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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解忧

    郑无爽正愣神间,那只狐妖竟从地上站了起来,蹭地一下跳到了他的大腿上,吓得郑无爽一激灵,直觉得全身寒毛倒立。

    此刻那狐妖与他面面相觑,郑无爽只觉得这一瞬间天地失色,眼里只见身前方寸之地的雪白妖狐;万物静籁,耳中唯有自己那如雷鸣一般的咚咚心跳声,一切都好似在这瞬间静止了。

    巨大的惊恐之后余下的全是麻木,他屏住呼吸,眼中竟能看到白狐那黑亮的眸子里面映着的自己那张苍白的脸。好在白狐只望了他一眼,也没有什么多余动作,转而蜷缩着身子卧在他大腿上,一条硕大的狐尾垂在身外轻轻摇晃着,好似仅仅是换了个地方换了种方式接着趴着。

    郑无爽只觉得喉咙发干,身子骨一时间软了下来,然而腿上还趴着那狐妖,所以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得强撑着双手支地,此刻的他冷汗湿透重衣。郑无爽抬头望了望天,头顶上有十数片树叶在晃晃悠悠往下飘落。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一个秋天,山中地凉,想来那白狐是不愿受那地下寒气,方才跳了上来。

    一片火红枫叶翩翩而下,忽而微风起,起伏不定,郑无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身前飘下,恰巧地落在了狐妖头上。

    那枫叶好似是牢牢粘在狐妖脑袋上,仍由它两只耳朵上下左右摇动,就是不落下去。

    郑无爽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片落叶揭了去,与此同时,那狐妖竟是扭过头来,嘴角含笑翻着肚皮在他腿上伸了个懒腰,但见郑无爽没有其他动作,方才又泱泱地重新趴了回去。

    温暖的火光下,郑无爽见那狐妖毛发蓬松顺滑,不经意间只人让觉得是一团洁白无瑕的雪。他壮着胆子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舒服得只让那狐妖直打呼噜。

    眼看如此,郑无爽终于放下心来,慢慢地顺着狐妖背部抚摸下去。每一次从上到下的抚摸都让他的手越攀越高,直至摸到了狐妖的脖颈处。期间那狐妖竟站起了身子,转了过来,舒服得仰着头,方便郑无爽抚摸。趁着狐妖眯着眼睛的空档,郑无爽一把箍住了那狐妖的脖子,咬牙闭眼,手上用力,死死掐住。

    那狐妖只感得脖颈处被死死扣住,难以呼吸,一时间惊得睁开了眼睛,四足乱蹬,眼里满是惊惶之色。狐妖摇晃脑袋拼死挣扎之际,掉头咬住了郑无爽的手臂,嘴上用力,直痛得郑无爽嘶嘶吸气。

    那狐妖听得动静,踟蹰了片刻,竟是松了口,只仰着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尽是不解。

    郑无爽手上痛感大减,他心下奇怪,抬眼去看,只看到那白狐不再反抗,一双黑亮的眸子既是留念又是不解,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当即被什么东西深深击中,手上一松,卸去了所有力道,顺着白狐身子滑了下去。

    那狐妖脱了困,害怕地退着栽倒地上,连滚带爬地窜进了附近杂草丛里。躲在一处偏僻地,白狐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只觉得颈子又涩又疼,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既惊又怕。

    郑无爽瘫着身子靠在山洞口的边沿处,脑门上满是冷汗,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自己就突然松了手,只觉得在对视的那一刻心里又酸又痛,手上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突然右手手臂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痛,郑无爽想抬手看看却发现怎么也举不起来,他撑着左手蹭着岩壁勉强坐直了身子,这才看到垂在地上的右臂痛处有两个细小血洞,此刻伤口处正萦绕着一缕缕森然黑气。

    那痛感越来越强,只痛得郑无爽都忍不住呻吟起来。呻吟声传到了躲在草丛里的白狐耳中,只是此刻它仍然心有余悸,不敢靠近。

    再过了一刻,呻吟声渐渐消失,漆黑的夜里只余下一声声虚弱的喘息。那白狐在草丛中急躁地跺足片刻,这才大着胆子走了出来,慢慢地向郑无爽挪过去。

    郑无爽此刻歪倒在地上,嘴唇黑紫,他眼看着那白狐走到了身前,自己却是动也不能动。或许这就是报应吧。郑无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这样的念头。想到此,他竟露出了一丝苦笑,只是再也见不到爹娘了,他的眼角划过一点泪落了下去渗进了土里。

    火堆中只剩下一撮小火苗在跳动,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冷冽的月光下,白狐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在死前能看到这么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郑无爽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脑子却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白狐缩着脑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了过来。片刻之后,郑无爽只觉得右臂伤口处有一股暖暖的黏黏的感觉传来,好像有东西在舔自己。又过了一会火灭了,只留下这冷冷的月光,郑无爽却觉得身子的寒意正在一点点退去,知觉也在一点点恢复。

    郑无爽的右手渐渐能动了,他勉力动了动手指,惊得白狐噌地后退了丈许,只是再看他没有什么其他动静,便又大着胆子靠了过来。再舔了片刻,待到那几缕黑气消失不见,白狐便慢慢了退了去,郑无爽只是躺在地上,酸楚混带着悔意涌上心头。他不知道那白狐为什么要救自己,只是这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待到有了些许力气,他翻过身子,躺在地上,心中悔意愈盛,眼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噙满了泪。他索性把头一偏,装起死来。

    白狐站在草丛中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郑无爽,歪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估摸着这人应该能动了啊。

    在踌躇了一会后,那白狐又慢慢地走了出来,靠近了郑无爽身边。在附近转了两圈后,白狐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倏地跳到了他胸前,在他肚子处蜷着身子卧了下来。郑无爽心尖一颤,只觉得肚子处很是暖和,他的心也在那一刻也软和过来。

    郑无爽伸出右手,轻轻地摸了摸肚子上的白狐。那白狐身子先是一颤,绷得紧紧的,然后在这轻柔的抚摸下慢慢地变软,随后瘫坐一团。

    郑无爽嘴角渐渐有了笑意,眼中的泪却是涌了出来。他不经意间擦掉泪水,轻轻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那白狐竟又是绷紧了身子,只是下一刻便又放松了下来。郑无爽轻轻地抱起白狐,再度把火生了起来。

    郑无爽低头看着怀里的白狐,见那白狐也在看他,嘴角笑意更浓,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啊?”

    那白狐歪了歪脑袋,显然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郑无爽便又问道:“我叫郑无爽,你呢?没有名字吗?”

    那白狐懦懦地回问道:“名字是什么啊?”

    “名字是代号,也是牵挂。”郑无爽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白狐脑袋豁然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

    白狐点了点头,脸上也有了笑意。

    郑无爽闭着眼睛揉了揉脑袋,思索片刻后,问道:“解忧,你就叫解忧,好不好?”

    “解忧···”那白狐在嘴里念叨了几遍,随后开心地点了点头,道:“嗯,那我现在有名字了,就叫解忧。”

    郑无爽见白狐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再想到此去灵门,生死未卜,心中不免又有些失落。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此刻已是月上中天。

    他收拾了片刻后,又在附近捡了不少石头,将火堆围好,再添了些干柴到里面,等到一切忙好,他又在洞内铺了层软草,随后将白狐放在了上面,方才在一旁沉沉睡了去。

    次日,天刚刚放亮,郑无爽便起来了,他看到那白狐还未醒,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洞口。洞外火堆中的柴火已经烧了个干净,不见一点火星。郑无爽这才放心离开,寻到了一处山泉待到洗漱好后,辨清了方向只朝着云山奔去。

    郑无爽走了不久,白狐便醒了过来,只呆呆地坐在那,等着郑无爽回来。只是等到日上三竿,白狐还不见人,在闻郑无爽的气味越来越远,方才追了出去,待到正午时分,终于追上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郑无爽正坐在路边的一块巨石处歇脚,突然听到耳边有风声响起。他扭头去看,只见解忧站在一旁,直直地盯着他,气呼呼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郑无爽心中一酸,解释道:“我此去所行之事异常凶险,九死一生,不方便带着你。你且自行离去,自此无拘无束,不是一件美事?”

    那白狐使劲地摇了摇头,道:“你走了,我住哪儿啊?”

    郑无爽这才想起昨日这白狐所说之事,他看了看身上的那件锦绣道袍,踟蹰了片刻,强忍着不舍把袍子脱了下来,放在了巨石上。

    “我把这袍子送给你了,如此你便有了住处。”

    说完,郑无爽便起身朝着云山去了,他这日早些时候已经看过了几张地图,估摸着时间,应该可以赶在酉时之前赶到云山。只是他另有打算。

    灵门可是大宗门,规矩自然不少,他与其想着在天快黑的时候混进去惹人怀疑,还不如在朗朗乾坤之下拜山入门,如此自是多了一分坦荡,也彰显了自己的态度。

    鸾城位于云山附近,是楚国北部的一座小城。此处既不是军事重地,也不是交通要道,更没有什么珍稀特产,乍一看完全是一座普通的小城池。然而因为云山,此处便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