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委屈巴巴的“大儿子”
答辩完就回去等通知。就像考完试还没出分，那时的心情，说轻松也不轻松，其实还是蛮焦虑的。但是日子总得过，尤其是顾家，眼下最要紧的还不是分数，而是徐晟。
顾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徐晟。
把他送回老家？送到他母亲那里？顾家狠不下这个心。
徐晟的妈妈顾家的婆婆，是个要强又执拗的老太太。任何一个三十多岁就守寡、吃了一辈子苦把儿子拉扯大的女人都有一颗钢铁打造的心。
她坚硬，带刺，强大到不仅可以防御外侵，还能伤害到自己的亲人。徐晟选择考到一千公里以外的大城市读书、工作，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想躲开自己的妈。
徐晟和顾家说过：“从小到大，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我妈的认可。她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句都没有。”
结婚前，顾家只陪着徐晟回过一次老家。顾家在老太太的脸上看不出她对自己的态度。喜欢还是不喜欢？顾家品不出来。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着手。她买了很多礼物，可老太太只看了一眼，就对着自己儿子说了句：“乱花钱！”
徐晟很生气，倒是顾家，比较淡然，还安慰徐晟，老人也是替他们着想，并没有什么恶意。
结婚后，徐晟很少和母亲联系，也不会逼着顾家联络婆媳感情，这倒是让顾家省去了不少麻烦。
眼下，老太太应该正在筹划着和老伙伴们去国外旅游，这个节骨眼上，找她也没有用。
把徐晟送回别墅？顾家也放心不下。大夫明确说了，在恢复正常之前，他身边一定要有人看护。他现在不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
那就只能跟着顾家自己了。可顾家的小房子还要有一周才能入驻。她在租客交房之后又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装修了房子。施工倒是结束了，可家具还没进场。
万般无奈之下，顾家只好带着徐晟又回到赵芳菲的家。
虽然被提前打了预防针，可看到徐晟这直眉楞眼的样子，赵芳菲还是被吓了一跳。
顾家对徐晟说：“家里正在装修，买的家具还没到。咱们这几天在赵阿姨这里借宿，你一定要搞好自己的卫生。
不许把赵阿姨家里弄乱。不许衣着不整。每天要洗澡，遛狗，用洗手间、进其他房间都要敲门。你记住了吗？”
徐晟丧着脸，说：“知道了。”
三毛可是认识徐晟的。虽然徐晟对它不好，动不动就吼一句、踹一脚，可三毛却对徐晟有情有义。它摇着尾巴跑过来，对着徐晟一顿嗅，还热情往他腿上扑。
“15岁”的徐晟居然接受了三毛。
他竟然蹲下身子，伸出手抚摸着小狗。三毛也很配合，很快就躺倒在地上，露出肚皮，让徐晟摩挲。
它的毛又软又密，把手埋在它的肚皮上，徐晟的脸上表现出了松弛的、愉悦的神情，一双眉毛展开了，眼睛里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徐晟问赵芳菲：“阿姨你这狗叫什么名字？”
这一声“阿姨”叫的赵芳菲心都快跳出来了。看来他是真失忆了，还以为这狗是赵芳菲养的呢。
赵芳菲强忍着笑，说：“它叫三毛。是你妈养在我这的狗。你跟他在客厅好好玩，我去帮你收拾床。”
赵芳菲把“你妈”两个字刻意说的很重，像是有意要试探徐晟。可是徐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仍然蹲在地上摸狗。
赵芳菲一把拉起顾家，钻进书房。
赵芳菲代入顾家的感受，着实替她焦虑，说：“徐晟这个样子，可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你有什么打算？这些日子怎么带他？总不能给他找个托管班吧？”
顾家忙着在手机上下单，给徐晟买衣服。徐晟家里的衣服都是西装革履，不适合他现在的“年龄”和人设。顾家饶有兴致地逛着休闲品牌的网店，对赵芳菲的焦虑都没往心里去。
赵芳菲追问顾家，说：“你打算让他睡哪？”
顾家看看书房，和赵芳菲商量，说：“就让他睡书房吧。”
赵芳菲问：“那你睡哪？跟我挤一挤？”
顾家赶紧摇头，说：“别别，这几个月我一个人睡惯了，身边趟不了人。我在你房间打个地铺，现在又不冷，没问题。”
赵芳菲反对，说：“这怎么行？！要不让徐晟在厅里打地铺。一个大男人，之前对你那样，现在也该让他吃点苦。”
顾家想了想，说：“还是算了。我比他皮实，咱俩就当重返大学时代，又睡一个宿舍了，让他在书房踏踏实实睡床吧。”
赵芳菲不解，说：“你不是还对他有旧情吧？”
顾家乐着说：“我这就是一般的人之常情，照顾病患。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现在对他什么感情都没有。如果非要找个关系对标，我觉得，就是保姆阿姨带了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赵芳菲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顾家带徐晟去立规矩，用洗手间要先敲门，洗澡之后要清洁浴室。自己的毛巾、牙杯、牙刷要单独放置，洗澡后要衣着整洁再出来。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洗完后要在指定地点晾晒。
看着徐晟一脸懵懂，顾家干脆拿出纸笔，指挥他，说：“我说，你写。”
幸好他还记得怎么写字。不一会儿，赵芳菲家的洗手间、厨房、冰箱上就贴上了花花绿绿的便签，每一张纸都是提醒，告诉徐晟最简单的生活常识。
徐晟百无聊赖，跟着顾家上了一天班，自己也挺累。他洗洗去睡了。顾家刚歇口气，赵芳菲的电话就响了。
家里就这么大，顾家听出是工作电话，她就把卧室让给赵芳菲，自己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刷手机。赵芳菲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明天？可我什么都没准备……”
放下电话，赵芳菲颓废着走出来，去衣帽间里拿出一只行李箱。顾家不解地问：“这是干什么？”
赵芳菲无奈地说：“让我明天出差，早上8点的飞机。”
顾家看看自己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从沙发上坐起来，说：“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才通知你明早出差？你们这是什么工作？去抢什么新闻啊？”
赵芳菲往行李箱里扔衣服，气鼓鼓地说：“什么新闻啊！一周之前约好的一个探企采访，根本不是我的事，是我同事的。结果人家刚刚说，孩子病了，乙流，要住院治疗，实在走不开。我们头儿就提溜我。”
顾家不解地问：“为什么是你？不能找个男同事吗？”
赵芳菲叹口气，说：“在我们领导眼里，我就是个没家没业的自由人。没老公没孩子，就等于没有任何负担。可以随时随地被使唤。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我现在就是全部门的备胎。”
顾家瞪大了眼睛，说：“这算不算职场霸凌啊？”
赵芳菲说：“这算什么霸凌啊！人家又没骚扰你，又没强迫你，顶多算是个潜规则。我提醒你啊，等你老板知道你离婚以后，也会这么对你。
他们会默认你没有其他爱好和需求，认定你需要全身心投入工作才能弥补生活的空虚。他们让你工作，那是恩赐，你不仅不能抗争，还得感恩戴德。”
顾家愤愤不平地说：“我单身了就不能有社交？就不能去谈恋爱吗？我也有父母要照顾啊，我也有自己的业余生活啊。”
赵芳菲把洗漱包塞进箱子，说：“你我要是20出头，领导自会认定我们还需要谈恋爱。可35岁的单身女人，在领导眼里已经出家了。咱们既不需要男人，也没有男人肯要咱们。所以，就把自己奉献给工作吧，女人！”
两个人在客厅里相互吐槽，赵芳菲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就提高了音量。睡在书房里的徐晟刚刚入睡就被吵醒了。
他一米八的身躯，躺在赵芳菲书房的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委实有点憋屈。自从被车撞，在医院里那几天，徐晟就没睡过一个完整觉。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头晕，感觉整个人在黑暗中翻滚。
徐晟想过要不要和“妈妈”说，可一想到妈妈会说自己“事儿多，矫情！”他就放弃了诉说的念头。
他从医院出来，躺在顾家睡了两个多月的小床上，不知道为什么，顾家身上的味道就像是挥发在了小屋的空气里一样，他闻不出来，但就是觉得，身边的味儿是熟悉的，让他安心。
徐晟刚刚合上眼睛，呼吸渐渐均匀。黑暗中，那辆撞向自己的车没有出现，他还没来得及做梦，赵芳菲一声高过一声的牢骚就把他吵醒了。
徐晟是被惊醒的。躺在床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如同有一头困兽，在疯狂地撞着自己的胸口。那颗心脏啊，有种要跳出来的劲头。
小屋里是黑暗的，窗帘没有拉严，楼外一丝亮光从窗帘缝里漏出来，让徐晟的心稍微踏实了一些。他告诉自己，没事，就是被吵醒了。
可他很愤怒。被惊醒后的狂躁促使他从床上坐起来，他光着脚，看到门缝外漏进来的灯光。他都没有开灯，直接打开门走出来，瞪着客厅里的两个女人，吼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一嗓子分明是从一个成年男人身上发出的，让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那一瞬间，让顾家以为，徐晟回归正常了。
赵芳菲看到徐晟的反应，下意识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们不说话了。”
徐晟站在原地，脸色暗沉，气鼓鼓的，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顾家看不下去了。她是带着徐晟借宿在人家啊！赵芳菲是自己的朋友，不收自己房钱，还给她做饭，怕她焦虑，还陪她散步、遛狗，如今自己带着徐晟这个“前夫儿子”住进来，人家二话不说，没有一句抱怨。徐晟还来劲了！
顾家也不客气，声音不高，可语气够硬。她冲徐晟说：“你怎么说话呢？咱们住在人家家里，你不知道感恩，还挑三拣四！哪来的那么大脾气？”
这口气，真像是虎妈在训孩子。
赵芳菲又是一愣。她心说，顾家这是哪里来的勇气？这么快就代入了。
让赵芳菲更加没料到的是徐晟的反应。看到顾家板起脸来训自己，徐晟突然眼圈就红了，没有任何过度，就哽咽着说：“我被车撞了，你从头到尾都没安慰过我，也不问我还疼不疼。我在医院没睡过一个整觉，好不容易睡着了还被你们吵醒。你还吼我……”
说着说着，徐晟的五官就扭成了一团，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了。
还没等顾家说什么，赵芳菲自己先代入成了“阿姨”，赶紧对顾家说：“你快哄哄他。我最怕看见孩子哭。”
顾家也没想到，徐晟居然这么委屈。她还真是忽略了，忘记了徐晟此时就是个孩子。
她从沙发上走下来，也没穿拖鞋，和徐晟一样光着脚，走到他跟前，柔声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我们吵你睡觉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在这里说话了。这几天我太忙了，公司事情太多，也没顾上关心你，你别委屈了啊。
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咱们就去医院。家里刚装修完，等家具都装好了，散散味道，咱们就可以回家了。这几天咱们借住在赵阿姨这里，你也要有礼貌……”
赵芳菲也走过来，仰视着看着一米八身高的徐晟的脸，小心翼翼地说：“徐晟，你别难过了啊。你想吃冰淇淋吗？吃个冰淇淋再睡觉，好不好？阿姨给你道歉啊。”
徐晟居然“嗯”了一声。
顾家差点笑出来。这个场景就应该录下来，等徐晟恢复正常了再放给他看！
顾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徐晟。
把他送回老家？送到他母亲那里？顾家狠不下这个心。
徐晟的妈妈顾家的婆婆，是个要强又执拗的老太太。任何一个三十多岁就守寡、吃了一辈子苦把儿子拉扯大的女人都有一颗钢铁打造的心。
她坚硬，带刺，强大到不仅可以防御外侵，还能伤害到自己的亲人。徐晟选择考到一千公里以外的大城市读书、工作，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想躲开自己的妈。
徐晟和顾家说过：“从小到大，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我妈的认可。她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句都没有。”
结婚前，顾家只陪着徐晟回过一次老家。顾家在老太太的脸上看不出她对自己的态度。喜欢还是不喜欢？顾家品不出来。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着手。她买了很多礼物，可老太太只看了一眼，就对着自己儿子说了句：“乱花钱！”
徐晟很生气，倒是顾家，比较淡然，还安慰徐晟，老人也是替他们着想，并没有什么恶意。
结婚后，徐晟很少和母亲联系，也不会逼着顾家联络婆媳感情，这倒是让顾家省去了不少麻烦。
眼下，老太太应该正在筹划着和老伙伴们去国外旅游，这个节骨眼上，找她也没有用。
把徐晟送回别墅？顾家也放心不下。大夫明确说了，在恢复正常之前，他身边一定要有人看护。他现在不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
那就只能跟着顾家自己了。可顾家的小房子还要有一周才能入驻。她在租客交房之后又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装修了房子。施工倒是结束了，可家具还没进场。
万般无奈之下，顾家只好带着徐晟又回到赵芳菲的家。
虽然被提前打了预防针，可看到徐晟这直眉楞眼的样子，赵芳菲还是被吓了一跳。
顾家对徐晟说：“家里正在装修，买的家具还没到。咱们这几天在赵阿姨这里借宿，你一定要搞好自己的卫生。
不许把赵阿姨家里弄乱。不许衣着不整。每天要洗澡，遛狗，用洗手间、进其他房间都要敲门。你记住了吗？”
徐晟丧着脸，说：“知道了。”
三毛可是认识徐晟的。虽然徐晟对它不好，动不动就吼一句、踹一脚，可三毛却对徐晟有情有义。它摇着尾巴跑过来，对着徐晟一顿嗅，还热情往他腿上扑。
“15岁”的徐晟居然接受了三毛。
他竟然蹲下身子，伸出手抚摸着小狗。三毛也很配合，很快就躺倒在地上，露出肚皮，让徐晟摩挲。
它的毛又软又密，把手埋在它的肚皮上，徐晟的脸上表现出了松弛的、愉悦的神情，一双眉毛展开了，眼睛里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徐晟问赵芳菲：“阿姨你这狗叫什么名字？”
这一声“阿姨”叫的赵芳菲心都快跳出来了。看来他是真失忆了，还以为这狗是赵芳菲养的呢。
赵芳菲强忍着笑，说：“它叫三毛。是你妈养在我这的狗。你跟他在客厅好好玩，我去帮你收拾床。”
赵芳菲把“你妈”两个字刻意说的很重，像是有意要试探徐晟。可是徐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仍然蹲在地上摸狗。
赵芳菲一把拉起顾家，钻进书房。
赵芳菲代入顾家的感受，着实替她焦虑，说：“徐晟这个样子，可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你有什么打算？这些日子怎么带他？总不能给他找个托管班吧？”
顾家忙着在手机上下单，给徐晟买衣服。徐晟家里的衣服都是西装革履，不适合他现在的“年龄”和人设。顾家饶有兴致地逛着休闲品牌的网店，对赵芳菲的焦虑都没往心里去。
赵芳菲追问顾家，说：“你打算让他睡哪？”
顾家看看书房，和赵芳菲商量，说：“就让他睡书房吧。”
赵芳菲问：“那你睡哪？跟我挤一挤？”
顾家赶紧摇头，说：“别别，这几个月我一个人睡惯了，身边趟不了人。我在你房间打个地铺，现在又不冷，没问题。”
赵芳菲反对，说：“这怎么行？！要不让徐晟在厅里打地铺。一个大男人，之前对你那样，现在也该让他吃点苦。”
顾家想了想，说：“还是算了。我比他皮实，咱俩就当重返大学时代，又睡一个宿舍了，让他在书房踏踏实实睡床吧。”
赵芳菲不解，说：“你不是还对他有旧情吧？”
顾家乐着说：“我这就是一般的人之常情，照顾病患。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现在对他什么感情都没有。如果非要找个关系对标，我觉得，就是保姆阿姨带了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赵芳菲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顾家带徐晟去立规矩，用洗手间要先敲门，洗澡之后要清洁浴室。自己的毛巾、牙杯、牙刷要单独放置，洗澡后要衣着整洁再出来。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洗完后要在指定地点晾晒。
看着徐晟一脸懵懂，顾家干脆拿出纸笔，指挥他，说：“我说，你写。”
幸好他还记得怎么写字。不一会儿，赵芳菲家的洗手间、厨房、冰箱上就贴上了花花绿绿的便签，每一张纸都是提醒，告诉徐晟最简单的生活常识。
徐晟百无聊赖，跟着顾家上了一天班，自己也挺累。他洗洗去睡了。顾家刚歇口气，赵芳菲的电话就响了。
家里就这么大，顾家听出是工作电话，她就把卧室让给赵芳菲，自己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刷手机。赵芳菲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明天？可我什么都没准备……”
放下电话，赵芳菲颓废着走出来，去衣帽间里拿出一只行李箱。顾家不解地问：“这是干什么？”
赵芳菲无奈地说：“让我明天出差，早上8点的飞机。”
顾家看看自己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从沙发上坐起来，说：“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才通知你明早出差？你们这是什么工作？去抢什么新闻啊？”
赵芳菲往行李箱里扔衣服，气鼓鼓地说：“什么新闻啊！一周之前约好的一个探企采访，根本不是我的事，是我同事的。结果人家刚刚说，孩子病了，乙流，要住院治疗，实在走不开。我们头儿就提溜我。”
顾家不解地问：“为什么是你？不能找个男同事吗？”
赵芳菲叹口气，说：“在我们领导眼里，我就是个没家没业的自由人。没老公没孩子，就等于没有任何负担。可以随时随地被使唤。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我现在就是全部门的备胎。”
顾家瞪大了眼睛，说：“这算不算职场霸凌啊？”
赵芳菲说：“这算什么霸凌啊！人家又没骚扰你，又没强迫你，顶多算是个潜规则。我提醒你啊，等你老板知道你离婚以后，也会这么对你。
他们会默认你没有其他爱好和需求，认定你需要全身心投入工作才能弥补生活的空虚。他们让你工作，那是恩赐，你不仅不能抗争，还得感恩戴德。”
顾家愤愤不平地说：“我单身了就不能有社交？就不能去谈恋爱吗？我也有父母要照顾啊，我也有自己的业余生活啊。”
赵芳菲把洗漱包塞进箱子，说：“你我要是20出头，领导自会认定我们还需要谈恋爱。可35岁的单身女人，在领导眼里已经出家了。咱们既不需要男人，也没有男人肯要咱们。所以，就把自己奉献给工作吧，女人！”
两个人在客厅里相互吐槽，赵芳菲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就提高了音量。睡在书房里的徐晟刚刚入睡就被吵醒了。
他一米八的身躯，躺在赵芳菲书房的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委实有点憋屈。自从被车撞，在医院里那几天，徐晟就没睡过一个完整觉。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头晕，感觉整个人在黑暗中翻滚。
徐晟想过要不要和“妈妈”说，可一想到妈妈会说自己“事儿多，矫情！”他就放弃了诉说的念头。
他从医院出来，躺在顾家睡了两个多月的小床上，不知道为什么，顾家身上的味道就像是挥发在了小屋的空气里一样，他闻不出来，但就是觉得，身边的味儿是熟悉的，让他安心。
徐晟刚刚合上眼睛，呼吸渐渐均匀。黑暗中，那辆撞向自己的车没有出现，他还没来得及做梦，赵芳菲一声高过一声的牢骚就把他吵醒了。
徐晟是被惊醒的。躺在床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如同有一头困兽，在疯狂地撞着自己的胸口。那颗心脏啊，有种要跳出来的劲头。
小屋里是黑暗的，窗帘没有拉严，楼外一丝亮光从窗帘缝里漏出来，让徐晟的心稍微踏实了一些。他告诉自己，没事，就是被吵醒了。
可他很愤怒。被惊醒后的狂躁促使他从床上坐起来，他光着脚，看到门缝外漏进来的灯光。他都没有开灯，直接打开门走出来，瞪着客厅里的两个女人，吼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一嗓子分明是从一个成年男人身上发出的，让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那一瞬间，让顾家以为，徐晟回归正常了。
赵芳菲看到徐晟的反应，下意识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们不说话了。”
徐晟站在原地，脸色暗沉，气鼓鼓的，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顾家看不下去了。她是带着徐晟借宿在人家啊！赵芳菲是自己的朋友，不收自己房钱，还给她做饭，怕她焦虑，还陪她散步、遛狗，如今自己带着徐晟这个“前夫儿子”住进来，人家二话不说，没有一句抱怨。徐晟还来劲了！
顾家也不客气，声音不高，可语气够硬。她冲徐晟说：“你怎么说话呢？咱们住在人家家里，你不知道感恩，还挑三拣四！哪来的那么大脾气？”
这口气，真像是虎妈在训孩子。
赵芳菲又是一愣。她心说，顾家这是哪里来的勇气？这么快就代入了。
让赵芳菲更加没料到的是徐晟的反应。看到顾家板起脸来训自己，徐晟突然眼圈就红了，没有任何过度，就哽咽着说：“我被车撞了，你从头到尾都没安慰过我，也不问我还疼不疼。我在医院没睡过一个整觉，好不容易睡着了还被你们吵醒。你还吼我……”
说着说着，徐晟的五官就扭成了一团，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了。
还没等顾家说什么，赵芳菲自己先代入成了“阿姨”，赶紧对顾家说：“你快哄哄他。我最怕看见孩子哭。”
顾家也没想到，徐晟居然这么委屈。她还真是忽略了，忘记了徐晟此时就是个孩子。
她从沙发上走下来，也没穿拖鞋，和徐晟一样光着脚，走到他跟前，柔声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我们吵你睡觉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在这里说话了。这几天我太忙了，公司事情太多，也没顾上关心你，你别委屈了啊。
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咱们就去医院。家里刚装修完，等家具都装好了，散散味道，咱们就可以回家了。这几天咱们借住在赵阿姨这里，你也要有礼貌……”
赵芳菲也走过来，仰视着看着一米八身高的徐晟的脸，小心翼翼地说：“徐晟，你别难过了啊。你想吃冰淇淋吗？吃个冰淇淋再睡觉，好不好？阿姨给你道歉啊。”
徐晟居然“嗯”了一声。
顾家差点笑出来。这个场景就应该录下来，等徐晟恢复正常了再放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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