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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魖

    时间飞逝,夜幕很快降临。

    夜的天空很浑浊,多云,难见月。

    树木草丛间,依稀升腾起一层薄雾,袅绕而起,越发浓郁。

    蚩寒脚步略缓,但脚落脚起间,动作轻柔而利落,没有响声发出。

    此时距蚩寒击杀德川建一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蚩寒竟出奇地没有遭遇一次阻击,然而正是如此,反而让蚩寒心中的不安,越加沉重起来。

    数日不停奔波战斗,蚩寒已是心力皆疲,眼看路程在望,心中倦意更起,不由停下脚步,靠着一棵大树,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饮水,艰难下咽。

    连夜赶路,雾气与露珠早已打湿蚩寒衣物,由于担心行踪暴露,引来敌人,蚩寒都不能生火。

    透湿的干粮,没有火烤,那味道一般人根本难以下咽,但蚩寒对此倒是毫不在意,面无表情地一口口吃着手中干粮。

    稍微填饱肚子,蚩寒收起剩余干粮,仰头靠于树干,眼皮微合。

    不知是累,还是由于环境过于安静,蚩寒这一合眼,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叮’的一声断裂,倦意涌上心头,都没来得及多想便进入了梦乡。

    说来怪异,常人若是疲累之后入睡,一般是很少做梦的,但蚩寒这一合眼,便生起梦来。

    梦中一片白茫茫,‘铃铃’,首先传来的是一阵悦耳的风铃之声,铃声入耳,让人精神放松,神经舒缓。

    向着铃声传来方向望去,可见一岛国装扮的宫装少女,微笑着缓步走来,那风铃竟是少女的耳坠,在她走动间便会发出‘铃铃’的碰撞声。

    少女向着蚩寒走来,她天生丽质,带着亲和的笑容,让人春心跳动。

    蚩寒开口说话,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见宫装少女掩口一笑,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蚩寒皱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然而不等蚩寒多想,就见梦中画面一变。

    由白至黑,转瞬之间。

    黑暗之中,蚩寒只感觉怀中一片酥软。

    纤细的双臂搭上蚩寒肩膀,然后搂住蚩寒脖子。

    她的嘴巴贴近蚩寒耳畔,一口温润的热气吹出,随后轻轻咬住蚩寒耳朵,舌头卷动,蚩寒只感觉酥酥麻麻,瘙痒难当。

    “吻我。”蚩寒依稀听到少女那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饶道。

    此音入耳,蚩寒只感觉头脑‘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但心中的不妥感却越加强烈起来。

    然而蚩寒的身体却难以再听使唤,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低头,在向那少女吻去。

    微光中,少女轻合双眼,一动不动,似乎也在等待着蚩寒那火热的吻。

    只是,蚩寒的头每低一分,他的呼吸便急促一分。当双唇将要相触时,蚩寒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蚩寒想要挣脱,但身体却仿若失去了力气,身体的本能,依旧想要吻下去。

    这种感觉很怪异,自己明明不想,身体却不听使唤,就犹如真正的梦境,不能随心所欲,常常往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然而蚩寒并没有这么认为。

    要知道蚩寒所属族落,可是源自上古九黎,他们信奉巫教,杂拜鬼神。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反而有所见解。

    而蚩寒更是大酋长蚩尤的嫡系后人,且有资格持有祖传‘怪石’,岂会平凡?

    “有状况。”警惕自心中升起,一抹清凉随之划过。

    蚩寒闭眼,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已是灰芒暗涌。

    他怀中少女被这抹灰芒映照,顿时就如惊弓之鸟,一声尖叫,腾身而起,倒退开来。

    而蚩寒的梦境也随之一阵恍惚,‘哐当’一声破碎。

    蚩寒‘魂归本体’,睁开了眼睛,映照入眼的是一张皱巴巴的脸庞,眼睛水肿,头发稀疏而灰白,牙齿蜡黄,她的面庞几乎贴上了蚩寒的脸。

    这个老女人,依偎在蚩寒怀中,她的双手掐着蚩寒的脖子,力道之大,让蚩寒窒息。

    此情此景,反差之大,只让蚩寒胃中一阵翻滚。强行压下恶心的感觉,蚩寒发力,想要挣脱,但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此际,蚩寒仿佛看到怀中老躯挤眉一笑,似是调戏,似是挤兑,也似嘲讽与不屑。

    蚩寒面庞胀红,已是被掐得不能呼吸了,但此情此景也似乎刺激到了蚩寒,让他冷静,脑中迅速思索自己的这番遭遇来。

    “魖鬼。”蚩寒目中神芒一闪,已是知晓自己面对的乃是何物。

    ‘魖鬼’,一种鬼物,狡猾善变,对世间的情感充满鄙视与冷漠,擅玩弄人心,惯常利用人性弱点设计恐怖游戏,以人的生死为赌注,欣赏他人在面临死亡前的挣扎。

    既然知道了自己所面临的是何物,蚩寒心中顿时坦然许多,也有了针对的方法。

    但凡鬼物,都为邪魔,他们大多会于夜间出没。提到夜,首先想到的便是‘黑’。

    为什么这么多人怕黑呢?因为黑暗的地方会让人想起鬼。这是自然的恐惧心理。

    而心中无‘夜’,阳刚之气旺盛,即便鬼物横出,也难以临身。

    当然,这只是相对的,此刻蚩寒已是恶鬼缠身,若是一个差池,自然万劫不复。

    ‘魖鬼’拥有特殊的体质,一般时候他们没有形体,只有在吸入地气,或感知到他人的恐惧后才能显形。

    “吼!”蚩寒竭力一声低吼,运转玄功,提起体内元气,形成一层元气罡罩,将自身与魖鬼笼于其内,将地气隔离在外。

    元气罡罩内,没有地气,亦没有恐惧,魖鬼所化老躯当即神色一变。身形转而模糊,数息间便化为一团污浊气体。

    就听‘砰’的一声,魖鬼所化浊气,直接破开蚩寒所凝元气罡罩,闪烁间,远离蚩寒。

    此时,蚩寒已被掐的那个面目紫黑,魖鬼这一离开,蚩寒便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起来。这还是蚩寒底子够硬,寻常人,估计早就没命了。

    魖鬼所化浊气自空中一个卷动,可见一缕缕浑浊的地气,自地面升腾而起,被其吸纳,转瞬间魖鬼便再次化形。而这次所化形态即非少女,也非老躯,而是一个身体干枯,眼眶凹陷,拥有黑色利爪,巨大脚掌的鬼物。

    鬼物一声嘶吼,巨大脚掌猛的踏地,手臂大展,利爪蓄势,向蚩寒抓去。

    蚩寒虽瘫软在地,但也没有忽视魖鬼,见魖鬼再次袭来,蚩寒当即一个翻滚,避开攻击后,借助翻滚的力量,手掌击地,大力腾身而起,自空中回旋,落于重剑之畔,脚尖轻挑,剑握在手。

    这一连串动作虽然流畅,但蚩寒毕竟没有回气,胸膛依旧起伏着厉害,故而魖鬼虽就在眼前,蚩寒亦无杀伐之心,只得握剑后退,再做调息。

    魖鬼见蚩寒站起,竟也立足原地,似乎也没有了再攻之意。

    然而蚩寒后背的肌肤汗毛突然倒立炸起,死亡的压抑莫名降临,蚩寒想都没想,就地卧倒,一个翻滚。

    血红的刀芒几乎贴着蚩寒的头皮,削下蚩寒一层头发,险而又险地划了过去。

    然而死亡的阴影并未就此摆脱,红色刀芒一个闪烁,斜切而下,大有一刀将蚩寒切为两半的趋势。

    蚩寒此时的处境,绝对称得上凶险万分。连天战斗,旧伤未好,新伤已至。连天赶路,旧疲未消,筋骨操劳。可谓身心疲惫,此际更是上气不接下气,但索命刀光就在眼前,不会给蚩寒任何调整的机会。

    且魖鬼更在一边虎视眈眈,只要蚩寒心中升起一缕负面情绪,便会被其利用,并将其无限放大。就像之前,于不知不觉中,便将蚩寒引入了梦境。这就是魖鬼的厉害之处,它们善于玩弄人心,惯常利用人性弱点,设计出恐怖的游戏。

    一念至此,蚩寒便知自己退路已死。因为心中若有退路,魖鬼便会趁虚而入,到时只会更加被动。

    眼前刀光不止,蚩寒甚至连攻杀之人都未看清,这种被动,还是蚩寒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逆境之下,蚩寒已被逼上了绝路,刀光划过,蚩寒避无可避,就见蚩寒身体被拦腰斩断,血水纷飞,横尸当场。

    然而刀光一个晃动,又是一斩,击向蚩寒尸体毗邻右侧。

    ‘叮’的一声金属碰撞声随之响起,空间泛起一层涟漪,显露出一人身影,再看,这人竟也是蚩寒。

    也在此际,地面之上那断为两截的‘蚩寒’尸身,竟开始蠕动起来,转眼间,赫然化为了两截拇指大小的血红色蚕虫。

    此蚕名为:同心冢,为一种蛊虫。

    培育此蛊,需以自身鲜血为引,调配灵药喂之,两个春秋方才成熟,再将此蛊生食至体内,平常此蛊如石茧般潜伏不动,若遇危机,心神引动,同心冢便会苏醒,同时其体内所蕴含的特殊蛊咒也会显化,代替自身承受因果。

    蚩寒横剑挡住刀芒,这才看清,那几次将其逼上绝路的刀芒,竟是来自一把巨型镰刀,眼睛一转,望向前方。

    这一眼,云开月现,蚩寒瞳孔为之一缩,失声惊道:“魖神。”

    魖神,型似巨狼,人立而起,拥有手掌五指,与常人无异。

    魖神虽也为‘魖’,但却非魖鬼可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魖神其实并非邪魔鬼魅。

    相传,魖神乃是死神传人,身背死神镰刀,性格冷漠淡定。最为恐怖的是,魖神的右眼乃是死神之眼,可洞穿虚妄,窥探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