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六奚拔陵 其一
小拔陵回到天一阁，只见王爷的卫队把天一阁外面团团围住。好在这些卫队都认识这个一指点断了镔铁雪花刀的传奇少年，哪敢拦他。小拔陵走进书肆，只见孙叔叔正在陪王爷说话。
元澄今天来接禅音郡主，主要还是不放心这个妹妹，来接她回到京都或自己的封郡。听说孙融已经回来了，暗想：“姑且不说我是王爷，把你们一家从监所救了出来，就冲着我是你夫人的阿干，你也应该第一时间去太守衙门拜访我，却如此不懂礼数。”
他涵养甚好，虽然心中不悦，也没有表现出来。等孙融被无恙找回家，见孙融跟他说话不卑不亢，既不浮夸也不猥屈，倒也暗自称赞孙融的气度。
孙融提出禅音郡主已经提出过的问题：乙弗伽蓝跟她阿爷的犯罪无关，而且还对她阿爷的罪行有所匡正，不应该被没官。
元澄说道：“乙弗逊犯的是大逆之罪，女眷没有判斩立决，已经是宽刑慎法了，绝没有释放之理。人犯也已经于昨晚连夜押送长安了。”
孙融沉思了一会，拿出一道密旨来，把元澄吓了一大跳。孙融本来想顺手递给他，元澄却正好衣冠，跪下接了旨。
只见密旨封套上钤着“皇帝密旨”的印章，拆开来，圣旨上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着凉城郡马孙融秘干，沿途官民一体协办，钦此。”文末盖着“大魏皇帝之玺”的大印。凉城郡是禅音郡主的封地。
孙融说道：“就请王爷以此圣旨为凭，把乙弗伽蓝女郎放了吧。这道圣旨本来是皇上让我备用非常的，但我关于那件事的想法变了，这圣旨也用不着了，王爷一起帮我带回去。”
元澄吓了一大跳，心想：“这孙融毕竟是草莽。皇上交办的事情，跟你的想法变没变有一文钱关系吗？”说道：“妹夫既然有密旨，我遵旨就是了。这密旨是皇上赐给你的，哪能让我带回去。”
孙融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这圣旨已经用不着了。”元澄坚决不肯，孙融又坚持要他带回去缴旨。两人正说着，小拔陵就走了进来。
小拔陵在昨天的庭审中已经知道了见王爷的礼节，就上前磕了头，也不等元澄说话，就急急忙忙地说道：“孙叔叔，那崔博去找济生宫了，要他们派大能来跟你为难！”
元澄一愣，说道：“崔博不是跟他大孙回长安了吗？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才对。我已经八百里加急令雍州长史派衙役在他家等着，他一到长安，即行缉拿。”
小拔陵说道：“他在半道上遇到了你，就悄悄跟在后面返回了泥阳，知道了后面的事情，所以向济生宫求助了。”
元澄惊讶地看着小拔陵，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孙融也看向小拔陵。小拔陵一下子愣住了。他只顾着担心孙叔叔的安危，却忽略了这里会暴露出的秘密。
拔陵脑子电转，说道：“我在市廛的时候，听路边两个人聊天说的。他们说有个什么玄机阁透露的消息。”
元澄和孙融对望一眼，他们自然没有听说过什么玄机阁。只是，元澄没有在意，孙融却注意到了小拔陵的那一愣。
元澄说道：“我来的时候卫队皆是骑马，那崔博跟我们在官道交错而过，确实不可能注意不到那么大一支队伍，自然也容易看到马上的我。有传言说崔浩是济生宫门人，他推行汉化是受济生宫之命。这个什么玄机阁的消息只怕是真的。妹夫跟禅音干脆随我回长安，再从长安回京城暂避一时。”
孙融想了想，对元澄说道：“王爷请宽坐片刻，容孙某跟禅音商量一下。”就走向了后宅。
见到正在陪伴小孝冰的禅音郡主后，孙融说道：“禅音，我有个想法，想让你放弃皇室宗亲的身份。”禅音郡主头也不抬，说：“好啊，我也从来没把自己当作那劳什子的皇室宗亲。你看我嫁给你以后，啥时候领过封郡的钱税。”
孙融柔声道：“你虽然轻忽外物，为夫的得把想法给你讲清楚。这次崔家的事情，你讲了乙弗逊骂我的那些话。这个人倒是条汉子，从他的人生之道来说，他骂的一点都不错。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他是不会那么做的，所以他觉得是我们坑了他。”
“从我们的求道来说，乙弗逊该死，但不是我们要仗势让他死，而是他颠倒黑白，构陷良人，有取死之道。所以，要么是官府有法网，他因为枉法而死；要么是上苍有天网，我们替天行道，杀死他。但他因为冒犯郡主而死，这不是我们在求的道。”
“更重要的问题是，这件事对小拔陵影响很大，他似乎从这件事中，悟出一个皇权无所不能的执念。这个执念，很容易被派那迦那些人利用。而且，他刚才为了我的安危，暴露了他应该是刚刚和派那迦的人见过面的事情。由此看来，只怕那些人很快就会行动了。我们必须尽快把小拔陵的执念给扭转了。”
禅音打断孙融的话，紧张地问：“你的安危怎么了？要发生什么事情？”孙融笑道：“那崔博去济生宫搬救兵了。他不知道我师父也是济生宫的。不妨事。”
接着说道：“再有呢，这些年，我们也看到，小民挣扎求生毙沟渠，高门斗鸡走狗坐庙堂，跟我们道的追求是对立的。如果你郡主的身份不除，我们就有义务去维护这不公的世道。这是你我都绝对做不到的。那我们岂不是成了首鼠两端之人……”
正要说下去，就听元澄在外面喊道：“云雀儿，刚刚州里传来八百里加急，有紧急公务，我必须马上返回！你和妹夫跟我一起走吧。”
二人赶忙牵着小孝冰走了出去。禅音郡主说道：“澄阿干，我郎君既然回来了，我就不去京城了，你去忙你的事吧，别忘了把乙弗伽蓝放出来。另外，我们夫妇已经决定，要放弃皇室宗亲的身份。我会马上给皇帝写信，让皇帝把我们从宗谱中除名。”
一旁的小拔陵霎时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来。
元澄大惊，说道：“云雀儿，你不要胡闹。你血脉就是如此，这也是能够除名的？”禅音郡主说道：“我决心已定，澄阿干不用劝我了。以后我们夫妇去长安，还会去看你的。”
元澄看着孙融，怒气冲冲地说道：“孙融，你要求道，你自己求去。云雀儿何等娇贵的身子，你怎么忍心让她跟着你在江湖上受那风霜雨雪之苦！”
禅音微瞋道：“澄阿干，孙郎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你要得罪了他，我可永远不去看你了。我虽然出身在皇室宗亲家庭，但在认识他以后，我才知道了活着的意义。”
元澄无奈地看着禅音，说道：“你一直养尊处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磨难，压根儿不知道做草民有多难！就像这次的事情，如果你是个草民，还有小命在吗？”
禅音笑道：“澄阿干放心。如果这次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是草民，那么……”伸手向门外点了几指。只听一阵叮叮叮的声音，王爷的几个卫士的佩剑都断成了两节，纷纷掉在了地上！
元澄眼睛瞪成了鸡蛋：小时候虽然淘气却柔弱的表妹，原来已经蜕变成了世间强者！她之所以甘于入狱，不过是顾全皇家脸面而已。这么说来，皇室宗亲的身份，对她不仅不是庇护，反而是一种束缚！
元澄笑道：“恭喜云雀儿！既然如此，阿干就不再劝你了。哪天阿干有危险了，还得求云雀儿保阿干渡劫。”就告辞而去。
小拔陵看着孙叔叔和禅音婶娘，眼睛里冒着小星星，说道：“原来练功强大了也可以什么都不怕，禅音婶娘根本就不怕那些官大人，让他们抓进去是故意作弄他们的！”孙融和禅音被小拔陵纯真的话语，惹得哈哈大笑。
小拔陵辞别孙叔叔二人，回到藏锋阁，边走边喃喃细语道：“如果既有强大的武功、又有强大的军队呢？”
第二天早上，孙融一家正在进饔食，门外走进来一对老年鲜卑夫妇。两人面色黧黑，骨瘦如柴，都穿着破破烂烂的麻衣，脚上的草鞋也沾满泥浆，走路也摇摇晃晃的，说是要找狗墩和多女。
无恙愣在那里，觉得这两个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孙融在一旁笑起来，说道：“无恙，你以前的名字就叫狗墩，多女是游女以前的名字。这两个老人家是来找你们的！”
无恙恍然大悟，跳起来喊道：“莫公公莫婆婆，我就是狗墩啊！”两位老人吃了一惊，颤颤巍巍地打量了穿绸着缎的无恙一眼，突然扑通跪下地来，抱着无恙的双腿，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喊道：“狗墩啊，你救救你板儿叔啊！”
无恙吓得手脚无措。孙融赶紧把两个老人家搀扶起来，让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温开水，等他们平静下来后，才问起他们情况。
元澄今天来接禅音郡主，主要还是不放心这个妹妹，来接她回到京都或自己的封郡。听说孙融已经回来了，暗想：“姑且不说我是王爷，把你们一家从监所救了出来，就冲着我是你夫人的阿干，你也应该第一时间去太守衙门拜访我，却如此不懂礼数。”
他涵养甚好，虽然心中不悦，也没有表现出来。等孙融被无恙找回家，见孙融跟他说话不卑不亢，既不浮夸也不猥屈，倒也暗自称赞孙融的气度。
孙融提出禅音郡主已经提出过的问题：乙弗伽蓝跟她阿爷的犯罪无关，而且还对她阿爷的罪行有所匡正，不应该被没官。
元澄说道：“乙弗逊犯的是大逆之罪，女眷没有判斩立决，已经是宽刑慎法了，绝没有释放之理。人犯也已经于昨晚连夜押送长安了。”
孙融沉思了一会，拿出一道密旨来，把元澄吓了一大跳。孙融本来想顺手递给他，元澄却正好衣冠，跪下接了旨。
只见密旨封套上钤着“皇帝密旨”的印章，拆开来，圣旨上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着凉城郡马孙融秘干，沿途官民一体协办，钦此。”文末盖着“大魏皇帝之玺”的大印。凉城郡是禅音郡主的封地。
孙融说道：“就请王爷以此圣旨为凭，把乙弗伽蓝女郎放了吧。这道圣旨本来是皇上让我备用非常的，但我关于那件事的想法变了，这圣旨也用不着了，王爷一起帮我带回去。”
元澄吓了一大跳，心想：“这孙融毕竟是草莽。皇上交办的事情，跟你的想法变没变有一文钱关系吗？”说道：“妹夫既然有密旨，我遵旨就是了。这密旨是皇上赐给你的，哪能让我带回去。”
孙融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这圣旨已经用不着了。”元澄坚决不肯，孙融又坚持要他带回去缴旨。两人正说着，小拔陵就走了进来。
小拔陵在昨天的庭审中已经知道了见王爷的礼节，就上前磕了头，也不等元澄说话，就急急忙忙地说道：“孙叔叔，那崔博去找济生宫了，要他们派大能来跟你为难！”
元澄一愣，说道：“崔博不是跟他大孙回长安了吗？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才对。我已经八百里加急令雍州长史派衙役在他家等着，他一到长安，即行缉拿。”
小拔陵说道：“他在半道上遇到了你，就悄悄跟在后面返回了泥阳，知道了后面的事情，所以向济生宫求助了。”
元澄惊讶地看着小拔陵，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孙融也看向小拔陵。小拔陵一下子愣住了。他只顾着担心孙叔叔的安危，却忽略了这里会暴露出的秘密。
拔陵脑子电转，说道：“我在市廛的时候，听路边两个人聊天说的。他们说有个什么玄机阁透露的消息。”
元澄和孙融对望一眼，他们自然没有听说过什么玄机阁。只是，元澄没有在意，孙融却注意到了小拔陵的那一愣。
元澄说道：“我来的时候卫队皆是骑马，那崔博跟我们在官道交错而过，确实不可能注意不到那么大一支队伍，自然也容易看到马上的我。有传言说崔浩是济生宫门人，他推行汉化是受济生宫之命。这个什么玄机阁的消息只怕是真的。妹夫跟禅音干脆随我回长安，再从长安回京城暂避一时。”
孙融想了想，对元澄说道：“王爷请宽坐片刻，容孙某跟禅音商量一下。”就走向了后宅。
见到正在陪伴小孝冰的禅音郡主后，孙融说道：“禅音，我有个想法，想让你放弃皇室宗亲的身份。”禅音郡主头也不抬，说：“好啊，我也从来没把自己当作那劳什子的皇室宗亲。你看我嫁给你以后，啥时候领过封郡的钱税。”
孙融柔声道：“你虽然轻忽外物，为夫的得把想法给你讲清楚。这次崔家的事情，你讲了乙弗逊骂我的那些话。这个人倒是条汉子，从他的人生之道来说，他骂的一点都不错。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他是不会那么做的，所以他觉得是我们坑了他。”
“从我们的求道来说，乙弗逊该死，但不是我们要仗势让他死，而是他颠倒黑白，构陷良人，有取死之道。所以，要么是官府有法网，他因为枉法而死；要么是上苍有天网，我们替天行道，杀死他。但他因为冒犯郡主而死，这不是我们在求的道。”
“更重要的问题是，这件事对小拔陵影响很大，他似乎从这件事中，悟出一个皇权无所不能的执念。这个执念，很容易被派那迦那些人利用。而且，他刚才为了我的安危，暴露了他应该是刚刚和派那迦的人见过面的事情。由此看来，只怕那些人很快就会行动了。我们必须尽快把小拔陵的执念给扭转了。”
禅音打断孙融的话，紧张地问：“你的安危怎么了？要发生什么事情？”孙融笑道：“那崔博去济生宫搬救兵了。他不知道我师父也是济生宫的。不妨事。”
接着说道：“再有呢，这些年，我们也看到，小民挣扎求生毙沟渠，高门斗鸡走狗坐庙堂，跟我们道的追求是对立的。如果你郡主的身份不除，我们就有义务去维护这不公的世道。这是你我都绝对做不到的。那我们岂不是成了首鼠两端之人……”
正要说下去，就听元澄在外面喊道：“云雀儿，刚刚州里传来八百里加急，有紧急公务，我必须马上返回！你和妹夫跟我一起走吧。”
二人赶忙牵着小孝冰走了出去。禅音郡主说道：“澄阿干，我郎君既然回来了，我就不去京城了，你去忙你的事吧，别忘了把乙弗伽蓝放出来。另外，我们夫妇已经决定，要放弃皇室宗亲的身份。我会马上给皇帝写信，让皇帝把我们从宗谱中除名。”
一旁的小拔陵霎时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来。
元澄大惊，说道：“云雀儿，你不要胡闹。你血脉就是如此，这也是能够除名的？”禅音郡主说道：“我决心已定，澄阿干不用劝我了。以后我们夫妇去长安，还会去看你的。”
元澄看着孙融，怒气冲冲地说道：“孙融，你要求道，你自己求去。云雀儿何等娇贵的身子，你怎么忍心让她跟着你在江湖上受那风霜雨雪之苦！”
禅音微瞋道：“澄阿干，孙郎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你要得罪了他，我可永远不去看你了。我虽然出身在皇室宗亲家庭，但在认识他以后，我才知道了活着的意义。”
元澄无奈地看着禅音，说道：“你一直养尊处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磨难，压根儿不知道做草民有多难！就像这次的事情，如果你是个草民，还有小命在吗？”
禅音笑道：“澄阿干放心。如果这次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是草民，那么……”伸手向门外点了几指。只听一阵叮叮叮的声音，王爷的几个卫士的佩剑都断成了两节，纷纷掉在了地上！
元澄眼睛瞪成了鸡蛋：小时候虽然淘气却柔弱的表妹，原来已经蜕变成了世间强者！她之所以甘于入狱，不过是顾全皇家脸面而已。这么说来，皇室宗亲的身份，对她不仅不是庇护，反而是一种束缚！
元澄笑道：“恭喜云雀儿！既然如此，阿干就不再劝你了。哪天阿干有危险了，还得求云雀儿保阿干渡劫。”就告辞而去。
小拔陵看着孙叔叔和禅音婶娘，眼睛里冒着小星星，说道：“原来练功强大了也可以什么都不怕，禅音婶娘根本就不怕那些官大人，让他们抓进去是故意作弄他们的！”孙融和禅音被小拔陵纯真的话语，惹得哈哈大笑。
小拔陵辞别孙叔叔二人，回到藏锋阁，边走边喃喃细语道：“如果既有强大的武功、又有强大的军队呢？”
第二天早上，孙融一家正在进饔食，门外走进来一对老年鲜卑夫妇。两人面色黧黑，骨瘦如柴，都穿着破破烂烂的麻衣，脚上的草鞋也沾满泥浆，走路也摇摇晃晃的，说是要找狗墩和多女。
无恙愣在那里，觉得这两个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孙融在一旁笑起来，说道：“无恙，你以前的名字就叫狗墩，多女是游女以前的名字。这两个老人家是来找你们的！”
无恙恍然大悟，跳起来喊道：“莫公公莫婆婆，我就是狗墩啊！”两位老人吃了一惊，颤颤巍巍地打量了穿绸着缎的无恙一眼，突然扑通跪下地来，抱着无恙的双腿，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喊道：“狗墩啊，你救救你板儿叔啊！”
无恙吓得手脚无措。孙融赶紧把两个老人家搀扶起来，让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温开水，等他们平静下来后，才问起他们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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