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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调不动兵

    “你说,你是受人所托?”桃源县一处民宅中,六爷瞧着眼前这人,目露审视之色。

    这人看去年岁不小,弯着腰曲着腿,表现出一种谦卑姿态。

    但这人能找到这儿来,显然是个有本事的。毕竟这住处也是临时起意,更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竟能找到这儿来。

    有本事的人,多说都得带点傲气,绝不该看不出一星半点。

    这种情况,要么是他因这傲气吃过大亏,要么便是要遮掩些什么。无论哪种,都不是他们这些外来者能随便接触的,否则未免惹得麻烦。

    “不知受谁所托?”六爷这样说着,心中却已经有了定论。

    这时候,也就只有徐、张两位大人了。只唯一问题是,眼前这人是否可信。

    徐、张两位大人虽然位高,但说到底只是大夫,不知人心之险。

    老狱监从怀中拿出一信封来,递了过去:“老汉是受你狱中故人所托,嘱咐你些事情。”

    六爷狐疑接过,却并不立刻打开,而是将信放在桌子上,一角压着盖碗,洒些水上去,洇湿信封表面。

    等了一会儿,又拿了匕首,一手压着盖碗,一手拿匕首挑开信封,将信纸挑出。

    他收了匕首,却并不展开信纸,而是回头吩咐老狱监:“劳烦去厨房,拿双筷子。”

    老狱监虽不在江湖,却也知道六爷这番作为,是江湖上常用的手段,防着自己着了道。

    显然,这人并不信任他。

    老狱监不生气。他不仅不生气,还有点高兴。毕竟若是来人跟个江湖小白一样,他一说,人就信了。他就后悔掺和这事儿了。

    说不得转头就给卖个好价钱。

    他虽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这种事得机密,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得有杀身之祸。

    结果呢,狱中那两个大夫,竟让他来给送信。

    自然,他已经老了,不屑于也不敢做那些亏心缺德事,怕没个善终。

    但他们也不想想,在县衙里做事的,再干净能干净到哪去?他们只以为他不过是老狱监,心怀善意而已。

    却不知道老狱监也年轻过。那当年的知县,他也亲自送走过。

    自然,之前还有些微想法,现在看到这人,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了。

    老狱监虽没出过桃源县这一亩三分地,但见多了狱里的众人,从贩夫走卒到江洋大盗。看多了,眼力价便也练出来了,就能看出这人是真正刀口舔过血的。

    这感觉,比面对杨主簿时候还要恐怖三分。若恶了他的事,怕是真会杀死他。

    所以他一点不带犹豫:“哎哎,我这就去。”点头哈药的走了。

    显然,这是支开他,好看信中内容。

    但并不是。老狱监拎着筷子再进来时,这人还等着他。他竟真是等他的筷子的。

    六爷接过筷子,一手一根,将信纸拨开,露出信中字迹。

    看到这字迹,六爷才完全放下心来:是张大人的字。

    信中便是将狱中所说的一一说了,让他见机行事,但速度要快。

    六爷半晌没言语,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惊醒过来,赏了老狱监几两碎银,打发他离开了。

    等老狱监离开,六爷仍没有动静,只看着这封信,皱眉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秀儿从后面绕出来。

    她一直躲在后面听动静,知道是师父他们来了消息,见王六一副为难样子,便不由出声发问。

    王六指着信:“张大人他们的意思,让咱们拿着信符,去军营调兵,捉拿县里主簿。”

    秀儿知事情显然没这么简单:“可是有什么困难?”

    “困难?倒不算什么困难。只是,”王六想了想:“事情做不成罢了。两位大人以为单靠信符就能调兵,但实际上,单靠信符,最多能说服卫所长官,让他以私人身份帮忙。

    “自古以来,调兵需要兵部调兵文书、虎符、圣旨缺一不可,至少,也得有虎符才行。信符,即便代表的是圣上,也不行。”

    秀儿问:“调不动兵,能让他自己人帮忙也好啊。既然师父都要调兵的地步了,里面情况显然已经极为紧急,拖时间长了恐怕会有危险。”

    王六摇头:“哪有这么容易,

    “我为锦衣卫,并非军队中人,在军中也没有熟识,跟地方上也攀不上关系。这种情况下,人家怎么可能帮忙?”

    “可那信符?”

    “信符不是万能的。”王六解释:“若是别的事,人家或许会帮帮忙,可大人们要他们做的是去县衙抓人。

    “自古到今,军人参与地方政务都属于大忌,一旦追究起来从来都是军法镇压。若有军令还好,没有军令,又没有关系,他们不会出手的。”

    “那,”秀儿终究不过是女流,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怎么办?”

    “锦衣卫卫所,或许可以一试。”六爷说:“只是此处锦衣卫最多是个百户所,不知有多少人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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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王六见多识广,眼前场景也委实没有想到。

    这里是城南的一处院子。院墙斑驳,院门口孤零零竖着几个拴马石。

    院门的斑驳程度跟院墙有的一拼。木质的门上开裂出一道道缝儿,能看到缝里塞着一些纸屑、泥沙一类。

    门框上挂着一块匾。匾很小,漆水剥落得看不出本来颜色,更看不清字迹,很认真的认了半天,才从里面认出“县”“所”两个字。

    六爷砰砰砰一打门,门簌簌掉灰。

    他连忙止住,生怕再一个使劲,门给拍碎咯。

    过不多久,里面传来声音:“来啦来啦,敲什么敲!这门十两银子,敲碎了赔钱!”

    门分左右,露出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物,他两眼通红,迎风流泪似的,不停眨眼,跟调戏谁似的。

    这人上下打量了王六一眼,见他穿着不俗,收起了几分轻视,却也自有一分高人一等:“你找哪位?”

    王六没说话,亮了令牌。

    这人抛着媚眼凑过去仔细分辨了一阵,终于知道眼前是什么人物,慌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

    “原来是大人驾到!小的桃源县锦衣卫小旗张德顺,叩见大人!”

    王六看着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堂堂锦衣卫竟如此落魄,成何体统。”

    “是!是!”张德顺忙不迭的应是。

    “桃源县百户所就这德行?其他人呢?”王六问。

    张德顺恭敬回禀:“启禀大人,其他人都在杨大人府上帮忙听用。”

    “杨大人?哪个杨大人?”

    “县衙主簿,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