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寸心石

    “老爸老妈，我去找非非了啊，晚上不用给我做饭了”，妈妈带着嗔怪地埋怨着闺女不爱吃自己做的饭又去人家程非家里蹭饭，虽然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关上的声音打断了。周晓出了门悠然走在街上，天气不错，转角却看见街口开了一家玩具店，透过橱窗看见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熊猫，大的小的，形态各异，端坐着的，抱着竹子啃的，套着老虎头套的，穿婚纱的，穿旗袍的，栩栩如生。布置的也不像一般的玩具店一样只是一排排的货架，反而是更像一个熊猫“会客厅”，周围恰到好处地装饰着青林翠竹和编织的花朵，最近的桌上摆着一套天青色汝窑茶具，远处的吧台上有一个大闹天宫的漆画摆件和装裱的嫦娥奔月皮烙画，中间吊顶挂着的花朵水晶灯高低错落地垂下水滴状的小灯，两个小沙发次第摆放，一旁红木柜子上的花朵留声机颇显闲逸，好像不时会有熊猫小美女在华丽的地毯上跳起舞来。

    一旁“鹤立松林”和“燕雀牡丹”的屏风在阳光下闪耀着宝石般的光芒，备货仓用绣了竹叶的松石绿帘子隔开，缀了水波纹状的米色蕾丝，风格清新俏皮又不失典雅古韵。周晓在脑袋里搜索着，却怎么也想不起这家店，可能是新开的吧。虽然好看，但是只卖熊猫玩具可能是有点单一了，虽然自己觉得挺好，但现在的小学生可能就觉得幼稚了，毕竟他们的玩具都很高级。周晓看了之后还是没有忍住进去看了一看，店员带着个熊猫头套，看着小裙子应该是个可爱的姑娘，虽然她并不娇小，相反身材很火辣。果然一开口那句甜甜的“欢迎光临”就让周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都要感叹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就算是玩具店也没见过这阵仗，但是瞥到小姑娘手上快要闪瞎眼的熊猫戒指，天真闪烁的眼神和这“凭亿近人”的贵气，浮夸中带着可爱，周晓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可能不是店员，而是一个开一家梦想熊猫店铺的大小姐。

    看着周晓站在门口半天没动，女孩摘下了头套摆到了一旁，露出了漂亮的面容。“有中意的吗？”她依旧用甜甜的声音问道，周晓尴尬地说“我就随便看看，我没有带钱”。但是女孩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依旧开心地说道，“你是我第一天开业的第一个客人，是有额外的礼物的哦”，周晓眼睛放大，但看着这些精美的熊猫玩具感觉也不像自己能随便买的样子，自己不买也就不耽误人家卖东西了，她迈开腿就要往外走，那女孩却突然拉住了她，“是赠给你哦，免费参观我们的镇馆之宝”，女孩说着调皮地眨了眨眼。周晓给了赠品自己不买不太好，但是既然是免费参观，那看看好像也无妨，而且感觉人家女孩好像很有分享欲的样子，她也不好拒绝，就跟着那女孩走了过去。只见她拉开了帘子，后面并不是想象中有些杂乱的备货仓，隔着一整块玻璃竟然有一只真正的熊猫，大猫猫就这么平稳地睡着，不时动动小脚丫，周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揉眼睛想再仔细看看，却恍惚间看见熊猫变成了程非，吓得周晓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那间店不见了，眼前又是那昏黄的灯光。

    原来是做梦，周晓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声大叫也把方悠和小咪吓了一跳，小老虎把她圈在怀里，爪子拍拍她的背，这让周晓莫名的安心。“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累了睡着做了个梦，我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她摸了摸小咪肉肉的小爪子，抱着她的头一顿揉，用脸蹭着她的脸，整得小咪不时摇摇头用鼻子出气。“不过也不算太坏，梦里见到了我爸妈和发小”，周晓抱住小老虎的脖子，把头埋进她柔软的毛发里。小咪想了半天开口道，“我也梦见了父亲和母亲”，周晓用手肘拄着地，好奇地问道“梦见他们什么了？”“和人决斗”。周晓听罢用手掩了一下嘴巴，坐起身来，看向那些壁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说是不是要咱们在这里待上二十四个晚上才能出去啊？”小咪摇摇头说“不知道”，方悠在一旁看着她“也许吧”，但是这里没有钟表，甚至没有星星太阳怎么判断时间啊，谁也不知道。周晓又躺倒在小咪怀里向上看，恍惚间仿佛看见屋顶有一抹殷红，周晓擦了擦眼睛又抬头看却是什么也没有了。周晓不放心还是跟方悠说了一下，方悠想了两分钟，轻轻摘下手链捧在手里，那手链倏地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条黑色大蛇，通身的气派，威风凛凛，是繁枝。周晓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她要以白蛇的面貌出现，也许是怕吓到她吗？但是从繁枝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下意识地知道她就是石宫里那条黑色大蛇，不管她变化成何种样子。方悠指了指房梁上，繁枝就攀了上去伏在房梁之间自由随意地游动。周晓不是爱蛇的人，相反甚至对所有爬行动物都有一种发自本能的抵触，但不得不承认，健美天然的线条、冷光乍现的鳞片和游刃有余的身姿此刻对她来说是充满吸引力的，这种神秘、强大、美丽、危险的生物无疑是神的眷顾。幸亏也算是自己的队友，周晓想，也就是这样自己还能有闲心豹子胆去发现“美”，否则借她三百个胆子也不敢停下来去窥探她、审视她、评价她。

    突然繁枝停住了攀爬，尾巴向上蜷曲，卷起一个物件送了下来。方悠用手接住，仔细端详，周晓也凑了过来看。这东西看上去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的样子，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梁上，也不知道为什么繁枝会整下来，“可能是老马失蹄了，就算是有点道行，繁枝也不过是条大了点的蛇罢了”周晓想。周晓眼神掠过那石头，却突然看见它在方悠手里闪了一下，原来房梁上的红光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就是眼前的石头发出的。周晓眉头一皱一把打掉方悠手里的石头，赶忙把方悠拉到远处，那一瞬间周晓仿佛看见了断裂萎缩的身体组织和爆裂的细胞，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想，碰巧学过一些生物化学知识（一知半解），碰巧看到过一些新闻报道（走马观花）又碰巧有一些警惕心（有但不多）的女大学生周晓在看见发光，还是发红光的石头后第一反应就是有辐射，虽然说自己这境地明显是玄幻大于科幻。

    周晓这通操作看得繁枝实在是无语，她不得不化成人形迈着摇曳的步伐把石头捡了起来，一只手托着石头转头看向她们，这石头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一明一灭发出红色的光，繁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何时她的眼睛也变成了红色，看着就像捧着一颗苏醒跃动心脏的冷艳杀神。方悠赶忙喊了一声“繁枝”，半晌繁枝也没什么反应，突然方悠直直倒了下去，周晓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繁枝才如梦初醒般地看向众人，把石头摆在了中间地上，然后向方悠走了过来，从周晓的双臂里把方悠接了过来，方悠额上渗出了一层汗珠，脸蛋和嘴唇都分外苍白，睫毛像蝴蝶呼扇翅膀一样抖动着，在繁枝的怀里更显得孱弱，整个人像个洗掉了色的布偶。“不能再在外面跟她们厮混了，我们得回去”，繁枝认真地说道。周晓虽然觉得繁枝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是看到方悠晕倒还是一万个担心，她不顾繁枝厌恶防备的表情，凑上去问方悠有没有事，方悠捏了捏她的手轻轻一笑，“我没事”，她说道，声音轻的像云彩落了下来。然后就被繁枝把头转了过去，方悠实在是没有力气，既没有力气规劝繁枝，也没有力气安慰周晓，索性也就随她们两个去了。这边繁枝抱着方悠浑身杀气，那边周晓坐在小咪身边一脸幽怨，她有时候觉得繁枝对方悠护犊子护的像她妈，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在繁枝眼里却仿佛吸了方悠的血一般，气愤之余周晓还是带着一点心虚和满满的担心，方悠虽然一直看上去并不强壮，但还算健康，为什么突然会晕倒，难道真的是跟着自己一块走操劳到了吗？周晓不解。

    四个人隔着中间的石头像两派人划江而治，低气压在整个屋子里十分强势，半晌也没有什么动静。周晓抱膝而坐，低头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一旁的小咪面露难色，虽然小咪不常对方悠显露关心，但是周晓能看出来小咪见方悠晕倒之后也是忧心忡忡，此刻她虽然在自己这边待着，但是眼神不时瞥向方悠，不知为何，周晓心里突然感觉酸酸的，又是漫长的沉默。

    周晓以为方悠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按照她军训时低血糖晕倒的经历来看，她以为方悠多少有点意识只是没什么力气罢了，但是待了一会也不见方悠醒过来，这时饶是繁枝不待见自己也得担待着点了，周晓还是假装看墙壁一路蹭了过去，但是繁枝只是余光淡淡瞥了她一眼也并没有再多加阻拦。周晓蹲在两人旁边低头看了看方悠，又抬眼看向繁枝，“她这是怎么了”，繁枝白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周晓知道再问她也是自讨没趣，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她这样没事嘛？”出乎她意料的是，繁枝竟然回了她一句没事，虽然她语气里带着不耐烦，但是周晓还是觉得如释重负，心情稍稍安稳下来，也许是出于下意识的信任也许是出于未察觉的服从，但是这句话确实是她需要的。

    半晌，在周晓昏昏欲睡之时，方悠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周晓已经没有什么确切的时间概念了，但她感觉方悠足足昏睡了得有六七个小时。繁枝看向她眼神分外温柔不知为何周晓还看出了几分哀伤。“回家吧”，这是繁枝对方悠说的第一句话，周晓的心骤然惊了一下，小心翼翼看向方悠，方悠轻轻地摇摇头，然后看向周晓轻轻一笑，“她也要回家”，那笑容，很憔悴但是异常美好。周晓眼睛湿润，嘴巴微微张合，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点了点头回了她一个微笑。“你真的没事吗？”周晓问道，“没事，我就是有点累……我再休息一会，等我醒来又会生龙活虎了”，方悠的声音很虚弱，周晓用力点点头，随后也就安稳地坐在一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