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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心伤

    ……

    凉城跌落在夜色里,深巷里的小饭馆几个零星的顾客陆续离开,破旧的白灯泡维持着静谧里的一点亮光。

    高阳坐在最外头的那只小桌前,面前摆着一盘吃光的饭菜,和只剩下瓶底的一瓶啤酒。

    若细看去,便能窥见着年轻人眼角挂着些腥红,眼底青黑,额前碎发也凌乱了许多,随意地贴在额角,面上挂着从前似乎不曾有的狼狈茫然。

    他终于点开手机,打开社交软件,点开通讯录,慢慢地滑到一个人。

    点进去。

    还是熟悉的头像,照片上白色裙子的女人眉眼温柔,身边立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怀里还抱着个年龄更小的小姑娘。

    聊天界面最上面的备注是“妈妈”。

    高阳把屏幕熄灭,又点亮。

    这也是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看着聊天页面,上次的对话还是半个月前。当时丁婉言给他转账一千元钱,被他以自己有收入婉拒了,接着丁婉言无法,只能说,你小时候每年到这个季节,就容易换季感冒,要多注意点。

    他当时矫情得不行,看到这句话眼泪差点掉下来,却也只回复了个“好”。

    到此为止。

    再想想,上次见面也是一年前多了,家人的面容在他心里竟然也开始模糊起来。平日里了解家人的现状,都是从妹妹那里。

    高阳闭了闭眼。

    他的第二个高三,是在谢景行家里度过的。

    而当时暗地里资助他的,就是妈妈丁婉言。

    当时他被祖父和父亲赶出家门,只能就着手机里的存款到外面的旅店住几晚。本来想着稳定下来再找校长商议留校住宿的事情,结果在外头小饭馆吃饭的时候碰到了同校社团曾经合作过的学弟谢景行,就应邀到他家里住了。

    谢景行慷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家住在高级公寓区,上下有两层楼,好几间客房,把他叫来别说是毫无负担了,甚至可以说是来增添人气的。

    但无论如何礼节不能丢。象征性的寄宿费是要给的,尽管谢景行的妈妈萧阿姨每个月只要他几百元。作为回报,高阳每天就早十多分钟起床给谢景行做早餐,承包了他一年的伙食。

    高中不是义务教育阶段,学费加上书费生活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祖父生他的气,不给他生活费,丁婉言就每月偷偷找人把前送到学校转交给儿子。

    走自己想走的路,是会上瘾的。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不想再求安逸。

    为了彻底与高家为他铺好的路一别两宽,高阳放弃了条件更好的陇邺一大,报考了距离比较远的明齐一大。个中原因复杂,这几年节假日他都很难回陇邺,见到丁婉言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了。

    大学毕业后,高阳辗转几个地区递简历求职,都因为种种原因失败了。至于高家人为他安排的那条求医路,他早已将其抛之脑后。

    一次求职,一次失败,也不知道丁婉言是如何得知,但她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卡上转账。

    祖父他们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账户上的金额输出,尽管金额不算庞大,但一次又一次,高家人总归不是傻子。

    只是谁都沉默着,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他与高家的关系,就这样维持着火药桶上摇摇欲坠的平衡。

    一阵清风吹过,几片枯叶盘旋着在马路上刮出“哗哗”的声音,惹得人有些心焦。

    他心里清楚,妈妈是支持他的决定的。

    尽管两个人面上都没有明说,但母子连心,两人心知肚明。

    从哪里明白的?

    也许是当年他与校长通话时被她撞见却默默离开的身影,也许是临别时那一双湿润泛红的眼眶,也许是日复一日没有温度却含着深情的账单。

    在高阳的印象里,妈妈一直都很温柔,平时话也不多,总是温吞和煦地微笑着。父亲他们在中医院的工作忙,他兄妹两个几乎都是她一把带起来的。因为她喜欢穿白色的裙子,他和高晴也都就着小孩子对大人天生的崇拜心理,效仿着她穿白色的衣裳,一穿就是这么多年。

    但高阳其实觉得,他和妹妹都穿不到妈妈的万分之一。

    洁白,温柔,冰一般的无暇,像白月光一样。

    是他心里永远的那一份柔软。

    【softabyss.】:妈妈,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高阳顿了一下,又将聊天框里的文字全部删掉。

    【softabyss.】:妈妈,好像已经好久没见了,最近听小晴说……

    “……”

    再删。

    也不知道来来回回打了多少次,高阳心里有点烦躁了,揉揉眉心,将手机熄屏。

    没想到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渊]在聊群[陇邺三剑客]@了你,点击查看】

    高阳只得再次划开手机。

    【渊】:@softabyss.高阳,人在哪?

    【softabyss.】:在外面,怎么了?

    【渊】:来微醺清吧接我一趟。

    【softabyss.】:?

    【渊】:喝多了。

    高阳:“……”

    【softabyss.】:我刚想让你来接我。

    【渊】:?

    【渊】:怎么,你也喝了?

    【softabyss.】:好巧。

    哈哈,真是好巧。

    半分钟后。

    【渊】:@凉城一枝花,来接人。

    【softabyss.】:@凉城一枝花,来接人。

    ……

    其实,谢景行对于他今天的行动,回想起来,也确是觉得有些冲动的。

    眼前还摆着喝见底的橙汁玻璃杯和吸管。谢景行半掀了掀眼皮,面前残羹冷炙,仿佛刚才那个女子只是刚离开没多久。

    她总是异常冷静、理性,以至于她顺着一贯的逻辑推导下去,始终也没能猜到他今日叫她出来的原因。

    哼。

    谢景行心中轻嗤。

    她真的理智到没有一点情感?

    他不信。

    大学时候那一角器械堆放处的蓝天,分分明明记着她的喜怒哀乐,镌刻着她情感的痕迹。

    没有人会毫无感情,再冷静、再理智的人也是。这是谢景行一直坚信不疑的。

    因为他也是如此。

    因为器械角的那一隅蓝天上,照样承载着他不想与外人提起的往事,他不羁皮囊下脆弱的一面。

    谢景行闭眼,一股因睡眠不佳导致的酸涩涌上眼角,他觉得额角一阵发痛,有些他不想去思考、甚至说不想承认的东西再一次侵袭他的思绪。

    或许是感性思维潮水般不可遏制的惯性所致,或许是冥冥之中心灵某处相契的漠然使然,他似乎无意之中已经把她默认为了自己情感倾泻的对象,以至于在理性快要崩塌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叫她来分担。

    对,她。

    他曾经想要置之死地的竞争对手,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