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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

    苏州凌凯光电是一家主要经营和生产各类电子电器、交直流电源、PCBA电子加工及LED显示产品的公司。

    公司在大陆地区经营发展得很不错,公司业绩年年攀升,在当地工业园是有名的台资大厂。公司一线员工天天加班,甚至加班到晚上12点成为常态,基本无休,自幼吃苦耐劳且又听话的安嘉很快适应了工厂里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安嘉被分配到电源产品部制造三车间,在赵万里手底下工作,成为流水线上一名电子元件插件工。工作十分简单,但又十分繁忙和枯燥。别的同事上班时喜欢在流水线旁边工作边聊天,但安嘉不一样,他认真遵守车间生产纪律,专心地工作,从不主动参与聊天。

    工作上勤勤恳恳,长相帅气,看上去有些斯文的安嘉,慢慢引起了周围工友的注意,特别是一些年龄相仿,性格外向的女孩子格外关注他。

    有一天,天气颇为闷热。电源制造三车间新换了一种新型电源机种,PCB电路板比较大,上面的分立器件又很多,每个人要负责四至六种元器件的手工插件工作。

    那些平时工作时喜欢聊天的员工,依然本色不改,工作散漫注意力不集中,导致各类电子元器件要么插错极性,要么插错位置,造成电路板经波峰焊设备焊接后,中途半成品经过电性能测试显示不良,不良率比平时要高上不少。

    流水线组长李伟燕急得破口大骂整条流水线所有员工都是猪,责怪她手底下员工不带脑子上班,不到两小时就给她干出一堆不良品。不良品返修不但费时费力,而且还浪费生产材料,更需要流水线维修人员一个个去分析,从中找出故障位罝。

    李伟燕被逼无奈,又怕担责任,只好先暂停了生产,把整条流水线30多位作业员拉到墙边,排着队列,进行疾言厉色的训话。

    “你们这些人工作太散漫了,看看你们今天干的好事!那么一大堆不良品,要返修到什么时候去啊?平时干活不积极,就爱东扯西拉地聊天,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要聊啊?不聊会死啊?一群混蛋!”李伟燕声嘶力竭地骂道。

    员工们大多数都低着头任凭她肆意谩骂,但也有部分老员工因被骂而不服气,当场顶嘴申诉自己没有做错事,推断不良品都是新员工工作不认真犯错造成的,连累到自己。

    看着流水线老员工急于把自己从质量异常事故中摘出来,安嘉虽然心生不满,但他不敢当场陈情这是对新员工的职场偏见。

    李伟燕觉得自己手底下老员工说的话有些道理,她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于是,她让进厂入职满三个月以上的员工都回流水线帮忙返修不良品去。剩下的五位新员工全部留下接受她的调查,包括安嘉。

    李伟燕让安嘉等五位员工腰杆都站直了,重新排好队伍。邻近的班组员工投来好奇的眼光和嘲笑声,彼些之间小声议论着,好像安嘉他们真的犯错了一样。

    李伟燕要求安嘉等人主动承认错误,并且还要罚款100元以示惩戒,情节严重的直接开除。其他人不知道自己是否犯错,紧张得脸色通红。

    “报告组长,我没有犯错!我没办法主动承认错误。”安嘉尝试着为自己辩解道。

    “安嘉,你进厂才半个月时间,对吧?你敢保证今天你的每个插件作业都没有出错?一个都没有?”李伟燕双手叉腰质问道。

    “一个都没有!我敢保证!”

    安嘉果断地回应了她。

    “呵呵……安嘉,你跟我在这里说大话吹牛皮,还嫩了点!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要是今天被我发现是你的过错,明天立刻给我提桶走人!”李伟燕向他吼道。

    安嘉稍犹豫了一下,立即小声回应道:“可以……”

    安嘉的回答让李伟燕有些尴尬下不了台面,她气乎乎地将目光移动到其他四人身上,希望他们不要学安嘉嘴硬,要主动承认错误,她会酌情从宽处理。那四人不敢保证自己没出错,纷纷表示车间工作太枯燥,难免会出点错,求李伟燕宽大处理。

    李伟燕命令五人速回流水线干活,她怕引起顶头上司线长赵万里的关注,引火烧身,责骂她现场管理不力。她也急着求自己好友IPQC巡检员唐金凤先不要开制程质量异常单,不要马上向领导汇报,让她把事情拖一拖。做为回报,她晚上请她去厂外饭馆去吃饭。

    经过产线维修人员分析以及质量巡检员唐金凤追溯调查,此次制程质量事故是作业员未按制程工艺要求进行作业,二极管、电容等电子元件正负极插反,或插错位置。错误作业的相关人员既有新员工,也有进厂一两年的老员工。安嘉与此次质量事故无关。

    李伟燕瞬间无语,对犯错误的相关员工进行了一番耳提面命式的辱骂。骂完人后,她立即按排人员一边重新开线生产,一边组织人手及时返修不良品。为了避免被上司追责,她拉着唐金凤跑到车间偏僻角落处,商量着如何让自己少担责任。

    李伟燕和唐金凤两人离开后,流水线上又逐渐热闹起来,大家都在私下谈论着李伟燕。

    “她拽什么拽呀?不就是一个车间小组长嘛,牛气什么呀!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操!”男员工王亚东小声骂道。

    “她当然拽啰!人家长得好看,上面又有人罩着,连赵万里平时都要让她几分,你说拽不拽?她要是想整死你,让你滚蛋,就跟弄死只蚂蚁一样简单!”老员工笑着插嘴打趣道。

    “操!像她这样骂人没素质的人,工厂就没人能管管她吗?”

    “你就是一个打工仔,谁会为了你去得罪工厂的领导?自古官官相护,这道理你不懂啊?”

    “就是!我们在这工厂就是社会的最底层,是受压迫和剥削的对象。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替你强出头,去和领导作对啊?”

    聊到当下社会痛点时,众人又陷入了沉思,流水线上暂时恢复了平静。安嘉认真工作着,刚才工友们的话在他心里激起一阵涟漪,他不想当一辈子平凡的打工仔,踏实本分还要处处受人欺侮。

    “王亚东,你要不想被李伟燕欺负,不想被她骂,除非你是她的顶头上司。这样的话,她在你面前乖的跟绵羊似的,哪里还敢跟你拽?”

    有人又拿王亚东开起了玩笑,流水线又开始热闹起来。

    “王亚东,好好干,争取将来当个大课长!兄弟们以后都指望着跟你混了!哈哈!”

    “少拿我寻开心!我他妈就是个初中毕业的,再怎么努力干,在这个厂里还能当上什么官儿?”王亚东大声说道。

    “哈哈!那可不一定!李伟燕不也才是初中毕业,人家怎么就当上小组长呢?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识改变命运,知不知道啊!”又有人打趣道。

    “死去!别跟我谈学习!我他妈学习好还会来这鬼地方打工啊!”王亚东骂道。

    “王亚东,你活儿干不好,学习又不行,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支个招吧,保证李伟燕以后她不会骂你!”又有人出馊主意说道

    “啥招儿?”王亚东好奇问道。

    “去给李伟燕当老公吧,她现在单身!哈哈!”

    “去死吧你,你们这些坏人就知道调戏我!”

    “哈哈,哈哈!”

    “哈哈……”

    流水线上又开始噪动起来,仿佛忘记了大家刚才还被李伟燕“修理”过一事,都忍不住参与其中,七嘴八舌闲聊起来。

    有人说李伟燕年纪轻轻就是离过婚的女人,虽然没有生小孩,但她总是和台藉干部关系暧昧,不像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也有人笑着说李伟燕性格强悍,倘若有人当了她老公,戴了“绿帽子”不说,说不定还天天挨她骂。

    安嘉静静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工友们的那句“知识改变命运”的话对他触动很大,瞬间引起心理共鸣。

    正当工友们还在七嘴八舌闲聊时,一脸轻松的李伟燕和唐金凤突然出现在流水线旁。

    “哎……哎……”

    “怎么回事啊你们?我一转身你们马上就在这里聊天!是不是不想在这里混了?我跟你们强调多少次了,上班不要聊天!”

    “跟畜生一样,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李伟艳叉腰大声呵斥着工人,流水线上又变得安静下来。有老员工不甘心被辱骂,但又不敢发声反抗,只好私底下挤眉弄眼扮鬼脸,渲泄着心中不满。

    恰巧这一幕被IPQC巡检员唐金凤看见了,她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们这些人真的是屡教不改,做了那么多不良品出来,还好意思在这里聊天。你们当中有些人都进厂好几年了,还会把电子元件插错,连安嘉都不如,你们的脸皮可真厚!”

    众工友见唐金凤夸奖安嘉了,都不约而同地朝安嘉看了一眼。安嘉低头认真地在PCB板上插着电子元件,脸色变得通红。他和唐金凤不熟,连话都没说过,他经不住唐金凤在这么多人面前夸他。

    李伟燕也拿安嘉的工作态度和积极性给众人作榜样,夸安嘉这人很不错,干活勤快,遵守车间生产纪律。她当着众人面想奖励一下安嘉,邀请他晚上下班后跟她以及唐金凤一起去厂外路边饭馆去吃饭。

    安嘉客气地拒绝了,说他下班后还有事,他要去书店买书。李伟燕和唐金凤对视了一眼,唐金凤似乎有些失望。然而李伟燕不并死心,她继续邀请安嘉,说明天后天也都可以的,但安嘉还是婉拒其好意,不愿意去。

    唐金凤很不开心,李伟燕也很尴尬。两个美女极力邀请一个男生去吃饭,居然请不动,简直是太丟脸了。李伟燕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被自己的手下给无情地拒绝了,倘若换作旁人肯定是求之不得。

    李伟燕毫无办法,只好拉着唐金凤一起离开,缓解一下尴尬,毕竟现场有那么多人看着呢。唐金凤抱怨她办事不力,没能顺利约上安嘉。

    李伟燕拍胸口向她保证,朋友之间必须互相帮忙照应。只要安嘉一直待在她手底下做事,她一定会想办法从中帮忙,帮唐金凤撮合成美事。

    原来,唐金凤早在安嘉进厂上班的第一天起就看上了安嘉,幻想着能做安嘉的女朋友,她也因此有意无意向别人打听过安嘉的个人情况。只是她比安嘉大两岁,脸皮又薄,彼些之间又不熟悉,她不太好意思直接去找安嘉表明心意。碰巧今天李伟燕有事相求于她,作为一种利益交换,她让李伟燕从中帮忙结交安嘉。

    李伟燕和唐金凤离开后,流水线上又逐渐热闹起来。工友们很羡慕安嘉,因为他是班组里第一个被李伟燕正式邀请去外面下馆子吃饭的流水线工人,以前从未有过,许多老员工都能证明。

    “安嘉,那个臭婆娘请你去吃饭,干嘛不去啊?”

    “对啊,干嘛不去啊?不吃白不吃!”

    “工厂给她发的工资也是她帮忙压榨我们这些工人的血汗才获得的,你干嘛不去啊?不吃白不吃,跟她客气啥?”

    工友们七嘴八舌地好言相劝,安嘉只是笑了笑,仍旧不为所动。

    “你们都知道个啥呀?李伟燕这人抠门得要死,一毛不拔,平日里都是别人请她吃饭。今天情况反转过来了,她肚子里肯定没憋啥好屁!”有个老员工说道。

    “哎,还真是……”

    “我也没见过李伟燕请人吃过饭!”

    有人迅速响应,证明李伟燕极其吝啬。

    “安嘉,那臭婆娘坚持要请你吃饭,她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哈哈……”

    “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估计咱们老大是喜欢上安嘉了,哈哈!”

    工友们毫无顾忌竟拿安嘉开起了玩笑。

    “你们在胡说什么呀?快干活吧,不然组长回来了又要骂你们!”安嘉红着脸说道。

    “哟哟哟,脸红啦!哈哈!”

    “安嘉,你这不还没当上李伟燕的男明友嘛,这么快你就急着要管我们啊!哈哈……”

    “哈哈……”

    “你……你们……哎,我懒得跟你们去说!”

    安嘉很无语,觉得工友们玩笑开得有些过头,说话太损了。他很生气,但又不好撕破脸。

    “你们就知道欺负人家安嘉是老实人,有本事你们把刚才的那些话直接跟李伟燕说去,看她会不会直接一巴掌拍死你们几个!呵呵,要是把你们几个都统统扫地出门,这玩笑就开大啦!”

    终于,产线不良品维修工李安良看不惯那几个“流水线混蛋”,出来替安嘉解围了。

    “就是,就是……”

    “你们几个就知道在李伟燕背后说闲话,有本事去找李伟燕单挑去啊!人家安嘉又没得罪过你们,干嘛老和人家过不去啊!”

    又有两个私下喜欢安嘉的女员工替安嘉仗义直言。

    “安嘉今年才高中毕业,才18岁。李伟燕她多大?她都24岁了,去年还离了婚,你们几个把安嘉和她硬扯在一起开玩笑,不觉得过份吗?”李安良说道。

    “就是,就是……”

    “你们几个死王八蛋,嘴巴真犯贱!”

    女员工们也都纷纷出来替安嘉说话,维护他。那几个嘴巴乱开玩笑的男员工自知理亏,只得偃旗息鼓,不再拿安嘉乱开玩笑了。

    晚上11点,安嘉在工厂食堂吃完夜宵后准备去书店。背后同班组的员工还在揶揄笑他有口福不会享受,非要来工厂食堂吃“猪食”。安嘉懒得理会他们,一个人径直往厂外走。

    在工厂里呆了半个多月,安嘉觉得工厂里有些人素质真的很差。跟着苍蝇找厕所,跟着蜜蜂找花朵,安嘉越发不愿自己就此沉沦,他必须挤出时间来学习,用书本上的知识丰富并提升自己,期望将来能用知识改变命运。

    路灯下在周围工厂打工的青年男女们站在马路旁,时而耳鬓厮磨,时而卿卿我我。看着这些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都在谈恋爱,安嘉无暇顾及,这也许就是当下的社会潮流吧。

    等到安嘉赶到利民书店时,书店老板正准备打烊回家。安嘉请求老板稍为迟点关门,他要买些书。安嘉快速挑选了模拟及数字电路基础和应用、工厂制造管理实务、以及电脑操作与办公自动化等方面的书籍,一共有七八本之多。

    这些书一共花了安嘉一百多块钱,让他颇为心疼。从家里出门时,父母给了他300元,扣掉长途车费以及这些书钱,安嘉口袋里所剩无几。

    安嘉特意找老板要了一只黑色大塑料袋来装这些书,他不想让宿舍的舍友们知道他买了这些书来学习,以免被别人取笑他自不量力想升官发财。

    自从安嘉买书后,每天只要有闲暇工夫,无论是早起上班前,还是午饭后休息,亦或是下班后睡觉前的时间,他都把书拿出来,认真地学习,从中汲取营养。无论李伟燕怎么邀请他如看午夜场电影、滑旱冰、下馆子、去游戏厅等之类的娱乐活动,他均以有事没时间为由加以拒绝。

    李伟燕邀请他的次数多了,流水线上的风言风语也似乎多了起来,工友们认定李伟燕对安嘉有所图谋,欲想老牛吃嫩草。安嘉面对李伟燕的骚扰亦很烦恼,始终防范着不给她机会。

    李伟燕想成人之美,多次尝试失败之后,便私底下把实情如实告诉了安嘉。安嘉没想到唐金凤竟然会暗自喜欢上他,惊讶之余,他以自己只想打工挣钱和年龄尚小不宜早恋为由拒绝了。

    李伟燕把安嘉的态度如实转告了唐金凤,唐金凤虽然很失望,但她仍肯不放弃,决定主动出击誓把安嘉追到手不可。

    安嘉去苏州进厂打工后,陈锦华在家数着日子过,一晃二十多天时间过去了,没有一点儿子的音讯。她有些担心,便去邻居汪东翔家,想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安嘉最近在厂里的状况。恰巧汪东翔并不在家,下地干活去了。妯娌石茉莉在汪家窜门,和赵千芳正在屋里就本村光棍苏阿炳相亲被骗之事聊得火热。

    陈锦华站在门口阐明来意,赵千芳假意客气要搬来椅子给陈锦华坐,还邀她留下来喝杯茶。陈锦华见赵千芳已答应帮忙去打听,便不想在汪家继续久留,她不想因为自己上门而再去麻烦人家,其实她更不想和石茉莉呆在一个屋檐底下。妯娌之间水火不容,呆在一起挺别扭的。

    站在门前待陈锦华走远后,赵千芳这才回屋接着和石茉莉聊天。

    “咱们别再聊什么苏阿炳了!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讨老婆有什么好聊的!”石茉莉说道。

    “行啊!那你说接下来咱们聊些什么吧!”

    “这还用问吗?她呀,她刚才不是来找过你了吗?”石茉莉把脖子朝门口方向一扭,诡笑着说道。

    “行吧,聊她吧!”

    “哎,我跟你说!你最近有没有听到她家可能要盖房子的一些小道消息?”石茉莉故作神秘小声问道。

    “盖房子?没听说呀!”

    “我可听人说了,是许三喜告诉我的。前些天我上街赶集时遇到许三喜了,他向我打听我大哥到底还打不打算要盖房子。说他地基早丈量过了,造价也报过了,但我大哥一直没给他音信。”石茉莉解释道。

    “陈锦华他们家真要盖房子啊?他们有这个钱吗?如果有钱的话,他们怎么会让安嘉去苏州打工呢?让自己孩子多念些书不好吗?”赵千芳疑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大嫂他们一家穷的叮当响,兴许今年水灾,他们房子被淹过,可能一时兴起把许三喜叫过来问问行情罢了。”石茉莉说道。

    “以前你大嫂老是在大伙儿面前叫穷,现在怎么突然就不声不响地想要盖房子?这个事情太蹊跷了,太不正常了!”赵千芳疑思着说道。

    “蹊跷?管她呢!她要是有钱尽管去盖好了,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把她两个儿子的房子盖起来的?”石茉莉语气不屑说道。

    “她两个儿子的房子要一起盖呀?”

    “是啊!许三喜是这样跟我说的。”

    赵千芳心想这安建邦夫妻俩也太牛了吧,居然能有这么多钱,不太像虚张声势仅仅问问行情的样子。

    突然她猛拍大腿,像是想到什么。

    “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什么?”

    “你猜……”

    “哎呀,猜什么猜!快说,别卖关了!”石茉莉嚷嚷道。

    “我知道你大哥家为啥突然有钱要盖房子了!”

    “快点,跟我说说!”

    石茉莉很惊讶,急不可耐地催问她原因。

    “你们安家祖上可是有钱的大户人家,这事你知道吗?”

    “这事我知道啊!可后来家业不都衰败了嘛!”

    “你先别急着打岔,先听我把话说完。”

    “行,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这以前的大户人家,听说都有私底下藏钱的习惯。喜欢把金银细软或者传家宝之类值钱的东XZ在墙壁夹层里,或者装在瓷罐里埋在家里地底下,或埋在地窖里,不让外人知道,以防整个家族发生意外时,方便取出来用。特别像传家宝之类值钱的老物件,自古都是遵循着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的规矩。你大哥是安家长子,你说你大哥大嫂会不会……”

    赵千芳故意没把话说完,暗示石茉莉自己去猜。石茉莉听得很传神,特别是地窖两个字,听得她茅塞顿开,也开始怀疑大哥大嫂用来盖房子的钱来路不明。

    “地窖?安家老宅子里有好多地窖呢!我记得每间房子里都有一两口以前挖过的地窖,我刚嫁过来的那会儿,房间里有的地窖还在使用,有的早就用土填平了,但窖口印子很清晰。难道……”

    石茉莉自言自语道。

    “哎呀,你就别难道了!石茉莉,你听我说!这安家的老祖宗们当年极有可能把宝贝都藏在那些被填平的地窖里了,事情很可能只有你大哥大嫂知道,而你和安友邦完全被蒙在鼓里。”赵千芳揣测道。

    石茉莉听完赵千芳的推断分析后,对兄嫂十分不满,好像安家老宅地底下真有宝贝似的。

    “我就说嘛!之前我和友邦要拆老宅重新盖房子,我大嫂百般阻拦,我大哥还主动拿地来调换宅基地,原来他们是早有所图啊!什么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原来都是他们夫妻俩演给我们看的!我呸……”石茉莉愤愤不平道。

    赵千芳担心石茉莉会冲动冒失地去找兄嫂算帐,上门索要安家祖辈遗留下来的财物。万一这捕风捉影的事儿没能成真,她赵千芳必会难辞其咎,在邻里间留下恶名。她极力劝说石茉莉保持冷静,她手里没有证据,她只是在帮她做合理的分析知推断。

    石茉莉自然懂赵千芳的意思,口头保证不会牵连到她。石茉莉执意要私底下调查清楚兄嫂建房的资金来源,发誓不会让兄嫂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地把房子盖起来的。

    时间来到十月份,苏州凌凯光电公司的订单都排产到年底去了,交货非常紧张,公司为此又新招不少普工进来。

    这些新员工进入产线后可不像安嘉那么老实听话,他们一上产线就深受老员工的影响,爱聊天,爱打听工资状况,心思没完全放在认真工作上。

    生产线上各种岗位的人员增加了,每天的目标产量自然要跟着有所提升。各岗位老员工不但要参与生产,还要帮着李伟燕对新员工进行岗位训练,随时监督新员工产线作业是否正确。

    安嘉左右两旁也坐着两名新员工,一男一女,和他年纪大至相仿。男的叫周鹏,女的叫郑梅。安嘉每天都会耐心地给他们俩讲解如何正确地生产作业。一来二去,三人之间相处得很愉快。

    女员工郑梅来自AH安庆某县山区,人长得秀气好看,就是她文化水平差点,据说是家里也很穷,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她虽然在外面打工也有三四年时间了,但还是第一次来电子厂上班。

    基础文化底子差,学习力也弱,因此郑梅经常在作业时会犯错,经常受到组长李伟燕的严厉责骂。有时候她人都被骂哭了,甚至被威胁干不了就滚蛋。

    安嘉秉着郑梅是自己的同乡,又和自己有相似的遭遇。他很同情郑梅,决定好好帮帮她。每逢车间工歇时间,安嘉总会主动去找郑梅,教她产线上会经常使用到的电子元器相关知识,以及相关作业细节,还会讲工位5S自我管理等知识。

    郑梅觉得安嘉人品很好,知识又渊博,他不去当工厂管理干部太可惜了,太屈才了。安嘉说工厂每位管理干部背后都有过人之处,其丰富的相关工作经验或经历,让只会纸上谈兵的他更是比不了。

    安嘉的谦虚、善良、真诚和乐于助人的品格深得郑梅的信任,她也逐渐喜欢上了高大帅气的安嘉。有时候,工歇时间到了,即使安嘉不去找她,她也会主动过来找他聊天。两人几乎无所不聊,关系甚为亲密。这引起了唐金凤的关注,她对郑梅产生了浓浓醋意,大为不满。

    一天,生产线上负责产品电性能测试的岗位员工向组长李伟燕报告,流水线上连续出现了二十多个不良品,没有一个是合格品。这可把李伟燕吓坏了,质量巡检员唐金凤也闻讯赶了过来。

    经过工程部技术人员分析后,确认车间有人在作业时误用了上一批次机种型号的电子元件物料。这两种元件尽管外观上很相似,但仍能目视鉴别出不一样的地方,而电子元件的内在性能差别更大。

    唐金凤和李伟燕拿着不良产品去流水线生产源头逐一排查,发现是郑梅误用了电子物料。此时,她手里还有四五十枚尚未使用的该种型号物料。又是郑梅,这让李伟燕勃然大怒。

    “又是你,又是你!你怎么回事啊?”

    “工作时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蠢货!你给我快点起来!你自己到后面转转,去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伟燕一边骂,一边气得拍打流水线上的工作台面。郑梅吓得脸色通红,立刻起身去测试站查看不良品,测试员告诉她,她可能不小心误用了生产物料。

    郑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两眼一抹黑又回到自己的插件岗位,坐了下来。

    “蠢货!你就是头猪!你做了这么多不良品,你还好意思坐下来?”

    “我之前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工作要认真!认真!认真!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是不是把我说过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李伟燕站在郑梅身旁,怒不可遏。她一边辱骂,一边用手指顶着郑梅的脑袋推来推去。郑梅自知有错,无力辩解,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沉默着,任凭李伟燕大发淫威,肆意侮辱。

    流水线上的众多工友们有的在看热闹,有的自顾不暇,心中虽有正义,终究敢怒不敢言。唐金凤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尽说一些风凉话。

    “唉,某些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脑袋瓜子笨的跟猪一样,把事情做得一团糟!”

    “真不知道公司人事部是干什么吃的!尽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把这些蠢货留在厂里有什么用嘛?”

    “唉,这进厂还没两天呢,某些人靠着自己漂亮的脸蛋,不自量力学着泡起帅哥来了!哈哈!”

    唐金凤的话如针刺一般扎着郑梅的内心,她知道唐金凤是在针对自己,屈辱得把脸趴在工作台面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安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平时不想搭理的唐金凤,她的内心竟然如此狭隘和恶毒。他先白了一眼唐金凤,然后小声安抚身旁的郑梅别再哭了。

    唐金凤对郑梅冷嘲热讽的话迅速在整流水线上扩散开了。工友们一阵躁动,彼此之间窃窃私语。有人说李伟燕这是在借机打击报复郑梅,以权谋私,是二女争夫。也有人说不对,是三女争夫,唐金凤私底下也很喜欢安嘉,只是平时她掩饰得好,没表现出来而已。

    看到流水线上的工人在交头接耳,李伟燕大声呵斥,责令工人们不许私下聊天,即使声音很小也不可以。她让工人们快点干活,她急着要入库交货。

    “郑梅,你想怎么样?是继续趴着哭呢?还是现在起来干活?”李伟燕对郑梅嚷嚷道。

    郑梅仍然趴在工作台面上哭泣着,李伟燕的话似乎对她没起作用。

    “唉,她这么爱哭啊!有本事把刚才弄坏的不良品全部哭合格,都不用去维修的!嘻嘻!”唐金凤嘲笑道。

    安嘉终于忍不住了,他暂停了手中工作,往后扭头对唐金凤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幸灾乐祸呀!郑梅她有得罪过你吗?你站在一旁不劝劝她也就算了,还老是对她落井下石,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安嘉,你……”

    唐金凤被安嘉质问了一通,颜面尽失,气呼呼地跑了。李伟燕见唐金凤被安嘉欺负气走了,便呵斥安嘉不要多管闲事,快点干活!

    唐金凤跑的过程不小心撞上刚从会议室开会回来的赵万里,赵万里差点被撞摔倒。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唐金凤跑得这么快所为何事,害得他差点摔倒。唐金凤不但不赔理道歉,还蛮横地把怨气发泄在他身上。她骂他管理无能,治下无方,把车间搞得乌烟瘴气。现在车间混乱得连普通员工都敢对她的工作指手划脚,她非要找她表哥告状不可。

    赵万里一头雾水,正想找她问个明白,她却一溜烟似地跑了。赵万里心里顿时惴惴不安,立刻前往自己管理的车间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唐金凤的表哥何许人也?他叫项立强,三十多岁,邵阳人,是公司里一名小车专职司机。平时的工作就是给公司副总林长安,或公司董事长蒋炳文开车。

    项立强自身能说会道,驾驶技术又好,在公司里挺会左右逢源的,人脉关系经营得很好,深得董事长蒋炳文和副总林长安的信任。因董事长蒋炳文待在大陆工厂的时间不多,所以项立强可以称得上是副总林长安的专职御用司机。

    项立强在公司站稳脚跟后,依仗着领导对自己的宠幸,动用关系将自己的一大帮亲戚朋友拉进公司到各部门上班,唐金凤只是其一。蒋炳文对项立强的举动了如指掌,但他需要有可靠之人在大陆工厂替其充当眼线,以便及时掌控大陆工厂运营之动向。因此,蒋炳文投其所好,私底下默认了项立强的做法,让其专心做自己的暗线。

    林长安是一位资深的台籍副总经理,六十多岁,为人和善谨慎精明能干,堪称职场老狐狸,擅长企业管理和业务开发。林长安追随蒋炳文有十余年,一直为其工作,但他一心想要在公司扶植自己的亲信势力以图后事大计,令蒋炳文所不容。

    项立强的所有举动,林长安都看在眼里,并未对其有所约束,反而极尽拉拢。高手过招,斗而不破。项立强宛如一个跳梁小丑,在公司实权派人物面前左右逢源,却会在打工人面前反复横跳,无比霸蛮和嚣张,这也就是赵万里惧怕他的主要原因。

    赵万里在车间把李伟燕找来,私下问明事情原委后,当即下令将手下员工郑梅开除出厂,让李伟燕带她去办离厂手续。郑梅哭着欲要离开产线,却被安嘉及时制止住了。

    安嘉替郑梅求情说道:“赵线长,你不能随便开除产线员工!郑梅她刚进厂不久,在生产过程中犯些错误在所难免。她现在知道错了,她改还不行吗?”

    “你把她开除了,再重新招人进来,你就能保证别人就不会再犯错误?”

    “郑梅家里条件不好,请赵线长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可以吗?”

    赵万里没想到自己的小老乡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他拉高嗓门蛮横地对安嘉说道:“哟!你谁呀?你算哪棵葱啊?敢这么跟我说话!”

    “小子啊,你给我听好啰!干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该你管的就别管!少在这里给我摆谱充大!否则,我连你也一起开除了,你信不信?”

    安嘉当场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要是被工厂开除了,可真没地方去了。口袋里又没钱,他想打退堂鼓回老家,连个路费都没有。

    “哟!你要开除谁啊?好大的官威呀!哈哈!”

    项立强在表妹唐金凤的陪同下,迈着“螃蟹步”朝安嘉所在的生产流水线笑着缓缓走来。唐金凤两眼红润跟在其身后,像是刚哭过不久,但神色看起来有些娇蛮。

    “哟!是老项啊!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赵万里如同哈巴狗一样,笑脸相迎了过去。两人呆在一起贴面小声闲聊了一会儿,交谈期间赵万里还远远地用手指着安嘉,不知道他对项立强说了些什么,逗得项立强大笑不止。站在一旁的唐金凤羞得满脸通红,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捂着脸跑了。

    突然,项立强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他对赵万里说了几句话,然后做了个歪头甩脑袋的动作。赵万里心领神会,对站在流水线旁的李伟燕下达了无声指令:用右手指了一下郑梅,然后轻松熟练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伟燕深领其意,口气郑重地告诉郑梅:她被开除了,现在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郑梅的突然离开,让流水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的脸上透着愤懑、彷徨、麻木和无奈之色。

    项立强像公司大领导一样背着双手,缓缓地朝生产流水线走来,然后隔着流水线在安嘉对面停了下来,他用凌厉的眼神注视着安嘉。安嘉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尽管他自己在低头认真做事,但心脏仍然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项立强未做过多停留,围着流水线逛了一圈后就走了。工友们议论纷纷,有人小声向老员工询问道:“刚才那人是谁呀?看着像厂里的大领导一样!”

    “那是项司机,唐金凤的表哥,给林总开车的!”

    “卧槽!一个司机都这么牛逼吗?”

    “那可不!人家的后台硬啊!如果他想要弄死你,分分钟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卧槽!这个厂里还有没有王法啊?”

    “王法?这里是讲王法的地方吗?你要是看不惯,要么从这里自动走人,免得受别人欺负;要么就在这厂里当上领导,你也可以去欺负别人!”

    “哈哈……”

    安嘉心里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车司机都能对生产线长赵万里发号施令,为了一己之私可以随意开除生产线上的员工。他哀叹社会太不公平,官官相护太欺负人了,太黑暗了。

    赵万里何尝不想把安嘉开除出厂?他觉得安嘉就是颗定时炸弹,今天他能得罪项立强,明天说不定就会得罪其他人,搞不好会连累到自己。只是安嘉那1000元的工作介绍费还没到手,现在找借口开除安嘉,岂不是鸡飞蛋打损人不利己?

    何况他与项立强私下交谈时,项立强并未提要求将安嘉一同开除出厂,反而请求他成人之美,从中多帮忙撮合。

    自从郑梅被开除后,电源制造三车间的普通工人们再也不敢拿安嘉和唐金凤开玩笑了,那些私底下爱慕安嘉的女生们都与其保持着距离,她们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郑梅”。而唐金凤则对安嘉继续“死缠烂打”,纠缠不休,每天只要有空,她就会坐在安家对面,像个花痴一样看着安嘉干活儿。

    安嘉私底下也不止一次告诉唐金凤:除了脾气和性格刁蛮任性之外,她算是个好女孩。但是他俩之间真的不合适,希望她不要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了。可她偏偏误将忠告当成其考验,置之不理,依然我行我素。

    石茉莉自从好友赵千芳为其分析点拨后,她认定大哥大嫂私自霸占了安家老宅地底下老祖宗留下来的金银财产。

    农闲时,石茉莉有事没事就厚着脸皮往大嫂家跑,今天去借点食盐,明天去借点菜种子,还趁机在安家老宅子里四处察看,检查以前被土封起来的地窖有没有重新翻动的痕迹。

    有时陈锦华下地里干活,石茉莉会趁其不在家,去安家老宅周围察看地形,她特别留意地面有凹陷或有鼓包的地方,疑为安家老祖宗藏宝之地。她跑去察看的次数多了,偶尔也能在老宅外屋檐沟内捡到几枚清代铜钱和翠玉镯子残片。这让她信心大增,更加坚信安家老宅地下有宝贝。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石茉莉的反常行为还是被陈锦华撞破过一次。那次陈锦华刚从地里回来准备做午饭,她远远地看见石茉莉站在老宅窗户前向屋里面探头探脑。陈锦华不动声色悄悄走到石茉莉背后,突然问她在看什么,把石茉莉吓了一跳。好在石茉莉心理素质过硬,谎称她是来找大嫂借农具用,但是大嫂不在家。她准备回家,但发现有条大黑蛇从窗户上爬进屋里面去了。她是怕蛇咬到人,所以站在窗户前仔细查看。

    石茉莉还假意催她快打开大门门锁,找她要了手电筒,帮忙在床底下、衣柜下等阴暗角落寻找大黑蛇的踪迹。她实则是去察看以前被土封填过的地窖有无异常,可谓是足够的狡猾机智。

    陈锦华自然不相信她编的鬼话,1.5米左右高的窗台,岂是蛇想爬就爬进的?况且,石茉莉平时怕蛇怕得要死,哪里来的勇气去找大黑蛇?陈锦华虽不知其故弄玄虚之意,但被她频繁跑过来借东西搞得甚是厌烦。

    石茉莉自知大嫂绝非庸人一个,没有那么容易轻易糊弄过去。回到家中,她用座机给丈夫安友邦打电话,说兄嫂将要给两个儿子盖楼房,资金来源可能跟安家祖辈埋在老宅地底下的金银财宝有关。她让安友邦直接跟兄嫂摊牌,如果老宅地下确有金银财宝,兄弟俩必须平分,兄嫂不能独占。

    安友邦被她的荒唐举动和想法逗乐了,他说自己父母离世得早,如果安家老宅地下真有金银财宝的话,恐怕兄嫂当年早就挖出来换钱花了,也不至于家里兄妹几人日子过得那么清苦。安友邦劝她呆在家里安分一点,兄嫂想盖房子是件好事,劝她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免影响了兄弟两家人的和气。

    安友邦的话石茉莉自然听不进去,她固执地认为安家祖辈上家大业大,即使后来家族败落,倘若真遗留下来九牛之一毛的家产,如今也能值不少钱。安友邦既然不肯帮她,她只能靠自己,发誓要和兄嫂争到,决不能吃亏。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快到月底了。今天10月26日,苏州凌凯光电公司给员工发工资的日子。

    凌凯公司有个惯例,就是每月发薪日当天公司不加班,让员工们有时间去参加购物、约会和娱乐等活动,以示庆祝。

    车间每个员工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安嘉也不例外。没日没夜辛苦了两个月,他终于可以领到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薪水了,内心万分欣喜。

    公司财务部的小姐姐们带着巨额现金纷纷出动,在人事及保安人员的协助下去各个车间管理办公室现场发放工资。

    电源制造三车间的人员工资是按排在上午时间发放,依照生产流水线编号以及人员厂牌工号依序领取薪水。

    当人事专员站在车间办公室门口喊出安嘉名字的时候,组长李伟燕当即示意他暂停工作快去领工资,安嘉内心无比激动,心里乐开了花,小跑着冲进车间管理办公室。

    在出纳人员的指导下,他在员工薪资发放登记表上稀里糊涂地签了字,一共领了689元。

    安嘉把钱数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揣进兜里,从里面出来了。他一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就有老员工小声问他发了多少?

    “上了28.5天班,加班128个小时,一共发了689块!你呢?”安嘉小声说道。

    “那你还算可以的!我上月上了29天班,发了977块钱!”

    安嘉心里盘算了一下,又急着问道:“咱俩上班天数只差了半天,为什么你比我多发了288块?”

    “那肯定不一样啊!我进厂比你早,我有全勤和年资奖。我是正式工,你是试用工,我底薪比你还多50元,加班小时工价也比你高,当然我的工资比你的高了。你不会到现在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安嘉被老员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心里反复揣摩着“全勤和年资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是全勤和年资奖啊?”

    “呵呵,这你都不知道?”

    “嗯,我平时只知道干活,没去关心过!”

    “唉,你可真是个傻不拉叽的人!”

    “呵呵……”

    “全勤就是正式工每月只允许请假1天,其他时间均为出勤日,公司额外给予员工的90元奖励。你现在是试用工,三个月后转为正式工了,才能享受这种待遇。”

    “那年资呢?”

    “年资就是你干满一年后,从第13个月开始,公司给你每个月多发50元,干满两年多发100元,干满三年多发150,干满四年就封顶了,每月多发200元。”

    “哦,原来是这样!”

    老员工的回答让安嘉彻底搞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工资差距。安嘉把9月份工资+转正后底薪调整50元+全勤奖90元在心里快速推算了一下,得出自己转正后的工资确实能达到八九百元一个月,他会儿地笑了。父亲没有骗他,进厂打工确实能挣那么多,假以时日,一年以后他就能成为家里的“万元户”了。

    安嘉沉浸在自己的内心喜悦当中,却被组长李伟燕给打断了。李伟燕站在他背后,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说线长赵万里站在车间门口找他有事。

    安嘉心里明白,赵万里此时找自己肯定是为了那500元工作介绍费的事情。他迅速停下手中工作,迈着轻快步伐朝赵万里走去。

    车间人多嘴杂,赵万里挥手示意安嘉跟着他到车间外面去。还没等他主动开口,安嘉主动将兜里的工资全部掏了出来,数了500元递给赵万里。

    “算你小子识相,有股眼力劲儿!哈哈!”

    赵万里不但拿走了安嘉手里递过来的500元,而且又从他剩下的钱里抽走100元。他笑着说道:“这个月收你600,下个月你再给我400,咱们之间的工作介绍费就两清了!”

    “事前不是说好的吗?工作介绍费你只收500元!”安嘉一脸懵逼地问道。

    “收500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让我介绍工作,我都收1000!怎么?你不满意?”

    “没……没什么!跟我想的有些出入,我就是问问。”安嘉怯生生的回答道。

    “小子,你给我听好啰!在我面前你不要跟我有任何情绪,我能让你进来上班,自然就有办法把你弄出去!你就在这里给我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上班吧!”

    “别给我找不痛快,听见没?”

    赵万里像黑社会大哥一样,用手重重拍打了安嘉的脸颊,姿态极其傲慢和嚣张。安嘉自觉尊严受到了侮辱,但却不敢反抗。

    “不信的话,呆会儿你回车间,去找那几个桐城老乡私下打听打听,跟我作对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知道了!”

    “滚回去做事吧,我这儿还有事儿!”

    安嘉默默地低着头往回走,进车间大门时,他又碰到其他流水线上的一位员工手里攥着血汗钱去门外找赵万里。他推测这位员工应该和他一样,拿着工厂刚发放的工资去“孝敬”赵万里了。他心情很不好,心里哀叹社会太黑暗了,难怪流水线工友们常说:老乡老乡,背后一枪。

    刚走入社会,他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社会的复杂和人性的丑陋,心里五味杂陈,对自己的前途充满焦虑和迷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安嘉每天像机器一样默默地在流水线上工作着。每天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工歇时间跟在产品维修工李安良身后学习一些电子维修技术方面知识,要么就是下班后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看他买的书籍。

    11月中旬,凌凯光电公司因公司经营发展需要,急需扩充产能,特发布了内部招聘令,希望从一线员工当中招聘到优秀人才作为公司基层管理储备,尤以制造部、品管部和设备部招聘储干人数最多。

    公司内部招聘储干的信息似乎让安嘉看到了希望,他急需脱离赵万里的掌控,不想在其手下效力。午休时间,安嘉回宿舍取了高中毕业证和身份证,偷偷去公司人事部登了记报了名,然后静静等待公司笔试和面试通知。

    电源制造三车间里有很多人在谈论内部招聘的事,但主动表示要参与报名者寥寥无几。究其原因,部分产线老员工在闲聊时,道出了其中原委。原来,公司之前也曾搞过内部岗位招聘,但录取者多为公司中基层干部的亲朋好友,那些无背景无人脉的人即使被公司录用为储干,也会在后续工作中沦为替人背黑锅的工具,或利益关系被人诋毁排挤走,最终都会丢掉工作。赵万里和他手下的几名小组长更是心胸狭隘,容不下车间里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才排挤走。

    安嘉庆幸自己只申请了品管部和设备部的储干意愿,制造部的储干意愿他压根儿就没申请。

    11月16日,星期一,上午。正在车间干活的安嘉收到人事部通知,让他午休时间去公司会议室参加内部储干招聘笔试考试。

    组长李伟燕及众多工友皆很吃惊,安嘉秘而不宣想当储干,居然一丁点风声都没提前泄露出来。工友们都替安嘉捏把汗,怕李伟燕和赵万里会趁机“修理”他,情况严重的话可能会把他的工作给整没了,感叹安嘉这事干得太冒失了。

    考试时间持续了约一个小时,参加考试的人数并不多,也就三十多人。可能答题对安嘉来说并不难,他先后分别做了品管部和设备部两份储干笔试答卷,还先于别人十分钟提前交了答卷。人事专员收下他的两份答卷,并告诉他考试成绩会在公司公告栏上两日内公布,优秀者会另行通知面试约谈。

    安嘉回到车间后,唐金凤和李伟燕问他考试难不难?考试的人多不多?安嘉说感觉还好,如实作了回答。唐金凤得知安嘉有申请做品管部的储干意愿后,她非常开心,暗自觉得今后两人在同一部门工作,他俩关系肯定能得到正常发展。

    就在唐金凤和安嘉在流水线上闲聊时,李伟燕悄悄去了车间办公室,她把安嘉想当品管储干消息告诉了赵万里。赵万里坐在办公桌前倒显得很平静,完全没当回事,让李伟燕先回产线继续工作。

    两天后的午休时分,有人发现公司储干招聘的笔试成绩在公告栏上公示出来了。安嘉在分组的品管部和设备部储干答卷考试中成绩均名列第一名。

    一时间,流水线上的工友们均以安嘉笔试取得好成绩而感到自豪,纷纷向其他车间前来看公告的员工们吹嘘:还是电源制造三车间的员工牛,仅安嘉一个人就得了两个第一名。

    更有甚者难掩内心激动,一路小跑着赶回车间告诉安嘉:笔试成绩出来了,他得了两个单项第一名。

    安嘉自然很开心,这一切都是他平时利用空闲时间勤奋学习的结果。工友们羡慕之余,有人开始一反常态,央求安嘉以后当上公司管理干部后,多照应一下他,或者以后干脆跟着安嘉混得了,请求安嘉帮助他早日脱离“苦海”。

    安嘉腼腆笑了,对那人说道:“你可不要瞎说,这才哪儿到哪儿。目前就一个笔试而已,后面公司还要进行面试考核呢!面试能不能通过,我心里还没数呢!”

    “那还用说?肯定过!绝对过!以后我就全靠你了,哥们儿!哈哈……”那人笑道。

    “败而不馁,胜而不骄”的道理安嘉自然懂得,他有意回避与己无益的闲聊,开始趴在工作台面上午睡休息了。

    唐金凤从别处获悉安嘉储干考试得了两个第一名,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给安嘉祝贺。安嘉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趴着睡,让她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

    唐金凤见他心情不错,特意搬来凳子,挨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她细声细语对他说道:“安嘉,你来我们品管部当储干吧!工作很轻松的!没什么体力活,上班时间行动也很自由的!而且我们部门老大人很好,对我们都很和气!”

    “你可千万不能去设备部当储干,他们部门工作又脏又累,而且设备部老大孙茂威这个人的脾气贼大,和你们线长赵万里一样,平时就喜欢摆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安嘉静静地听她说,没有吱声。

    “安嘉,安嘉……”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呀?”

    唐金凤伸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哎呀,你别推我,我在午休呢!你说的这些话,我不是一直在听嘛!”

    “喂,安嘉!你要不要我去帮你活动一下,去找我们老大谈谈,把你弄到我们品管部来?好不好嘛?”

    “不好!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请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好吗?我现在只想要安静地休息一下,可以吗?”

    “哼!真是好心没好报!哼!”唐金凤娇嗔道。

    唐金凤见他只顾趴着睡觉,丝毫没有想要理会她的意思,撅着小嘴巴傲娇地走了。

    时间又过去了好多天,有些参加考试的人储干工作岗位调动和任命的通知都已经在公司公告栏公示出来了,但安嘉却还没有收到公司的面试通知。安嘉忧心忡忡,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安嘉,别人都已经走马上任了,你的面试通知怎么还没有下来啊?”有好事的工友问他道。

    “不知道,再等等看吧!”安嘉无精打采地说道。

    “你的笔试成绩这么好,不会被人冒名顶替给截胡了吧?”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安嘉,你应该主动出击,亲自去人事部去问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人给安嘉出主意道。

    “唉,他的笔试成绩那么好,到现在还没有收到面试通知,我估计啊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想让安嘉当储干!”有老员工小声推测道。

    “不会是李伟燕吧?她这人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就喜欢成天欺负我们。”有人猜测道。

    “你们别再这里瞎说了。储干,我当不上就当不上吧,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们费心了。”

    安嘉听着工友们闲聊有些心烦,他不愿意别人在工作中议论此事。

    唐金凤从远处跑来,她脸色有些难看。

    “安嘉,你把手里活儿停一下!你跟我来一下,我跟你说点正事儿!”

    “啥事啊?我现在正在上班呢,走不开!”

    安嘉不愿违反车间生产纪律,也懒得理会她,仍然坐着一动不动。

    “我是想跟你说说你申请当储干的事,你被人家给撸掉了,难道你不想听听?”

    “前几天,我去求我们部门老大,希望他直接把你调到我们部门来工作。我老大当场就拍板同意了,直到今天公告栏消息都出来了,上面却没有你的名字。”

    “我当即去找我们老大,缠着他问他倒底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他死活不肯说出具体原因。后来他被我搞烦了,就说是有人从中作梗,他也不好主动出面干涉。”

    “是谁?谁呀?”安嘉很激动,急忙问道。

    现场人多嘴杂,唐金凤不愿直接说出来那人名字。她让安嘉把右手递给她,用自己的纤纤玉指在安嘉的掌心上写了一个“赵”字。

    安嘉迅速缩回右手,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他对唐金凤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唉,算啦!这事就当过去了,不说了,我现在要干活了!”

    安嘉叹了一口气,继续低头认真工作着。唐金凤也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慢腾腾地走了。工友们都替安嘉感到惋惜,纷纷鸣不平。

    李伟燕从车间厕所里出来,看见她的工人都在流水线上聊天,活儿干得贼慢,便气不打一处来。

    “又在聊天!你们又在聊天!”

    “你们一天不聊会死啊?”

    “车间纪律我都给你们强调过多少次了,你们听不懂人话吗?你们是牲口吗?我就上个厕所的工夫,你们在这里又聊上了!他妈的,不想干了就给我滚!别待在我这里混日子!”

    流水线上鸦雀无声,工人们低下头紧张地工作着。没有人敢在她面前犟嘴,触她霉头。

    “你们看看!看看你们今天做了多少货?回头你们有空再看看别人,看看别的产线做了多少?妈的,气死我了!”李伟燕吼道。

    安嘉无意听她训斥工友,他在想赵万里为什么要从中作梗,坏他好事。他自认为自己从未得罪过赵万里,除了还欠他400元工作介绍费,两人之间并无过节,他为什么要从中作梗,安嘉实在是想不明白。

    “你们如果想在我手底下干,就要听我的话,就要服我管!不想干的话,趁早给我滚蛋!你们爱去干啥干啥,我管不着!”李伟燕继续对工人训斥道。

    突然,安嘉像是从李伟燕骂人的话中得到启示,他推测猜想到赵万里为什么要从中作梗的原因了。他还欠赵万里400块钱介绍费,如果他顺利当上储干了,然后再被调到其他部门工作,从此不再受赵万里的控制了。介绍费是赵万里的灰色收入,如果他反悔不再给钱,赵万里自然拿他也没办法。

    事实上,赵万里就是这样想的,当他得知安嘉想去别的部门当储干,他自然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暗中横插一杆子,直接把事情搅黄了。

    安嘉内心非常气愤,觉得赵万里太自私了,身为桐城老乡他不帮忙也就算了,还从中作梗,让安嘉损失一次大好的岗位晋升机会。

    11月26日,这一天是西方传统节日感恩节,也是苏州凌凯公司发工资的日子。副总经理林长安让司机项立强一大早就从公司出发,到上海虹桥机场去接凌凯公司董事长蒋炳文先生。

    蒋炳文有个习惯,每年到了感恩节和圣诞节的时候,他会从台湾乘飞机到大陆工厂来探望,和大陆工厂的台籍干部以及部分陆干一起搞联谊活动庆祝。久而久之,他的这种习惯渐渐演变成了凌凯公司的一种企业文化。

    项立强在虹桥机场出口处等候了两个小时,总算才把老板蒋炳文接到。不过,蒋炳文身旁还跟着一位气宇非凡的老者,姓郭名焕章,是台北总公司最近通过猎头公司专为蒋炳文招聘过来的特助兼公司资深管理顾问。

    项立强一路上一边专心开车,一边听老板蒋炳文和郭特助在聊凌凯公司未来的布局和发展方向。项立强敏锐的察觉到这位郭特助来者不善,将来在公司一定会是副总经理林长安的强劲竞争对手。平时爱拍马屁的他一直安静地开着车,不敢乱说一句话。

    上午,苏州凌凯光电公司到处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各制造车间一边安排生产,一边组织抽调人员进行全厂大扫除活动。公司各领导希望在董事长到达苏州工厂前,能把全厂环境卫生搞得干干净净。

    安嘉今天心情很好,工作也格外卖力。因为今天发了工资后他不但能还清欠款,还能剩下一部分钱可供自己支配。

    赵万里带领手下组长们在车间检查卫生,不断地指手划脚,一会说这里垃圾没扫干净,一会说那里产品堆放不整齐,要求各个组长尽快将现场5S工作落实到位。他可不想让老板蒋炳文在电源制造三车间巡视时触霉头,惹上大麻烦。

    车间员工一边要忙着生产,一边还要配合着现场5S整改工作。赵万里交待的事情一多起来就特别容易出乱子,把车间搞得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因此,员工们背着赵万里气愤地骂他这是在“临阵磨枪”或者“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之类云云。更有人在背后故意编排赵万里宣泄怨气,开玩说:赵万里动动臭嘴,员工跑断两条腿。

    临近中午,项立强开车载着蒋炳文和郭焕章到达了苏州凌凯工厂。凌凯公司办公楼外墙上早已挂起了红色横幅:热烈欢迎董事长蒋炳文先生莅临苏州凌凯光电现场指导工作!感恩于心,回报于行,祝苏州凌凯光电全体员工感恩节快乐!

    副总经理林长安亲自下楼笑着迎接蒋炳文和郭焕章,一番礼仪客套后,三人上楼去了蒋炳文的董事长办公室。

    黑檀木茶盘上,林长安的助理陈亚琴早已将冻顶乌龙冲泡好了,沙发边茶几上摆放着果盘。三人落座后,林长安示意陈亚琴先出去并把门带上。

    蒋炳文开门见山地向林长安介绍郭焕章。

    “林副总,这位是公司的郭特助,上周总公司张总经理花了大力气才把他聘过来的。”

    “哦,幸会幸会!”

    林长安和郭焕章站起来,彼此正式地握了一下手。

    “郭特助暂时先待在台北总公司,帮我和张总先做一些公司经营战略规划工作。明年他会长驻苏州工厂,负责这边的办公室及管理部工作。这边工厂的具体运营工作仍由你林副总负责,你没意见吧?”蒋炳文试探性的问道。

    林长安不愧是职场老狐狸,敏锐地觉察到蒋炳文的真实意图。蒋炳文和妻弟张光宇(总经理)担心他在苏州工厂培植亲信势力从而尾大不掉,遗祸无穷。苏州工厂的项立强虽是“暗桩”,但其能力及水平皆不足,特招揽郭焕章前来苏州工厂施以监督之责。

    “没意见!我非常期待早日和郭特助一同工作!郭特助一来,我明年的工作肯定轻松不少!哈哈!”林长安笑道。

    “你没多想那就好!来这边的时候,张总还担心这样先斩后奏,怕你有想法呢!哈哈!”

    “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发展需要,我服从台北总公司的安排!哈哈!”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这次过来除了和你当面通报一下,另外带郭特助过来提前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这样吧,林副总,你下午安排一下,让人带郭特助到工厂各个部门巡视一下,和各部门负责人见见面,彼此先认识一下!”

    “下午我有空,我亲自陪同郭特助到各部门参观巡视。怎么样?”

    “那就太好了,有劳了!”郭焕章开口谢道。

    蒋炳文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借口还有些事情要和郭焕章单独聊,让林长安离开办公室忙他自己的事情去。

    林长安深感来者不善,郭焕章那种沉着冷静机警寡言的特质瞬间在他心底烙下刻板印象,他深知自己已经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博弈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