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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萨麦尔

    罗伯特细细扫过手中的合同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时常让他感觉烦躁。他用手中的笔头不断敲击着桌面,嗯,特别是对方还藏有小把戏的时候。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艾德琳默默走进来,把手中泡好的茶水放置在罗伯特面前。

    “现在我做这些工作静不下心来,”罗伯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人已经老了的原因。”

    艾德琳打趣道:“也许你应该也去找个健身教练,像伊文那样。”

    “哈哈,你看我这壮实的肌肉,”罗伯特笑着卷起袖子,给艾德琳看他的粗壮手臂:“伊文那小子还不够我一只手拎的。”

    艾德琳微笑着摆摆头,低身坐在罗伯特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把纸张拿到面前:“我帮你一起看吧,希望你没出什么差错。”

    “当然。”罗伯特很爽快地又递过去几份文件:“这些任务拜托你了,美丽的女士。”

    美好的早晨,即使有这些繁琐的文件。罗伯特起身走到窗边呼吸着新鲜清冷的空气,只要有艾德琳在我身边。

    “罗伯特,抱歉打扰你的兴致。但我还是必须通知你。”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罗伯特耳边响起,他眉头微皱,这是康斯坦丁的声音。一只淡蓝透明的眼睛在窗户外显现出来,漂浮在空中。

    “驭魔人......有什么事吗?”

    “伊文有麻烦了,你最好现在就过来一趟,我会给你指引方向。”

    “什么?”罗伯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有着哈维尔在伊文身边,他想不明白克雷菲尔山脉的边缘有什么魔物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康斯坦丁的语气虽然并不慌张,但传输的声音断断续续,漂浮的魔眼也时刻闪烁,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征兆。

    “别担心......我们的谈话艾德琳太太并不会知道......只是,我们的老朋友找上门了。”

    罗伯特转头看向艾德琳,她依然在埋头看着文件,握着笔在另一张纸上不停地标注。

    “我出去一趟,艾德琳。”

    罗伯特温和地说着,微微俯身拍她的肩膀。艾德琳默默地点头回应。

    “路上小心。”

    罗伯特握着门把的手微微停顿,随后轻轻带上办公室的房门。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铛!

    哈维尔的剑锋重重地与敌人的武器碰撞,发出震耳的金属脆响。两人持续进行着角力,脚下略显柔软的土地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慢慢向下凹陷。

    对方手中的长剑泛着奇异的红黑光,仿佛能够将一切吞噬。

    “你是谁?为什么要突然袭击我们!”

    哈维尔严声喊道,表情依然保持冷静,但他的心里很是惊讶:这个敌人的力量丝毫没有逊色于他,甚至隐约占据上风。

    奇怪的家伙。哈维尔观察着对方脸上的面具,表面凹凸不平,无数细小的裂纹攀附其上,整体除了灰白黑并没有其他任何的色彩。面具的双眼位置留有漆黑的缝隙,然而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哈维尔紧盯着额头的位置,那里扭曲的表面和裂纹似乎构成了某种图案……某种让他感到心悸和熟悉的图案。

    敌人没有说话,哈维尔感受到了剑身传来的更大的压力,他双眼微眯,显然这是没有办法好好谈了。

    “属性解放。”

    由魔力供给的力量贯彻全身,哈维尔的脸庞上快速地蔓延出蓝色的蛛网纹路,眼神重新回归冷酷,手中长剑上的铭文跟着震动共鸣,他的力量得到了质的飞跃。

    此刻是他最好的战斗状态,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就算是躲在远处的伊文都能在一瞬间感觉到哈维尔爆发的强大气息。虽然他不知道哈维尔的具体实力,但他绝对很强。

    不再尝试跟敌人交流,哈维尔侧身将敌人的武器滑开,用力反手向上撩去,迅猛的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对方的反应及其迅速,再次将武器转至胸前挡住攻击,蛮力对抗产生的冲击波震颤着大地,爆炸的气流让伊文甚至睁不开眼。

    伊文正躲在不远处的岩石后,紧紧握着双拳,一股莫名的恨意在他心底翻腾,但他没有做任何举动。

    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插手这样的战斗,就算用法术攻击也无济于事,反而有可能让哈维尔乱了节奏。

    两人的攻击频率逐渐加快,不断地移动位置,但哈维尔有意的避开了伊文所在的方向。伊文现在很难看清两人战斗的动作,只能听到不断的碰撞声。压迫的冲击摧残着周围的一切。

    伊文咬紧牙关,暗暗诵念着闪烁法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个技能最少都需要5秒的蓄力时间。他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如果敌人突然冲着他来,没有后路的他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唤醒仪式引来的?

    “康斯坦丁,这是怎么回事?”

    “嗯……这是一场意外,萨麦尔的残族竟然就在附近,连我都没有感知到——非常小的概率,否则不可能感受到如此微小的血脉。”

    萨麦尔?伊文对这个从没有听过的名字感到疑惑。

    康斯坦丁叹了口气:“本来想在以后慢慢给你叙说,谁知道现在就遇上了,真是倒霉。”

    “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邪灵。更确切地说,是世界的入侵者,是卡修斯家族的最大敌人。”

    “萨麦尔一族的入侵就是文明消亡的原因,这些残暴的敌人来自星空,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也没有人跟他们成功沟通过,只有突然其来的毁灭性的战争。”

    “我的血脉……跟他们有关系吗?”

    “......是这样的,因为他们,才有了卡修斯家族。”

    “仔细感受他的魔力波动,他们的魔力属性不属于这个世界,既不是秩序,也不是混沌的味道......而是比两者更为极端的,更另类的,更杂糅的。我们称之为——异种魔力。”

    伊文闻言仔细感受着旁边传来的魔力属性,冷汗渐渐沁出伊文的皮肤,康斯坦丁说的没错,既不是混沌也不是秩序,而是——

    奇怪的亲切。

    一声巨响打断了伊文的思绪:身穿黑色铠甲的战士抓到哈维尔的破绽,一脚将他踢飞出去,庞大的冲击力让哈维尔的躯体接连撞倒了几棵大树才堪堪停下。

    树叶与尘土木屑在弥漫在空气中,哈维尔闷哼一声,撑剑重新站起,胸前的那块护甲因为这一击而变得略微残破。虽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但他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遇到的最为棘手的敌人。

    萨麦尔战士伫立在原地,全身几乎没有什么损耗,反而散发着更加磅礴的异种魔力,神秘的面具遮挡住了所有神情。

    不详的面具突然转向了伊文的方向,萨麦尔战士继续放弃追击哈维尔,转而将剑尖抬起,指向伊文的藏身处。

    跑!

    不知道是康斯坦丁还是伊文自己意识的声音,在看到敌人朝向这里时,他在那一瞬间感到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毫不犹豫地使用准备好的闪烁术瞬移到十米开外的另一处岩石后。

    不出所料,敌人在下一秒持剑冲向了原来的地方,坚硬的岩石根本没有抵住他的穿刺攻击,在霎时就碎成了石块。

    见到伊文逃过了攻击,萨麦尔战士没有再停顿,继续以极快的速度行动。他双腿微屈跳到十几米的高空中,直接跨越了伊文闪现的距离,手中的长剑顺势轰然劈下。

    注视着他的伊文瞳孔逐渐缩小,他的神经在疯狂跳动警告着他,但整个连续的攻击只有短短的一两秒时间,他根本时间和机会再去准备另一个闪烁法术。在这样快速的攻击下,就连逃跑也是枉然。

    在太阳光的照耀下,萨麦尔战士未被阳光照射的底面显得黑暗而深邃,唯一露出的双眼依然是不可见,全身环绕的异种魔力带着不可阻挡气势,就像一个真正夺命的死神。

    “该死的。”哈维尔咒骂一声,汇聚魔力到他持剑的手中,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出了自己的佩剑。

    咻——

    飞行的神圣重剑冒着蓝光将空气划开了一道口子,发出刺耳的尖啸。恐怖的威力席卷着前进方向的气流,直接将底下的土地碾出深深的沟壑。无可匹敌的重击就算是萨麦尔战士也不可能轻视。

    “伊文,举起你的护腕!”

    “……什么?!”

    面对即将到来的攻击,伊文的眼神透露出绝望,他知道他的任何防御法术都几乎起不了任何效果,都是形同纸一般的脆弱。

    “灌入魔力,念出‘阿塔迈尔’这句古语!”

    康斯坦丁沉稳坚定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伊文看向右手,绑定在上面的护腕仍然如往常一样冰冷。

    突然飞来的重剑准确地导向了萨麦尔战士的方向,漆黑的战士感知到了哈维尔的动静,却没有改变他在空中的动作。下一瞬间,他的身影在光线中扭曲,重新出现在了一旁,与哈维尔的重剑恰好擦过,重剑飞向了远处的山脉。

    哈维尔的攻击虽然没有奏效,但拖延了敌人的动作,对方的攻击在空中短暂的滞留,给了伊文更多的喘息时间。

    他没有犹豫,直接扯开开手上的皮革护甲,将右手举在了自己胸前。脑中的思维疯狂运转,完美地复刻了康斯坦丁的古语发音。

    “伊文,就是现在!”

    “阿塔迈尔!”

    魔力的涌入让护腕重新亮起了奇异的流光,而最后的诵念让它产生了神奇的共鸣。璀璨夺目的白色光芒从护腕中放射,在下一刻,萨麦尔战士的剑刃直直地砍在了护腕上。

    铛——

    对撞声后接着的是诡异的嗡鸣,原本削铁如泥的长剑与护腕形成了不可思议的对峙。萨麦尔战士的剑身始终不能够再前移丝毫的距离,他的武器被护腕牢牢地抵御在流光的表面。

    萨麦尔战士浑身一阵颤抖,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举动,就算是面罩也不能遮掩他震惊的神情。伊文此时也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护腕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将萨麦尔战士震开,他的身躯像一枚炮弹一样射出,镶入二十几米外的石壁。整座山壁被巨大的冲击力轰动,无数细小石块从顶端坠落,爆炸般的的烟雾淹没了视线。

    “真是不可思议……”伊文喃喃说着,刚才萨麦尔战士的力道打在他手上仅仅只是小孩般的力气,护腕的神奇力量几乎把伤害全部吸收,甚至给予反弹。

    “……伊文,没事吧?”

    赶到伊文身边的哈维尔出声询问,他也震惊于护腕的作用,原本他以为这次伊文不可能躲过去了。

    “没事……”伊文回应道,“还好你刚才的攻击帮我拖延了一下,要不然我现在就已经去冥河泡澡了。”

    “嗯,看来是没事。”哈维尔见他还能开自己玩笑便不再过问,双眼转而死死盯着逐渐散去的烟雾。他很清楚,刚才的反击并不能击败敌人。

    敌人还能在空中凭空移动,看来是有着空间方面的能力,这点在之前与他的战斗并没有表现出来,这是值得警惕的一点。

    但他现在手上并没有趁手的武器,唯一一把佩剑已经被他丢到远方的山脉里了,只剩下一把普通小刀,用这武器还不如自己用拳头。

    “伊文,这家伙是你引来的吧?”

    哈维尔挡在伊文前方,眼神没有离开敌人的位置:“如果有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抱歉……”伊文苦笑着,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这都要怪康斯坦丁那个老家伙。

    “意外,真的是大意外,这种几率就跟你走在路上摔死了差不多……”

    没有听康斯坦丁的辩解,伊文收敛心情,开始准备闪烁法术,吃了这么一回,敌人大概率会再次朝他攻击。

    刚才的消耗前所未有的大,伊文没有表现出来。他本身的魔力几乎被抽干,要不是口袋里还有应急的魔力水晶,他几乎连闪烁都不能成功施展。

    魔力的消耗同时让他的身体也变得虚弱,他已经是强撑着准备法术,最多能再发动一次护腕,而看样子就连哈维尔也不能拦下他……

    伊文有着直觉,如果他下一次挡住后还没有办法击退对方,那将是必死的结局。

    石壁下的烟尘在几秒后散去,萨麦尔战士用武器撑着单膝跪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但给两人的感觉比之前更危险。

    伊文深吸一口气,准备随时用处闪烁法术。

    猛然间,萨麦尔战士有了动作,他站起身来,左脚一蹬地面,巨大的作用力让他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哈维尔,手中武器的尖端直直瞄准他的心脏。

    他的另一只手朝伊文的方向压下去,具有实感的压力挤压着两人的空间,伊文和哈维尔地移动瞬间变得迟缓。

    不用哈维尔提醒,紧绷神经的伊文立即释放法术。

    但是没有效果。

    伊文还来不及疑惑,只能看见前方的哈维尔也朝着敌人冲了过去,他的身体微倾让对方的攻击偏离心脏,紧握的右拳瞄向面具的位置,闪耀的魔力附在拳头之上,带着不可动摇的强力。

    漆黑战士的身影再次一阵闪烁,出现在了哈维尔的身后。哈维尔早有预料,脚步一滑顺势改变方向,手掌准确抓住了战士的后脚,准备直接将其轮飞。

    握在手中的实体突然化为虚无,哈维尔脸色一变,刚刚闪烁过去的敌人在光线下蒸发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感的空气。

    是幻术,分身,还是什么?

    哈维尔已经没有时间去多想,攻击落空的他迅速扑向伊文。他的眼神锁定了伊文背后出现的一道黑影,然而短短的几米距离却让他感到绝望。

    “在你背后!”

    无法分辨是哈维尔还是康斯坦丁的声音,伊文就连转身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因为锋利的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背,他能清晰感觉到后面敌人散发的冰冷杀意。

    到此为止了吗?

    本来剧烈跳动的心脏放弃了挣扎,事物在伊文的眼中变得迟缓,当死亡来敲门时,他的心底反而变得平静。看到哈维尔终于变得惊慌的神情,反而想再跟他斗嘴两句。

    “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对谁的道歉,伊文后背的皮甲被毫无阻碍地刺穿,走马观花的回忆开始出现在他脑海,但他没有时间再去回想了。

    一秒,两秒,三秒。伊文微闭的双眼重新睁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意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将他撕裂,自己现在还是有意识。

    难道攻击快得让我毫无痛苦地走了?这也不是个好消息……

    “……哈维尔?”

    哈维尔站在他面前没有动静,只是脸上又恢复了平静,默默看着伊文身后。

    伊文愣了一下,连忙抽身向前跑到哈维尔身边。他转过身,明白了哈维尔为什么在一边没有动作。

    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了剑身,漆黑战士手中的长剑疯狂抖动,却不能移动一步。

    无声出现的高大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旁,他正是那只手的主人。

    “现在道歉还太早了,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