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没过多久，皇帝下旨，封公主谢瑾为柔淑公主，赐公主府，择日下嫁驸马冯际澜。
谢广听到这消息时，默了许久，这是他的亲妹妹，他能猜到皇帝的喜好，皇帝的决定，偏偏猜不到自己妹妹的喜好。
修琴默默立在一旁，只听谢广说：“你知道吗？父皇说执仞的名字的时候，我心里一跳，心想，如果真的是执仞该多好，执仞那样好的人，一定能和谢瑾相敬如宾，至于冯际澜，谢瑾的心气那么高，我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开心。”
修琴看着他，“皇上早已决定，和殿下说什么其实无关。”
谢广望着远方青山渐渐显露的新翠，听到一阵阵孩子女子笑闹的声音，说：“怎么这样吵？今天是什么日子？”
“三月三，上巳节，是城中皇室贵族、公卿大臣、文人雅士还有女眷们临水宴饮的日子，都聚在山脚的那条溪边。”
“哦，”谢广淡淡地应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
修琴没有说话。
“你出去，问霍琪、沈冽她们要不要进来喝杯茶，也好尽我待客之道。”
“是。”
沈冽掀起车窗的帘子，看着熟悉的路，知道再往前走一段就是静王府，可是马车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车夫说：“夫人，小姐，已经到了。”
曲氏连忙说：“走，咱们下去。”
母亲妹妹先后下车，沈冽才起身下车。这时候的山间还有着料峭春寒，入目已是夺目的青翠柳色，桃花也含苞欲放，十分可爱，水边已聚集了不少游玩的女子，沈冽正要随母亲妹妹一起走过去，却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一旁，马车里下来一个华服女子，定睛一看，原来是霍琪，霍琪也看到了她，沈冽只好行礼，“霍姑娘。”
霍琪一向骄纵，随便回了句：“沈姑娘。”
两个人正要分道扬镳，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霍姑娘，沈姑娘。”
两个人都停下来，回头一看，原来是修琴，两个人于是都停下来。
修琴走近来，行了礼，“静王殿下说，殿下的府邸就在不远处，二位姑娘若是累了，还请过去喝杯茶。”
霍琪笑着说：“好，告诉静王哥哥，我一定会去看他。”
沈冽却淡淡扫了霍琪一眼，对修琴说：“告诉殿下，沈冽就不去了。”说着对霍琪微微一颔首，自往溪边走去。
霍琪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对修琴一笑为礼，快步去追沈冽。
“沈冽，你等一下。”
沈冽只好停下来，语气已有些不耐烦，“霍姑娘还有何指教？”
霍琪看了一眼周围，附近没有人关注她们，于是说：“沈姑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从郡主的周岁宴后，陈王哥哥就有些不高兴，我想这一定和你有关，明明你是皇帝陛下选给静王哥哥的女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陈王牵扯不清，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和陈王哥哥说清楚。”
沈冽默了半晌，霍琪有些奇怪，半晌，沈冽微微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和这些人牵扯不清吗？是谁非要纠缠不清，我想你还是问问你的陈王哥哥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一抬头，谢乘就站在十步之外，一时有些进退两难，一回头，霍琪也适时的走开了。
谢乘望着她，向她走来，沈冽没有看他，在他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沈冽开口道：“陈王殿下有什么话就在那里说吧。”
谢乘于是开门见山，“沈冽，我想请你帮我。”
这句话明显让沈冽不高兴，沈冽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帮你？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说。”
沈冽冷笑道：“我想要什么，早已经告诉过你，只是你没有记住，又或是根本没有听进去。”
谢乘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抓住沈冽的肩膀，“那你现在告诉我。”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沈冽只好转过视线，“陈王殿下请自重！就因为我帮过你一次，就要一直帮你吗？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身边，没有能帮你的人吗？那我就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像我娘那样，平凡的人生，可是这恰恰正是你和静王都没有办法给我的。我也想过和你做朋友，可是你在做什么，你在利用我，而且熟练、而且毫无忏愧之心，我就该被你们利用吗？我的价值，就是被你们利用吗？”
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严厉，到最后已经用愤怒的眼睛紧紧盯着谢乘。
谢乘不敢直视她的那双眼睛，那双一向平静温和而一旦生气格外锐利的双眼，只好放开她，“对……对不起。”
沈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和陈王，不是一路人，我说过很多次，可是陈王不信，我的话，就那么不可信吗？”
谢乘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冽也没有再说话，越过陈王，奔向溪边的母亲和妹妹，说完那一句话的时候，她心里不禁想，静王就是太相信那句“我们不是一路人”，比她自己还要相信，并且真正把她推向了她本来的那条路。
谢乘在原处默了很久，他和人相处，利用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那时候那些被他利用的人似乎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是皇子，是主子，只有沈冽，告诉他，真正的朋友，是平等的，是要真心相待的。
傍晚，溪边游玩的人渐渐散了，霍琪跟着修琴进了静王府，从前她每每想要进来，谢广总是不欢迎，如今这里对她来说，只是一座平常的王府了，她反而能进来了。
见到霍琪，谢广笑了，“坐。”修琴很快上了茶。
霍琪喝了口茶，也对谢广微微笑了，说：“静王哥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看开了，也已经放下了，你就是我的哥哥，像陈王哥哥一样的哥哥，你也……不用再担心我了。”
听到这话，谢广由衷地笑了笑：“那就好。”
霍琪喝着茶，看着府上清幽的风景，仿佛置身于青山绿水之间而毫无隔阂，“静王哥哥，我以前总是为你感到无限惋惜，可是今天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突然想，远离权力中心的争斗何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你说呢？”
霍琪的眼神单纯诚恳，正如所有生活一帆风顺的贵族女子，谢广听不出任何刺耳的嘲讽之意，“你真的这么以为？”
“是啊。”霍琪笑着答。
“那如果让你父亲变成平民，你也变成了平民，但可以远离权力争斗，你愿意吗？”
“我愿意，”霍琪说：“虽然我不知道我爹整天在做什么，虽然他很得皇帝宠信，可是我总能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恐惧，从小就是，我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但那恐惧从来没有消失过。”
谢广看着霍琪毫无保留的样子，垂眸饮了口茶，说：“那我呢？你能从我的眼睛里看到那种恐惧吗？”
霍琪蹲下来，真的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没有，我看不到恐惧，但能感到一种遗憾，一种淡淡的隐藏很深的遗憾。”
谢广眨了下眼睛，笑了，“知我者，霍琪也。喝茶吧。”或许霍琪看到的遗憾里，有一部分也是对她的，那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是仇人女儿的遗憾。
谢广听到这消息时，默了许久，这是他的亲妹妹，他能猜到皇帝的喜好，皇帝的决定，偏偏猜不到自己妹妹的喜好。
修琴默默立在一旁，只听谢广说：“你知道吗？父皇说执仞的名字的时候，我心里一跳，心想，如果真的是执仞该多好，执仞那样好的人，一定能和谢瑾相敬如宾，至于冯际澜，谢瑾的心气那么高，我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开心。”
修琴看着他，“皇上早已决定，和殿下说什么其实无关。”
谢广望着远方青山渐渐显露的新翠，听到一阵阵孩子女子笑闹的声音，说：“怎么这样吵？今天是什么日子？”
“三月三，上巳节，是城中皇室贵族、公卿大臣、文人雅士还有女眷们临水宴饮的日子，都聚在山脚的那条溪边。”
“哦，”谢广淡淡地应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
修琴没有说话。
“你出去，问霍琪、沈冽她们要不要进来喝杯茶，也好尽我待客之道。”
“是。”
沈冽掀起车窗的帘子，看着熟悉的路，知道再往前走一段就是静王府，可是马车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车夫说：“夫人，小姐，已经到了。”
曲氏连忙说：“走，咱们下去。”
母亲妹妹先后下车，沈冽才起身下车。这时候的山间还有着料峭春寒，入目已是夺目的青翠柳色，桃花也含苞欲放，十分可爱，水边已聚集了不少游玩的女子，沈冽正要随母亲妹妹一起走过去，却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一旁，马车里下来一个华服女子，定睛一看，原来是霍琪，霍琪也看到了她，沈冽只好行礼，“霍姑娘。”
霍琪一向骄纵，随便回了句：“沈姑娘。”
两个人正要分道扬镳，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霍姑娘，沈姑娘。”
两个人都停下来，回头一看，原来是修琴，两个人于是都停下来。
修琴走近来，行了礼，“静王殿下说，殿下的府邸就在不远处，二位姑娘若是累了，还请过去喝杯茶。”
霍琪笑着说：“好，告诉静王哥哥，我一定会去看他。”
沈冽却淡淡扫了霍琪一眼，对修琴说：“告诉殿下，沈冽就不去了。”说着对霍琪微微一颔首，自往溪边走去。
霍琪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对修琴一笑为礼，快步去追沈冽。
“沈冽，你等一下。”
沈冽只好停下来，语气已有些不耐烦，“霍姑娘还有何指教？”
霍琪看了一眼周围，附近没有人关注她们，于是说：“沈姑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从郡主的周岁宴后，陈王哥哥就有些不高兴，我想这一定和你有关，明明你是皇帝陛下选给静王哥哥的女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陈王牵扯不清，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和陈王哥哥说清楚。”
沈冽默了半晌，霍琪有些奇怪，半晌，沈冽微微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和这些人牵扯不清吗？是谁非要纠缠不清，我想你还是问问你的陈王哥哥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一抬头，谢乘就站在十步之外，一时有些进退两难，一回头，霍琪也适时的走开了。
谢乘望着她，向她走来，沈冽没有看他，在他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沈冽开口道：“陈王殿下有什么话就在那里说吧。”
谢乘于是开门见山，“沈冽，我想请你帮我。”
这句话明显让沈冽不高兴，沈冽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帮你？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说。”
沈冽冷笑道：“我想要什么，早已经告诉过你，只是你没有记住，又或是根本没有听进去。”
谢乘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抓住沈冽的肩膀，“那你现在告诉我。”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沈冽只好转过视线，“陈王殿下请自重！就因为我帮过你一次，就要一直帮你吗？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身边，没有能帮你的人吗？那我就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像我娘那样，平凡的人生，可是这恰恰正是你和静王都没有办法给我的。我也想过和你做朋友，可是你在做什么，你在利用我，而且熟练、而且毫无忏愧之心，我就该被你们利用吗？我的价值，就是被你们利用吗？”
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严厉，到最后已经用愤怒的眼睛紧紧盯着谢乘。
谢乘不敢直视她的那双眼睛，那双一向平静温和而一旦生气格外锐利的双眼，只好放开她，“对……对不起。”
沈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和陈王，不是一路人，我说过很多次，可是陈王不信，我的话，就那么不可信吗？”
谢乘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冽也没有再说话，越过陈王，奔向溪边的母亲和妹妹，说完那一句话的时候，她心里不禁想，静王就是太相信那句“我们不是一路人”，比她自己还要相信，并且真正把她推向了她本来的那条路。
谢乘在原处默了很久，他和人相处，利用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那时候那些被他利用的人似乎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是皇子，是主子，只有沈冽，告诉他，真正的朋友，是平等的，是要真心相待的。
傍晚，溪边游玩的人渐渐散了，霍琪跟着修琴进了静王府，从前她每每想要进来，谢广总是不欢迎，如今这里对她来说，只是一座平常的王府了，她反而能进来了。
见到霍琪，谢广笑了，“坐。”修琴很快上了茶。
霍琪喝了口茶，也对谢广微微笑了，说：“静王哥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看开了，也已经放下了，你就是我的哥哥，像陈王哥哥一样的哥哥，你也……不用再担心我了。”
听到这话，谢广由衷地笑了笑：“那就好。”
霍琪喝着茶，看着府上清幽的风景，仿佛置身于青山绿水之间而毫无隔阂，“静王哥哥，我以前总是为你感到无限惋惜，可是今天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突然想，远离权力中心的争斗何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你说呢？”
霍琪的眼神单纯诚恳，正如所有生活一帆风顺的贵族女子，谢广听不出任何刺耳的嘲讽之意，“你真的这么以为？”
“是啊。”霍琪笑着答。
“那如果让你父亲变成平民，你也变成了平民，但可以远离权力争斗，你愿意吗？”
“我愿意，”霍琪说：“虽然我不知道我爹整天在做什么，虽然他很得皇帝宠信，可是我总能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恐惧，从小就是，我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但那恐惧从来没有消失过。”
谢广看着霍琪毫无保留的样子，垂眸饮了口茶，说：“那我呢？你能从我的眼睛里看到那种恐惧吗？”
霍琪蹲下来，真的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没有，我看不到恐惧，但能感到一种遗憾，一种淡淡的隐藏很深的遗憾。”
谢广眨了下眼睛，笑了，“知我者，霍琪也。喝茶吧。”或许霍琪看到的遗憾里，有一部分也是对她的，那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是仇人女儿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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