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决定
对于一位自顾不暇的异常者来说，要负担一个遗民的开销并不容易，为了生存，林玖逐渐明白了如何在闭市前买到廉价的蔬菜和罐头，也学会了如何切开身体私藏物品，然而这些也只是杯水车薪，对于绝大多数单细胞来说，吃饱喝足都是一种奢侈。
尽管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不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懂事的林可儿也在尽力帮助着林玖，除了一些体力活，她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
她喜欢画画，喜欢吃罐头，即便是不知封存了多少年的水果罐头，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哪怕每天都要躲在垃圾场里，她也总是怀着对未来的希望。
“那个，林玖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玖哥哥，原来你记得旧纪元的事情呀……嗯，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我们拉钩！”
“哥，给我讲个故事行吗？”
“哥，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去王国最大最大的城市，给你找一个最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
两年相依为命的日子历历在目，林玖对林可儿最初的同情也在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了亲情。
林可儿的存在总会让林玖想起在旧纪元时留下的遗憾：没有多花些时间陪伴家人，也没有恋爱、结婚、生子……
林玖深呼吸了两次才压下这混乱的思绪。
他抬头看向王座上那位美丽而危险的女子，慢慢说道：“一开始也许只是出于同情，但现在，她是我唯一的家人。”
那女人眼里露出一丝感慨，微微笑了笑：“既然已经回不去了，能在这里找到些归属感也算是件好事。”
听到这句话，林玖眼里涌起强烈的愕然和失落，他有些不愿相信地开口：“真的……回不去了？”
“也许吧。其实到了现在，我也会怀念旧纪元的日子，至少在那里，我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有一个不是编号的名字。至少不会成为杀人如麻的‘黑蔷薇’。”
林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开口问道：“黑蔷薇？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不，那是花名，我叫王依依，这才是我曾经的名字，”她顿了顿，释然一笑道：“你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说话间，半数身体已经化作带刺藤蔓的王依依伸出了仍未转化成藤蔓的那只手，将那朵玫瑰凑到鼻尖嗅了嗅，看向站在下面沉思的林玖。
“我叫林玖。”
“谢谢你，林玖，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旧纪元的故人聊天了。”王依依看了一眼林玖衣服上的编号，随手一抖，手上的花朵便激射而去，远处的黑暗里传出几声闷响。
林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意识到那里藏着他没能察觉的危险，他严肃地望向这个身体正在被藤蔓占据的女人。
“我们恐怕没多少时间闲聊了吧？”
王依依看着林玖的眼睛：“那我们来谈谈交易的内容吧，如果你不接受，就尽快带着你妹妹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死了之后，这些被污染的藤蔓会失去控制，边缘镇会有危险，恐怕会死很多人。”
听到对方的话，林玖眉头紧蹙，他当然想过离开这里，但外面危险重重，况且就算离开了边缘镇，他们又能去哪里？
等待着他的依然是无止无尽的劳作，他不仅要继续隐藏自己异常者的身份，还要考虑如何用微薄的薪水养活妹妹和自己。
可若是继续留在边缘镇，不仅要面对眼前之人所带来的危险，还要想办法在天坑封锁期间维持生计。
天井如果只封锁一个月还好，若是半年呢？一年呢？那时候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单细胞会饿死，更不用说他还有个妹妹。
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单细胞的死活。就算他死了，编号0952也不过是换下一任主人罢了。
林玖也曾想过从这个操蛋的世界解脱，但他最终否定了这个消极的念头。
林可儿才十二三岁，被遗弃在这里的她连真正的生活也不曾有过，只能跟着自己一复一日过着寒酸的日子。
他想给妹妹一个未来，一个能吃饱喝足的，不为生存而担忧的未来。
林玖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眼里露出坚决：
“告诉我，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你可以选择帮我转交一件东西……”
王依依说着，身下的藤蔓散开了些许，露出一个敞开的黑色皮箱，这材质不明的箱子里躺着一支巴掌长的透明圆管，里面封存着一条灰色的圆柱体。
就在看到它的瞬间，林玖脑袋一阵刺痛，眼底深处蔓延出浓烈的荧绿色光芒。
他的视线顿时穿过了表层，看到了圆柱体的内部结构，那里有着曲折的，弯弯绕绕的内壁，内壁之中仿佛有无数粒子在以可怕的速度运动着。
“这就是教会的人在找的东西？”林玖用大小拇指按揉着太阳穴猜测道。
王依依颔首道：“是的，你如果帮我把这枚‘原初线粒体’交给我妹妹‘白蔷薇’，就能得到一笔足够两个人活一辈子的报酬，这是第一个选择……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单细胞生物最多只能活十年。”
“十年？”林玖还没来得及考虑什么是原初线粒体，便如遭雷劈般张了张嘴，他以前从未考虑过寿命的问题，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最多只剩八年了。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王依依那张绝美的脸，问道：“另一个选择呢？”
“融合我体内的无限细胞，”王依依看向天上挂着的月亮，吐露出一个惊人的秘密，“我们之所以是单细胞，是因为教会用某种手段抑制了核的分裂。”
“你是说我脑袋里的那个罩子？”林玖想起了覆盖在他细胞核外的白网，疑惑问道。
“你竟然见过？”王依依眨了眨眼睛，眼看林玖点头，她感慨道：“看来你在‘障’的抑制下觉醒一部分能力。”
“能力，就像你能控制别人那样？”林玖想起了自己能够透视的异常，好奇地问道。
“不完全是，”王依依没有解释，继续说道，“无限细胞能吞掉‘障’，让我们摆脱细胞核无法分裂的诅咒，获得额外的能力和寿命……不过正如你所见，任何事情都有代价。”
两人对话间，王依依的脖颈已经开始木化，一根根如同青色血管的细枝从她白皙的皮肤底下一点点往上攀爬着。
“到了我这种程度，已经没有办法抑制细胞的分裂，结局只有一个，变异。所以选择融合它，就走上了一条注定自我毁灭的道路。”王依依收回目光，向林玖伸出即将木化的手，一根根细密的带刺藤蔓开始攀上她的脸颊。
看到林玖眼中的犹豫，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这种力量蕴含着很多未知，它也被教会视为亵渎神明的禁忌。”
听到神明这两个字，想起那些死在自己眼前的人们，林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怒火。
“神？他们口中的神什么时候在乎过我们？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我只想保护我的家人！”
林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她，情绪有些激动，许多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出来。
“我才不管什么渎不渎神，只要我能获得能保护她的力量，我就接受，就算注定会死又如何！”
他凝视着王依依的眼睛，一步步踏着藤蔓来到她身前，主动伸出了手，握住了她早已被木化的手掌。
眼看林玖选择接受，王依依释然地闭上了双眼，轻声自语道：“我们真的很像呢。”
她催动着缠绕着圆柱体的藤蔓，将它送到林玖身前：“既然如此，这枚‘原初线粒体’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吧，两天后你如果没死，就吞了它。”
林玖伸手接过面前那根滚烫的软管，手掌顿时感到一阵酥麻，里面仿佛有无数粒子正在高速运动着。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世界是有神存在的，它就和其中一位有关，就算你不信祂们，也要保持敬畏和谨慎……祂们无处不在。”
林玖眉头一紧，凝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到王依依的唇边那爪形细枝还在疯狂向上攀爬，所经之处的皮肤也逐渐染上了木色。
“我该怎么做？”
王依依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起来：“帮我解脱吧，吞掉我脑袋里那团黑色的东西，然后尽快远离这里……别担心，我不会痛的。”
林玖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还是握紧了手里的小刀，一步步走到王依依身前，艰难地问道：“我答应你，不过我想知道，你要我吞掉的究竟是什么？”
王依依轻笑了两声：“王国称它为‘渎神之力’，遗民联邦称它为‘无限细胞’，我们旧纪元则称它为……”
彻底木化前，王依依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癌。”
尽管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不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懂事的林可儿也在尽力帮助着林玖，除了一些体力活，她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
她喜欢画画，喜欢吃罐头，即便是不知封存了多少年的水果罐头，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哪怕每天都要躲在垃圾场里，她也总是怀着对未来的希望。
“那个，林玖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玖哥哥，原来你记得旧纪元的事情呀……嗯，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我们拉钩！”
“哥，给我讲个故事行吗？”
“哥，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去王国最大最大的城市，给你找一个最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
两年相依为命的日子历历在目，林玖对林可儿最初的同情也在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了亲情。
林可儿的存在总会让林玖想起在旧纪元时留下的遗憾：没有多花些时间陪伴家人，也没有恋爱、结婚、生子……
林玖深呼吸了两次才压下这混乱的思绪。
他抬头看向王座上那位美丽而危险的女子，慢慢说道：“一开始也许只是出于同情，但现在，她是我唯一的家人。”
那女人眼里露出一丝感慨，微微笑了笑：“既然已经回不去了，能在这里找到些归属感也算是件好事。”
听到这句话，林玖眼里涌起强烈的愕然和失落，他有些不愿相信地开口：“真的……回不去了？”
“也许吧。其实到了现在，我也会怀念旧纪元的日子，至少在那里，我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有一个不是编号的名字。至少不会成为杀人如麻的‘黑蔷薇’。”
林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开口问道：“黑蔷薇？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不，那是花名，我叫王依依，这才是我曾经的名字，”她顿了顿，释然一笑道：“你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说话间，半数身体已经化作带刺藤蔓的王依依伸出了仍未转化成藤蔓的那只手，将那朵玫瑰凑到鼻尖嗅了嗅，看向站在下面沉思的林玖。
“我叫林玖。”
“谢谢你，林玖，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旧纪元的故人聊天了。”王依依看了一眼林玖衣服上的编号，随手一抖，手上的花朵便激射而去，远处的黑暗里传出几声闷响。
林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意识到那里藏着他没能察觉的危险，他严肃地望向这个身体正在被藤蔓占据的女人。
“我们恐怕没多少时间闲聊了吧？”
王依依看着林玖的眼睛：“那我们来谈谈交易的内容吧，如果你不接受，就尽快带着你妹妹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死了之后，这些被污染的藤蔓会失去控制，边缘镇会有危险，恐怕会死很多人。”
听到对方的话，林玖眉头紧蹙，他当然想过离开这里，但外面危险重重，况且就算离开了边缘镇，他们又能去哪里？
等待着他的依然是无止无尽的劳作，他不仅要继续隐藏自己异常者的身份，还要考虑如何用微薄的薪水养活妹妹和自己。
可若是继续留在边缘镇，不仅要面对眼前之人所带来的危险，还要想办法在天坑封锁期间维持生计。
天井如果只封锁一个月还好，若是半年呢？一年呢？那时候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单细胞会饿死，更不用说他还有个妹妹。
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单细胞的死活。就算他死了，编号0952也不过是换下一任主人罢了。
林玖也曾想过从这个操蛋的世界解脱，但他最终否定了这个消极的念头。
林可儿才十二三岁，被遗弃在这里的她连真正的生活也不曾有过，只能跟着自己一复一日过着寒酸的日子。
他想给妹妹一个未来，一个能吃饱喝足的，不为生存而担忧的未来。
林玖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眼里露出坚决：
“告诉我，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你可以选择帮我转交一件东西……”
王依依说着，身下的藤蔓散开了些许，露出一个敞开的黑色皮箱，这材质不明的箱子里躺着一支巴掌长的透明圆管，里面封存着一条灰色的圆柱体。
就在看到它的瞬间，林玖脑袋一阵刺痛，眼底深处蔓延出浓烈的荧绿色光芒。
他的视线顿时穿过了表层，看到了圆柱体的内部结构，那里有着曲折的，弯弯绕绕的内壁，内壁之中仿佛有无数粒子在以可怕的速度运动着。
“这就是教会的人在找的东西？”林玖用大小拇指按揉着太阳穴猜测道。
王依依颔首道：“是的，你如果帮我把这枚‘原初线粒体’交给我妹妹‘白蔷薇’，就能得到一笔足够两个人活一辈子的报酬，这是第一个选择……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单细胞生物最多只能活十年。”
“十年？”林玖还没来得及考虑什么是原初线粒体，便如遭雷劈般张了张嘴，他以前从未考虑过寿命的问题，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最多只剩八年了。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王依依那张绝美的脸，问道：“另一个选择呢？”
“融合我体内的无限细胞，”王依依看向天上挂着的月亮，吐露出一个惊人的秘密，“我们之所以是单细胞，是因为教会用某种手段抑制了核的分裂。”
“你是说我脑袋里的那个罩子？”林玖想起了覆盖在他细胞核外的白网，疑惑问道。
“你竟然见过？”王依依眨了眨眼睛，眼看林玖点头，她感慨道：“看来你在‘障’的抑制下觉醒一部分能力。”
“能力，就像你能控制别人那样？”林玖想起了自己能够透视的异常，好奇地问道。
“不完全是，”王依依没有解释，继续说道，“无限细胞能吞掉‘障’，让我们摆脱细胞核无法分裂的诅咒，获得额外的能力和寿命……不过正如你所见，任何事情都有代价。”
两人对话间，王依依的脖颈已经开始木化，一根根如同青色血管的细枝从她白皙的皮肤底下一点点往上攀爬着。
“到了我这种程度，已经没有办法抑制细胞的分裂，结局只有一个，变异。所以选择融合它，就走上了一条注定自我毁灭的道路。”王依依收回目光，向林玖伸出即将木化的手，一根根细密的带刺藤蔓开始攀上她的脸颊。
看到林玖眼中的犹豫，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这种力量蕴含着很多未知，它也被教会视为亵渎神明的禁忌。”
听到神明这两个字，想起那些死在自己眼前的人们，林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怒火。
“神？他们口中的神什么时候在乎过我们？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我只想保护我的家人！”
林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她，情绪有些激动，许多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出来。
“我才不管什么渎不渎神，只要我能获得能保护她的力量，我就接受，就算注定会死又如何！”
他凝视着王依依的眼睛，一步步踏着藤蔓来到她身前，主动伸出了手，握住了她早已被木化的手掌。
眼看林玖选择接受，王依依释然地闭上了双眼，轻声自语道：“我们真的很像呢。”
她催动着缠绕着圆柱体的藤蔓，将它送到林玖身前：“既然如此，这枚‘原初线粒体’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吧，两天后你如果没死，就吞了它。”
林玖伸手接过面前那根滚烫的软管，手掌顿时感到一阵酥麻，里面仿佛有无数粒子正在高速运动着。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世界是有神存在的，它就和其中一位有关，就算你不信祂们，也要保持敬畏和谨慎……祂们无处不在。”
林玖眉头一紧，凝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到王依依的唇边那爪形细枝还在疯狂向上攀爬，所经之处的皮肤也逐渐染上了木色。
“我该怎么做？”
王依依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起来：“帮我解脱吧，吞掉我脑袋里那团黑色的东西，然后尽快远离这里……别担心，我不会痛的。”
林玖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还是握紧了手里的小刀，一步步走到王依依身前，艰难地问道：“我答应你，不过我想知道，你要我吞掉的究竟是什么？”
王依依轻笑了两声：“王国称它为‘渎神之力’，遗民联邦称它为‘无限细胞’，我们旧纪元则称它为……”
彻底木化前，王依依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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