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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就为了一只烧鸡

    红尘喜乐悲苦,人心莫测难料,修行艰险高深,仙魔变幻无方。

    一粒尘埃,一身猥琐,神憎鬼厌,一路欢歌。施施然搅弄风云,崩塌皇权,乱了仙道。

    俗话说和尚想成佛,道士想做仙,三百六十行,叫花子称王。

    “麒麟镇”东头一间破庙里,残破的神像下,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乱草,此刻正半躺着一个少年郎。

    这少年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头乱发,额上有块铜钱大小的疤,鼻梁上有颗痣,一双不大的眼睛似睁似闭,嘴里叼着根草棍。身穿一件灰不拉几的袍子,上面千疮百孔污迹斑斑。

    这少年名唤陈小三,别看年岁不大,却是“麒麟镇”出了名的人物。

    陈小三原本是个弃儿,后被一老叫花子于道旁拾得,从此便带在身旁四处流浪,靠乞讨为生。

    老叫花子此前也曾收养过两个弃儿,但都因突发疾病先后夭折。陈小三的出现,让老叫花子高兴的涕泪横流,直呼苍天开眼,随即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十几个响头,直到脑门出血这才罢休。

    老叫花子姓陈,于是便将这第三个苍天赐予的孩子取名作,陈小三。

    陈老花子虽是乞讨为生,但秉性善良,从不偷鸡摸狗,也不乱拿别人的东西,十足十是一个天下难寻的大好人。

    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在陈小三六岁那年,一天夜里,两父子栖身在一座破道观中。当时正值数九寒天,朔风如刀,大雪纷飞,两人围坐在火堆旁愁眉不展,咳声叹气。

    天气太冷,身上衣衫单薄,最要命的肚里还是空空如也,这个寒夜如何熬的过去。

    陈小三到底还是个孩子,终于抵不住饥饿的折磨抽泣起来。陈老花子心疼孩子,咬了咬牙,站起身柱着根木棍,毅然决然的出了道观。

    从此之后,这个可怜的老花子再也没回来,永远离开了陈小三。

    后来,有几个花子在一处乱葬岗发现了许多碎骨残骸,还有一颗被啃的血肉模糊的头颅。通过仔细辨认,这个才发现原来正是陈老花子。

    大家猜想陈老花子一定是遭遇到了野狗的攻击,因为年老体弱,以至不幸遇难。那处乱葬岗终年有许多野狗出没,经常翻找坟地的尸体为食,一只只长得膘肥体壮两眼发红,看见落单的行人都敢生扑。

    本着天下花子是一家的宗旨,花子们一边流泪叹息,一边七手八脚刨了个土坑,草草掩埋了陈老花子的骨骸。

    自此后,陈小三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只能混迹于花子群中,听天由命。

    那年月,皇帝昏庸,奸佞当道,天灾人祸不断,以至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陈小三虽然年幼,但是胜在脑袋灵光,而且嘴巴能说会道,又会察言观色,还渐渐学会了不少野路子。比如,套白狼,打闷棍,下绊使套的伎俩。所以不知不觉在花子当中混出了名头,俨然成为了此地花子群中的霸主。

    正躺的舒服,忽听庙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响起,一家伙闯进来几个半大的小叫花子。

    “三爷,三爷,您还躺着呢,出大事了!”

    其中一个胖乎乎有点傻气的,名叫馒头的小花子扯着嗓门吼道。

    陈小三怪眼一翻,不紧不慢的问道“我说馒头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还是皇帝老儿的夜壶丢了?”

    “三爷,小六子被人打了,打人的还说以后在麒麟镇要是再遇见我们,见一次打一次。”

    “反了,反了,谁他娘的这么大口气?在麒麟镇谁不认识我陈小三人称花子王,居然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一听说自己弟兄被人打了,陈小三一家伙跳起来,心头的怒火腾腾燃烧开来。

    “三爷,对方是麒麟镇第一大户莫百万的独苗,手下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家奴,小六子当时也是不开眼冲他们要打发,莫家公子不但不给,反倒一通乱骂还用皮鞭抽打小六子,脸都给抽出血了。”

    “莫文才!又是这龟孙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一贯胡作非为欺男霸女,三爷我早想收拾他了!”

    陈小三咬牙切齿的说到,一瞬间心里涌出十几个整人的法子。

    “兄弟们跟我走,今个咱们就教教这姓莫的如何做人!”陈小三从乱草中扒拉出根草绳捆在腰间,挽了挽袖子就要往外走。

    “三爷,那可是莫百万的公子,咱们兄弟惹不起的,我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一个瘦猴似的半大花子怯生生的嘟囔道。

    莫百万,“麒麟镇”第一大户人家,据说家中的金银车载斗量,没人知晓到底有多少。而且莫家跟官府来往甚密,甚至传言与山里的匪寇也有交情,这样的人家谁敢去碰。在整个麒麟镇,莫家跺一跺脚,天都会塌下来。

    “猴子,你小子是不是怕了。平日里就属你小子胆小,不是三爷我说你,咱们虽然是花子,但也讲义气,要脸面,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莫家虽然财雄势大手眼通天,但也是一个脑袋两张嘴,一刀下去一个窟窿两个眼。惹急了,三爷我和他赌命,他敢吗?”

    对于猴子的怯懦表现,陈小三气不打一处来。

    “三爷,不是我胆小怕事,其实咱们兄弟犯不上去和莫家硬碰硬,即便赢回脸面,以后麒麟镇咱也无法呆了。”猴子嬉皮笑脸的压低声音说到。

    陈小三斜着眼睛看了看猴子,心里一阵思量。倘若是自己一个人,干了莫家的人也就干了,至多跑到别处躲躲也就是了。可是自己如今还有一大帮兄弟,岂不是连累他们,以后在这地方还有的混?

    “猴子,你的意思这口气就咽了?”陈小三心里一阵郁闷,额头青筋蹦起老高。

    猴子还没开口,一个长相有几分清秀斯文,大约十三四岁的半大花子忽然说道“三爷,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听说到时莫家会祭祖,排场要比往年都大,到时候咱们兄弟何不趁着人多他分心之际划拉几件值钱的玩意,也就替小六子出了气了。”

    “秀才,真有你的。不过,这口气我咽不下啊,瞅准机会,三爷我还是得整治整治那莫文才那小畜生。”

    对于秀才的提议,陈小三咂咂嘴,感觉也不失为一种报复手段。虽然下作是下作了一点,不过要看对付什么人。

    这名叫秀才的少年花子是个入伙不到两年的新人。据说家里原来是官宦人家,因为受了牵连被抄了家,他一个人偷偷

    跑掉了,一路流浪乞讨,来到“麒麟镇”

    后来加入到了陈小三的花子群。

    秀才肚里有些墨水,能识文断字,性格也温和,与一众兄弟相处不错。陈小三但凡遇到举棋不定的事,都会找他叨咕,他也总能给些很好的建议,一来二去,几乎成了他御用的狗头军师。

    陈小三扫了大伙一眼,发现大家伙似乎都赞成秀才的说法。于是借坡下驴,狠狠骂了两声,暂时收起了拼命的想法。

    “秀才清明节还有几日?”陈小三忽然扯开嗓门问道。

    “今日除外,还有三日就是清明了。”

    “还有他娘的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罢,从明个开始三爷我闭关三日,谁也不许打搅,谁要是不听招呼,扒了裤子打板子!”

    陈小三掐着下巴,一对小眼睛叽里咕噜乱转,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三爷,你又要闭关啊?那可是和尚道士才弄的玩意,你咋上瘾了?记得你每次闭关,出来总没好事。”傻里傻气的馒头这时来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陈小三气的肝颤,恶狠狠瞪了馒头一眼,心说你小子真是属猪的货,光长肉不长心,哪壶不开偏拎哪壶。

    “滚滚滚滚,都他娘的给我出去,三爷我要闭关了。”说着话,陈小三就开始把这群花子往外撵。

    “三爷,你不是说从明个开始吗,咋提前了?”馒头还在那儿不解的问道。

    “咣——!”一个缺嘴夜壶扔了过来,黄澄澄散发着刺鼻腥臊味的液体撒了一地。

    农历四月初四夜晚,也就是清明节的头一天晚上。一弯弦月高挂天际,已是深夜时分,四下里静悄悄,难觅人踪,偶尔有几只野狗在四处游荡。

    一个矮小瘦弱的身躯出了“麒麟镇”东头那座破庙,四下张望一番,这才一溜烟直奔镇子西面而来。

    莫家祠堂就坐落于“麒麟镇”西面,祠堂修建的非常壮观,占地颇广,比寻常百姓的屋子都要大上好几倍。

    陈小三蹲在祠堂围墙一处,抽眼瞧了瞧祠堂大门口守卫的几个家丁,又望了望高耸的围墙,一番寻思之后,由打身上摸出飞虎爪,轻轻一抛扣住墙檐,接着用力拽了拽,感觉还行。

    于是双手紧紧拽着绳索,两腿一蹬墙壁,顷刻间就上了高高的墙头。他这一手绝活是跟花子群中一个独眼老花子学来的,据说那独眼老花子当年是淮北一带有名的飞贼,身手极其了得。后来有一次踩大户失了手,被人打瞎了一只眼废了功夫,不得已流落他乡做了花子。

    原本陈小三想着清明节那天趁着人多事多,莫家无暇顾及其他,溜进去做点无本的买卖。可后来一琢磨,感觉不妥。便决定在清明节的头一天晚间,偷偷溜进莫家祠堂寻几件金银器皿,神不知鬼不觉带出来,事后莫家人做梦也想不到会是他干的。

    伏在墙头上往祠堂内瞄了一会,发现没什么异常,他这才收起飞虎爪,手攀墙檐呲溜到地面。

    莫家祠堂很大,当中便是正堂,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晃动,似乎有人在值守。

    陈小三皱了皱眉,堂屋里有人值守,这怎么弄。稍一寻思,突然有了主意。就见他撅起嘴唇,猛然发出一阵野猫子的叫声。这声音在深夜里听来,倍觉凄厉瘆人。

    堂屋里这时似乎有人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骂“哪来的畜生,在这乱嚎,让我逮到非扒了你的皮。”接着便开始四处搜寻,想要揪出那只捣乱的野猫。

    趁着那人只顾埋头寻找的时机,陈小三

    身躯往下一伏,撒开脚丫子轻手轻脚溜进了堂屋。

    进到里面一看,不由暗自发出一声赞叹,好大的排场。

    堂屋里面耸立着几根两人合抱的朱漆柱子,地面一水的上等青石砖,正中央的尽头摆放着一张造型古朴的巨大供桌,上面摆满了各式贡品,贡品后面摆放着一个水缸大小的青铜香炉,供桌两侧立着两根儿臂粗细的大蜡烛,火光熊熊将整个堂屋照得如同白昼。

    在青铜香炉的前面便是莫家列祖列宗的灵位架子,架子由红布覆盖上面灵牌一个个擦的铮亮,一排排一行行,总数不下好几十。看来莫家在此地真是根基深厚兴旺多年。

    陈小三对这些根本没兴趣,他东瞅瞅西望望,紧着打量有哪些值钱的玩意,好划拉几件带走。

    这时候,随着脚步声的响起,出去搜寻野猫的家丁正往返回。

    陈小三急忙躲到神龛的背后,以免被家丁发现那可就坏了事。

    忽然间,就感觉肚子一阵鸣叫,这才想起一整天都还没吃过什么东西。记得闭关前两日那帮小子都知道送点吃食进来,怎么今天没动静。当真以为三爷是铁打铜铸的。回去得好好说道说道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三爷吗。

    肚子这一叫,陈小三便开始四处张望,忽然一拍自己脑袋,暗叫自己的名字,陈小三啊陈小三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前不就有现成的美味佳肴摆在哪吗。

    莫家祠堂里那张巨大的供桌上什么样的东西没有,干鲜果品,鸡鸭肥鹅,还有一整只烤乳猪。

    别的东西陈小三都不感兴趣,唯独对供桌上那只油汪汪的烧鸡上了心。

    瞅了个空,他悄悄转出神龛,一把拎起磁盘里的那只烧鸡,呲溜又闪身躲进神龛背后。

    借着烛火的灯光,陈小三将手里的烧鸡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老天,怎一个香字了得。

    正欲大开朵颐饱餐一顿,猛然察觉似乎有一双绿森森的小眼睛正盯着他。

    他一惊,急忙四处一望,并未有什么东西。莫非我眼花了?

    “叽叽叽叽”突然,一阵细微的叫声响起,陈小三低头一瞧,猛然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此刻正趴着一只拳头大小的耗子。小耗子全身毛发呈灰褐色,背上有三道淡黄色的竖纹,两只米粒大的小眼睛绿光莹莹,显得颇为神秘诡异。

    那只小耗子瞪起一对绿森森的小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里的烧鸡,似乎它对这是烧鸡也十分在意。

    陈小三哑然失笑,点指着趴在地上的小耗子轻声骂到“这是小爷上手的东西,你想也别想,有本事自己取去。”

    那小耗子发现陈小三并无分食之意,顿时怒了。随即直立后腿,宛若人行相似奔陈小三走来。一边走,一边用两只前爪比划。

    老天,耗子都学人走路了,这还是一只耗子!

    陈小三惊得差点坐在地上。

    “叽叽叽叽”,花斑小耗子又是一阵嘶鸣,声音越来越大,怒气越来越盛。

    “活祖宗,你别叫了,再叫待会被人察觉怎生是好。”

    无奈之下,陈小三只得将烧鸡屁股扯下,扔给花斑小耗子。

    哪知花斑小耗子对于鸡屁股丝毫没兴趣,并且厌恶的甩了甩头。

    “你大爷的,鸡屁股这么好的东西你居然瞧不上!”陈小三彻底无语。

    眼见花斑小耗子又要大声嘶鸣,陈小三只得扯下一条烧鸡腿给它。

    但见花斑小耗子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眨眼间就将鸡腿啃噬的干干净净。接着又望向陈小三。

    “你他娘这是讹上小爷我了,我偏不给你!”陈小三见这只花斑小耗子居然得寸进尺,没个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哪知花斑小耗子忽地一声竟然向他蹦来,两只前爪伸开,上来就欲抢夺陈小三手里的烧鸡。

    陈小三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当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后便与这只花斑小耗子争斗开来。

    一人一耗子,为了一只烧鸡,在神龛背后大打出手,场面离奇而诡异。

    一个不留神,陈小三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跌了一跤,不曾想正好摔倒在神龛之上。只听扑通一声,神龛重重跌倒,架子上的莫家灵牌顿时洒落一地。

    屋里巡视的家丁终于察觉有些不对,急忙上前查看。这时陈小三刚好由打后面跳将出来。

    家丁一眼瞧见他,稍一愣神,随即大喊道“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莫家祠堂!”

    见事已败露,陈小三急忙抽身就走。没曾想慌不择路,一脚踩在散落在地上的莫家祖先灵牌之上,顿时踩碎了不少。

    “你......你是那个小叫花子陈小三,我认得你!”家丁一瞬间高声嚷了起来。

    陈小三心头一寒,他娘的,这下全完了。风紧,扯呼——!踩碎了莫家祖先灵牌,这可是弥天大祸,赶紧溜吧!再晚,皮都会被人扒了!

    仗着敏捷的身手,陈小三左摇又晃,终于逃出了莫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