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乾陵之外
“这件事跟你大表哥打电话管用？”刚过中午的阳光最是毒辣，晒得无字碑周边的草叶低垂萎蔫，许陆离焦急等待着。
易疏梦坐在水泥地上依然感觉到微烫，右手托腮望向远方。
“要不然呢？我大表哥虽然就职于L省Q市，但是经他联系S省X市警察局更直接。还有，我大表哥不让报警，说这件事报警更麻烦。”
她说着，缓缓垂下眼帘，又将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尽管周围只有她和许陆离两人。
“但是，这样会不会更......”许陆离欲言又止，但对这种事他在学校尚且习惯了沉默，出了校门他更知不宜发表个人见解。
“哎，你到底会不会观察呢？你以为那几个游客真的是游客？”
易疏梦用眼睛余光瞥向不远处两棵松树间的位置。
在那里，三两个人拿着望远镜瞧着他们这边，还时不时对着自己手腕处小声低语。
易疏梦也不用手去指，而是更压低了声音。
作为一名刚出校门的大学毕业生，很多事情她不懂，也只能尽量去做。
易疏梦已经拍了视频，以防万一她还保存了手机截图也录了屏。更何况她可不止有大表哥，她还有做记者的二表哥、做律师的三表姐，另外还有几个远房堂哥堂姐。
易疏梦不是不急，这种事她先做好防备，现下也只能等着。
“要不？我试试能不能进去？”许陆离转头望着无字碑方向，无奈说道。
“你怎么可能进去？”易疏梦望也不望一眼，只答道。
夏日的蝉鸣伴着炽热的天气，总能使人精神产生混沌之感。
炎炎烈日、干涸的地表两面夹击炙烤着两人，他们也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许陆离看定无字碑方向，他静静地思虑片刻，几次闭上双眼复又睁开。
梧婷兮生死未卜，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许陆离有个大胆的想法，说来多少还有些胆怯。他几次犹犹豫豫。但为了梧婷兮他什么都不想顾虑了，索性拼上这一次。
最终他下定决心，整个人冲了上去。
但在真正撞上去的一刻，许陆离还是出于自我保护意识缩减了速度。
他只感觉脑袋懵懵哒，随之眼前一片漆黑。
易疏梦听见“砰”的一声，立即回头望去，却见许陆离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迅速飞奔向前，好在石碑上没有血迹，但许陆离额头上勉强算是有一点。
易疏梦又蹲下摸了摸许陆离的喉管，现在人肯定没死，但她可不清楚什么状况。
易疏梦担忧之中，又多出几分无奈。
“你个神经病啊！又乱添麻烦。”易疏梦忍不住先骂了一句。
她又迅速掏出手机，下意识想直接拨打三位数字，但是犹豫了半秒，她却只向远处打了个奇特的手势。
......
“年轻人，你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只有一瞬。
许陆离缓缓睁开眼睛时，发现对面坐着一名女人，却看不清那女人的容貌。
许陆离尝试仔细看去，却发觉正在眼前的女人距他的距离似乎更遥远了，又或许不是远，而是身影更模糊了。许陆离也不清楚什么状况。
他只隐隐约约感觉天地都如同和这女人连接成一体，那女人似身姿广阔如山峦，又似近在眼前给人亲切感，恍恍惚惚，他找寻不到这女人身在何处。
就在不知云何的混沌感觉之中，许陆离的额头居然突然感觉不痛了。
许陆离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乾陵，那么此时出现的女人灵体应该不会是别人。
“您是武则天？”许陆离下意识脱口而出，才发觉他用的称谓似乎不合适，也不礼貌。
“我不是，我是风里希。”不远处的女人或者更应该称作女神，言辞轻轻作答。
风里希？这名字听起来耳熟。
许陆离正这样想着，突然惊坐而起。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风里希！那些个游戏不是经常“问候”风里希吗？就算没玩过游戏也有文化常识，玩过游戏没有文化常识也能知道。中国人大概都知道。
女娲，有蟜氏，风姓，讳里希。
“女娲娘娘，在下无意冒犯。”
“吾乃人类先导风里希，万年以来从无夫婿，谈何娘娘？”
女娲言谈依旧轻轻，听不出任何动气的意思，许陆离却顿时心下大惊。
他自然听说过，父权社会篡改母系氏族的历史。这次竟亲自验证了。
许陆离感觉自己真心无意冒犯，却无意间冒犯地更严重了。
女娲既然算是人类早期社会的女王，那到底该称谓什么呢？是像称呼武则天一样称呼“陛下”？但上古更没有“陛下”一词，他总不能称呼女娲为“酋长”吧？
我的神啊！这还得了哎！许陆离甚至感觉出他的心理活动对方轻而易举就能知晓。
许陆离在心底里念叨了好多遍他真的无意冒犯，就是不清楚为什么控制不住潜意识。
“女娲......上神？”许陆离尝试换了声，“我学的历史书都是后来人瞎编的，我以前不知道这些。我真心无意冒犯上神，我只是一个卑微又渺小的人类，恳求上神原谅。”
“年轻人啊，在发觉错误时还能记得致歉。你总比得过这世界上太多人，他们早已发觉错误却一再掩盖罪行。”女娲语意虽带了讥讽，语气却平淡无波，好像活了上万年的生命就该是这么云淡风轻。
“我很担心婷兮的情况，请问上神方便告知我吗？”许陆离感觉自己似乎坐了起来，刚刚碰伤的额头竟一点也不疼了。
“我的后代与我的女儿还有要紧事必须做。这跟你们男人无关，你无需打听。”
女娲一气把话讲完，许陆离听到就深知自己无权插手此事。
“我知道了。”
“年轻人，你伤得不重，稍待片刻便会醒来。”女娲又安慰道。
许陆离连忙客气道：“多谢上神。我倒不担心我自己，我只担心婷兮。”
“年轻人啊，你看起来很适合做有蟜氏的女婿。”
女娲似乎很开心地说出这句打趣的话，但她的语气并不似人类那般能表现自己的情绪。
可这话说起来，许陆离不免又生出几分担心：“可这......其实，我还没有向婷兮表白，我不了解她的意愿。”
“你早该亲自问过了，过段时间你也就亲自问过了。我有蟜氏万年以来从无包办婚姻，她的意愿自然是最重要的。”无论谈起怎样的话题，女娲的语气总是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许陆离还听过一些传说，说女娲设立婚姻制度，但母系社会又谈何男婚女嫁？现在他可亲眼证实又是父权制写史乱添瞎话了。
不过，许陆离并无心情考证历史，他关心的只是他爱关心的：“婷兮，我总感觉她好遥远好遥远。她的感情好淡，而她的理想更远。”
到了这一步，许陆离却还想验证，或许他自己真的是贪心不足吧。
“你总不能要求她对整个世界不负责任，她能对特定的人表现的爱也只有这么多了。”女娲淡然回答。
对私有的爱，她从不会放在心上，天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这便是有蟜氏世世代代的宿命，这宿命没有一丁点悲哀可言。恐怕凡夫俗子们难以理解，会误以为她们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事，甚至臆想一群真正幸福的女人是不幸的。
“我知道了。”许陆离语气似有些低落。他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将担忧说了出口。他生怕现在不问，以后必定遗憾他此时没有问，此生都将生活在担忧之中，“我只希望婷兮平安长寿，请问这样的期望不算多吗？”
“年轻人，你多虑了。有蟜氏自会代代安康长寿。”女娲的回答让许陆离安下心来，她又接着问，“但如果让你为她做出牺牲，你可愿意？”
“我愿意。”许陆离想也不想，便答道。
“呵，你居然不问具体是什么吗？”
女娲并无吓唬人类的打算，还是直截了当说了出口。
“你们男人这万年来总想夺取太多了，这一切本不该属于你们。”这语气本应含着轻蔑，可女娲却连轻蔑的语气也不屑于有，“婷兮将来会做成许多事，而你绝不能成为她的阻碍。她虽必定成事却也非一帆风顺，你须陪伴在她身侧，让她永无后顾之忧。而你必将一生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就这么简单？这正是我想要的幸福啊。”
许陆离感觉自己几乎喜极而泣，高兴地快要笑出声来，又发觉自己刚才的担忧实在过于可笑。他真想嘲笑自己的刻板偏见，是不是平时被游戏给玩傻了。
心情顿时也莫名地放松下来，他意识却逐渐模糊了。许陆离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躺下，却只感觉像躺着一样舒适自然，渐渐地，便连这点残存的意识也不见了踪影。
易疏梦坐在水泥地上依然感觉到微烫，右手托腮望向远方。
“要不然呢？我大表哥虽然就职于L省Q市，但是经他联系S省X市警察局更直接。还有，我大表哥不让报警，说这件事报警更麻烦。”
她说着，缓缓垂下眼帘，又将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尽管周围只有她和许陆离两人。
“但是，这样会不会更......”许陆离欲言又止，但对这种事他在学校尚且习惯了沉默，出了校门他更知不宜发表个人见解。
“哎，你到底会不会观察呢？你以为那几个游客真的是游客？”
易疏梦用眼睛余光瞥向不远处两棵松树间的位置。
在那里，三两个人拿着望远镜瞧着他们这边，还时不时对着自己手腕处小声低语。
易疏梦也不用手去指，而是更压低了声音。
作为一名刚出校门的大学毕业生，很多事情她不懂，也只能尽量去做。
易疏梦已经拍了视频，以防万一她还保存了手机截图也录了屏。更何况她可不止有大表哥，她还有做记者的二表哥、做律师的三表姐，另外还有几个远房堂哥堂姐。
易疏梦不是不急，这种事她先做好防备，现下也只能等着。
“要不？我试试能不能进去？”许陆离转头望着无字碑方向，无奈说道。
“你怎么可能进去？”易疏梦望也不望一眼，只答道。
夏日的蝉鸣伴着炽热的天气，总能使人精神产生混沌之感。
炎炎烈日、干涸的地表两面夹击炙烤着两人，他们也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许陆离看定无字碑方向，他静静地思虑片刻，几次闭上双眼复又睁开。
梧婷兮生死未卜，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许陆离有个大胆的想法，说来多少还有些胆怯。他几次犹犹豫豫。但为了梧婷兮他什么都不想顾虑了，索性拼上这一次。
最终他下定决心，整个人冲了上去。
但在真正撞上去的一刻，许陆离还是出于自我保护意识缩减了速度。
他只感觉脑袋懵懵哒，随之眼前一片漆黑。
易疏梦听见“砰”的一声，立即回头望去，却见许陆离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迅速飞奔向前，好在石碑上没有血迹，但许陆离额头上勉强算是有一点。
易疏梦又蹲下摸了摸许陆离的喉管，现在人肯定没死，但她可不清楚什么状况。
易疏梦担忧之中，又多出几分无奈。
“你个神经病啊！又乱添麻烦。”易疏梦忍不住先骂了一句。
她又迅速掏出手机，下意识想直接拨打三位数字，但是犹豫了半秒，她却只向远处打了个奇特的手势。
......
“年轻人，你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只有一瞬。
许陆离缓缓睁开眼睛时，发现对面坐着一名女人，却看不清那女人的容貌。
许陆离尝试仔细看去，却发觉正在眼前的女人距他的距离似乎更遥远了，又或许不是远，而是身影更模糊了。许陆离也不清楚什么状况。
他只隐隐约约感觉天地都如同和这女人连接成一体，那女人似身姿广阔如山峦，又似近在眼前给人亲切感，恍恍惚惚，他找寻不到这女人身在何处。
就在不知云何的混沌感觉之中，许陆离的额头居然突然感觉不痛了。
许陆离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乾陵，那么此时出现的女人灵体应该不会是别人。
“您是武则天？”许陆离下意识脱口而出，才发觉他用的称谓似乎不合适，也不礼貌。
“我不是，我是风里希。”不远处的女人或者更应该称作女神，言辞轻轻作答。
风里希？这名字听起来耳熟。
许陆离正这样想着，突然惊坐而起。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风里希！那些个游戏不是经常“问候”风里希吗？就算没玩过游戏也有文化常识，玩过游戏没有文化常识也能知道。中国人大概都知道。
女娲，有蟜氏，风姓，讳里希。
“女娲娘娘，在下无意冒犯。”
“吾乃人类先导风里希，万年以来从无夫婿，谈何娘娘？”
女娲言谈依旧轻轻，听不出任何动气的意思，许陆离却顿时心下大惊。
他自然听说过，父权社会篡改母系氏族的历史。这次竟亲自验证了。
许陆离感觉自己真心无意冒犯，却无意间冒犯地更严重了。
女娲既然算是人类早期社会的女王，那到底该称谓什么呢？是像称呼武则天一样称呼“陛下”？但上古更没有“陛下”一词，他总不能称呼女娲为“酋长”吧？
我的神啊！这还得了哎！许陆离甚至感觉出他的心理活动对方轻而易举就能知晓。
许陆离在心底里念叨了好多遍他真的无意冒犯，就是不清楚为什么控制不住潜意识。
“女娲......上神？”许陆离尝试换了声，“我学的历史书都是后来人瞎编的，我以前不知道这些。我真心无意冒犯上神，我只是一个卑微又渺小的人类，恳求上神原谅。”
“年轻人啊，在发觉错误时还能记得致歉。你总比得过这世界上太多人，他们早已发觉错误却一再掩盖罪行。”女娲语意虽带了讥讽，语气却平淡无波，好像活了上万年的生命就该是这么云淡风轻。
“我很担心婷兮的情况，请问上神方便告知我吗？”许陆离感觉自己似乎坐了起来，刚刚碰伤的额头竟一点也不疼了。
“我的后代与我的女儿还有要紧事必须做。这跟你们男人无关，你无需打听。”
女娲一气把话讲完，许陆离听到就深知自己无权插手此事。
“我知道了。”
“年轻人，你伤得不重，稍待片刻便会醒来。”女娲又安慰道。
许陆离连忙客气道：“多谢上神。我倒不担心我自己，我只担心婷兮。”
“年轻人啊，你看起来很适合做有蟜氏的女婿。”
女娲似乎很开心地说出这句打趣的话，但她的语气并不似人类那般能表现自己的情绪。
可这话说起来，许陆离不免又生出几分担心：“可这......其实，我还没有向婷兮表白，我不了解她的意愿。”
“你早该亲自问过了，过段时间你也就亲自问过了。我有蟜氏万年以来从无包办婚姻，她的意愿自然是最重要的。”无论谈起怎样的话题，女娲的语气总是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许陆离还听过一些传说，说女娲设立婚姻制度，但母系社会又谈何男婚女嫁？现在他可亲眼证实又是父权制写史乱添瞎话了。
不过，许陆离并无心情考证历史，他关心的只是他爱关心的：“婷兮，我总感觉她好遥远好遥远。她的感情好淡，而她的理想更远。”
到了这一步，许陆离却还想验证，或许他自己真的是贪心不足吧。
“你总不能要求她对整个世界不负责任，她能对特定的人表现的爱也只有这么多了。”女娲淡然回答。
对私有的爱，她从不会放在心上，天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这便是有蟜氏世世代代的宿命，这宿命没有一丁点悲哀可言。恐怕凡夫俗子们难以理解，会误以为她们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事，甚至臆想一群真正幸福的女人是不幸的。
“我知道了。”许陆离语气似有些低落。他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将担忧说了出口。他生怕现在不问，以后必定遗憾他此时没有问，此生都将生活在担忧之中，“我只希望婷兮平安长寿，请问这样的期望不算多吗？”
“年轻人，你多虑了。有蟜氏自会代代安康长寿。”女娲的回答让许陆离安下心来，她又接着问，“但如果让你为她做出牺牲，你可愿意？”
“我愿意。”许陆离想也不想，便答道。
“呵，你居然不问具体是什么吗？”
女娲并无吓唬人类的打算，还是直截了当说了出口。
“你们男人这万年来总想夺取太多了，这一切本不该属于你们。”这语气本应含着轻蔑，可女娲却连轻蔑的语气也不屑于有，“婷兮将来会做成许多事，而你绝不能成为她的阻碍。她虽必定成事却也非一帆风顺，你须陪伴在她身侧，让她永无后顾之忧。而你必将一生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就这么简单？这正是我想要的幸福啊。”
许陆离感觉自己几乎喜极而泣，高兴地快要笑出声来，又发觉自己刚才的担忧实在过于可笑。他真想嘲笑自己的刻板偏见，是不是平时被游戏给玩傻了。
心情顿时也莫名地放松下来，他意识却逐渐模糊了。许陆离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躺下，却只感觉像躺着一样舒适自然，渐渐地，便连这点残存的意识也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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