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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万物皆有灵性

    黎良领着小兄弟戊哈和尉倥边走边侃大天。

    看着沿途走过的路,戊哈便提前预知了去处,遂有意放慢脚步慢悠悠走着,嘴里不由的发起牢骚来,“老大,又要去“梦玲珑”吗?能不能换个去处啊?”

    “不想去趁早滚蛋,没人拉着你去。”黎良停下脚步,手指着戊哈额头轻斥道。

    “滚蛋就滚蛋,说好了出来喝酒玩乐,就不会找个正经一点的地方么,老是往那种烟花之地跑,我还不乐意去呢。”戊哈骂骂咧咧的往回走去。

    “尉倥,要不你也滚蛋吧,今日囊中羞涩,只够大哥我一人吃喝。”

    “傻瓜才滚蛋呢,跟着大哥吃香喝辣的不去,回去的路上还要面临遇见那猴头苟癸的风险,那可是要吃生活的。”尉倥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回话道。

    刚走出不远的戊哈一听到猴头苟癸,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笑嘻嘻道;“我和老大开玩笑的,有酒不喝有肉不吃,真是傻瓜哩。”

    “戊哈,你小子的嘴比石头还硬。”

    “老大,每次碰见猴头苟癸,你都要和他作对一番,你就不怕猴头回去告诉他爹找人收拾你吗?”

    “我一个没爹没娘没有牵挂之人有何可怕的,再说就算他爹找人来,谁收拾谁还两说呢,惹急了我一把火烧了他家宅院,让那猴头苟癸也尝尝流浪的滋味。”

    道士曲眉临行前说好此行短则半旬,多则一旬便归,如今三旬已过,还未见归来,前些天倒是托人带书信,信中说还有一些事务缠身,只说待事了便回,也没有确切的日期。

    夫人殿越来越热闹了,自从医好郝氏的病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周围四村五寨病痛之人纷纷慕名而来,欧翊文医者仁心来者不拒,每一个病人都精心医治。

    江南的八月本是热心热肺的季节,日热昼也闷,今年的气候委实太过异常,白日倒是热的心发慌,然而夜晚却是冷飕飕的,白昼之间温差巨大。

    受气候影响,患寒热病症的人比往常多了数倍,欧翊文实在是忙不过来了,便收了小黄霖来当学徒,小姑娘高兴极了,问东问西问问的停不下来,总之十万个为什么,嘴巴是碎了一点,行动倒也不含糊,啥活都抢着干,也不觉得累。

    这日,欧翊文起了个大早,天刚亮便收拾药草去了,年轻人贪睡,太阳都出来一个多时辰了,苏煜和黄霖二小才睡醒,年轻人爱闹,两人洗漱完了用过早膳后便又开始嬉闹起来。

    黄霖学着之乎老朽老气横秋道;“苏煜,你小子是不是昨天学的剑招今天又忘记了?看你小子人五人六的也不笨嘛,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虽然被气的够呛,苏煜倒也没有发怒,接话道;“黄霖,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再揭我的短我可要打人咯。”说罢,故意抬起手作打人状吓唬黄霖。

    黄霖赶忙跑到欧翊文身后躲起来,探出半个头看了一眼苏煜,嘴上却也不甘示弱,“话是难听了一点,但我也没有说错呀,事实便是如此嘛,所谓旁观者清,赶明儿我随你上山去练剑如何?我在旁边给你记招式背口诀,然后再指点指点,说不定就练成了呢。”

    苏煜在娘亲旁边坐下,一脸嫌弃的看着黄霖,道;“你记性好是不假,可是你又没练过武,对武学一窍不通,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招式,不要添乱了,好好跟我娘学医才是正道。”

    黄霖被苏煜一激,小蛮劲又上来了,道;“叫我说道理倒是说不出来,反正心里知道是那么回事,我跟着你去绝对能帮到你便是了,信不信由你,我还不稀罕去呢,哼!”

    欧翊文看着两个小的一会儿嬉闹,一会儿吵嘴的,静静的听着,偶尔抬起头看看,笑意吟吟满脸慈爱,中途也没有制止和阻拦,这时才插话道;“霖儿说的也不无道理,很多时候看着似乎并不太难的一件事情,你越是觉得很容易就能做好,可偏偏就是做不好,反倒是旁观者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往往便点中要处,一通便百通了。”

    苏煜嘟着嘴朝黄霖瞪了一眼,道;“就知道我娘会护着你,我可先说好了,跟我去可以,但不许捣乱,否则我就真要生气了。”说是瞪眼实际眸色明净,没有半点凶意。

    黄霖双手小指勾住嘴角,食指按住眼睑往下一拉,吐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表情实在是难看,见母子二人相视一笑,欧翊文倒是脸挂笑容未出声,苏煜则是哈哈大笑起来,少女之心柔似水,少女情怀总是诗,可是少女也有本心啊。

    黄霖羞的满脸通红,跑向柴房躲了起来,“真羞,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在文姨和煜哥面前就没羞没臊了呢?”

    欧翊文心想,这小丫头心里肯定是把自己和苏煜当成最亲的人了,唯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真情流露,那才是最真实的情感,也是最可爱可贵的一面,有什么好害羞的,嘴上自是不点破,便道;“小黄霖快点出来,文姨和你煜哥又没笑话你,倒是觉得你可爱呢。”

    黄霖伸头出来,道;“真的吗?那你们可不许再笑了。”

    欧翊文和苏煜同时点了点头。

    黄霖走出柴房重新回到欧翊文身旁坐下。

    欧翊文放下手中药草,“煜儿,这几日你先别忙着去后山练剑了,娘这边还缺几味药没有配齐,这几味药都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和山间溪河青苔之间,你乃习武之人身体强健,由你陪着为娘和黄霖上山找药,相互也有个照应,”

    苏煜“嗯”了一声便去搬来两张小凳子,和黄霖一起坐下来开始帮忙捡药草了,苏煜从小便听娘亲的话,娘亲说什么便照着做什么,从无二话。

    黄霖见面前药草越堆越高,往旁边抱去一些,道;“文姨,这么多药也用不完啊,有用处再上山去采便是了嘛。”

    欧翊文摇了摇头,道;“今年气侯委实怪异,我查看了诸多资料,再结合口口相传的一些医学知识,判断今年十有八九会有瘟疫出现,至于规模大小现在还不好说,无论如何,多备些药总是有益处的,防范于未然嘛。”

    黄霖一听到那恐怖的瘟疫,便正色起来,“文姨,那瘟疫很难医吗?是不是要死很多很多人?”

    治病救人,急患者所急是为医德,倾心相授,毫无保留,是为师德,欧翊文道;“那倒不一定,瘟疫分为很多种,有细菌感染,有病毒感染的,有些疾病初看像是瘟疫,其实只是一种会传染的疾病,这种传染病危害虽大却有药可医,得病者和被传染者都少有性命之忧,这种传染病就不属于瘟疫的范畴。即使爆发瘟疫,那也要看患病者个人的体质,以及能否及时找到有效的药物治疗,总之,死亡率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

    听文姨说要上山寻药,黄霖便想到了父亲,时下正是农闲季,叫上父亲一同前去岂不更好,便道;“文姨,明日霖儿回家叫上我爹陪我们一起去,附近山里田间他都熟悉,由他带路更顺利些。”

    欧翊文摇了摇头,道;“但凡灵药都有灵性,可遇而不可求,若无缘,即使近在三尺之内也无缘得之,人多人少不在关键。”

    次日一早,欧翊文,苏煜和黄霖结伴上山寻药去了,三人爬山坡,淌山涧,下悬崖,忙了一天,空手而归。

    第二日,从清晨出发到天黑前回来,还是空手而归。

    第三日,三人出发前往目之所及的最高峰披雾山去了,披雾山,顾名思义披着大雾的山,雾大,半山以上一年中至少有六七个月看不到太阳。

    欧翊文和黄霖二人,既非习武之人又是女性体质,加之山道不平,三人走走停停,过了午时才爬到山顶。

    一阵凉风习来,三人眼前出现一块宽广坪地,东侧是悬崖峭壁,往下看雾茫茫的一片,深不见底,人在坪上坐仿佛置身于云海之巅,南侧边角岩石上矗立着一大块方石,大半悬空,下方只有两块七寸见方的小石头支撑着,一眼望去摇摇欲坠,千百年来,方石历经日晒雨淋风吹电打,依然屹立不倒,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西边便是上山之路,中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两边野草丛生,长势最旺的是那一不小心便会割破手的巴茅草,北面地势稍平,知名不知名的参天大树迎风摇曳。

    欧翊文来到东侧悬崖边上,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头望了望云雾,道;“此处下方定有水金梨草生长,奈何今日大雾蒙蒙,能见度太低了,盲目下崖去太危险了,不如暂且先返回,待它日晴天时再来探个究竟。”

    苏煜探出半个身子往悬崖下望去,“娘,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灵药可遇不可求,不如今日便下去探个究竟,我把绳子这头绑在石墩上,您和黄霖守住石墩这边,孩儿腰系绳子的那一端慢慢下去,断不会有危险的,待到绳子放完时若还不见底,孩儿便大声叫喊,到时您二人再拉孩儿上来便是。”

    欧翊文想了想,道;“好吧,不过要小心谨慎,遇到危险千万不要逞能,大声叫喊便是。”

    苏煜把绳子的一端系在腰间便下崖去了,离山顶约摸四丈处,只见有一崖面凸出,崖面十尺见宽,二丈见长,崖壁上五六丛水金梨花含苞待放,娇艳欲滴,苏煜双脚落地解开腰间绳子,正欲伸手摘花,忽见,花丛中窜出一只小幼虎,小家伙头圆,耳短,四肢粗大,尾长,胸腹部杂有较多的乳白色,全身橙黄色并布满黑色横纹,幼虎来到苏煜脚边摇了摇尾巴,轻轻的嗷呜几声便躺了下来,苏煜见这萌态便放松了警惕,弯腰蹲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部,小家伙的园脸在苏煜的小腿处摩擦着,慢慢便静了下来,也不嗷呜了。

    忽然,又听见嗷呜嗷呜的虎啸声传来,声音更大更尖锐,在山谷中回荡着,紧接着便听见“啊”的一声。

    急中生不生气不好说,但急中肯定会生智,还会激发潜能,苏煜拔剑出鞘,脚尖一点跃上崖面,剑尖插入石壁,再一借力便上到山顶,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待到山顶,放眼望去不见了娘亲与黄霖的身影,却见六尺开外有一只雌虎前脚微屈,后腿挺直呈进攻式虎视眈眈的耽着。

    一道剑影光弧一闪,如日出晨光,韵彩缤纷,苏煜右手紧握龙泉剑,一剑刺出,八问剑法第一剑问山,剑气掠出如三山五岳气势恢宏,说时迟那时快,耳边传来,“煜儿,莫要伤它性命。”听见娘亲的声音传入耳帘,苏煜手势一缓剑锋一偏,一股极强的剑气直射出去,硬是把边上的岩石劈出三尺深的洞眼,苏煜停身收剑,见娘亲与黄霖从树丛后面走出来,赶忙迎了上去,道;“娘,没事吧,吓坏孩儿了。”

    见苏煜收剑,雌虎便放松了下来,收起进攻姿势,晃动着身子,摇头摆脑的走向悬崖边,趴身往悬崖之下望去。

    欧翊文面无惧色,从容的对苏煜道;“娘与霖儿都没事,刚才是霖儿被吓着了才大声喊了出来,煜儿莫要担心,这只大虎上山时只朝我们看了一眼,便向悬崖边走去了,不像是要伤人的模样,倒像是母亲寻找儿子的那种既焦急又慌张的样子,万物皆有灵性,它不伤人我们便不要伤它。”

    苏煜伸手一拍脑袋瓜,道;“方才情急之下迷糊了,娘亲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悬崖下面有一凸出岩面,长有几丛似草非草,似木又不像木的植物,盛开的花朵鲜艳极了,孩儿正欲摘得几片上来给娘分辨,便见花丛中串出一只小幼虎,模样憨态可掬甚是可爱,就在这时孩儿便听见黄霖大叫了一声,孩儿情急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道,拔剑出鞘借力用力顺势便到山顶了。”

    欧翊文已然看清方才那一幕,心里自然高兴无比,黄霖更是满脸崇拜道;“煜哥,方才使的便是八问剑法吗?还说自己没学会,骗人,哼!”

    苏煜却挠了挠头,一脸傻笑,道;“方才那一招明明是八问剑法第一招‘问山’可是现在我好像又忘记了。”

    欧翊文朝雌虎望了一眼,道;“煜儿,赶紧再下去一趟,把那只幼虎抱上来。”

    苏煜拉上绳子重新绑在腰部,对着那只雌虎说道;“下面那只幼虎是你的孩儿吧,我这就下去救它上来,你在上面等着切莫伤人,听懂我说话便点一点头。”

    说来也怪,那只雌虎像是听懂人话,抬起头又低头,轻轻的嗷呜了一声,声音柔和。

    苏煜再次下崖,不一会便抱着幼虎上来放到雌虎边上,小东西立马钻进母亲的怀抱撒起娇来,雌虎用爪子温柔的抓了抓幼虎的腹部,幼虎爬上母亲后背,母子二虎慢慢向西边走去,穿过中间小道下山去了。

    三人望着母子二虎的背影,渐行渐远……

    少时,苏煜又次下崖去摘得花朵上来,欧翊文确认便是那可遇不可求水金梨花,水金梨草已是稀缺至极,水金梨花更是百年一开,无比珍贵,

    得娘亲交代,只摘老叶和花朵,留下嫩叶重生,不一会便摘满满一筐,随后三人下山回殿。

    不远处的岩台上,母子二虎静静的趴着,目送三人下山,待到三人背影消失后,方才起身往丛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