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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自证清白

    “我亲眼看到了,是俞兰亭学姐在墙上乱画的。”一声幼稚的童音大声叫嚣着。

    “俞兰亭,老师平时怎么教导你们的,一定要诚实,要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声听起来十分中肯的中年女音说教着。

    “俞兰亭啊,要学学人家列宁,自己打碎了花瓶就要自己承认。”

    “俞兰亭,要做诚实的孩子!”

    “俞兰亭,是你干的,一定要承认。”

    俞兰亭此时正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

    又是这里?为什么又是这里?俞兰亭不清楚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但这次她清楚一点,这一切都是她的梦境。

    俞兰亭悄悄抬眼望向天际,夕阳已然落下,维纳斯莹莹闪烁,暗影中树梢荡漾,让人分不清荡漾的是维纳斯还是树影。

    周围吹来一阵冷风,俞兰亭打了个哆嗦。

    她是可以自主活动的,刚刚抬头望天时俞兰亭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俞兰亭现在没有心思寻找过去的记忆,拥有22岁时大脑的俞兰亭开始思考当年事件发生的具体缘由。

    她的性格向来不想与人多做解释,小时候有些事即便被人曲解了本意,她也懒得再去澄清。

    即便本性善良,也通常被曲解为冷漠。不过,她也确实不想对人类善良,只想对世界善良而已。

    俞兰亭真的不冷漠,她只是淡漠和疏离而已。冷漠是指没有一丁点移情能力和恻隐之心,但这些她非常丰富。不止对世界万物,她对这世界的一份子人类,同等愿意饱含丰富的关爱。

    俞兰亭明白,这样的事情发生,错误绝不在于自己。可当年那些成年人到底知道这是冤屈还是仅仅产生了误解呢?

    当年墙上涂鸦只能用涂鸦来形容,和她的画风简直天壤之别。那种劣质的涂鸦她四岁以后就不屑于去涂了。

    俞兰亭小时候确实经常蹲在墙角画画,但不是室内而是户外,因为她在写生。

    早在幼儿园时,俞兰亭已经被发现她临摹的儿童画还原程度可以与同龄人用透明纸印着画相当。

    在二年级时她仅仅凭兴趣报了绘画班学过一段时间的素描,此后就有了一定绘画基础。

    后来俞兰亭只觉得她是对自然世界有天生的认识能力,因而她也擅长理科科学。

    她从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绘画天赋,也从没有被人重视过绘画天赋。毕竟,一般的学习环境认定只有文化课不好的学生才会成为艺术生。

    现在她书包里应该还带着她用油画棒对校园风景的写生,如果拿出来和墙上的涂鸦比对,那么很容易发现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是由高转低确实容易,对方一定画不出她写生的水平,反之则不成立。涂鸦她只是不屑于画,不是没有能力画。

    若她给出这些凭据,足够用于证明自己清白吗?

    “老师,是我亲眼看到的,俞兰亭学姐在墙上乱画。”角落处一名矮个子男生这么说。

    俞兰亭抬头望去,毕竟是因为当时有人亲口指证,要不然老师们也不至于认定是她。

    黯淡月色下,那名矮个子男生局促不安地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他好像在掏什么东西,动作颇为小心翼翼。他还左顾右盼,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的小动作。

    俞兰亭了然地笑笑,站起身,主动走上前去。

    “王修名,把手拿出来,给姐姐看看,好不好?”俞兰亭语气平静,她还记得当年那名小男孩的名字。俞兰亭的小学规模很小,每个年级也就一两个班级。虽然俞兰亭不是擅长交往的孩子,但在她记忆中他们都是属于由于家长繁忙放学一小时后才被接走的学生,这一小时的等待也就是所谓的作案时间。

    这一小时足够俞兰亭把家庭作业写完,然后她或是钻进草丛里像法布尔一样观察别人从不注目的细小生物,或是调了各种颜料在空白作业本上作画,有时色彩各异的草叶和花瓣也被她挤碎了用作颜料。

    或许正因为只有她才搞些别人无法理解的创造活动,也就容易被曲解成这次事件的作案者吧。

    俞兰亭刚说出这话,周围的老师们立即疑惑地看向她。

    在读一年级的王修名好像营养不良似得比俞兰亭还矮半个头,俞兰亭与他对视着,他脸上惊惶的神情衬着身形更萎缩。

    见王修名不肯把手拿出来,俞兰亭索性一把抓住他口袋中的右手,用力帮他把手拽了出来。

    王修名的裤子口袋恰好被倒翻了出来,尼绒料子沾满了粉笔末。

    太好了,没想到效果更好啊,俞兰亭在心里叫好。

    用力捏着王修名的手腕并掰了过来,俞兰亭晾给旁边最近一名老师看,顺便嘲弄地问:“怎么你干完坏事还没来得及洗手呀?”

    俞兰亭又抬头望向老师:“老师,王修名现在手指上还有粉笔末,裤子口袋里也有。老师既然听到他亲口指证我,也应该知道通常证人更可能是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吧?他涂完了墙,还没来得及洗手,想蹭到裤子口袋里隐藏作案痕迹。他言辞凿凿地指证我,也是为了企图让他自己逃脱嫌疑。”

    “我在前一小时内也没有洗手。我手上还有油画棒的气味,老师可以闻,我知道油画棒不怕水洗。但我手指上也有B类铅笔的痕迹,软质铅笔很容易被水洗掉,这也证明我没有洗手。我没有洗过手,手上有油画棒和铅笔的痕迹,但没有粉笔的痕迹,这更证明最近一小时内我没有碰过粉笔。”

    俞兰亭干脆把一直挣扎不休的王修名的手给放了,又把自己的双手举高了给面前的老师们看。

    距离俞兰亭最近的一名老师迟疑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相信你。”又转而望向王修名,“王修名,是你干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污蔑俞兰亭学姐?”

    虽然是开阔的空间,但王修名却像是被驱逐至角落。他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半饷说不出话。

    良久,在老师们注目中,他也只得承认:“是......是因为她经常偷偷躲在墙角画画,也不爱说话。我当时......我是跟同学吵架了,我气急了才会乱画,画完我才发现我完了。我想不出怎么弥补,只能......”

    俞兰亭轻蔑地摇头,一年级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心机。呵呵,她可是整个小学阶段都没有过这么复杂的心机。

    “老师,我确实经常蹲在墙角画画,但我从来是背对墙角,而不是在墙上画。我是在户外的墙角作画,因为我在写生。”

    俞兰亭说着解下背后的书包,将自己的绘画本拿出来,翻到写了当天日期的画:“今天放学后,我用5分钟做完数学作业,又用15分钟写完语文作业,然后用40分钟画了这幅画。”

    老师接过俞兰亭递过的绘画本,俞兰亭继续说道:“我写作业时是在班级教室,我同班同学可以作证。我画画的地点可以轻易通过这幅写生画找出,那里距离教学楼有很长一段距离。而且这幅画真的必须用40分钟才能完成,我没有任何作案时间。画的右下角是今天日期,前面还有以前画的,最近我每天画一幅,所以日期是连续的。”

    俞兰亭还在补充辩解着,但老师们的关注点已经全放在画上了。

    不一会儿,从旁边凑过来好几个老师翻看俞兰亭的绘画本,都不由得啧啧称奇:“你们看看,这真的是8岁孩子画的吗?这画跟真的似得!”

    一名平时看起来相当高冷的美术老师也主动凑近了看俞兰亭的画,又问俞兰亭:“我好像听见你刚才在说铅笔的分类,是吗?”

    “是啊,但这不是常识吗?手指上B类铅笔的痕迹容易被水洗掉,相反H类铅笔不容易被洗掉。我知道画轮廓时用H类铅笔更合适,但这样是因为我要用油画棒涂色,油画棒很难覆盖硬质铅笔的痕迹,所以开始用软质铅笔画轮廓反而更好。”

    往常高冷的美术老师弯下身子仔细听俞兰亭讲,俞兰亭也更方便指着画面解释:“我们眼中所见世界并不由线条轮廓构成,而是由形状和色彩构成。刚开始画时为了方便我要画出线条,但到涂色时我还要消灭这些本就不存在的线条分界。”

    “这就是你画画时,用的方式方法吗?”美术老师语调清软地问,俞兰亭从不知道这名看起来高贵冷艳的美术老师还会用这种语气讲话。

    “还有呢。我们采用西方风格的方式画画时用的都是焦点透视。但实际上我们用双眼一起看世界时并不是严格的焦点透视。我们的眼睛看到哪里,哪里就存在一个灭点,因而我们的视野中存在无数个灭点。我们用眼看世界,不止不是一点透视、两点透视、三点透视......甚至可以是无数点透视。但既然我事先选用了焦点透视作画,在画画时眼睛就不能左顾右盼,再去生成多余的灭点。我必须尽量让视野中的画面符合焦点透视,假设在视野中生成符合焦点透视的灭点,多数情况下只有一个灭点。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

    俞兰亭指着画面中一处园圃的末端:“这里本来有一个垃圾箱,但我没有画进去。不是我对垃圾箱有意见,是因为垃圾箱外面周围还有一堆垃圾,我看着心烦。所以我又把花园加长,补上了这段空白。”

    美术老师睁大漂亮的双眼看着俞兰亭,她眼中似在放光。

    俞兰亭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毕竟俞兰亭和她年龄相仿也是一名22岁的成年人。

    俞兰亭刚才的行为一定很像某位“万年小学生”,她的情况也的确类似。

    尽管那一幅幅逼真的写生画确实是她8岁时画出来的,但这番理论却是俞兰亭后来才知晓,8岁时俞兰亭绝对讲不出来。

    或许绘画这门艺术本来就是先拥有感觉,再被艺术家人为定义规律和理论吧。

    “你这周五放学后,到顶楼的画室来一趟吧。”美术老师的眼色几乎像是挖掘到宝贝,感叹着说出这句话。

    “不了,我长大后想成为一名科学家,不想当一名艺术家。”俞兰亭刚说出口,突然发觉这话说的中二。

    还好俞兰亭现在用的是8岁孩子的身体,中二就中二了。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旁边一名老师殷切教导。

    “还不是大人们教的吗?”又一名老师窃窃私语。

    “艺术家不好吗?你看达芬奇不是艺术家吗?”刚才那名老师继续循循善诱。

    “哦,我知道了。”俞兰亭点点头,还是不打算说那些小学生不了解的事情了。

    举例谁不好偏偏举例达·芬奇,达·芬奇是纯粹的艺术家吗?达·芬奇仅仅是物理学或生理学成果就比一名纯粹的物理学家或生物学家还多。

    其实在小学课文中,文艺复兴时的艺术家和科学家还是并重出现的,直到初中孩子们才能通过成年人的观念知道社会舆论对艺术的定位是末流。

    夜幕已然降临,俞兰亭望向星空,开始试想人生的无限可能性。

    其实,如果俞兰亭当年执意要走艺术的道路,她不会受到任何来自家庭的阻挠。

    难道仅仅因为科学家的社会地位更荣耀?

    她可从没有想过为人类做贡献,原来她的意识中还存在与别的人类同等的肮脏吗?

    “这么聪明的孩子,你把人家往艺术生上带,你这不是祸害人家吗?”一声轻轻的耳语,有人在说给那名美术老师。

    俞兰亭听出这声音和刚才说“职业不分高低贵贱”的老师正好是同一人。

    呵呵,俞兰亭现在懒得跟这群虚伪的成年人多说什么。

    无所谓了,她真实的人生轨迹尚且没有发生改变。在梦境中质问自己意识是否肮脏?这不重要,无意义。

    周围温凉的微风袭来,俞兰亭漫游于梦境中曾经的小学校园,似乎感到了暂时的活动自由。

    就像体验一场大型游戏,俞兰亭心情放松地漫步于游戏的场景中。

    过于模拟真实的虚假过去在梦境中交织重现,远处一株株仿佛直接天际的杨树在暮夜中摇摆着叶片,杨树叶在风中“莎莎”作响,这是已死的杨树在她记忆中永存的幻影。

    天空的北方,北斗七星每个恒星明亮到可供肉眼清晰辨识,又作为大熊星座的半条尾巴,大熊星座的轮廓也清晰可见。

    俞兰亭趁机欣赏21世纪初年的夜空,在大气遭受重创之前,在她的眼睛近视之前,俞兰亭几乎想要抓住这梦的机遇,满怀希冀地仰望久违的真实的宇宙。

    俞兰亭从小也知道天文科学,却愿意幻想苍穹之上的星座真的是一只只可爱的小动物。她在视野中将星图上绘出的线条连接起来,幻想它们真的好像一只只活生生的生命在天空之上和谐美满地生活。她幻想它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奇妙的构思或成一部童话,或成一部史诗。

    俞兰亭清楚知道,她并没有穿越,而是身处梦境。她挨个找到天空上的每个星座,明晰而又确定,这意味着这实际是她的记忆。

    她记不清自己曾经于何时何地,已将满天星辰铭记于自己脑海。

    她画不出来也忆不起来整张星图,却无意间在梦境中得到了完整折射。

    她不知道记忆是怎样奇妙的存在,她竟不清楚自己实际拥有的记忆。

    她记不清自己过去于何时何地,竟将苍穹之景镌刻于灵魂深处。

    周围飘来人们一阵阵言语,有人在处理王修名的相关事宜,也有人正打算离开。

    俞兰亭现在清闲的很,倒没有人来安慰她,为冤枉她而道歉。

    毕竟,虚伪的成年人即使深知自己的错误,也不会屑于跟孩子道歉。

    “皇帝的新衣”而已呗,俞兰亭早就见怪不怪了。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可懒得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只听见几位校领导和老师,紧追着王修名,一再说明赔偿事宜。

    “散了吧,我先去个厕所。”俞兰亭无意间听到一声私语。

    看着几名女老师往厕所方向走去,俞兰亭眼角余光瞥见一名男人的身影,不由得心中一惊。

    那只衣冠禽兽竟然也在女厕方向的人群中,该不是要尾随去女厕吧?

    俞兰亭狠狠地咬了咬牙,想到自己情况相当于“万年小学生”,刚刚她可是成功为自己洗刷了冤屈呢。

    或许她也可以做“万年小学生”经常做的事情,尝试把那只衣冠禽兽揪出来。

    对方现在的年纪也是二十余岁,俞兰亭还不怕自己对抗不过他。

    俞兰亭甚至有更大胆的想法,哪怕以自己为饵,也要试试设个圈套把对方圈住。

    正这么想时,俞兰亭眼前整个夜空像是一张幕布,塌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