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不老（三十三）

    三十三

    老陈住校，每天早早地就到班级。学生读书，老陈看初中语文课本。学生看老师也在读书，更加卖力，声音提高了几度，清脆悦耳，琅琅书声整齐划一，像是一位无形的大手在指挥似的。老陈起初拿到课本，很陌生，读了几篇，逐渐找到了感觉。几个女生看到老师那如醉如痴的神态，忍不住笑起来。老陈一抬头，几个女生一伸舌头，赶紧摇头晃脑读书。老陈发现原来语文这么有趣，越读越喜欢，哎，要是上学时候这样读进去，早考上高中或中专了，哪落得“三朝元老”的臭名呀。老陈傻傻地笑了，学生眼光落在老陈的脸上，又迅疾离开。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春天重要，春天的早晨更重要，学生读书的效果果然有效。期中考试，全班语文优秀率超过百分之五十。老陈格外开心，答应下周一去独子山春游，要求每个学生带几个山芋和一壶水。老陈和李校长汇报情况，李校长以安全为理由，拒绝批准，让老陈很难堪。别的学校每年都有春游，而且还组织学生去外地踏青，为什么我们学校就不可以呢？老陈和李校长磨破嘴皮，李校长让老陈写了保证书，才勉强应允。

    最美人间四月天。独子山拔地而起，九峰攒集，云雾在峰间缭绕，恰似仙境。沿着山间石阶攀升，脚底叩击石板，发出有节奏的乐音，与小溪声和小鸟啁啾的声应和，犹如弹奏一首春之曲。孩子们似久住牢笼的小鸟，扑棱着翅膀，轻盈地在小径上飞翔，有时流连山间美景停息一会，又叽叽喳喳地起飞。老陈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注意脚底，要踩实，踩实！学生哪听得见，一窝蜂往上跑。老陈加快脚步，一个冲锋，就跑到学生前面，喘着粗气，对学生喊：“同学们别跑，要注意观察，你们观察了山下的景色了吗？”学生们把外衣栓在腰间或搭在肩膀上，气喘吁吁，摇着头。“要慢点，一边走一边仔细看。不然回去怎么写作文呀？我在前边，给你们当导游，介绍一些景点。”老陈叉着腰，居高临下地说。孩子们的路被老陈堵住，只好跟在老陈后面，边走边听老陈讲解。有学生耳语，那些景点，陈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看那个石头像不像猪八戒？大家争相观看，站在老师的那个位置一看，太像八戒了。

    转到石头背后，你们再看，像不像沙和尚。学生们啧啧称赞，太像了。

    那边山坡上的一条石脊像不像一条将要腾飞的龙？大家一窝蜂地跑到老师那里看。

    我们到那个亭子再看这山脊，又会像什么呢？你们自己看后再告诉我。老陈一挥手，示意学生们先上去观察。

    像一头猛虎下山呢？有几个学生异口同声地说。

    那我们要注意安全，向山顶进发。老陈话刚出口，学生们来了尽头，刚才的倦态一扫而空。

    爬上山顶，孩子们睁大眼睛，环视四周。这儿指指，那儿点点，议论纷纷。

    那公路上的汽车好小。人更小，黑点似的。

    那条小河像一条风中飘拂的玉带。

    那个大湖像一面镜子。

    我们脚下的山峰像个馒头。

    那好多房子就是县城吧？

    咦，我们学校在哪？

    看到了，那有红旗，应该就是。

    对面的山峰好险呀！像一把刀劈的陡峭。

    那个山腰的石头像不像猴子望月？

    那边的瀑布真像一匹白练。

    天像个锅倒过来，我们在山脚看山顶顶着锅，怎么到了山顶离天还远着呢？

    嗨，原来世界这么神奇，这么阔大呀！

    …………

    在老陈的多次催促下，孩子们都舍不得下山，他们还想看更多新奇的风景，尽情地想象着，交流着。

    不好，查晶晶滑下陡坡。

    赶快抓住松树，赶快抓住松树。老陈大声地喊。

    也许是惊吓了，查晶晶手足无措，继续下滑。幸好，被一棵松树挡住了。老陈倒吸一口凉气。

    老陈叫同学们别动，自己抓住松树，一步步地向查晶晶靠拢。查晶晶抱住松树，身上发抖。

    老陈安慰几句，表扬查晶晶勇敢，遇到危险不哭鼻子。查晶晶看到老师来了，觉得有救了，在老师的搀扶下，拽着藤蔓和荒草，向上爬去。在同学们的帮助下，查晶晶到达山顶。老陈问哪伤了没有，查晶晶说没啥，就是慌了不知道抓住树，否则也滑不了多远。屁股上的裤子磨毛了，小腿肚擦破了皮。查晶晶若无其事，说一点不疼，老陈才放心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同学们一定要采实，不能乱跑。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老陈反复提示。

    一只老鹰在空中盘旋，翅膀上驮着夕阳，向远处飞去。同学驻足看了一会，继续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