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九章 再临方家
“方.......这是.......方家暗卫的令牌......”
方玄死死瞪住了那个令牌，原本无神的眼眸，刹那间就恢复了神采，眼中只剩下了疯狂之意。
只见他虎齿猛狰，牙缝间都有鲜血挤出，一拳砸在了草丛间。
“暗卫！”他低沉的怒吼着。
方家暗卫，乃是方家大肆招募买卖弃子孤儿，一群从小培养选拔的死士。他们会被家族强行抹去神智，配合方家本家传下的特殊秘法控制，宛如人形傀儡一般。
他们通过长期大量服用特殊的丹药，以数十年寿命为代价，将武道境界稳定在元境顶峰，再加上噩梦般的训练选拔，可谓是狠厉无双，无人可对敌。
虽然但也因此，他们的寿命不过一二十年，但这对于有着悠久历史的方家，都不算什么。因为其特殊性，他们只听命于家主号令。
平日里，暗卫从不露面，只是在暗中守护家族安全，并且作为耳目，收集家族所需的信息。
以往，每当家族需要暗杀、保护、破坏等维系家族利益的需求时，经长老会的统一决定，家主才会派遣暗卫出动，以彻底达到目的，从不失手。
家族中，能调动暗卫的长辈寥寥无几，除却家主方自清，还有几个地位崇高的长老外，也就只有二伯方天了。
方凌将自己推下山崖，定是会将此事告知其父方天，为了彻底毁尸灭迹，方天定是派遣了暗卫来此，将这里毁于一旦，母亲和水儿才会......
方玄的脑子转的飞快，几乎是在瞬间便想明白了这之间的因果。
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和水儿岂不是.......
他顿时徇蒙招尤，目冥耳聋，一阵尖锐刺耳的爆鸣在其耳中炸响，头颅如遭重击，让他身形猛地一震，如同浑天倒地一般，仰面朝天的塌在了地上。
“不对，她们.......一定还活着，一定.......”
方玄的神海中，灵体的声音颤颤地呐喊道，但却少了往日的自信。
他的心中惟有恐惧蔓延。如同潮水一般的恐惧涌现在心头，死死裹挟住了他的身躯，宛若窒息的痛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
“桀桀桀，愚蠢之人，还不肯认清现实么。她们分明已经被灭口了，凶手便是那方家之人。”突然，另一个阴暗的声音在角落缓缓响起，惊悚怪异到了极致。
不知为何，它的言语似乎充满了难以抗拒的魔力，让方玄的神智渐渐堕落，不再清醒，似乎逐渐认同了它的观点。
一个黑色的石头从金色台阶中浮现，缓缓飘动在半空中，如同日食月殆模样，无数紫红色的锁链缠绕其身，似是刀痕勾勒出的“山”字深深印在上面。
随着它的出现，整个神海之中便是动荡万分。
原本洁白无瑕的海浪，如同滴入了一滴阴暗的水墨般，竟是向漆黑色泽转化，宛若一个硕大黑色断崖。
而那条通天的金色阶梯，也是一改神圣模样，变为了阴暗的黑色，似是通往鬼门关的阶梯，四周还隐隐有着幽火闪烁。
“她们一定还活着，爷爷虽是冷漠亲情，但也会以大局为重，长老会更不会这般轻易的调用暗卫。二伯他为人厚道老实，以前更是待我如亲子，怎的会这般冷血无情。”
“我......不会听你.......”
方玄的灵体蜷缩在黑土上，眉头紧皱，眼眸死死合住。他双手环抱头痛欲裂的脑袋，似是在极力地对抗着这阴沉的话语，谨守本心清明，不肯让自己随之坠入黑暗。
那黑色的石头悬停在黑夜之中，宛若一颗黑色大星，散发的也仅仅只有阴冷的微光，像是一层黑色的薄纱铺在地上。
它只是冷冷地望着方玄那道微小的灵体，如同天地圣仙在观望着一只凡间蝼蚁，有的不是怜悯，而是悲哀。
“桀桀桀，愚昧。”话音刚落，一道黑色雷霆悄然砸落，一击将正欲说些什么的方玄劈倒在地，砸出一个深坑来。
顿时，一口焦黑的鲜血，自方玄口中涌出，溅在了黑土之中，而他本人也是顷刻间浑身焦黑，瘫倒在一旁，口中已是嘶哑哀嚎，却无半点生息。
“笑话！方家之人什么样的嘴脸，你如何没认清么？这么多年的艰难生计，你的内心莫不是还有圣人之仁么？难道说，你还相信他们会回心转意，一改那狼心狗肺，拯救尔等于水火中么？”
那冷漠的声音一连三问，顿时尖锐起来。
一道又一道黑雷闪现，霎时就砸落在方玄身上。如同太古鹰妖攫食一般，登时让他痛苦万分，神魂欲裂，动弹不得。
“当初你患上绝症，不得修武时，是如何被那群宵小之辈嘲笑，被他们一众排挤在外。而家中长辈，哪一个可曾伸出过援手，给过你好脸色。只有你的父母，顶着漫天的讽刺谩骂，为你求医治病，你可曾记得？”
一道闪电划过，方玄一头栽倒在黑土中，满脸掺杂着黑土和血污，已是看不清眉目。
“你父亲方通身死之时，他们是如何一转嘴脸，将你们堂而皇之地赶出家门。即便是那般幼小的水儿，他们也只是把她当做可以玩弄的风尘女子，甚至是想将她丢入窑子中去，为的只是欣赏尔等绝望的模样。”
“他们一次次的下狠手，克扣粮食，剥削敛财，想要将你们一家置于死地。你可曾记得？”
又一道闪电滑落，方玄如同被巨兽叼起，再狠狠摔在地上。他的五脏六腑如同刀绞，仿佛是被亿万蚁兽噬咬，又是一口焦黑鲜血喷出。
“那方凌是如何三番五次欺侮水儿，更是对她动手动脚，你挺身而出后，却被他阴险无情地打下悬崖，后者曾有过一丝怜悯、后悔之情？”
“尔等之所以被赶出方家，若不是方天一手策划，会如此简单么？这暗卫之所以能到达此地，除了方天那狗东西，还会有谁派遣？你难道不清楚么？”
“愚昧！”
最后一道闪电，宛若大凶莽牛冲撞，硬是将方玄生生顶出去数里地，最后瘫倒在海浪边。一袭又一袭黑色浪花拍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形愈发的黑暗，伤痕累累。
“不.......说不定，她们就在方家.......她们，就在，方家.......我答应过父亲，要保卫方家......”
方玄奄奄一息，神智已是不清楚，依稀张开满是血口的嘴巴，用尽最后的力量说道，满是伤痕的胳膊，颤抖地伸向前方，似是想抓住什么。
“桀桀桀，保护？即便是他们这般折磨与尔等，你还是愿意么？那若是，她们确实死于方家暗卫之手......”
“你，又会作何反应？”
“你，又该何去何从？”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如顺从本心，堕入深渊......”
“桀桀桀.......”
那黑色石头淫邪地大笑，一句又一句话语，狠狠地击荡着方玄的内心。
无数道紫黑色的锁链顿时缓缓移动，猛地俯冲过去，刹那间就将方玄的身躯洞穿，接着缓缓拉动链条，将其悬挂在了神海的半空中，如同接受天地审判的恶鬼。
“我.......我该如何.......”
“她们不在了.......我该如何.......”
原本只有半分清明的双眸，已是骤然向着黑色转化。一抹如同幽火般的黑炎，霎时间在方玄身上点燃，痛苦的嚎叫顿时响彻整个神海。
“啊！”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母亲和水儿的神魂在四周漂浮，两双惨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却没有半分重量，唯有刺痛般的冰冷。
“吾儿，为何不为我等报仇......”李琳的幽魂惨白着脸色，口中仿佛有着无尽的哀怨与愤恨。
“哥哥，你不要我们了么.......”水儿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那稚嫩的乐音，成为了击破方玄心弦的最后一根稻草。
“报仇......报仇.......”
“啊！”
外界，原本仰面朝天躺倒的方玄，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阴邪到极致的眼眸显现，再无半分清明。
刹那间，林子间狂风啸动，似是鬼魂哀鸣，天空阴云密布，一道道漆黑的雷电砸落天际，刺耳尖锐的爆鸣声响彻整个天空。
“小子......你入魔.......咕噜咕噜......”小草察觉出来不对劲，本想采取些许措施，却在瞬间被封在了一个物件之中。
那是一团如泡沫般的透明黑洞，在方玄身躯里缓缓展开，延伸到了外界。四周的树林草木触碰到此物时，如同画卷一般被卷入其中，生生扯成了碎末，消失不见。
一时间，整片山林荡然无存，湮灭在了空间之中。
“报......仇......”
方玄从地上站起身来，浑身散发着乌黑的火光，宛若粘稠的黑色液体。那闪烁着黑芒的眼睛，呆滞而无神。
他口中似是念念有词，一步又一步缓慢的向正前方迈步，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坑。一个硕大的牛首兽身黑影，缓缓出现在他的身后。
其状如虎，有翼在侧，厥形甚丑，驰逐妖邪，莫不犇走，正是饕餮虚影。
而他前往的那个方向，赫然是荒城方家！
方家大门口处，一片风平浪静。
屋外柳桃扶风，竟是有近百棵环绕其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门口更是有着些许金银烛灯，在轻风中飘摇。
地上古青的砖瓷，门店锃光的琉璃灰瓦，还有两个石狮子相伴作乐。一条溪流贯穿整个近千亩地的大院，引动着此地的风水，河中的鱼儿倏尔远去，似与游者相乐，当真是小桥流水映天色，水木莲花报春光。
楼阁亭台，却是错落有致。五脊六兽，俨然雄檐高瞻。巷院清幽，一片祥霭弥漫。
有两个侍卫正百无聊赖，守着着方家錾金的大门。
一个半躺在草甸柳树下，用草枝逗蛐蛐，嘴里哼着小曲。一个靠着大门，糙手抚摸着石狮子头，困劲袭来，不住地打着哈欠。
“家海，前些日子咱荒城可是出了个大事，还是跟咱家有关，我赌三颗晶石，你定是未曾听闻。”英子一边嚼着草根，一边对另一个人说道。
“啥，你小子能有什么门路，还能打听到俺没见识过的。嗯......莫不是那个红尘良家女子被凌少爷看上了，然后吊死在自家楼阁？”那摸石狮子的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去你的，这种事情还值得我提及，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我要说的，家族中都是少有人知。罢了，量你也是不知晓，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那天本是给家主大人的三房夫人搬送梨花木椅，恰巧听见她在隔壁，和其子方天大人议论着什么事情。”那英子扔掉了枝条，一把捏起那个蛐蛐，将其放进了精致小笼中。
“本来我以为是唠些家常，准备放下椅子就走了，可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名字。嘿嘿，你猜是谁？”
“谁？”那家海被勾起了兴趣，没有了一丝睡意，把脸凑了过来。
“方玄！那个废物小少爷。”英子冲着他脸一喊。
“哎呦，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有这等人物，怎的了，他莫不是又被方凌少爷打了个半死？”家海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了不屑神情。
“呵，比那更惨。说是方玄那小子出手，在半路算机方凌少爷，更是引诱少爷到黑风崖边，想要将其推下去。”
“啊？还有这等事，那方玄不是个废材么，怎的还能算计得了方凌少爷？”家海大吃一惊，显然不敢相信。
“啧，谁知道他那个老子，在临死前给了他什么保命之物，被他藏到某个地界，不曾被家族发现扣下。要不然，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能碰到方凌少爷一根指头？”
提起那个方通，这英子便是咬牙切齿。若不是他莫名中途死掉，自己那般风光的生活怎的会被毁掉，他们分家如何会落得这个下场。
原本他一个元境都未曾触及的小人物，因为方通的缘故，竟然也被一个二流家族当做大人供奉起来。
且不说美女任他采撷，各种丹药都是丝毫不吝啬。虽然他天资极差，但是有了这么多丹药积累，硬是突破了元境一重天，在家族的地位水涨船高。
可是方通一死，那二流家族便是骤然翻脸，不仅把他纳的几房小妾都活活打死，更是没收了他所有物品，将他赶出了家族祖屋，最后他更是沦落到了看门守卫这等地步。
“然后呢？”
“然后，哼，就凭他那小聪明，如何能难住方凌少爷。方凌少爷反倒是将计就计，一记血月崩打断了山崖边缘，让那废柴直接落到悬崖底下去了。哈哈哈.......”英子哈哈大笑起来，似是解恨。
“哦？那还真是偷鸡不成浊把米啊，废物还就是废物，真是办什么事情都不如意，喝口水都能呛到自己......”家海也是哈哈大笑，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哎哎，还没完呢，那方凌少爷不是一直对那方通的小女儿念念不忘么。我隔墙听到，方天大人跟三夫人说，他准备调用暗卫，前去那废物家一趟要个说法。这一回，怕是没人能护得住她了。嘿嘿嘿......”
“小女儿？噢噢，我记起来了，就是那个长得水灵的妮子。啧啧啧，那般神采容颜，以后定是一个绝世美人。不过可惜了，方凌少爷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估计没几天就被玩死了。”
家海叹了一口气，似乎为水儿的遭遇感到惋惜，但语气中满不在意，如同望见一只蝼蚁被捏死。
“呵，那可不关你我的事。不过话说回来，这方凌少爷虽是修行天赋不佳，但是备受家主老爷喜爱，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英子疑惑道。
听闻此言，那家海哈哈一笑，这才不紧不慢的说着：“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这老爷啊，小时候和方凌少爷一样，都是家主三房妻女的儿子。同样是修炼天赋不佳，最后只得留在雍州分家当了一家之主。”
“你没发现么，方凌少爷和老爷长相九成半相像。啧，那眉角眼鬓，性格举止，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爷每次看到方凌，就像是看到自己儿时一般，更何况是自己嫡亲的小孙子。”
“更不用说了，方天大人的大儿子，那可是个修武的天才。据说最近可是被远古宗派-四象宫的一位长老看中，收其做了记名弟子，已是借机突破了元境。若不是方通占尽了风头，他才是方家的冉冉巨星呢。”
“原来是这般，当真是长见识了，哈哈哈。”
“唉，这几日也是凑巧，雍州主城阆城之主的幺子成人，这般大肆举办了成人礼，邀请各方来宾，声势不可谓不浩荡。”
“咱们方家虽是现在落魄，可不能失了礼数，家主已是备好了大礼，早早出发了，要不是你我二人地位不够，早就一同去看热闹了。”家海叹了一口气，遗憾自己没有去成。
“咳，可不是么，看门这活计真是无聊，若是能去那清水阁一趟，嘿嘿嘿......”
“看你那出息，不就是几个风骚娘们么，你去了也只能听听几个小曲，又没那等地位碰人家身子。不如好好修炼，有朝一日功成，还能混个管事当当。”家海撇了撇嘴，说道。
“行行行，您老说得有理，我自睡去。”英子只是不耐烦，又躺回了草地中去，顷刻间打起了呼噜，便要睡下。
“诶，醒醒，醒醒。快看，那是什么？”没过一会，家海不经意间望向远处，突然大叫起来，连忙拽着逗蛐蛐的那人。
“唉呀，还让不让人安歇了，你刚才睡了一番，老子我还没休息呢。”
虽然这样说，英子还是缓缓起身，用手抹了抹满是眼泪的双眸，这才看清了前方的东西，霎时间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未完待续.......
方玄死死瞪住了那个令牌，原本无神的眼眸，刹那间就恢复了神采，眼中只剩下了疯狂之意。
只见他虎齿猛狰，牙缝间都有鲜血挤出，一拳砸在了草丛间。
“暗卫！”他低沉的怒吼着。
方家暗卫，乃是方家大肆招募买卖弃子孤儿，一群从小培养选拔的死士。他们会被家族强行抹去神智，配合方家本家传下的特殊秘法控制，宛如人形傀儡一般。
他们通过长期大量服用特殊的丹药，以数十年寿命为代价，将武道境界稳定在元境顶峰，再加上噩梦般的训练选拔，可谓是狠厉无双，无人可对敌。
虽然但也因此，他们的寿命不过一二十年，但这对于有着悠久历史的方家，都不算什么。因为其特殊性，他们只听命于家主号令。
平日里，暗卫从不露面，只是在暗中守护家族安全，并且作为耳目，收集家族所需的信息。
以往，每当家族需要暗杀、保护、破坏等维系家族利益的需求时，经长老会的统一决定，家主才会派遣暗卫出动，以彻底达到目的，从不失手。
家族中，能调动暗卫的长辈寥寥无几，除却家主方自清，还有几个地位崇高的长老外，也就只有二伯方天了。
方凌将自己推下山崖，定是会将此事告知其父方天，为了彻底毁尸灭迹，方天定是派遣了暗卫来此，将这里毁于一旦，母亲和水儿才会......
方玄的脑子转的飞快，几乎是在瞬间便想明白了这之间的因果。
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和水儿岂不是.......
他顿时徇蒙招尤，目冥耳聋，一阵尖锐刺耳的爆鸣在其耳中炸响，头颅如遭重击，让他身形猛地一震，如同浑天倒地一般，仰面朝天的塌在了地上。
“不对，她们.......一定还活着，一定.......”
方玄的神海中，灵体的声音颤颤地呐喊道，但却少了往日的自信。
他的心中惟有恐惧蔓延。如同潮水一般的恐惧涌现在心头，死死裹挟住了他的身躯，宛若窒息的痛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
“桀桀桀，愚蠢之人，还不肯认清现实么。她们分明已经被灭口了，凶手便是那方家之人。”突然，另一个阴暗的声音在角落缓缓响起，惊悚怪异到了极致。
不知为何，它的言语似乎充满了难以抗拒的魔力，让方玄的神智渐渐堕落，不再清醒，似乎逐渐认同了它的观点。
一个黑色的石头从金色台阶中浮现，缓缓飘动在半空中，如同日食月殆模样，无数紫红色的锁链缠绕其身，似是刀痕勾勒出的“山”字深深印在上面。
随着它的出现，整个神海之中便是动荡万分。
原本洁白无瑕的海浪，如同滴入了一滴阴暗的水墨般，竟是向漆黑色泽转化，宛若一个硕大黑色断崖。
而那条通天的金色阶梯，也是一改神圣模样，变为了阴暗的黑色，似是通往鬼门关的阶梯，四周还隐隐有着幽火闪烁。
“她们一定还活着，爷爷虽是冷漠亲情，但也会以大局为重，长老会更不会这般轻易的调用暗卫。二伯他为人厚道老实，以前更是待我如亲子，怎的会这般冷血无情。”
“我......不会听你.......”
方玄的灵体蜷缩在黑土上，眉头紧皱，眼眸死死合住。他双手环抱头痛欲裂的脑袋，似是在极力地对抗着这阴沉的话语，谨守本心清明，不肯让自己随之坠入黑暗。
那黑色的石头悬停在黑夜之中，宛若一颗黑色大星，散发的也仅仅只有阴冷的微光，像是一层黑色的薄纱铺在地上。
它只是冷冷地望着方玄那道微小的灵体，如同天地圣仙在观望着一只凡间蝼蚁，有的不是怜悯，而是悲哀。
“桀桀桀，愚昧。”话音刚落，一道黑色雷霆悄然砸落，一击将正欲说些什么的方玄劈倒在地，砸出一个深坑来。
顿时，一口焦黑的鲜血，自方玄口中涌出，溅在了黑土之中，而他本人也是顷刻间浑身焦黑，瘫倒在一旁，口中已是嘶哑哀嚎，却无半点生息。
“笑话！方家之人什么样的嘴脸，你如何没认清么？这么多年的艰难生计，你的内心莫不是还有圣人之仁么？难道说，你还相信他们会回心转意，一改那狼心狗肺，拯救尔等于水火中么？”
那冷漠的声音一连三问，顿时尖锐起来。
一道又一道黑雷闪现，霎时就砸落在方玄身上。如同太古鹰妖攫食一般，登时让他痛苦万分，神魂欲裂，动弹不得。
“当初你患上绝症，不得修武时，是如何被那群宵小之辈嘲笑，被他们一众排挤在外。而家中长辈，哪一个可曾伸出过援手，给过你好脸色。只有你的父母，顶着漫天的讽刺谩骂，为你求医治病，你可曾记得？”
一道闪电划过，方玄一头栽倒在黑土中，满脸掺杂着黑土和血污，已是看不清眉目。
“你父亲方通身死之时，他们是如何一转嘴脸，将你们堂而皇之地赶出家门。即便是那般幼小的水儿，他们也只是把她当做可以玩弄的风尘女子，甚至是想将她丢入窑子中去，为的只是欣赏尔等绝望的模样。”
“他们一次次的下狠手，克扣粮食，剥削敛财，想要将你们一家置于死地。你可曾记得？”
又一道闪电滑落，方玄如同被巨兽叼起，再狠狠摔在地上。他的五脏六腑如同刀绞，仿佛是被亿万蚁兽噬咬，又是一口焦黑鲜血喷出。
“那方凌是如何三番五次欺侮水儿，更是对她动手动脚，你挺身而出后，却被他阴险无情地打下悬崖，后者曾有过一丝怜悯、后悔之情？”
“尔等之所以被赶出方家，若不是方天一手策划，会如此简单么？这暗卫之所以能到达此地，除了方天那狗东西，还会有谁派遣？你难道不清楚么？”
“愚昧！”
最后一道闪电，宛若大凶莽牛冲撞，硬是将方玄生生顶出去数里地，最后瘫倒在海浪边。一袭又一袭黑色浪花拍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形愈发的黑暗，伤痕累累。
“不.......说不定，她们就在方家.......她们，就在，方家.......我答应过父亲，要保卫方家......”
方玄奄奄一息，神智已是不清楚，依稀张开满是血口的嘴巴，用尽最后的力量说道，满是伤痕的胳膊，颤抖地伸向前方，似是想抓住什么。
“桀桀桀，保护？即便是他们这般折磨与尔等，你还是愿意么？那若是，她们确实死于方家暗卫之手......”
“你，又会作何反应？”
“你，又该何去何从？”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如顺从本心，堕入深渊......”
“桀桀桀.......”
那黑色石头淫邪地大笑，一句又一句话语，狠狠地击荡着方玄的内心。
无数道紫黑色的锁链顿时缓缓移动，猛地俯冲过去，刹那间就将方玄的身躯洞穿，接着缓缓拉动链条，将其悬挂在了神海的半空中，如同接受天地审判的恶鬼。
“我.......我该如何.......”
“她们不在了.......我该如何.......”
原本只有半分清明的双眸，已是骤然向着黑色转化。一抹如同幽火般的黑炎，霎时间在方玄身上点燃，痛苦的嚎叫顿时响彻整个神海。
“啊！”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母亲和水儿的神魂在四周漂浮，两双惨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却没有半分重量，唯有刺痛般的冰冷。
“吾儿，为何不为我等报仇......”李琳的幽魂惨白着脸色，口中仿佛有着无尽的哀怨与愤恨。
“哥哥，你不要我们了么.......”水儿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那稚嫩的乐音，成为了击破方玄心弦的最后一根稻草。
“报仇......报仇.......”
“啊！”
外界，原本仰面朝天躺倒的方玄，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阴邪到极致的眼眸显现，再无半分清明。
刹那间，林子间狂风啸动，似是鬼魂哀鸣，天空阴云密布，一道道漆黑的雷电砸落天际，刺耳尖锐的爆鸣声响彻整个天空。
“小子......你入魔.......咕噜咕噜......”小草察觉出来不对劲，本想采取些许措施，却在瞬间被封在了一个物件之中。
那是一团如泡沫般的透明黑洞，在方玄身躯里缓缓展开，延伸到了外界。四周的树林草木触碰到此物时，如同画卷一般被卷入其中，生生扯成了碎末，消失不见。
一时间，整片山林荡然无存，湮灭在了空间之中。
“报......仇......”
方玄从地上站起身来，浑身散发着乌黑的火光，宛若粘稠的黑色液体。那闪烁着黑芒的眼睛，呆滞而无神。
他口中似是念念有词，一步又一步缓慢的向正前方迈步，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坑。一个硕大的牛首兽身黑影，缓缓出现在他的身后。
其状如虎，有翼在侧，厥形甚丑，驰逐妖邪，莫不犇走，正是饕餮虚影。
而他前往的那个方向，赫然是荒城方家！
方家大门口处，一片风平浪静。
屋外柳桃扶风，竟是有近百棵环绕其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门口更是有着些许金银烛灯，在轻风中飘摇。
地上古青的砖瓷，门店锃光的琉璃灰瓦，还有两个石狮子相伴作乐。一条溪流贯穿整个近千亩地的大院，引动着此地的风水，河中的鱼儿倏尔远去，似与游者相乐，当真是小桥流水映天色，水木莲花报春光。
楼阁亭台，却是错落有致。五脊六兽，俨然雄檐高瞻。巷院清幽，一片祥霭弥漫。
有两个侍卫正百无聊赖，守着着方家錾金的大门。
一个半躺在草甸柳树下，用草枝逗蛐蛐，嘴里哼着小曲。一个靠着大门，糙手抚摸着石狮子头，困劲袭来，不住地打着哈欠。
“家海，前些日子咱荒城可是出了个大事，还是跟咱家有关，我赌三颗晶石，你定是未曾听闻。”英子一边嚼着草根，一边对另一个人说道。
“啥，你小子能有什么门路，还能打听到俺没见识过的。嗯......莫不是那个红尘良家女子被凌少爷看上了，然后吊死在自家楼阁？”那摸石狮子的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去你的，这种事情还值得我提及，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我要说的，家族中都是少有人知。罢了，量你也是不知晓，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那天本是给家主大人的三房夫人搬送梨花木椅，恰巧听见她在隔壁，和其子方天大人议论着什么事情。”那英子扔掉了枝条，一把捏起那个蛐蛐，将其放进了精致小笼中。
“本来我以为是唠些家常，准备放下椅子就走了，可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名字。嘿嘿，你猜是谁？”
“谁？”那家海被勾起了兴趣，没有了一丝睡意，把脸凑了过来。
“方玄！那个废物小少爷。”英子冲着他脸一喊。
“哎呦，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有这等人物，怎的了，他莫不是又被方凌少爷打了个半死？”家海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了不屑神情。
“呵，比那更惨。说是方玄那小子出手，在半路算机方凌少爷，更是引诱少爷到黑风崖边，想要将其推下去。”
“啊？还有这等事，那方玄不是个废材么，怎的还能算计得了方凌少爷？”家海大吃一惊，显然不敢相信。
“啧，谁知道他那个老子，在临死前给了他什么保命之物，被他藏到某个地界，不曾被家族发现扣下。要不然，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能碰到方凌少爷一根指头？”
提起那个方通，这英子便是咬牙切齿。若不是他莫名中途死掉，自己那般风光的生活怎的会被毁掉，他们分家如何会落得这个下场。
原本他一个元境都未曾触及的小人物，因为方通的缘故，竟然也被一个二流家族当做大人供奉起来。
且不说美女任他采撷，各种丹药都是丝毫不吝啬。虽然他天资极差，但是有了这么多丹药积累，硬是突破了元境一重天，在家族的地位水涨船高。
可是方通一死，那二流家族便是骤然翻脸，不仅把他纳的几房小妾都活活打死，更是没收了他所有物品，将他赶出了家族祖屋，最后他更是沦落到了看门守卫这等地步。
“然后呢？”
“然后，哼，就凭他那小聪明，如何能难住方凌少爷。方凌少爷反倒是将计就计，一记血月崩打断了山崖边缘，让那废柴直接落到悬崖底下去了。哈哈哈.......”英子哈哈大笑起来，似是解恨。
“哦？那还真是偷鸡不成浊把米啊，废物还就是废物，真是办什么事情都不如意，喝口水都能呛到自己......”家海也是哈哈大笑，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哎哎，还没完呢，那方凌少爷不是一直对那方通的小女儿念念不忘么。我隔墙听到，方天大人跟三夫人说，他准备调用暗卫，前去那废物家一趟要个说法。这一回，怕是没人能护得住她了。嘿嘿嘿......”
“小女儿？噢噢，我记起来了，就是那个长得水灵的妮子。啧啧啧，那般神采容颜，以后定是一个绝世美人。不过可惜了，方凌少爷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估计没几天就被玩死了。”
家海叹了一口气，似乎为水儿的遭遇感到惋惜，但语气中满不在意，如同望见一只蝼蚁被捏死。
“呵，那可不关你我的事。不过话说回来，这方凌少爷虽是修行天赋不佳，但是备受家主老爷喜爱，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英子疑惑道。
听闻此言，那家海哈哈一笑，这才不紧不慢的说着：“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这老爷啊，小时候和方凌少爷一样，都是家主三房妻女的儿子。同样是修炼天赋不佳，最后只得留在雍州分家当了一家之主。”
“你没发现么，方凌少爷和老爷长相九成半相像。啧，那眉角眼鬓，性格举止，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爷每次看到方凌，就像是看到自己儿时一般，更何况是自己嫡亲的小孙子。”
“更不用说了，方天大人的大儿子，那可是个修武的天才。据说最近可是被远古宗派-四象宫的一位长老看中，收其做了记名弟子，已是借机突破了元境。若不是方通占尽了风头，他才是方家的冉冉巨星呢。”
“原来是这般，当真是长见识了，哈哈哈。”
“唉，这几日也是凑巧，雍州主城阆城之主的幺子成人，这般大肆举办了成人礼，邀请各方来宾，声势不可谓不浩荡。”
“咱们方家虽是现在落魄，可不能失了礼数，家主已是备好了大礼，早早出发了，要不是你我二人地位不够，早就一同去看热闹了。”家海叹了一口气，遗憾自己没有去成。
“咳，可不是么，看门这活计真是无聊，若是能去那清水阁一趟，嘿嘿嘿......”
“看你那出息，不就是几个风骚娘们么，你去了也只能听听几个小曲，又没那等地位碰人家身子。不如好好修炼，有朝一日功成，还能混个管事当当。”家海撇了撇嘴，说道。
“行行行，您老说得有理，我自睡去。”英子只是不耐烦，又躺回了草地中去，顷刻间打起了呼噜，便要睡下。
“诶，醒醒，醒醒。快看，那是什么？”没过一会，家海不经意间望向远处，突然大叫起来，连忙拽着逗蛐蛐的那人。
“唉呀，还让不让人安歇了，你刚才睡了一番，老子我还没休息呢。”
虽然这样说，英子还是缓缓起身，用手抹了抹满是眼泪的双眸，这才看清了前方的东西，霎时间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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