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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西施故里

    好端端的突然生病了,施再生乃要强之人,死活不让叫大夫,说是无关大碍自我调节几日便会好的。

    可是一转眼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病情还是不见好转,整日整夜的咳,都咳出血丝来了,柳彦放心不下夫君,寸步不离的贴身照顾着,屋里屋外的生活琐事便落到了女儿西施头上,西施出生时母亲柳彦落下了病根不能再生产了,夫妻俩就一个独生女儿视如掌上明珠,平日里重活累活都舍不得让女儿做,父亲病了母亲跟着受累,一夜之间西施姑娘仿佛便长大了,也懂得为父母分担忧愁了。

    清早,西施姑娘端着衣裳下溪浣纱去,兰溪边,妇人们用棒槌击打着衣裳去渍,西施与好姐妹郑旦也有模有样的跟学着,溪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里欢快的嘻戏,奇怪的是当那些浣纱的妇人们衣裳往溪里一淘一刷间,水里的鱼儿便成群的围了过来,唯独西施这边,水里的鱼儿像是害羞似的纷纷往水底下躲去,待西施走后才又浮出水面游玩,想是连鱼儿也没有勇气面对西施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吧!

    岭上千峰秀,江边草木生,方寸浣纱石,亭亭浣纱人。

    这日午后,一辆马车停在苎萝山下,马车上下来三女一男,曲眉带着欧翊文母子和黄霖前来。

    四人先去到紫仙殿,妙云道长已在殿前等候多时,见道友曲眉携信士们来到,便满心欢喜的迎进殿内去了。

    两名小道童忙着去整理厢房供来客居住,黄霖闲不住也同往,傍晚时分钟鸣声响,晚膳的时间到了,南方道家属于正一教派,正一教可食部分种类的荤腥,只戒食大雁、牛、龟、蛇、狗,以及无鳞之鱼,男女道士可婚嫁亦可在家修行,只是做教起坛时戒酒戒荤腥,且不能行房事。

    晚膳过后,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连日赶路体力消耗巨大,欧翊文和黄霖二女同居一室,苏煜一人单独一厢,三人便早早回厢休息了。

    夜晚,苎萝山下苎萝村西头的农舍内,曲眉坐在病床边上眼含泪水,“二师兄,你怎么气病了啊,大师兄已去世多时,人死不能复生,再悲伤也是无济于事了。”

    经过静心的调养,施再生的病情有所好转,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一时气血攻心没缓过气来罢了,见到师妹前来,心里话有说处,心情便愉快了许多,“师妹啊!我怀疑大师兄之死乃是受我所累,心中愧疚难当啊。”

    曲眉从怀里掏出帕巾拭去眼角泪水,道;“唉!大师兄一走,我的心也死了大半了,不说这些伤心话了,大嫂和侄子我已经带到紫仙殿暂居,师妹我连夜只身前来见师兄是有话要通串。”

    “师妹有话直言无妨。”

    “大嫂和侄子此番逃离出京是奔着师兄而来的,过些我便带他们来见你,大嫂和侄子有师兄看顾我就放心,我的身份暂时还是不表明为好,因为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要复仇还轮不到你去。”

    “师兄,你有家有室,柳彦嫂子和西施侄女离不开你,而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复仇一事没有那么简单,就让我先去探探路吧!”

    “唉!我知道你一旦做出了决定,谁也劝不动你,但你要答应师兄切不可鲁莽行事,更不可舍身取义。”

    “师妹答应你便是。”

    前脚刚跨出房门便又停了下来,曲眉转身道;“师兄你要安心养好身体,我受大师兄遗托,前些日子已前往枝方岛知会大嫂的兄长欧解仲大哥,算日子欧大哥应该快到了,待大嫂和侄子有所托,师兄你再出山不迟。”

    权州,欧解仲一家四口乘船到达,往后的路便都是陆地了,遂决定就地歇息一日再行启程。

    欧龙馨想起枝方岛上那位带着家奴来犯,打架输的起面子也丢的起的公子哥管红,出于少女的好奇心,便想去一探究竟。

    一路打听过去,愣是没想到,那管红不但是权州第一公子,而且平常还多有善举,在权州这方地盘上口碑极佳。

    管府门前,管家应声开门,探出身子一看,我的乖乖,来者四人中的那少男少女二位不就是枝方岛上的兄妹俩吗?赶忙返回府里禀报少爷去了。

    不多时,一公子哥快步迎了出来,身形倒是十分相像,样貌委实相差甚远,在枝方岛上遇见的那个管红脸上长满雀斑,而眼前这位公子哥却是面白肤皙英气逼人。

    少女的羞涩心瞬间泛滥,欧龙馨轻声问道;“敢问公子与那管红可是兄弟”?

    管红报之微笑又不失谦礼,道;“小生正是管红,如假包换,那日前往枝方岛初衷乃是家父之命行事,因家父听闻权州东侧的枝方岛近年来繁华喧闹,便差我去探听虚实。只是后来我自行掺杂了一些恶作剧,故意扮成恶少又化妆出行等,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莫怪。”

    欧解仲望着眼前这位恭谦明礼的年轻人,已断定其出身背景绝非平常,便温声道;“那日贵客来岛造访,本应盛情接待,奈何我这个名义上的岛主有事离岛出行,犬子鲁莽万幸未惹下大祸,失礼之处望公子莫要责怪。”

    “岛主客气了。”管红想起那日率三十余众前往竟不敌欧龙阳一人,脸上不自觉的滚烫起来,拱手施礼道;“过去之事便不要再提了,一回生二回熟不打不相识,承蒙诸位赏脸来到府上做客,欧伯伯、伯母,龙馨姑娘,快快请入府用茶。”

    欧龙阳嘴角微扬,又摆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喂,谁是你的伯父伯母呀,那是我的亲爹亲妈好吧,再说了,请我的父母和妹妹难道就不请我了吗?是不是还想打一架?”

    管红一拍脑门,“恕罪恕罪,欧公子切莫生气,贵客来府蓬荜生辉,公子请一同入府。”言行举止彬彬有礼,怎么看也和枝方岛上那个流里流气的管红划不上等号。

    “阳儿不得无礼。”见小儿又开始没正形了,欧解仲轻斥道。

    花梨木大门,白墙黑瓦的房屋院落,管府的建筑颇有中原大户之风格,欧解仲正自寻思时,只听得,“步伐稳健,气息内敛,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实属罕见,背上宝剑匣里龙吟灵气寒聚,此旷世之宝乃是出自剑祖之手也,我那徒儿当一回手下败将,不冤,不冤。”

    廊道左侧有一荷池,粉艳荷花含苞待放,花苞之上腾卧着一人,除花茎外无一硬物支撑,其人背靠走廊侧,看不清其相貌容颜,倒是这悬空而卧的功夫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师父,莫要再奚落徒儿了,今日贵客来府,给徒儿留点面子呗!”

    欧解仲闻声停步,双目注视着悬空卧于荷花上那人,片刻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大声喊道;“龙山子龙老哥,可还认得龙泉闲人欧解仲?”

    荷池上那人一个翻身立起,凌波踏空而来,身至离欧解仲三尺处站住,围着欧解仲转了一圈又一圈左瞅瞅右望望,“好你个龙泉闲人,终于还是闲不住了吧,整整十五年了,我还以为你上天了呢!”

    “情未了,缘未了,凡事又如何能了之,没想到十五年之后,见到的第一位故人是你龙老哥啊!”欧解仲百感交集。

    “原来师父和欧伯父是旧交啊,那真是太好了,快快进屋煮酒叙旧,一醉方休。”

    “徒儿,你可知欧先生是何许人也?一口伯父伯母的叫着,也不嫌害臊。”

    管红性格开朗见人三分熟,更何况以自己的身份叫客人一声伯父已是给足礼数了,未曾想师父反倒不乐意了,一时窘迫难堪,“恕徒儿唐突,师父莫要生气。”

    龙山子不温不恼,道;“不知者不怪,世人只知宝剑乃百刃之首,却不知百年以前世上本无剑,后来,欧先生之父欧冶子老先生凝天地之灵气,敛日月之精华铸得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龙渊、泰阿、工布八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从此天下便有了宝剑。而欧先生则聚拢存在于天地间无形之剑气化为形,创剑招谱剑式成剑法,赋予宝剑之灵魂,从此世间便有了剑意。父创绝世利剑,子书剑意江湖,欧老前辈父子二人乃是天下剑之祖宗也。”

    管红听的心潮澎湃,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傻傻的站在那里发呆。

    “老哥过誉了,吾及吾父之精于剑,其实也只不过是开创了一门技艺而已,如同许许多多各行各业的创立者一样,精通于己之所知所学罢了,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一点虚名就别拿出来唬吓年轻人了。”隐居海外多年,淡泊名利的欧解仲早已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头了。

    欧解仲与龙山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管红乖乖的听着未敢再发声,忽听得身旁发出“哼哼哈哈”声音,便侧身望向,只见欧龙阳摆着人五人六的模样跨着趾高气扬的脚步甚是滑稽,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堂堂江南名士龙山子那是何等的清高脱俗,却甘愿隐身在管府收徒当起师父来了,那管府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呢?欧解仲苦思不解。

    便听得龙山子先开口道;“你争王来我称霸,兵戎相见何时休。天下不出明君王,誓做荒地一闲翁,欧老弟应该猜出此间的主人是谁了吧。”

    欧解仲方才恍然大悟,“麾下三万精兵,鄙视诸侯之争,未被封王却是卫冕之王的管禄是也,难怪也就不怪了。”

    管禄,原周王廷上将军,掌领天下诸侯麾下的百万兵马,三军之统帅,奈何周王朝日渐没落,诸侯们养兵自重不听调遣,眼看王朝气数已尽,天下又无明主出,便不愿同流合污,于是带着三万亲兵来到这东南蛮荒之地,自冠以名权州,乐做一闲翁。

    此时,管府主人管禄带兵正在海上演练,叱诧沙场大半辈子了,虽然厌恶朝堂权斗,却半日也离不开军伍,一日不领兵心里便开始犯起痒来了。

    父亲带兵出海训练去了,管红便成了临时的一家之主,对远来宾客极尽地主之谊,里里外外安排妥当照顾周到。

    歇息一日过后,欧解仲一家子就要辞行出发了,临行前,龙山子与欧解仲私下交谈了一番,过后便未出门送行,管红携家丁送出十里之外方才止步。

    “伯父伯母,龙阳公子,龙馨姑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日后若有用得到管红之处,只管使信前来便是,三万精兵那是家父的宝贝,管红不敢也无权代父许诺,但管红亲带的二千水师,保管随时可供差遣。”

    欧解仲对管红已然心生好感,如此不傲不娇,不卑不亢的少年郎实在是难得,便还之以礼道;“承蒙管公子热情款待,若有缘日后定会再见,我等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欧龙馨跟着父兄的脚步缓缓前行,走了几步便兀自停将下来,回头深情的望了一眼……

    招弟姑娘又溜走了,欧翊文心心念了好几天,从会稽城逃离出来,寻故人不得又连番遭遇追杀,一大堆烦心事没有心思去细想,移身紫仙殿后,终于有了短暂的清净,黄霖跟着苏煜去习武场练剑去了,来此之前已得知故人施再生就住在山下苎萝村,可是曲眉几日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似的,便不好开口提及。

    欧翊文理了理思绪,“与曲眉萍水相逢,为何她总是三番五次舍命相救?难道仅仅是入道之人慈悲为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努力回忆着过往人事,翻遍记忆又似乎没有与她有过任何交集,那又是什么缘由呢?”

    “曲眉……曲眉……,曾经听夫君提起过有个师妹叫云眉的,难道就是她?可是夫君又没说过师妹当了道士啊!哎!越理越乱。”

    父亲病了,和紫仙殿定下的柴火买卖眼看就要失约了,这日,西施姑娘一早起床,做好早饭便出门去了。

    “郑旦,我爹病了不能上山,之前和紫仙殿定下二百担柴火的买卖还有一大半未完成,你能陪我上山去背些柴火吗,我爹先前已经砍好的,能背多少是多少行吗?”西施找到唯一的好伙伴郑旦。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郑旦姑娘于心不忍,“好呀,不过我可没多大力气,背少了可不准笑话我。”

    谁笑话谁呢,都是身为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半斤对八两不相上下。

    紫仙殿,西施和郑旦二少女香汗淋漓,各自背着一小断木柴进来,妙云道长见状咯咯大笑,道;“西施姑娘,你怎么还拉上郑旦姑娘和你一起背柴火去了呢,你爹病了柴火之事可以往后放一放,待日后你爹病好了再慢慢补上就是了呀。”

    西施伸手拭汗,气喘吁吁道;“道长见笑了,西施是家中独女,平日里被爹娘宠着爱着,如今父亲病了,家里负担便重了,应该为爹娘分担一些啊!”

    妙云道长收回笑容,正色道;“过两日贫道再登门探望你父亲,顺带些铜钱过去,你和郑旦早些回家吧,殿里还有许多储备的柴火,够烧一阵子的,不急。”

    郑旦揉了揉肩膀,双眼望着西施,好姐妹若还要上山去背柴火,那就誓死相随。

    “唉!如果我是一个男孩子该有多好啊,那样就能帮着父母多做一些事了。”西施一脸无辜道。

    西施和郑旦姑娘都是远近闻名的美少女,平素与紫仙殿里的道长们多有亲近,是以相熟的紧。

    二女一前一后正准备下山回家,走在前面的西施前脚刚跨出门槛,便与迎面而来的欧翊文撞了个满怀。

    欧翊文抬头望着眼前的姑娘,一袭青衣不施粉黛,肤色白皙面色湿润,峨眉红唇官官精致,天下竟有如此貌美的姑娘,恐怕是仙女下来凡间撞见也得嫉妒三分。

    西施看着眼前这位华贵而不雍容的妇人,弯身作揖歉意道;“这位夫人,方才西施走的急误撞了您,还望您莫怪。”

    欧翊文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姑娘莫要多礼,不碍事的。”

    西施又行一礼致歉未再说话,便和郑旦二人急冲冲的下山去了。

    欧翊文看着西施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位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姑娘,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特别是眉宇间透出的那股气息,像谁呢?一位故人?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站在偏厅楼上的曲眉看到眼前这一幕,又怔怔看着西施姑娘下山,转眼看着欧翊文回房,又回神呆呆看着地上的落叶,站了许久许久……

    习武场上,有了黄霖姑娘那逆天的记忆力助攻,八问剑法通篇口诀已然倒背如流,又顺利的完成了所有招式的演练,不过也只是演练而已,招式还是太过生硬,要想达到剑法随心所欲,招式行云流水,杀敌于弹指间的境界,还需些时日。

    苏煜自然是懂得武功之道贵在持之以恒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的,身上流淌着欧氏血脉,又岂能是平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