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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小乔还乡

    黄巾造乱,声势越来越大,在中原各地遍地开花。豫州和兖州告急,扬州和青州告急,连并州都发生暴乱。官军虽然镇压了几处,但百万黄巾军竟然渐渐向司隶校尉部包围过来,洛阳也岌岌可危啊。朝廷任何进为大将军,率羽林军和五校尉营屯扎在都亭,并且在洛阳周边设置八关,分别是函谷关、伊阙关、广成关、大谷关、轘辕关、旋门关、孟津关和小平津等八关,各关都置都尉来统营。

    曹操率部过了轘辕关,直奔洛阳城。洛阳繁华依旧。曹操去吏部投递了公文,到太尉府报备等朝廷批复,就去大将军府报到。一路上时有熟人相见,彼此打招呼。

    在大将军府前,骑来几骑马,里面有张邈。

    张邈看见了曹操,他大声叫唤。曹操赶上前去。两人下马,边走边说。

    曹操问:“孟卓讨得什么官职?”

    张邈说:“我在大将军手下任骑都尉。孟德此来有何打算?”

    曹操说:“正等朝廷批复。我久离洛阳,不知近来可有大事发生?”

    张邈说:“朝廷大事,大多在大将军府中。你来了自然就知道。我要跟你说另一件事。”

    曹操问:“何事?”

    张邈说:“乔玄公去世已有一载多,乔夫人要带着女儿回睢阳老家,你可知道?”

    曹操听闻,惊愕不已,说:“我久居乡野,耳听竟如此闭塞。乔公是我恩师,竟然去了!”

    张邈叹说:“已有一年了。今早乔夫人和乔小姐要回睢阳老家,我等在洛阳的弟子凑了份子送别。没想到乔公清廉,死后家境清贫。现在孤女寡母已离开了洛阳。”

    曹操听了,大叫说:“不好!洛阳到睢阳,途径颍川和陈留,路上黄巾流寇猖獗,凶多吉少啊!”

    张邈忙问:“这便如何是好?”

    张邈急得直跺脚,又说:“我久居洛阳,只知道京师繁华,不知外方凶险。好在她们离京不久,我去上报大将军,要求调动人员前往护送。”

    曹操略一思索,说:“如此手续麻烦,怕耽误了时间。我派几个亲随跟着前去。”

    曹操招来戏志才,如此这般吩咐一番。戏志才匆匆离开。原来曹操让戏志才通知曹礼和曹定,挑选几个武功高强的随从,一起暗中保护乔公家小回睢阳。

    张邈见曹操调派人员干脆利落,手下办事得力,感慨地说:“还是你好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张邈说:“如果只为了安逸,在洛阳寻职位很方便。如今乱世只有职位,没有兵力又有何用?不如在乡间训练兵勇,发展自己势力!”

    曹操说:“我在家乡实在是当初家庭遭受变故的原因,哪里比得上你在洛阳,身居要职荣耀!”

    张邈说:“这职位看起来显耀,其实没有实权,要调动人马需要层层批示,还有数量限制。就如刚才,派几个人去护送乔家女眷,至少要走五道门槛,等几天时间。等要到人员,危险早来了,人还有命活吗?”

    “我在颍川助朱俊将军破黄巾,有军功。早报备了朝廷,如今还在等候委派。随身人员还不能上报吏部,一切开支都要自己支付,怎样的家私才能养得起大部队人马啊。”

    “孟德此言实在。如今何大将军当权,我等豪族出身不被看重,办事要看他们脸色。大丈夫应顺应时势,如今世道,何去何从应郑重斟酌一番啊!”

    “我弟弟是文士从军,勇气可嘉。如今洪都门小子也都纷纷投笔从戎。边让被何大将军征为行军谋士,常出入洛阳和地方之间,地位极其显耀。真是文有文才,武有军功------”

    曹操听到边让两字,心中暗暗吃惊,本想问个究竟,脑中又闪现出栾环持罐倚门的忧戚状,刚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一手不知觉地摸向怀中。这时戏志才回来向曹操交代了事宜。真的如张邈所说,在朝廷为官,看起来身居高位要职,然非常时期没有军权,人身安危没有保障,高官厚禄随时会丢掉,高官显贵又能怎样,还不如回家占据地盘,私养部曲,来去自由的好。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平常年代,谁都想着怎样向上爬,能进入洛阳为官,那是几辈子修来的荣耀。这洛阳进来难,出去容易,可一旦出去了,想再上来就更难了。

    话说小乔母女带着十几车家当出了轘辕关,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与洛阳城完全不同了。前方是开阔的原野,平坦的颍川大地上河网密布。远处有低矮的城郭,近处分布着低矮的村舍。一路行来,行人极少,耳边除了风声,就是马车驶过路面发出的“噗噗”声。傍晚时分,他们过了黄河,进入了颖阴城,管家乔安与行李先到了旅社,小乔母女的马车随后跟着。旅社的房屋低矮简陋。管家扶了夫人母女进去。

    管家低声说:“颖阴城刚遭了战乱,只有这家旅店,到了陈国会好些。”

    乔夫人和女儿一下车引来了路人的观望。这两个从帝都来的客人,自带了帝都的贵气,衣服首饰,容貌步态都与这个小地方格格不入。有人站在远处指指画画,有人在近处探头探脑。经历了一天的车马颠沛,乔夫人精神疲倦,小乔则神采奕奕本想叫管家带着各处看看,乔夫人见这个地方简陋,怕女儿有闪失,就阻止小乔外出。

    当晚二更时分,小乔已经熟睡,乔夫人躺在冷硬的铺面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风透过窗隙呜呜响,墙角有鼠窸窣响,疲倦的身体不能阻止耳朵捕捉外界的动静,哪怕点灯的声音都能钻进乔夫人的耳中。颠簸了一天,浑身酸硬,却无法入眠。

    三更后,乔夫人正在朦朦胧胧,似睡非睡时,窗外好像有人影闪过,远处传来狗叫,旅店里有人走动,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一会儿又远去,有人在说话。耳朵又灵敏起来,窗外充满了悬疑。

    乔夫人心中害怕,把身子勉强缩进被窝,搂过女儿,静静地,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在轻敲房门,乔夫人不敢应答。

    又过了一会儿,乔夫人探出头来,轻声问:“谁?”

    只听管家乔安说:“夫人莫怕,有夜行人经过,已被赶走了。”

    原来真的有异常,乔夫人听了之后,倒胆子大起来,问:“可损失了什么?”

    乔安说:“您先睡着,别担心,我叫人守着房门。”这一夜虽不再有异常,可乔夫人胆小,战战兢兢,心头咚咚跳个不停,在黎明时分才朦胧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乔在耳边喊:“母亲,母亲!”夫人睁开眼一看,女儿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前。

    夫人知道自己睡过头了,忙起来梳洗。乔安过来说昨晚有盗贼入店,偷走了些东西,行李不见了五个箱子。夫人说人员安全最重要,东西就算了。

    临出发时,店主人过来了,他说近来路面流寇很多,凡有身份的人家都要被盯上,装扮成难民赶路会安全些。乔安觉得有理,看向乔夫人。乔夫人无奈,只得向当地人交换了几件衣服,穿在外面,又把自己和女儿的发髻打乱披散开来,用头巾包裹,脸上点上草灰,弃了车马,改坐在推车上。

    一路上乔家人风餐露宿,颠沛奔波,穿过颍川,过了陈留,终于踏入了梁国地界。本来七八天的路程走了半个来月,那天午后,一行人蓬头垢面地来到了睢阳城外。

    乔安早派人前去报告乔成乔太公。乔夫人母女改换了装束,坐在车上等。

    城门外有人来来往往。一棵大榕树下有几个黑衣人守着五只箱子在张望。乔安看他们有些异常,想避开他们早点入城,不料那几个人走向乔安,问:“老人家,可是乔家眷属到了?”

    乔安一惊,说:“你们为何这样问?”

    其中一个黑衣人扯掉头上的包巾,向乔安深施了一礼,说:“老管家不认识那五只箱子了吗?”那五只箱子正是乔家那天夜里所失。

    乔安一惊,说:“敢问英雄如何称呼?”

    那黑衣人说:“在下宋益,奉家主曹大人命一路保护乔家人回睢阳。”

    乔安大惊,怪不得自从经历了那一晚的危险后,再没有盗贼骚扰自己。原来那晚乔家的箱子被盗,多亏宋益等人抢回,后来一路护送,直至到了睢阳,才亮出身份。

    乔安早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宋益忙扶起乔安,说:“乔管家一路忠心护主,某等敬佩。曹大人有话,说乔家人如有需要请送信到谯县,谯县曹家绝不袖手旁观。”

    乔安挽留宋益等人,宋益不肯,匆匆离开。其时乔夫人和小乔早下车来,已经知道了自己能安全到达全靠了宋益等人的保护。

    不久,城门处走来了十几个人,原来乔成乔太公出城迎接来了。乔家人相见,自是相互安慰彼此唏嘘。小乔看见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姐姐大乔很是高兴,自此两姐妹深闺相伴,一起成长。小乔嘴巧,把自己在洛阳的生活和一路上的惊险都讲给大乔听,更把曹操派人护送自己说得神乎其神。

    不幸的是乔夫人一路上惊吓过度,到了睢阳就一病不起,从此缠绵病榻。不久黄巾暴乱殃及睢阳,乔家庄院集结人马,白天训练,晚上夜巡,整个睢阳陷入恐慌。梁国告急,官府组织军马抵抗黄巾,各大族要出人出粮,梁国军兵久不训练,抵不住黄巾猖獗,死伤无数,朝廷又无力支援地方,于是梁国、陈国人纷纷抛弃家园南逃。也有大户开始抛售家产,携财产逃亡的,也有坚守故土,不忍离开的。乔太公家大业大,再加上兄嫂病重,一时不能离开。

    乔夫人的病一日重似一日。看看就要不行了。乔夫人临终告乔成说:“我将弃世,有一言相告。”乔成见兄嫂病危,携家眷跪在病榻前守着。乔夫人说:“世道混乱,连年征战,睢阳虽好,终不能幸免,我是再难看到和平日子了。小乔年幼,我不忍见她再在乱中逃难。我娘家在庐江皖城,前时兄长来信说那里和平,邀请我带女儿前去避难,如我有不测,叔叔可前去江南,避过战乱,我死也安心。”

    黄巾暴乱在中原,江南则成了中原人避难的居所,长江南岸多荒地,中原人在那里开垦农田,建立农庄,特别是扬州,在北人南逃时渐渐繁荣起来。梁国的很多大户也去了扬州,乔太公听了兄嫂的话,心中有所动。乔夫人如此这般地一番交代后,终于弃世离开。不久,黄巾大爆发,乔太公率领一家老小,祭拜了祖宗,祷告了天地,封存了产业,交代几户家仆守田园后也准备南逃。一家人车装的,骡载的,步行的,乘轿的,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故土,向庐江郡的皖县进发。没想到这一去,小乔就再难回故乡,这是后话不提,每人的人生遭际有不同,在非常的时期,能留住性命就是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