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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顶点屁用

    “百里大人,小子有一事相求,请问您是否有办法将我送出这祭坛?”

    百里雀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没辙。”

    李青红头颅低垂,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嘴上轻轻地哦了一声,他有想过武神也不是全能的,武道争锋不代表谙熟术法之道,可还是忍不住地去怀揣着这份不多的希望进殿询问。

    听到了这个不想听到却也在意料之中的答案,李青红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要离开。

    “哭哭啼啼,像个小娃娃一样!”

    话音未落,李青红便感到周身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压制,全身上下的皮肉、经脉、穴位持续不断地传来剧痛,不给他留有丝毫喘息的余地。

    他就像木桩一样被钉在原地,浑身剧痛无力,倒不下去,更无法离开。

    像小娃娃?他就是小娃娃。

    从小娇生惯养,未经苦难,不懂别离。

    十年岁月余不出两年,所谓内心坚韧的条条框框,对他来说太过严苛。

    哪怕是命里欠的,从小苦难加身的孩子,也未必会表现地更从容。

    可百里雀还是得给他施压。

    情况糟糕,希望渺茫,哪怕一切都来不及,难道路就不走了吗?

    当肉体的痛苦短暂地盖过内心,让他无暇顾及情绪,才能从摇摆如火烛的内心中,挤出一分清明,生出一点心气。

    “走出这大殿,在墙根底下找一处躲起来,愁苦度过三个月,你便心安理得了吗?”

    小子,既然你入的了老夫的眼,老夫就拉你一把。

    百里雀加重语气,带着几分怒意地说道:“老夫的地盘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哪怕你想好了,像条狗一样滚出去干等这三个月,也得凭本事滚出去,挣脱老夫这点拳意,从门槛爬出去。”

    “或者,把脸上的汤汤水水憋回去,老夫练练你,免得三个月后你出去了还是屁用不顶。”

    正如百里雀所想,巨大的痛苦之下,李青红几近昏厥,根本无暇顾及心中复杂的情绪。

    李青红的感官处于半封闭状态,情况严峻程度不弱于跨过花开境的那次渡劫。

    老武神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朵,帮他提了一口气。

    看似有的选,实则没的选,这样才更容易向前走。

    半月后……

    祭坛中,大殿内。

    传承邪君名号的中年男子候在百里雀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这孩子不会没挺住……那啥了吧。”

    “还有口气。”

    听出老武神语气中的不悦,中年男子知趣不再细问。

    半月来,李青红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这正是百里雀涨火气的原因,龟缩在原地不动,身体承受的痛苦并不会因此减弱半分。

    在他看来,以李青红的资质,想要摆脱这点拳意,最多只要个三五天。

    按老人的脾气,早在几天前就想撂挑子不管了。

    不知自救者难救。

    或许是想到了李青红初入大殿,屡次登上演武台的犟劲儿,心中怒骂李青红不争气的老人最后还是心软,决定多观察几天。

    要是放弃抵抗,任由拳意摧残,李青红体质再好,到第十天也该死透了。

    撑到半月有余还剩口气吊着,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李青红有保命的灵宝傍身,或是有吊命的秘法、符箓之类。

    此类手段一般都有迹可循,尤其是命悬一线之际,灵气流动的脉络会被放大,哪怕品阶再高,手段再高明,想躲过百里雀的感知也几乎不可能。

    而另一种……

    百里雀眼神灼灼地盯着前方半死的李青红,似是在给身后的中年男子解释道:“这臭小子是故意的,一边装死,一边偷学。”

    “偷学?”

    “置身其中,偷学老夫的拳意。”

    邪君一时间震惊地说不出话,跟老武神相处多年,不曾修习拳法的他,耳濡目染也知道,拳招是面,拳意是里。

    天底下模仿百里雀拳招者不在少数。

    大道同归,未曾登顶便都在路上,“武神”二字未必是武道的终点,但毋庸置疑是以武证道的路子上走在最前面的探路人。

    修行好似爬山,四面八方都是通向峰顶的道路,选择一条别人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比重新摸索轻松得多。

    往往看似另辟蹊径成为一方霸主的人,修行道路向前追溯都与已有的道路合为一处,创新是“温故才知新。”

    百里雀作为武神,所走之路,起初是畅通无阻的大路,人人皆可走上一走,走着走着,路变得越来越窄,有些人碍于自己的资质和想法中途改路。

    能感悟武神拳意的多是已经在自己的路上走了很远的路,登山路已过半程,能从中有所感悟,却不能基于此道来登顶,就好像在山间岔路与另一条路上的登山者挥了挥手,打声招呼。

    而李青红,修行不足一年,十余岁的年纪,才刚刚踏上修行这座山。

    “孺子可教也。”百里雀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将压在李青红周身的拳意又加重了两成,在少年的周围形成土黄色的光晕。

    感受到身上的压力增加,如冬日里僵死野狗般的李青红猛地睁开双眼,稚嫩的脸上没有被痛苦吞没,流露出一丝平静的意味。

    他挣扎着向百里雀走去,好似被人牢牢攥住双腿,使出全力才能将脚掌离地半寸,索性拖拽着身子向前挪动。

    汗水混着血污在地上留下痕迹,好似一条蛆虫向老人一点点延申。

    对抗拳意,每分每秒都在消耗体力,经历了十多天的不眠不休,李青红的体力已经见底。

    他要走到百里雀面前,给出自己的回答。

    不能被还未发生之事拦住他前进的脚步。

    无论岳真山是否有变故,爷爷是否安然无恙,他都要变得比现在强大。

    往前走,才能看得见希望。

    瞧着少年慢慢吞吞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百里雀并不着急,心中愈发地满意。

    待李青红在他身前一步距离站定,百里雀眼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赞赏的神色,他盯着少年澄澈的双眼,笑问道:“老夫的拳意如何?”

    “很厉害,可惜我还只学到皮毛。”

    百里雀施加在他身上的拳意已被他成功化解,昏黄的光晕渐渐隐去,消散不见。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说来听听。”

    “想出去之后,顶点屁用。”李青红咧嘴一笑,早已到极限的身躯摇晃几下,向前栽倒而去。

    百里雀探出手揪住李青红后背处的衣服,随即往身后中年男人的方向一丢。

    男人赶忙接住李青红,心领神会。

    “让这小子休息好了再来,后面就没这么轻松了。”

    “是。”

    百里雀心情大好,阔步走到大殿门前,仰头看向浑浊不清的天幕。

    果然,祭坛里的天,过了再久也没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