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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谁的葬礼

    空气中飘扬着哀乐声的曲调,并不刺耳的音乐却是世间最令人大脑炸裂的声音。

    大多数人都有关于哀乐的不美好记忆,因此作为旁观者听到时也会不由自主觉得刺耳。

    长长的白色队伍,奉着一张遗像和一只骨灰盒,缓缓移动着。

    空中飘撒着金黄色的纸钱,同时飘散着死者亲人的悲伤。

    纸钱最终落向地面陷入深深的泥淖,人们脸上的泪水也终究被冷风稀释,心中的悲伤却与冷凝的空气混为一处,久久不被释怀。

    梧婷兮站在队伍的后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是谁的葬礼?梧婷兮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

    难道是许陆离的葬礼?

    事情怎么可能演变成这样呢?

    难道许陆离真的在那架失踪的客机上,所以许陆离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只因为跟她结婚,就要遭此厄运?

    梧婷兮心中难以言喻的悲伤席卷而来,不知不觉在众人的哭声中,她的泪水也难以抑制地夺眶而出。

    不,这是梦境。

    梧婷兮轻轻闭上双眼,暗示自己冷静思考。

    是梦境,是梦境,是梦境......

    梧婷兮不断默默重复着,听着自己心脏迅速的跳动。梧婷兮一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深切感受到自己真的难以冷静。

    是因为许陆离由于她的原因遭遇厄运吗?不是,这是梦境,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

    梧婷兮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可还是难以控制伤感的情绪。

    难道因为她真的已经深爱许陆离?所以明知虚假也为他的安危感到担忧。

    梧婷兮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的孝服,她不太懂这方面,判断不出什么。

    周围的人似乎和她衣着差不多,但他们的面容梧婷兮现在怎么也看不清楚。

    怎么会?又出现了那种情况。

    按说这里的梦境对现实还原度极高,可这次居然也出现了上次的状况,就像真实的梦境,周围一些事物看起来模糊不清。

    周围人的面容,周围的一景一物,梧婷兮确实无法真正看清楚。

    正在缓慢移动的人群,最前方有人捧着一张遗像,黑色方框内模模糊糊的面容令人难以辨认,但那是最重要的信息。

    梧婷兮急切想要验证,她扒开拥挤的人群,向前面奔跑过去。

    梧婷兮发觉自己的心脏因为担忧和奔跑加速跳动,但梧婷兮更清楚明白一定要尽快证实情况。

    不顾人们推攘的阻力,梧婷兮扒开一波又一波人群,用尽全身力气跑向队伍最前方。

    时间一秒又一秒的流逝,梧婷兮距离队伍最前越来越近。

    直到梧婷兮冲到前排,她终于看清楚了遗像上的面容。

    慈祥而又苍老的容颜,永远渗透着忧郁而又高贵的气质。

    这张面孔,梧婷兮依旧非常熟悉,那是她的姥姥。

    这是姥姥的葬礼,周围的环境也渐渐清晰起来。

    她儿时玩耍过的干涸河流,河边倾斜生长的一株最特别的柳树,这都是她几年前的记忆。

    梧婷兮竟感觉到了放心,这幸亏不是许陆离的葬礼。

    她不是不为姥姥去世而伤心,但毕竟姥姥去世多年是既定事实,许陆离本就好好活着。

    梧婷兮静静看着姥姥的遗像,拥挤的人群似乎为她停了下来,但没有人主动说话。

    毕竟梧婷兮才是死者最重要的亲属之一,虽说根据习俗她不该站在前面,但按照情理她突然冲到前面也无可厚非。

    梧婷兮继续看着遗像上姥姥和蔼的面容,在那张相片的双眼周围迅速泛起一圈可见的空间扭曲。

    即便是空间的强烈扭曲,竟然也没能使姥姥永远和蔼的容颜发生毁坏。

    梧婷兮只感觉大脑炸裂般的晕眩,在仍然拥挤的人群中,不由自主倒了下去。

    她看到了人们不断挪动的小腿,感觉到身后冰凉的水泥地,她知道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不能这样!

    梧婷兮在一瞬间想到她不能倒下去,如果她就此倒下,她只能进入下一场梦境而已,不会真正醒来。

    白色拥挤的人群中,在大多数人还未反应过来有人出现状况时,梧婷兮奇迹般地又迅速站了起来。

    她轻轻喘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却意外地瞥见一眼前排穿着白色孝服却嘴里正偷偷嚼着东西的“陌生人”。

    梧婷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个人同时也看到了她,并且看出她在瞪他。

    据说那位是她堂舅,梧婷兮在姥姥葬礼上第一次认识所谓的堂舅,在之后再也没见过这位堂舅。

    按照老家的葬礼习俗,如果死者没有男嗣,就会找来堂侄凑数。绝了男嗣被人认为是很丢脸的事,堂侄不是拿来凑数,而是为死者撑起场面。即使死者还有活着的女嗣,死者的女嗣位次依然排在堂侄的后面。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有什么资格站在她们母女前面?

    不就是因为姥姥没有活下来的儿子吗?可就算有又怎样?站在同样位置的人不过会成为她的亲舅而已。

    哪怕是亲舅,又凭什么比女嗣拥有更优先的位次?

    妈妈匆忙赶过来,给她递过一杯热水,又安慰她几句:“妈妈知道你伤心,但别哭地太伤心,注意别哭坏了身体。”

    梧婷兮看着满脸泪痕的妈妈,清楚明白作为一代直系亲属,妈妈当然更伤心,应该说是在场最伤心的人。

    梧婷兮乖巧地安慰妈妈几句,一再表明自己没事。

    她不再顾及什么约定俗成的葬礼位次,一步一步走到最前面,倒也无人阻拦。

    她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不像某些人可能猜想的那样,她去前面是为了发表一番感人肺腑的悼念词。

    梧婷兮只静静思考:这里的一切,都是梦幻。她一定要找到最终的突破口。

    在这里,无论喜事还是丧事,不过都是糊弄人的假事。

    在婚礼上,她担心跟她结婚的是她最厌恶的刘客卿,后来又突然变成她稍有好感的许陆离。

    但是,许陆离怎么可能精准说出两人将要搭乘的航班班次,这种事一般人都记不住。凭梧婷兮对许陆离性格的了解,许陆离也不擅长记住不重要数字。

    还有一个更大的漏洞,航班失事发生在几年以前,婚礼出现的时间似乎还在稍后的将来。这两件事在时间维度上不可能重合。

    在葬礼上,她担心这是许陆离的葬礼。但如果作为妻子,按照礼俗她肯定在最前排。如果时间线更早或按照现实中的关系,他们仅仅是朋友,她更无需穿着丧服。

    太多只要她稍微思考就可以发现的漏洞,只因她一时心态紊乱,竟毫不自知。

    这漏洞百出的梦境,可究竟怎么彻底出去呢?

    梧婷兮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望向天空,大呼道:“我一点也不伤心!我姥姥在人间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但现在她自由了!”

    “凤里牺,你看到了吗?她是你的后代,请你照顾好她。xxx,她自由了!”

    梧婷兮叫出姥姥的名字,和她自己姓氏不同,和妈妈姓氏也不同,更不是风姓或凤姓。这八千年来,她有多少先祖跟随了父系的姓氏呢?

    她就这样将家族的秘密,也是几十年前人们不肯提及的往事,在老家一个个远亲和邻居面前说了出口。

    毕竟他们早就知道了的,那一个个曾经亲自迫害过神裔的人类,不晓得现在心里怎么想。

    第一次她从梦境醒来是因为她不小心透漏先祖的秘密,这一次索性再试试。她是出于亲近因而无需见外,又不是怀有恶意的不尊敬和亵渎。

    梧婷兮定要从这诡异的梦境中走出去,因为她还有重要的事必须做。她所谓的冒犯本是出于好的目的,善良的神祇不会介意。

    不知从何处开始,梧婷兮眼前的空间产生了一条裂缝。似乎在更不经意的瞬间,裂缝正逐渐扩大。

    中式葬礼的白色丧服、彩色花圈,与西式婚礼的白色婚纱、彩色纸条似乎成为相似之处。

    喜事与丧事,幸与不幸,谁又能分辨清楚?

    梧婷兮倒不是要悲观消极,相反,她乐观清醒着。

    姥姥已经去世多年,梧婷兮再次回到这里并没有过多伤心。

    她站在时空外观看时空内的正在发生的事,一切变得浅淡而又微不足道。

    梧婷兮的视野中,儿时曾经嬉戏过的河流,被空间的裂缝扭曲割裂。

    但周围大众脸上扭曲的表情,却是因为被提醒过去几十年的往事,心怀恐惧愧疚俨然一幅幅表现主义油画。

    人们扭曲的神情与空间的扭曲相互叠加重合,在梧婷兮视野中形成更滑稽的扭曲形态。

    无论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吓唬他们一次提醒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也已足够。

    不是梧婷兮宽容放过了他们曾经的过错,而是她希望放过自己的内心。

    空间的裂缝,又几经分裂,将梧婷兮眼前的视界,分割成更小、再小的碎块。

    渐渐地,直至碎地不能再碎。如同金黄色的细沙,又像旧电视机出现的幻影。

    连同她自己,也与周围空间一起融入混沌。

    梧婷兮清醒地明白这一切,却又正逐渐失去对自主思考的感知。

    梧婷兮不知道自己是否闭上了双眼,但就在下一刻,梧婷兮真正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