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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英雄冢

    “杨芝,建隆元年生人,受上命于此,献紫水,卒于大中祥符六年。”

    非常简短。我知道“紫水”在古文里的意思,是指血液,大意是说这个人叫杨芝,受皇帝的命令到这里放血,大中祥符六年的时候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了这里,还是死在了外面被葬在这里。

    从建隆元年到大中祥符六年不过五十年,我不研究历史,不知道五十岁的年龄在宋朝算不算高寿,如果不算高寿的话,那这人多半是因为失血过多死了的。罗纪毅看完之后将尸体又恭恭敬敬地放了回去,还作了个揖,他说死者为大,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手电筒往里照去,里面的完整尸体逐渐变多,不知道有多少。

    这里从宋朝开始可能就没人来过,我们极有可能是第一批到这里的人,与一千年前的古人对话。

    继续往前走,前面的空间逐渐变大,直到变成两个篮球场的大小,这个洞到了尽头。尽头正对着我们进来的通道的位置,树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下是一只雕刻的极为细致的赑屃,非常壮观。

    我逐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之前我爸留给我的字条上明确写了这里的用途,杨氏将这里作为一个烧制陶俑的作坊,这期间死在这里的人,或者像杨芝那样被带到这里放血的人,都葬在这里。这个石碑的作用就是记住那些人。

    石碑因为遮蔽在洞中,不曾受流水侵蚀和风吹日晒,因此保存的非常完整,上面的碑文清晰可见。其实碑文就是一个个名字,无一例外的是石碑上的名字都姓杨。看来皖籍杨氏为这些陶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杨芝带到这里放血,这肯定是整个秘密中及其重要的一环,不管在中国的什么时代,都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我突然想起了我爸留给我的纸条里写的东西,其中提到方家是使这些陶俑复活的关键一环,我猜想,有没有可能杨家人的血液也是这其中的关键步骤?比如说,陶俑烧制好之后往上面淋上血液,它就会像活人一样动起来,变成能作战的士兵?

    我把我的猜想告诉罗纪毅和四叔,他们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我又说:“其实要验证这个猜想非常简单,我们直接找一个陶俑放血给它,看它能不能站起来蹦跶。”四叔说这个办法行不通,理由是我们压根儿不知道血液是不是关键所在,就算它是关键,整活一个陶俑不知道要用多少血,万一血流干了它还是个死物,也不能证明猜想是错的,万一是血还不够呢?

    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叔,掂量了一下我们俩能流多少血,觉得四叔说的有道理,要是因为这么一个愚蠢的猜想交代在这儿了,那未免也太不值当了。

    我开始研究起石碑来,我平时对这些古物颇有了解,主要是因为感兴趣,阅读过这方面的书籍。石碑是典型的宋代风格,但赑屃却有一些明朝的手笔,按理来说这两个时代相隔数百年,应该不会有这种雷同。我掏出笔记本,将这个石碑的大致形状描绘下来,在旁边写上:两种时代风格,不合常理。然后我开始在碑文上找杨芝的名字,碑文很清晰,所以很好找,杨芝两个字靠在很前的位置。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顺序是怎么排的,但我隐隐感觉,越靠近石碑的尸体的名字,排在越前。

    我数了数洞壁上在杨芝之前的壁龛,有二十七个,而石碑上杨芝之前的名字,也有二十七个,对应上了。这说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接着,我又到石碑的反面,那里也刻着字,但之前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碑文是文言文,翻译之后的大概意思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皖籍杨氏一脉,为了抵御北方少数民族入侵来到这里,致力于辉煌的陶俑制造事业,然后牺牲自己,保家卫国。

    白话文的震撼力远不及原文,看完整篇碑文,我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英雄。

    能够为大家牺牲小我的人都是英雄,更何况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有亲缘关系的一家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为了保家卫国的信念,所有人不计个人得失,甚至失去生命,面临着全族绝后的风险,只为了让这些陶俑能有能力捍卫疆土,实在是了不起。

    罗纪毅的文化程度翻译这些碑文有困难,我就讲给他听,他听完也大受震撼。

    回顾宋朝的历史,好像只能用偏安一隅去形容,即使那个时代很富庶,但遮盖不了它南逃的事实。但有这么一支姓氏,用这种诡秘的办法,死守在皖北大地上。按照当时的宋军战斗力,死守肯定是不现实的,我不知道这些陶俑到底是怎么作战的,也不知道这种办法是不是可靠,但确实有人这样做了,史书上没有记载,我觉得可能是这种办法太过匪夷所思。

    有句话叫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些人的死究竟换来了多少年的太平已无处可考,虽然没能名留史册,但这块石碑记住了他们。

    接下来该思考我们的问题了,罗纪毅认为这些人是被安葬在这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有人带着尸体来到这安葬,那么就肯定有出去的路,除非这些人在死之前就已经感觉到自己不行了,自己爬到石窟壁龛里等死,又或者他们活着的时候盘腿坐进去,直接在里面就放血放到死。

    后两者一是不确定性太大了,万一有人还没进洞就死了呢?那尸体岂不是暴露在外面?二是太过残忍,都给人放血了,是不是要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稍微人性化一点?

    趁着我瞎想的功夫,罗纪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步到洞的边缘,打着手电照着洞壁,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我喊了他两声,他回头告诉我说,这墙上好像有壁画,我凑过去,果然有一些图案。

    图案大部分缺失,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剩下了一些斑驳的色块,能依稀看出来这里曾经有一幅壁画。我研究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四叔也凑过来看,他对这些东西比较有研究。

    他边看边对我们说:“这确实是一个集体墓葬,壁画上画着入葬的场景,但缺失的太多了,看不出整个流程。”那说明罗纪毅的猜想是对的,只要找到送葬队伍的出入口,就可以从这出去了。

    还有一点,送葬的人可以沿着我们下来的路到这里,但是要出去不可能原路返回,水的阻力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因此他更加笃定这个洞里有出去的出口。

    既然有了理论依据,接下来就要付诸实践了。我们分散开来,在四周找出口。

    其实这里的洞壁上有很多裂缝,但其宽度不足以人通过,我能想象,那些缝隙就像血管一样在地底蔓延,不知道哪一条会通往地底的深渊。罗纪毅打着手电筒往缝隙里照来照去,突然对着我们喊道:“这里有东西!”

    那是一个现代物品,是一支荧光棒,但已经灭了,只能是我爸或者我小姑留下来的。

    那个缝隙大概十五厘米宽,人钻不进去,但好消息是缝隙周围的石壁很薄,罗纪毅显然比我更早发现了这个问题,直接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就朝着洞壁上砸去。

    我们如法炮制,开始使用蛮力拓宽缝隙。

    不一会儿在原来的缝隙上砸出一个大洞,离缝隙越远的地方洞壁越厚,再也砸不动了,罗纪毅说差不多了,扔掉石头往里钻去。

    他进去捡起荧光棒,确认是被使用过的,而且前面不远处还有。

    这种荧光棒里有两种化学物质,掰碎玻璃管后摇晃让两种物质混合在一起就会发光,一般能持续48小时,如果这是我爸他们留下的,那最起码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地上的荧光棒大概二十米就会有一个,我们跟着荧光棒往前走,大概走了半个小时,这条缝隙里再次出现人工修凿的痕迹。

    脚下本来是从两边塌下来的乱石块,可是这会儿竟然出现了向下延伸的台阶,台阶修凿的十分简陋,但能看出来绝不是自然形成。

    台阶上依然有荧光棒。

    我们几乎是无脑跟着往下走,台阶坡度并不大,但看不到尽头,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我听到台阶下面的黑暗里仿佛有人在说话。

    我把手电调整为聚光模式,朝下照去,竟发现下面雾气蔓延,看不到底。

    但是下面传来声音,因为缝隙很窄,声音散播不出去,所以我听的很真切。

    下面有人在大喊:“方老板,是你吗?”

    我回应:“你是谁?”

    下面说:“方老板的人。”

    找对地方了,我心说。

    我加快脚步向下走去,几分钟之后,我们走完了台阶,下面依然是个洞,但能听到水声。

    洞里坐着很多人,有小姑的人,也有我爸的人,但惟独不见他们的老板。

    我大概数了一下,有七个人。

    我问一个伙计:“我爸怎么不见?”他说:“进缝隙之后和老板走散了。”

    几个伙计你一言我一语跟我讲述了到沱湖之后的遭遇,我听了半天,终于理出了大概的经过。

    我爸是最先下来的,在路上有个伙计出了意外,但退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就把那个伙计的尸体放在了石壁的缝隙里,用没烧完的柴火盖住,剩余的人继续往下走。

    然后他们找到了我们下来的地方,就是“英雄冢”,我爸带着头探路,钻进了缝隙里,然后留下荧光棒指路,他对伙计们说一定会带他们出去。

    但是我爸下来之后就不见了,那些伙计在外面等着,竟然发现我爸下来的那个缝隙在“愈合”,就像有生命一样,如同山体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他们发现新长出来的石壁很脆很薄,就砸开了缝隙也钻了下来,之后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非常奇怪,能听到水声,却看不到地下河,他们在这呆了三天左右,没找到我爸,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至于小姑的伙计,他们是从另一个通道进来的,我小姑的计划是从外面找一个通道进入地下水系统,通过GPS定位和我爸汇合,之后一起出去,他们说的时候手指向另一边,我才发现那边也有一个小洞口,很矮很小,那个伙计说他是替我小姑探路的,最后到了这里。

    他说他能和小姑取得联系,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她,她在外面联系救援,他们在这里等我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