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明医匠 » 25 收下赏赐,奉旨破案

25 收下赏赐,奉旨破案

    从坤宁宫出来,已近亥时了。

    戌黄昏而人定亥,到了亥时,人自然而然变困了。明初没有蓝光,连光污染都没有。徐一真看着漫天繁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徐一真便听到有人说话:“徐院使可让我好等。”

    是张宣。他正牵辆马车等在坤宁宫外。

    不过这回不再是他驾马车,一个小太监正低眉顺眼站在他身后。

    “这么晚了,六爷怎么还没回府?”徐一真知道定然是找他有事,便主动提起话茬。

    “奉皇上旨意,”张宣朝左侧天空虚虚抱拳:“送徐院使回府。”

    回府?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刚被赐予了一座府邸,五十亩良田。

    但,这么快?都不等明天的?看来,这些赏赐是早已准备好的,并非临时起意。

    徐一真乐得如此。住在皇宫中,每天跟皇家一个屋檐下,行走坐卧言行举止都加了几分小心,偶尔还行,时间长了也着实心累。

    徐一真抱拳行礼:“那就劳烦六爷了。”

    “好说,好说,”张宣笑着寒暄,先让徐一真上了马车,进了车厢,自己紧随其后。

    待两人坐定,张宣才吩咐了一声:“出发吧。”

    也没听小太监喊“驾”什么的,车厢一顿,便行走起来。

    “这辆马车,以后就是徐院使府上所用了。”张宣笑说。

    “这怎么使得。”徐一真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

    明初的马车,如同后世的汽车。谁会认识没两天就送一辆车啊?

    且不说送的人是不是有钱烧的,被送的人也得心惊胆战,担心他在自己身上有什么企图。

    “徐院使不必多想,”张宣解释:“这本就是你府上之物,皇上所赐。此回不过是借用罢了。”

    “我府上的?借用?”

    “自然,”张宣笑说:“身为太医,不仅为皇家看病,还要未当朝显贵达官看病,若没有马车来往,怎么能行?平白失了身份。”

    “皇上圣明烛照,自然不会忽视。”

    徐一真恍然。

    也不怪他想不到。什么身份匹配什么地位,什么地位便有什么行头。

    他毕竟做了许多年的乞丐,虽还有些过去身为针医世家的残留,那也只能说是残留,更多的是身为乞丐的浓墨色。

    这些墨色,有的潜移默化,有的逼不得已,但无一例外都在他身上落下浓重印记。

    所谓马车用处,他不知道么?

    听张宣这么一提醒,他记起当年家中却是有辆马车,平时不用,只在父亲祖父出诊时才用。

    这就是身为名医的体面。这就是派头。

    但他又的确不知道了。若非张宣提醒,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马车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徐一真却惊觉,怕是还有许多自己习以为常,却已与现在身份不符的点。

    他须一一改正,但,改得了的该,改不了的就算了。

    何况,既然乞丐的生涯已成他的底色,那索性便坦然面对好了。要不然,先自己心虚,别人便也觉得他本事不济了。

    想到这儿,徐一真觉得神清目明,虽在深夜,明月之下,却已看得见前方的路了。

    在车轮吱呀作响中,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吱呀声突然一听,小太监回复:“两位大人,到了。”

    院子在一处胡同底,金柱大门,方形抱鼓石,门口还有拴马石。推门而入,迎面是面光秃秃的影壁。

    绕过影壁,是第一进院子。院子里有口水井,左手边是马厩,右手边是厨房,正北的位置分了左中右三间房。正中间房稍大,左右各是间耳房。

    左右耳房的外侧,分别是一扇月亮门。穿过月亮门,是第二进院子。

    二进院子左厢房两间,右厢房两间,正北是两件房,一大一小,彼此内部想通。左手边是一扇垂花门。

    穿过垂花门,是第三进院子。依旧是左右各两间厢房,北屋三间房,一大两小的布局。

    徐一真只走马观花看看,大概就知道了。

    一进院子是给下人住的。二进院子,是给客人以及屋主人的卧房书房。三进院子是给女眷住的。

    这个府邸,住十个人都绰绰有余。但实际上,整个院子就他一个人住。

    深夜,凉风习习,吹在身上有些发寒呢。这房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正自恍惚,烛光点燃,房间中突然光辉明亮,照耀着崭新的家具也泛着油光。一下子,略有些阴间的气氛又重回阳间。

    徐一真看着那烛光。烛光源自蜡烛。蜡烛被握在四个妙龄少女手里。

    她们正拿着蜡烛,一一点燃房间中烛台上的蜡烛。随着蜡烛点燃,房间中也渐渐明亮起来了。

    这张宣还真是奢侈,出门还带着丫鬟。徐一真心中腹诽。

    “你可别冤枉我。这些丫鬟可不是我带来的,是皇上一并赏赐给你的。要不然,这么大的府邸没有人气,反而不美。”

    赏给我的?徐一真愣愣的看着四个少女来到他面前,一一纳福,口称:“老爷。”

    这个,封建社会地主的腐败生活,说来就来了?徐一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他欢喜憧憬,但更多的是害怕。

    一个乞丐,即便救了皇孙、皇后,赏赐官职、三进院子、丫鬟、马车、田产、金银,是不是有点过了。

    一个乞丐,若是赏赐几十两纹银,那已经能谢主隆恩了。若是百十两,那简直皇恩浩荡了。若是几百两,行三跪九叩之礼都是应该的。

    至于官职,田产,则无可无不可。

    这并非徐一真妄自菲薄,而是人之常情。

    正如一个将要饿死的人,需要的不过是一碗吃食。至于这吃食是一碗掺了米的石子,还是鲍鱼海参,对将要饿死的人来说,并没有区别。

    乞丐,缺的是什么。现代乞丐缺的是德。而明初的乞丐,不仅缺德,还缺钱。

    他们反而不缺吃食。且不说出了金陵城随便去河边挖个泥鳅摸个鱼就能管一天饱,单说城里达官显贵这么多,只须不要面皮也饿不死人。

    对缺钱的乞丐,赏钱,性价比才最高,何至于赏赐宅院、田产甚至官职呢?

    因为所谓针医世家?

    别闹。除了偶尔拿出来给自己披一张不算绚烂的皮,让自己不算太难看,谁都不会当真。

    皇上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洞彻人心世事,就更不会当真。

    那他赏赐这么多,图什么?

    朱元璋可不是慷慨的皇帝。他送你一分利,意味着你要给他出十分工。

    徐一真此刻就像挂在吊炉里的烤猪,滋滋冒油一脸惊恐的看着磨刀霍霍的食客,不知道他的刀会下在哪里。

    心中思绪翻滚,徐一真就忘了让丫鬟们起身。

    徐一真愣住了。四个丫鬟没老爷吩咐也不敢起身,场面就这么诡异的僵持着。

    “你们起来吧,”张宣知道徐一真没见过世面:“以后尽心服侍徐大人便是。”

    四个丫鬟应是。

    张宣不耐烦地挥挥手。四个丫鬟便退出屋子去了。

    “徐大人,”张宣突然面容严肃庄重:“我这有皇上口谕,还请徐大人接旨。”

    徐一真惊醒,连忙下跪领旨。

    “令,徐一真调查药材始末。中军都督府佥事张宣从旁护卫协助,必要时可寻锦衣卫相助。”张宣重又变得嘻嘻哈哈:“徐大人,谢主隆恩吧。”

    徐一真三叩首:“臣,谢主隆恩。”

    他嘴上谢恩,心里暗暗叫苦。

    这种事,往往牵涉甚多。其中源头、运输、分销各个关卡,说不得背后都有一个通天之手。

    即便如今王朝初定,百废待兴,许多机制并不如后世完全,若要药材进金陵城,甚至进太医院,没有能够通天的手段怕是不行。

    人家有通天的手段,徐一真有啥?

    张宣?可别闹了,他就一纨绔。靠着承袭死去的爹成了个蔡国公。做护卫也就是个安慰。

    锦衣卫?关键时刻远水解不了近渴,还得看临机的应对。

    算来算去,他只有天灵盖。

    能拒绝么?虽说口谕不算圣旨,但拒绝个试试?怕是晚上试试,明儿白天就被扔乱葬岗了。

    “徐大人打算从哪下手?”张宣迫不及待。

    他不能不急。他这蔡国公承袭死去的爹,也亏得皇上隆恩。但本身才智稀松,只做了个中军都督府佥事。品级不小,却不过是个闲官。

    他急需立功。

    立功当然是军功,但这可遇不可求。可现在有了机会。

    药材一案,牵扯到宫里、皇后、皇孙,一定是一等一的大案。若说能将这案破了,当然功劳最大的还是这徐一真。

    但他张宣作为护卫和唯一助手,也定然能分好大一功劳。以后在那些同为国公的叔伯面前说话,也能硬气起来。

    徐一真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先从睡觉下手。”

    睡觉?怎么能睡觉呢?查案刻不容缓呐。

    “已是子时了。明儿一早还得给病人下针,而后前往太医院点卯,之后前往贵府给令妹下针,到时咱们在商讨如何破案。”

    说的就好像他是包公狄公,能破案似的。

    张宣转而一想也对,此事最忌讳心急,便笑说:“好,那明天再说,徐大人也早些休息。”

    房间中一时静谧,一股困意涌上心头。今天这一天,做了好些事,简直比过去几年耗费的精力都多。

    正要脱衣服,便见四个丫鬟鱼贯而入,就要凑上来。

    “干啥!”

    丫鬟们一愣。为首的说话:“奴婢们伺候老爷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