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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招兵买马

    湖田山,万人活墓,源源不断的花岗岩从更高处的鹤午山上运下来。

    冢址已经全部规划好了,整整一万座,活墓也叫生坟。生坟通常是指那些活过了一甲子的老人,在生前请来风水先生给自己选好墓址建好墓穴,为身后事做准备。活墓生坟与实墓不同的是墓碑上没有刻字,墓碑留白是留给身后人去书写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涉及子孙后代的繁衍生息问题,老人死后墓碑上是要刻下生前所有直系子孙的名字的。然而很多活过了一甲子的老人建了活墓之后,又多活了几年甚至几十年,在这些年月里子孙后代又不断添出新丁,若早早刻字便会有遗漏,而墓碑上一旦刻字就不允许有任何更改的。越国民间的土葬与北方不同,在有斜坡的山体上往里钻出一个可以容纳木棺大小的洞穴,待人死后把棺材抬到墓口前,然后把棺材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毛竹片上,然后多人用力齐推,棺材便会顺着滑溜的竹片进到墓中,最后再封住墓门立碑,如此,下葬的所有仪式和环节才算完成。

    按照越国民间风俗,那些在幼年,少年以及青壮年死去的人们,他们不但不能建活墓,甚至连入实墓安息的资格都没有。确切的说就是三十岁之前死去之人,不可以操办丧礼,死后挖个坑埋了就算了事,每个地方都有那么一块专属幼年夭折,青年死亡之魂的留地,俗称嫩魈弯。

    湖田山活墓群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那是留给一群有信仰,有尊严,为国而捐躯的军人们的。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年少时参军,凭着坚定的信仰抛头颅洒热血,还未来得及成家传代享受胜利的果实,便命丧沙场了,这些人是真正的民族英雄,礼制可以更改,但民族大义必须弘扬。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若人们没有了信仰,没有大义,那就失去了根基,没有认同感,如同浮萍,浮而游荡。

    落日余晖霞耀大地,山脚下,最后一抹霞光落在了岩石上那个有些孤单的背影。

    “草民欧龙阳拜见睿孝将军。”岩石下方,欧龙阳往上丢了一块小石子,随后又侧身躲在了石缝里,暗自偷笑。

    神游千里,思在他乡,被欧龙阳一声打断,苏煜从岩石上跳了下来,伸出头往石缝里看了一眼苦笑道:“龙阳哥连你也来调侃我了。”

    欧龙阳笑嘻嘻的从石缝里走了出来,看着有些消瘦的表弟,收住了笑意,“怎么啦,又在想西施姑娘了吗?”

    苏煜双眼微闭,摇头又点头,随后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想的更多的却是黄霖。”

    “不奇怪呀,你身在其中当局者迷,旁观者可是看的很清楚,其实在你心里黄霖更有份量,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可是当初听到西施入吴的消息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真的是在滴血的,难道还会有错觉?”

    “肯定不是错觉,你当时心里难受是真的,可是你有没有认真想过,这种难受是因为失去西施失去了爱,还是因为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而产生的痛呢?”

    “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一种是失去爱人刻骨铭心的痛,另一种是自我责罚撕心裂肺的痛。”

    “那还不是一样都痛。”苏煜这才想起分别多时的表哥突然出现,问道:“龙阳哥,是舅舅叫你来的吗?”

    “我去了一趟姑苏城,黄霖刻意躲着不见,我爹的意思是姑苏那边有陈飞海照看着不会有差错,所以暂时还是不要去找黄霖回来为好,让她去做她认为要做的事情,否则她也和你一样打不开心里那个死结,你们这对冤家啊,真是冤到家了。”

    苏煜听到已经知道了黄霖的下落,一阵欢喜,随之又叹起气来,“不知道黄霖现在过的怎样?那日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就怪到她头上去了呢?不可饶恕,真是不可饶恕……”

    欧龙阳看着表弟起伏不定的表情道:“放心吧,跑不了的。”

    “说谁跑不了呢?我可答应子夫姑娘,不做出一番成绩不去见她的,当然不会跑啦。”黎良从山脚边上走出来,念念有词道。

    苏煜努力憋着不笑的表情实在是滑稽,当目光触及同样憋着满脸通红的欧龙阳,二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啊,我说的不是实话么?”看着二人哈哈大笑,黎良一脸不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实话,确实是实话……”

    “这还差不多,无故被你们二人傻笑一通,把我都笑傻了,我可是有正当事体才来找苏煜的,不对,应该叫睿孝将军才对。”

    “睿孝将军等到日后出征时再叫吧,当下还是直呼姓名为好。”

    黎良想了想道:“那就听你的吧,我来找你是想问何时回去军营,我还等着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呢,总不能大材小用安排我在此地建造万人空冢吧。”

    “黎良,这是英雄冢,将来是万千民族英雄栖身之地,何其神圣啊!”苏煜顿时严肃起来,随后道:“当然,人尽其能,物尽其用,像你这等不高不低之人应该用到不高不低之处。”

    ”别在卖关子了可好?”

    “大王已经回宫,这两日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就该踏上征程了,不过,我们回军营,你去权州。”

    “凭什么说话不算数,不是说要带我上战场的吗?”

    “黎良啊,黎良,你武功不弱,身怀“风遁世”轻功更是独步武林,可是脑子怎么缺根筋呢?我来问你,权州那边有你熟悉的人吗?”

    “当然有啊。”

    “有什么人?”

    “我师父龙山子,还有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师弟。”

    “你师弟是什么人?”

    “听说是将门之后,武功如何先不说,这小子手下还有三千水师,水师……你该不是叫我去借兵吧?”

    “当然不是,你那师弟虽然手下有三千水师,可那是保卫他的家园的,与其让人为难,还不如不去为难。如果我们连头都开不好,那又何谈大业成功。”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学习水师指挥?”

    “勉强算是说对了,但是要从普通水师员卒做起,从零起步一关不落去学遍悟全。”

    “让我去当一个新兵卒?”

    “去不去由你,不去就留在此地建英雄冢,再不行就滚回夷州去见你那梦中情人子夫姑娘。”苏煜语气坚定,眼神刚毅,身上隐约有了一些大将风范。

    “我听得怎么有点威胁的味道,真是虎落平阳被……被……”黎良有点懒散的双眼甫一触到少将军那双凌厉的眼神,“被……被龙欺,我去。”

    在夷州“梦玲珑”见到当子夫的时候,苏煜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尤其是楼外种的花草树木,楼内物品的摆设喜好,都在记忆中一一出现过。后来在凤阳山见到公子锐那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子夫就是公子锐的姐姐,越王唯一的女儿,当朝公主勾蓉。

    确定当子夫就是公主勾蓉后,苏煜便推翻了原先的安排,原本打算让黎良留在自己身边,将来结合其之所长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不求大功但求无过,这样一来,既不失承诺,又能最大程度保友人安全。既然知道了当子夫的身份,这位有着大智大勇的公主殿下自然是有着更大的期望,将来交三军水师于黎良,功成则不负期许了。

    天黑了,浦利和贺向已经换上戎装,百战老卒有着常人不及的敏锐性,日盼夜盼,终于盼到重回那个热血沸腾的军营时刻了。

    “睿孝将军,魏宁,程贾二人飞鸽来信,问何时归队?”浦利单膝跪地道。

    苏煜伸手扶住浦利双臂,“浦叔请起,回信过去,即日便可归队。”

    “另有消息传来,京城北边约五十里处,一个叫“长井湾”的地方,暗中屯了不少兵马,日夜进行操练。”

    “京城那边的事情自有人会去管,切莫越界。”

    浦利,贺向,魏宁和程贾,四人职务一样,都是原大将军麾下先锋营百夫长。顾名思义,百夫长就是一百人的队伍里的最高长官,越国的兵制设定一营为五百人,先锋营例外,有整员一千兵众,设千夫长一名,百夫长十名。当年越吴两国集主力于洞庭湖决战,越军上百个营的兵力全数被歼,先锋营一千兵马打的只剩下三十人,千夫长和六名百夫长阵亡,可想而知,战争打的有多么的激烈。而在如此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了的老卒,是国之瑰宝,更是一面永不言败的旗帜。

    这两日来,陆陆续续来了几批老幼妇孺,这些人都是原来战死的的兵卒家属,他们与后来的军属以及将来的烈属们一样,将在这里世代居住下去。

    “苏煜哥哥,我们都回去了,这里谁来看管呀?”叶子淳看着眼前的老弱妇孺,心里泛起爱心。

    “武夷仙翁不日便到,日后这里就不劳我等操心了。”苏煜拍着小霸王的肩膀安慰道。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请来武夷仙翁?这老头的死心眼咱俩可是领教过的呀。”黎良接话道。

    “黎良,做人要懂点礼貌,老人家摆了你一道,那是你的道行不够,怪不得别人。”

    “你还不是一样被人摆了一道,要让他下山,我看悬。”

    “放心吧,悬不了……”

    诸事安妥,苏煜,欧龙阳,黎良,浦利和贺向五人启程回城。一路走来,每过一个乡村都有乡民组成的自卫队在巡逻,百姓,商人和工匠,各行各业的人们,不管是出行还是讨生活,都更加规范了。

    五人日行夜息,四日后才抵达……

    欧府,欧解仲和叶不机大人父子俩已在剑池湖边等候,日前,朝廷下旨,龙泉由县升级为郡,下辖姑篾、莲城、衢江、遂松、云景等九个县,叶不机大人由小小芝麻官直升为郡守大人。

    稍作休息之后,浦利和贺向便回各自的军营去了。欧龙阳,苏煜和黎良三人来到剑池湖边。

    三人坐定,郡守大人首先发话,“日前,朝廷下旨龙泉由县升级为郡,这是好事。但是责任也随之加重了,郡府的治安防守固然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要为接下来的军营屯兵做好最有力的保障。”

    “朝廷下封不下兵,原来县府的四百兵员便如杯水车薪,不够用了,看来郡府招兵买马已是迫在眉睫。”欧解仲点头道。

    “招兵守土是朝廷允许的,招些府兵倒也不会引起注意,关键是军营方面既要扩充兵员又不能外泄消息尤其是难。苏煜侄儿不能分身军营之外事体,看来龙阳侄儿也要独当一面了。”

    “龙阳但听叶叔叔安排就事。”欧龙阳回话道。

    “如此便有劳叶叔叔了。”苏煜屈身行了一个尊长辈之礼。

    郡守大人点头道:“长辈之礼叶叔受之无愧,官场之礼却是要反过来咯,你是睿孝将军,我是郡守,你是从一品,我是四品,差你一大截。

    “爹,欧伯伯,你们说话怎么总是阴里阳气的,就不能有话直说吗?”小霸王叶子淳忍了很久,也等了很久,见大人们还不进入主题,实在是忍不住便开始抢话了。

    “不懂礼数的小崽子,不得无礼,再这样下去,你苏煜哥哥带不带你还不一定呢。”郡守大人轻斥道。

    叶子淳来到苏煜后方,看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父亲,“谁稀罕像你一样当个没有霸气的文官,我可是要跟着苏煜哥哥当四面威风的武将的。”

    “好,有志气,哥哥一定带你上战场杀敌,当一个八面威风的将军。”苏煜直接把四面威风升为八面,看着坐在身边一脸自豪感的小霸王。

    欧解仲拿出俩封信交给黎良,“这两封信一封是我写给你师父龙山子的,另一封是小女龙馨写给你师弟翁红的。翁红之父乃昔日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今带着亲兵出走权州,想是无意再介入诸侯之战,因此公函便没有私信抵用了,你去权州也应以私交行事,万不可轻涉于公。”

    黎良起身,接过信件道:“小辈记下了。”

    “明日启程去往权州,一方水土一方规则,千里走单骑去,望你领千军万马回。”

    清晨,欧解仲与苏煜站在城墙上送别远行的黎良,直到单骑消失在视线中。

    “煜儿,你柳姨虽然在母亲的陪同开导下,已经慢慢走出了悲伤,可还是时常一人偷偷落泪,得空去看看她吧,唉!和睦的一家子就这样分散了。”欧翊文坐在桌旁,手拿针线缝补衣裳。

    “娘,孩儿不知该如何面对柳姨,生怕柳姨一见到孩儿又要勾起伤感的回忆。”苏煜也想去看望柳彦,可是心里过不去。

    “煜儿自己决定就好,为娘也只是说说而已。”

    欧府独院,苏煜偷偷的爬在围墙上,看着柳彦满头银发佝偻的身躯,眼眶湿润……

    欧龙阳被父亲派往郡界去驻守了,那是第一道关卡,最重要的防守一线。

    魏宁与程贾各带二百余名新老兵卒前来汇合。

    如此一来,黄南和下堡两军营的总兵数已达到了千员上下,朝廷那边迟迟不见有粮草送来,兵员愈多问题便显露出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后勤工作。魏宁等四位昔日百夫长虽然作战勇猛,但是对于后勤供应却是一窍不通束手无策,此时,考验一军主将的调度和协调等总体能力便显现出来了。

    虽然欧解仲早就在谋划军粮一事,但随着军队的体量越大,缺口便越来越大。暗下从外地买粮回来,加上以其他如香菇等可食用物资充当军粮,仍是杯水车薪。

    清晨,百鸟欢唱,“叽叽喳喳”声在山谷中回荡,像一支委婉动人的歌曲,陶冶着那些早起勤劳的人们的情操。

    苏煜独自一人坐在高处岩石上沉思,不远处,军营里吹响晨练的号角,老卒带新兵,旧人换新颜。三人成行,九人一队,步伐整齐士气高昂。

    东方渐白,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士卒们结束了晨练回营用早膳去了,空气又开始宁静起来。

    苏煜一个纵跃,从岩石上跳了下来,早训的时间到了。

    远处,一杆大旗随风飘扬,旗上写着偌大一个“墨”字,苏煜伸手擦了擦双眼,心中大喜,飞快的向大旗处奔去。

    “墨大哥,真的是你们啊?”人还未站稳,苏煜便高兴的脱口而出。

    扛着“墨”字大旗走天下,当然是墨氏镖局。

    墨氏三兄弟跳下马来,老大墨江行了一个拱手礼,道:“恭喜苏兄弟受封睿孝将军。”

    苏煜赶忙伸手去扶,“使不得,在墨大哥面前,苏煜还是小弟,不曾有变。”

    墨江面露喜色,对眼前这位小兄弟是打心里喜欢,“私交归私交,来到越国地界,道理还是不可少。”

    老三墨湖向来性急直爽,生来最厌繁琐礼节,见大哥与苏煜在客套寒暄,便忍不住开始插话了,“苏兄弟,看我们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说罢大手一挥,随行镖众拉开覆盖在马车上的草禾,整整二十马车的粮食呈现在苏煜面前。

    苏煜看着满满二十车粮食,眼神里有激动更有感动,一个屈身,单膝下地,“感谢三位大哥雪中送炭,请受小弟一拜。”

    “万万不可。”

    “苏兄弟见外了。”

    “喂,这样我可不想和你喝酒了。”

    墨氏三兄弟各说各的。

    苏煜会心一笑,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三位大哥,进营说话。”

    魏宁率浦利,贺向和程贾已经等候在营帐前,待马车停妥,便开始接收粮食入仓。

    护镖的六名墨家弟子协同兵员清点粮食,墨氏三兄弟随苏煜进入主帐内。

    军营主帐内是有主次座位之分的,苏煜说什么都不肯在主将位上就坐,非要搬来长桌和矮凳与墨氏三兄弟围坐在一起。

    随后又拿出珍藏的四坛上好老酒,一人面前摆上一坛,“三位大哥一路劳累,此处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小弟已吩咐下厨把昨日捕获的几只野禽杀掉炖了,给大哥们下酒。”

    老三墨湖迫不及待的打开坛封,伸长鼻子闭着眼睛在坛口处一闻,一副陶醉的模样,“真香,我墨老三走遍天下最留恋的还是越国老酒,醇香味正啊。”说完要自顾自的倒满一碗如杜鹃红色,娇艳欲滴的老酒,“等不及了,等不及了。”端起大碗一饮而尽。

    “老三就是这种性格,到哪都改不了,还望苏兄弟莫要见怪。”墨江看着苏煜,苦笑道。

    “墨大哥不必在意,小弟就喜欢三哥这种豪爽的性格。”苏煜笑着道,半旬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开怀的笑。

    得了好处,当然免不了一番感谢,虽然这批粮草是舅舅欧解仲从枝方岛采购而来,墨氏镖局只负责押运,但是在非常时期,能把货物平安送到,且不走漏风声,已是天大的人情了。

    墨江见三弟又斟满一碗老酒,便不再制止,手拿矮凳移身到苏煜旁边坐下,“墨氏镖局走这趟镖,其中有家主与令舅欧先生的私交在,也有家主对苏兄弟的期望所在。”

    墨老大此话不假,以墨家的社会地位,如果不是因为深厚的私交所在,那是给再多的镖费也不可能请的动的。

    既然把话说的这个份上,再说客套话便显得矫情了,苏煜清了清喉嗓,正色道:“墨大哥,这些时日以来,小弟被粮草一事搞得是焦头烂额,今日送来的这些粮食虽然解了燃眉之急,可是日后随着兵员的增加,粮草需求就更大了,如此下去,一味的靠等靠送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看来苏兄弟已经看到了问题的实质。”墨江点头道:“临行前,家主让我带话给你,你且听之,或许能从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墨大哥请说。”

    “家主的原话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日后出征时,后勤大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过这是将来要解决的事,与现下存在的问题没有必然关系。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屯兵期间的物资短缺问题,然而又绝不能因为解决粮草之需而暴露了屯兵之事,否则就是主次不分,犯了逻辑错误,顾此失彼最终将前功尽弃。”

    一番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苏煜听得一头雾水,一时间失去了反应能力,眼神恍惚顾自发呆。

    “苏兄弟且听下去。”见苏煜听得云里雾里直犯傻,墨江不再卖关子,“家主又说,世间万物固然有规律可循,可是规律并不是千篇一律一成不变的,同样的事物在不同的时间和环境里有着不同的规律,说白了,就是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得出的规律,才是最正确的规律。家主赠言,以农养军,自产自足。”

    听完一番高论,苏煜点点头,又苦笑着摇摇头,估计一时半会消化不了,心里犯迷糊,嘴上却是不能失礼,“请墨大哥回去以后,代小弟谢过墨老先生金言,小弟定不会辜负老先生的期望。”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是真的没有底气。

    墨江看着苏煜一筹莫展的表情,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事,是我等此次押送粮草过程中,所经过的道路关卡设置,老兄觉得有些漏洞,给你提出一点建议。”

    听到道路关卡设置方面的情况,苏煜瞬间打起精神道:“墨大哥精通兵器和机关构造之术,擅长城防攻守之法,能得到墨大哥的指点,乃小弟之万幸。”

    “墨氏镖局有天下通碟,往常押镖走镖都是通行无阻,此次运送粮草是暗中进行,因此还是颇费了一些周折。幸好龙泉由县升为郡府,我等绕过北边京城眼线范围,改道自郡属的衢江县入境,否则通行自是无忧,但是行踪也必将暴露无疑。这样一来又暴露出另一个问题,既然我等押镖可以顺利从衢江入龙,那么那些暗中想要潜入探寻机密之徒,也自然能轻而易举的进入龙泉境内。”

    苏煜倒吸了一口气,屯兵乃是最为保密的事情,龙泉由县升级为郡后,虽然属地扩充了,但是边境守卫人员紧缺,表哥欧龙阳挺身挑起守边疆大任,却把重心放在了通往京城的北边。龙泉郡属内往西和往南是茫茫大山荒无人烟的无主之地,防守实无必要,往东过衢江入海,也非战略要地,而恰恰是这个非战略要地,也是最容易忽视的地方,如果有人从这片防守薄弱之地潜入龙泉,后果将不堪设想,想到此,额头渗出丝丝冷汗,“幸亏墨大哥提醒,小弟这些时日忙于军营琐事,竟然把最重要的环节给疏忽了。”

    老二墨河不苟言笑,手指一错打开蒲扇,刚过而立之年,表情模样却如六旬老者,不紧不慢道:“难得苏兄弟心正智巧,一点就通,难怪家主对你满口赞扬,难得,难得。”

    冷不丁的一段话,硬生生的把苏煜想再开口向墨老大讨教的话,给打断了,苏煜心中有苦说不出。

    说话间,下厨已端上野禽肉,香味扑鼻。

    墨氏三兄弟在军营留住一晚,次日一早便扛着“墨”字大旗离开了,临走时,墨老大手牵缰绳与苏煜并排慢行,“家主赠言,不以天下为己任犹可说,不为天下民生计断绝路。”

    墨老三往空荡的马车上搬了七坛上好老酒。

    墨家,一心为民,天下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