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日的书店里，人都不算太多，毕竟比起在书店里泡着，大家更喜欢去泡吧，或者野营，就算不愿意出门玩，为什么不看视频或者玩游戏呢？不过好在，现在还有吸引成年人阅读的小说和小朋友的童话故事，撑起了书店的人流。
虽然也不太多。
苏珊在店里发着呆，等大概3小时之后，她就可以换班了。发呆的时间里，她想着和郑辉在家里翻出的电脑，没记错的话，那祖传的老古董就叫电脑。
两个人昨天回家后，研究了一下，但这个古董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照着博物馆介绍里的开关去点开按钮，却没看到任何变化。还好郑辉记忆力强大，回忆起了介绍的详细内容。
他们要给这玩意儿冲电，经过昨天一晚和今天一上午的充电，那古董应该能运作起来了。
苏珊跟郑辉约好了下午一起开机，所以现在别提有多期盼了，3小时对她来说真是度日如年。
“姐姐，这些书我还回来了。”一个小男孩跑到苏珊跟前。
原来是上次小学来参观时买书的小孩。
“看完了？”苏珊问。
“是的。”男孩说。
苏珊整理着男孩递来的书，看到了那本《星球漂流》。
“咦，这本书怎么在你这？”苏珊记得，这本新书，是一个小女孩买的，就是那个眼睛特别大特别漂亮的孩子。
“这是沐沐的。”男孩说，“她看完就借给我了。”
“原来是这样啊。”苏珊一边整理着书，一边回应他。
“只是……”
男孩声音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苏珊没发现男孩的异样，习惯性地顺着他的话。
“沐沐消失了。”男孩说。
苏珊整理书本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能理解成年人的消失。但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选择小小年纪就消失了呢？
童年还刚刚开始，什么都没经历就打算冰冻自己？是不是太早了些。
“我猜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消失吧。”苏珊缓了缓神，也许告别派对能给出一些理由。
“不知道。她给我书的第二天，就消失了。”
“没有告别派对？”苏珊觉得好奇怪。
“她没跟你告别？”
“嗯，给我书算么？”小男孩奶声奶气。
“她给我书的时候说了奇怪的话。”
“什么？”苏珊问。
“她说下一个星球，她也要做人类和智慧的小孩。”
“下一个星球……”苏珊看着小男孩一幅天真的模样，又看了眼手中的书。
星球？
男孩走后，苏珊在书店的角落里翻开了手上的新书。
书店的书，她会逐一翻看，有些一扫而过，有些有趣的她也会细细读一下。不过大部分都是套路的小说，或者很难读懂的专业书，所以苏珊真认真看的书不多。
这本，因为摆放在比较高的书架上，她还来不及看，就被小女孩买走了。
她甚至都没问过她的名字。苏珊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多可爱的孩子，都没跟她多说几句话就消失了。
她静静翻开这本星球的书。
讲的是一个星球的旅人，来到不同的星球上参观，看他们生活的城市的样貌。最后旅人在高山的山顶一跃而下，飞回自己家乡的故事。
很平常的一个故事。
苏珊不得其解。收了书，回家找林辉再问问。
果然，到家的时候林辉还在玩游戏，苏珊只得进入他的直播。
好家伙，今天玩得啥？这么复古。
苏珊眼前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场景，她在道路边，一个小长亭子下，路上川流不息的是博物馆里的那种老式的需要人去驾驶的汽车，长亭子上挂着字，用古老的印刷工艺印刷上去的。淮海中路？苏珊倒是熟悉这个路名，现实中也有。
路上的行人穿着纪录片影像中的衣服。好神奇。以前的人，要穿这么多衣服。
当然，路上还有跟她一样观看直播的人。非常容易辨认，他们都穿着一件衣服，因为一件衣服就可以变化模式，直接呈现出穿衣者想要的样式。
就是这些人有点煞风景，破坏了二十一世纪的怀旧风情。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隐身呢？苏珊有点不满。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她那帅气的老公去哪儿了呢？
她进入直播的这个空间场景，应该就在他的附近。苏珊左看看，右边看看，终于在一个超市门口看到了郑辉。
“阿辉辉，终于找到你啦。”苏珊小跑到了郑辉面前。
“呀，你来了，下班啦。”郑辉看到她自然是高兴的。
“这是什么游戏，这么古老的场景。你在做任务么？”
“嗯，收集二十一世纪的物品。一些生活用品，这个超市里应该有。”
郑辉指了指身边的超市大门。
“这就是超市啊。”
“很新奇对吧。”
“还好。咱也是被科普过的人。”苏珊说。
无论博物馆，还是穿越小说，都或多或少有展示过二十一世界的样貌，不然这也不会成为游戏的素材。而且，社会上还会间断地发起复古怀旧的思潮。毕竟曾经的年代，因为记忆的消退，一些特质都会被模糊放大，那些曾经的好的时代，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黄金年代。当然坏的年代也会因为记忆的放大而变得格外黑暗。
二十一世纪还算是个不错的年代，虽然不及现在，但谁叫科技发展水平限制了呢。
“陪我去超市逛逛呗，收集材料。”郑辉说。
“好啊。”苏珊回答。
苏珊边走着边想起了今天想找他看书的事。
“上次跟你说的小女孩消失了，我觉得有点奇怪，直播结束跟你说。”苏珊说。
郑辉皱了皱眉头，怎么又有人消失了，总感觉最近消失的人有点多。
“你要找什么材料？”苏珊问。
“要找电脑。”
“电脑？”苏珊立马反应了过来，“是不是博物馆那天看的东西？我家里那个？”
“对。”
“太好了，看下游戏里的装备，我们还能大概了解下它正常使用的时候是什么样。我都怀疑家里那个不能用了。”
“我是不是很机智。”郑辉跟她挑了个眉。
“还是得感谢设置任务的作者。”苏珊说。
“嗯，感谢作者大大。”郑辉应和。
其实郑辉没有告诉苏珊，这个游戏就是他做的，是他玩游戏玩下来忍不住自己想动手了。
现在做游戏没什么技术性的难度，主要靠创意。智慧的创意已经够天马行空了，人类其实不需要再开发了。但是，有时候，制作本生就是一种乐趣。毕竟，在他的游戏里，他是这个世界的造物者，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统领者，多酷啊，属于郑辉的游戏宇宙。
“你看，这个是不是也很像？”苏珊拿起一块跟博物馆里差不多的方形金属物件打量着。
“确实。这个没有盖子，那些小方块格子，像是个组装零件。”郑辉歪歪头。
两个人拿着二十一世纪的平板琢磨。
郑辉在这些柜子上又张望了下，那个记忆中的方形金属盒，映入眼帘。
“在那。”郑辉拿起电脑，把它翻开。
“应该是这个按钮。”他学着博物馆里的展示影像，按下了电源键，期待着变化。
“哦，亮了亮了，好刺眼。”苏珊看着屏幕一下子亮起来，觉得不可思议。
二十二世纪，已经没有这样类似玻璃的显示板，大部分的内容不是投射在眼前，就是投射到脑内。这么复古的家伙，一下子亮起来的屏幕，确实新奇。
“然后呢？”苏珊习惯了下，盯着屏幕看。
“敲这些方格。”郑辉说，“具体不记得怎么弄了。没关系，我晚点查下资料就知道了。”
“嗯！”苏珊对郑辉的最强大脑无比信赖。
“那我退出了。”郑辉说。
“好。”
两个人回到了书房之中，又选择的深林的模式。郑辉是真喜欢森林，好像其他模式他都不怎么用。
苏珊半躺在沙发上，吸着模拟大自然的负离子。
“先电脑，还是先说小朋友消失的事。”郑辉问。
“先小朋友吧。”苏珊说，“那个小女孩消失了，没有告别派对，消失前看过这本书，还给了另一个小朋友，说了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郑辉问。
“下一个星球，她也要做人类和智慧的小孩。”苏珊复述男孩的话。
“下一个星球？”郑辉问。
“喏。”苏珊把书递给了他。
郑辉对着书名陷入了思考。
人类和智慧已经勘探了很多个星球了，虽然这些星球的环境都不及地球，不适于居住，但是也铺设了一些运作设备，为地球提供大量能量，这本书是科普这些的么？
郑辉猜错了，这就是一个童话，充满了烂漫的想象，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星球，只有动物的星球，只有物品的星球，只有植物的星球，只有智慧的星球，只有人类的星球。
郑辉翻着这本书的内容，一看就知道是智慧所写的，因为各个章节的连贯性有点排列组合的味道，这是智慧的底层逻辑思维。
但是怎么现在还有这么笨拙的内容架构。这样的逻辑是非常底层也是非常老旧的版本了，都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了，一点都不像是现在的读物。但这竟然是一本新书。
郑辉发现了这本书的不合理之处。他抬眼瞄了下苏珊。
“怎么样？”苏珊睁着大眼睛，“有什么发现么？”
“你没有发现么？”郑辉反问。
苏珊摇摇头。
郑辉看着书本，但心思和注意力都在苏珊身上。虽然苏珊没有他那么聪明，从小也是弱弱的，但是她主要还是弱在身体上，风吹草动就生个病，才会老被同龄人欺负。她的记忆力观察力也是在人类的平均水平上，为什么她看不出这里的问题呢？
郑辉回忆起跟苏珊的点滴，最近好像是有点笨笨傻傻的，可惜他滤镜太厚，只觉得自己老婆可可爱爱的。
“人类和智慧的小孩，跟人类的小孩，不都一样么？”苏珊问，“不一样么？”
“一样啊。”郑辉愣愣地看着她。
“一样的对吧。”苏珊好像是在再次确认一样的。
“一样的啊。”郑辉真诚地眨了眨眼睛。
至少，基因上都是人类基因。人类与人类结婚生的小孩，就是夫妻俩基因的组合。而人类和智慧的小孩，除了人类那一半基因以外，另一半则是来自基因库筛选的人类基因。为了保证小宝宝质量，数据库也是会做筛查，选择优质基因的同时，避免近亲基因。
因为涉及人类基因的传承，这一套的筛选匹配，不光依靠智慧的数据系统，还要经过顶层大脑的监工与复核，基本不会出什么差错，而且保密级别也非常高，在这方面不会有问题。
所以说人类夫妻的小孩，人类和智慧的小孩，是一样的。
出生的孩子在社会里拥有一样的福利待遇，上同样的学，家长的教育方式也相似，应该是一样的。
最多，可能人类夫妻的小孩身体和智力上会有小概率地差一点，苏珊就是，从体弱多病。但这样的差别，并没有多大影响。
“怎么了老公。”苏珊看他说完话就发呆了，有些疑惑。
“啊。”郑辉反应过来，“我刚又回忆一遍生育的规定。是一样的，没问题。”
“嗯。”苏珊，“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郑辉盯着目录里“只有智慧的星球”陷入了沉思。他可能要把这个汇报给顶层大脑们了，这本书不光蹊跷，而且危险。
还有，苏珊的觉察力下降了那么多，他也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还有，那个小女孩的消失，以及苏珊之前关照他不要提童年的事，这些有关么？
郑辉脑中一堆疑问，也有一堆愧疚。
这是他第四次隐瞒苏珊了。第一次是关于顶层大脑身份。第二次，是苏珊失忆前给他留的信，关照他不要提起苏珊的童年。第三次，是那天直播，其实他没有在游戏中，而且是去查杜布里的事了。还有这一次。
夫妻两个人本该坦诚相待，但是他有了越来越多的秘密和隐瞒，这样对么。
“苏珊。”郑辉鼓起勇气。
“嗯？”苏珊还在她的思考中，“难道她羡慕那个小男孩的家庭？如果那个小朋友是人类和智慧的孩子的话，这样就合理了。”
郑辉看着她思考的样子，又泄了气。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孩，她都挂心成这样，如果是她自己的事，还有他的身份，还有杜布里的事，那估计她可能不吃饭不睡觉成天都在想这些了。
而且，顶层大脑的身份，是有规定了不可以告诉其他人的。这不是对一个人的承诺，这是对人类和智慧世界的承诺。
郑辉想了想，最终决定保持沉默。
“保持沉默”往往是个贬义词，因为沉默是因为不愿说，或者不敢说。郑辉的沉默，是不愿说。不愿意让自己的太太陷入一堆可能“危险”的思考中。郑辉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危险。不然苏珊为什么关照他不要让她回忆起过去，为什么苏珊清醒后没有刨根问到底，反而接受了自己失忆的事实。她的潜意识也在保护她。
“你说是么，老公。”苏珊问，“我猜那个小男孩是人类和智慧的孩子”
“谁知道呢？”郑辉听到她的追问，立马收回了思绪，顺着她的话，“下次小朋友再来的时候，你问问他，不就可以证实你的猜测了么。”
“是的。”苏珊仿佛找到了秘密的钥匙，“我得问问。”
“好，下面就是老古董。”苏珊说。
“老古董……”郑辉看看书柜，“应该在那个柜子里。”
苏珊顺着郑辉的眼睛看去，就屁颠屁颠去翻书柜了。
郑辉看着他的背影，歪头。
如果潜意识不愿意恢复记忆，怎么会这么积极地想翻出那个老古董？他之前撞到过几次苏珊拿着电脑的样子，问她这个老古董有什么用，就说是在写小说。
写小说？
郑辉想起来了，瞳孔逐渐放大。
电脑里有她的小说！
有一个晚上，他半夜爬起来找吃的，路过书房，就看到苏珊脸上透着蓝光，跟个鬼似的。
“老婆，你在干嘛？”郑辉在书房门口睡眼惺忪，喉咙没醒般地震动。
“啊！”苏珊被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苏珊喘了口气问，“大半夜打招呼太吓人了。”
“我刚来，”郑辉说，“饿了，要去觅食。”
“哦哦。”苏珊有点迟缓。
“你在干什么？”郑辉走到苏珊身边，她已经把电脑合上，放在桌面上了。屋子的光也稍微柔和地亮了些。
“嗯，我在研究这个。”苏珊说，“祖传的电脑。”
“哦哦！！”郑辉看到这个四方的金属物件，想起了小时候在她家见过，当时还帮着他们修过这个，电脑。
“怎么了，研究起了老古董。”郑辉问，“这玩意儿还能正常运行么？”
“嗯，好像可以。”苏珊没有打开它的意思。
郑辉虽然睡意朦胧，但是反应还是相当迅速的。
“嗯？小苏苏，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郑辉用狡猾的眼神盯着她。
被他这么一盯，苏珊也坚持不了，她也知道，跟他老公撒谎，跟在舞台上表演杂耍没什么两样。这个男人聪明得很。
“哎呦。”苏珊发起了嗲，“我想拿它来写小说。”
“写小说？”郑辉诧异，因为智慧写的小说太多太多了，光那些经典的小说，一两代人用一生去读都读不完。
这是一个文化内容，或者说娱乐内容泛滥的时代。
反正当时的他是不理解的，要不是后来自己想做游戏，估计他还是不会理解。
“嗯。”苏珊说，“我想写自己的小说。”
“好。支持你！”郑辉虽然还没有彻底理解她，但是对老婆大人想做的事，他无条件支持。
“但是为什么要用这个老古董？”郑辉就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写东西，只要用脑输出就可以了，干嘛用这种过时的工具。
“因为它不联网。”苏珊说。
“不联网？”
不联网有什么好处……在这个时代。
“嗯。”苏珊说，“不想别人看到。”
不想别人看到？不发表不就行了么。
郑辉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转念一想，也是有道理的。在互联的时代，隐私保护防不胜防，家里的任何设备都可以是监控他们的探头。
“你就当我在写日记。”苏珊说，“你说，你想把日记放出去给别人看么？”
郑辉大概理解她的意思，但是写小说不就是为了发表的么？
郑辉还有点疑惑，但他更关心自己饿着的肚子，就没再问下去。
“你继续写吧。”郑辉说，“我去找东西吃。”
“你想来点么？”
苏珊抬头看着他，眼睛立马亮了。
“来来来。”
那天晚上，之后的记忆，就是吃吃吃了……
这么说，那个电脑里应该有些苏珊失忆前写的东西。
郑辉一机灵，正准备阻止苏珊，她已经转身，拿着打开的电脑跟他炫耀了。
虽然也不太多。
苏珊在店里发着呆，等大概3小时之后，她就可以换班了。发呆的时间里，她想着和郑辉在家里翻出的电脑，没记错的话，那祖传的老古董就叫电脑。
两个人昨天回家后，研究了一下，但这个古董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照着博物馆介绍里的开关去点开按钮，却没看到任何变化。还好郑辉记忆力强大，回忆起了介绍的详细内容。
他们要给这玩意儿冲电，经过昨天一晚和今天一上午的充电，那古董应该能运作起来了。
苏珊跟郑辉约好了下午一起开机，所以现在别提有多期盼了，3小时对她来说真是度日如年。
“姐姐，这些书我还回来了。”一个小男孩跑到苏珊跟前。
原来是上次小学来参观时买书的小孩。
“看完了？”苏珊问。
“是的。”男孩说。
苏珊整理着男孩递来的书，看到了那本《星球漂流》。
“咦，这本书怎么在你这？”苏珊记得，这本新书，是一个小女孩买的，就是那个眼睛特别大特别漂亮的孩子。
“这是沐沐的。”男孩说，“她看完就借给我了。”
“原来是这样啊。”苏珊一边整理着书，一边回应他。
“只是……”
男孩声音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苏珊没发现男孩的异样，习惯性地顺着他的话。
“沐沐消失了。”男孩说。
苏珊整理书本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能理解成年人的消失。但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选择小小年纪就消失了呢？
童年还刚刚开始，什么都没经历就打算冰冻自己？是不是太早了些。
“我猜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消失吧。”苏珊缓了缓神，也许告别派对能给出一些理由。
“不知道。她给我书的第二天，就消失了。”
“没有告别派对？”苏珊觉得好奇怪。
“她没跟你告别？”
“嗯，给我书算么？”小男孩奶声奶气。
“她给我书的时候说了奇怪的话。”
“什么？”苏珊问。
“她说下一个星球，她也要做人类和智慧的小孩。”
“下一个星球……”苏珊看着小男孩一幅天真的模样，又看了眼手中的书。
星球？
男孩走后，苏珊在书店的角落里翻开了手上的新书。
书店的书，她会逐一翻看，有些一扫而过，有些有趣的她也会细细读一下。不过大部分都是套路的小说，或者很难读懂的专业书，所以苏珊真认真看的书不多。
这本，因为摆放在比较高的书架上，她还来不及看，就被小女孩买走了。
她甚至都没问过她的名字。苏珊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多可爱的孩子，都没跟她多说几句话就消失了。
她静静翻开这本星球的书。
讲的是一个星球的旅人，来到不同的星球上参观，看他们生活的城市的样貌。最后旅人在高山的山顶一跃而下，飞回自己家乡的故事。
很平常的一个故事。
苏珊不得其解。收了书，回家找林辉再问问。
果然，到家的时候林辉还在玩游戏，苏珊只得进入他的直播。
好家伙，今天玩得啥？这么复古。
苏珊眼前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场景，她在道路边，一个小长亭子下，路上川流不息的是博物馆里的那种老式的需要人去驾驶的汽车，长亭子上挂着字，用古老的印刷工艺印刷上去的。淮海中路？苏珊倒是熟悉这个路名，现实中也有。
路上的行人穿着纪录片影像中的衣服。好神奇。以前的人，要穿这么多衣服。
当然，路上还有跟她一样观看直播的人。非常容易辨认，他们都穿着一件衣服，因为一件衣服就可以变化模式，直接呈现出穿衣者想要的样式。
就是这些人有点煞风景，破坏了二十一世纪的怀旧风情。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隐身呢？苏珊有点不满。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她那帅气的老公去哪儿了呢？
她进入直播的这个空间场景，应该就在他的附近。苏珊左看看，右边看看，终于在一个超市门口看到了郑辉。
“阿辉辉，终于找到你啦。”苏珊小跑到了郑辉面前。
“呀，你来了，下班啦。”郑辉看到她自然是高兴的。
“这是什么游戏，这么古老的场景。你在做任务么？”
“嗯，收集二十一世纪的物品。一些生活用品，这个超市里应该有。”
郑辉指了指身边的超市大门。
“这就是超市啊。”
“很新奇对吧。”
“还好。咱也是被科普过的人。”苏珊说。
无论博物馆，还是穿越小说，都或多或少有展示过二十一世界的样貌，不然这也不会成为游戏的素材。而且，社会上还会间断地发起复古怀旧的思潮。毕竟曾经的年代，因为记忆的消退，一些特质都会被模糊放大，那些曾经的好的时代，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黄金年代。当然坏的年代也会因为记忆的放大而变得格外黑暗。
二十一世纪还算是个不错的年代，虽然不及现在，但谁叫科技发展水平限制了呢。
“陪我去超市逛逛呗，收集材料。”郑辉说。
“好啊。”苏珊回答。
苏珊边走着边想起了今天想找他看书的事。
“上次跟你说的小女孩消失了，我觉得有点奇怪，直播结束跟你说。”苏珊说。
郑辉皱了皱眉头，怎么又有人消失了，总感觉最近消失的人有点多。
“你要找什么材料？”苏珊问。
“要找电脑。”
“电脑？”苏珊立马反应了过来，“是不是博物馆那天看的东西？我家里那个？”
“对。”
“太好了，看下游戏里的装备，我们还能大概了解下它正常使用的时候是什么样。我都怀疑家里那个不能用了。”
“我是不是很机智。”郑辉跟她挑了个眉。
“还是得感谢设置任务的作者。”苏珊说。
“嗯，感谢作者大大。”郑辉应和。
其实郑辉没有告诉苏珊，这个游戏就是他做的，是他玩游戏玩下来忍不住自己想动手了。
现在做游戏没什么技术性的难度，主要靠创意。智慧的创意已经够天马行空了，人类其实不需要再开发了。但是，有时候，制作本生就是一种乐趣。毕竟，在他的游戏里，他是这个世界的造物者，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统领者，多酷啊，属于郑辉的游戏宇宙。
“你看，这个是不是也很像？”苏珊拿起一块跟博物馆里差不多的方形金属物件打量着。
“确实。这个没有盖子，那些小方块格子，像是个组装零件。”郑辉歪歪头。
两个人拿着二十一世纪的平板琢磨。
郑辉在这些柜子上又张望了下，那个记忆中的方形金属盒，映入眼帘。
“在那。”郑辉拿起电脑，把它翻开。
“应该是这个按钮。”他学着博物馆里的展示影像，按下了电源键，期待着变化。
“哦，亮了亮了，好刺眼。”苏珊看着屏幕一下子亮起来，觉得不可思议。
二十二世纪，已经没有这样类似玻璃的显示板，大部分的内容不是投射在眼前，就是投射到脑内。这么复古的家伙，一下子亮起来的屏幕，确实新奇。
“然后呢？”苏珊习惯了下，盯着屏幕看。
“敲这些方格。”郑辉说，“具体不记得怎么弄了。没关系，我晚点查下资料就知道了。”
“嗯！”苏珊对郑辉的最强大脑无比信赖。
“那我退出了。”郑辉说。
“好。”
两个人回到了书房之中，又选择的深林的模式。郑辉是真喜欢森林，好像其他模式他都不怎么用。
苏珊半躺在沙发上，吸着模拟大自然的负离子。
“先电脑，还是先说小朋友消失的事。”郑辉问。
“先小朋友吧。”苏珊说，“那个小女孩消失了，没有告别派对，消失前看过这本书，还给了另一个小朋友，说了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郑辉问。
“下一个星球，她也要做人类和智慧的小孩。”苏珊复述男孩的话。
“下一个星球？”郑辉问。
“喏。”苏珊把书递给了他。
郑辉对着书名陷入了思考。
人类和智慧已经勘探了很多个星球了，虽然这些星球的环境都不及地球，不适于居住，但是也铺设了一些运作设备，为地球提供大量能量，这本书是科普这些的么？
郑辉猜错了，这就是一个童话，充满了烂漫的想象，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星球，只有动物的星球，只有物品的星球，只有植物的星球，只有智慧的星球，只有人类的星球。
郑辉翻着这本书的内容，一看就知道是智慧所写的，因为各个章节的连贯性有点排列组合的味道，这是智慧的底层逻辑思维。
但是怎么现在还有这么笨拙的内容架构。这样的逻辑是非常底层也是非常老旧的版本了，都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了，一点都不像是现在的读物。但这竟然是一本新书。
郑辉发现了这本书的不合理之处。他抬眼瞄了下苏珊。
“怎么样？”苏珊睁着大眼睛，“有什么发现么？”
“你没有发现么？”郑辉反问。
苏珊摇摇头。
郑辉看着书本，但心思和注意力都在苏珊身上。虽然苏珊没有他那么聪明，从小也是弱弱的，但是她主要还是弱在身体上，风吹草动就生个病，才会老被同龄人欺负。她的记忆力观察力也是在人类的平均水平上，为什么她看不出这里的问题呢？
郑辉回忆起跟苏珊的点滴，最近好像是有点笨笨傻傻的，可惜他滤镜太厚，只觉得自己老婆可可爱爱的。
“人类和智慧的小孩，跟人类的小孩，不都一样么？”苏珊问，“不一样么？”
“一样啊。”郑辉愣愣地看着她。
“一样的对吧。”苏珊好像是在再次确认一样的。
“一样的啊。”郑辉真诚地眨了眨眼睛。
至少，基因上都是人类基因。人类与人类结婚生的小孩，就是夫妻俩基因的组合。而人类和智慧的小孩，除了人类那一半基因以外，另一半则是来自基因库筛选的人类基因。为了保证小宝宝质量，数据库也是会做筛查，选择优质基因的同时，避免近亲基因。
因为涉及人类基因的传承，这一套的筛选匹配，不光依靠智慧的数据系统，还要经过顶层大脑的监工与复核，基本不会出什么差错，而且保密级别也非常高，在这方面不会有问题。
所以说人类夫妻的小孩，人类和智慧的小孩，是一样的。
出生的孩子在社会里拥有一样的福利待遇，上同样的学，家长的教育方式也相似，应该是一样的。
最多，可能人类夫妻的小孩身体和智力上会有小概率地差一点，苏珊就是，从体弱多病。但这样的差别，并没有多大影响。
“怎么了老公。”苏珊看他说完话就发呆了，有些疑惑。
“啊。”郑辉反应过来，“我刚又回忆一遍生育的规定。是一样的，没问题。”
“嗯。”苏珊，“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郑辉盯着目录里“只有智慧的星球”陷入了沉思。他可能要把这个汇报给顶层大脑们了，这本书不光蹊跷，而且危险。
还有，苏珊的觉察力下降了那么多，他也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还有，那个小女孩的消失，以及苏珊之前关照他不要提童年的事，这些有关么？
郑辉脑中一堆疑问，也有一堆愧疚。
这是他第四次隐瞒苏珊了。第一次是关于顶层大脑身份。第二次，是苏珊失忆前给他留的信，关照他不要提起苏珊的童年。第三次，是那天直播，其实他没有在游戏中，而且是去查杜布里的事了。还有这一次。
夫妻两个人本该坦诚相待，但是他有了越来越多的秘密和隐瞒，这样对么。
“苏珊。”郑辉鼓起勇气。
“嗯？”苏珊还在她的思考中，“难道她羡慕那个小男孩的家庭？如果那个小朋友是人类和智慧的孩子的话，这样就合理了。”
郑辉看着她思考的样子，又泄了气。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孩，她都挂心成这样，如果是她自己的事，还有他的身份，还有杜布里的事，那估计她可能不吃饭不睡觉成天都在想这些了。
而且，顶层大脑的身份，是有规定了不可以告诉其他人的。这不是对一个人的承诺，这是对人类和智慧世界的承诺。
郑辉想了想，最终决定保持沉默。
“保持沉默”往往是个贬义词，因为沉默是因为不愿说，或者不敢说。郑辉的沉默，是不愿说。不愿意让自己的太太陷入一堆可能“危险”的思考中。郑辉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危险。不然苏珊为什么关照他不要让她回忆起过去，为什么苏珊清醒后没有刨根问到底，反而接受了自己失忆的事实。她的潜意识也在保护她。
“你说是么，老公。”苏珊问，“我猜那个小男孩是人类和智慧的孩子”
“谁知道呢？”郑辉听到她的追问，立马收回了思绪，顺着她的话，“下次小朋友再来的时候，你问问他，不就可以证实你的猜测了么。”
“是的。”苏珊仿佛找到了秘密的钥匙，“我得问问。”
“好，下面就是老古董。”苏珊说。
“老古董……”郑辉看看书柜，“应该在那个柜子里。”
苏珊顺着郑辉的眼睛看去，就屁颠屁颠去翻书柜了。
郑辉看着他的背影，歪头。
如果潜意识不愿意恢复记忆，怎么会这么积极地想翻出那个老古董？他之前撞到过几次苏珊拿着电脑的样子，问她这个老古董有什么用，就说是在写小说。
写小说？
郑辉想起来了，瞳孔逐渐放大。
电脑里有她的小说！
有一个晚上，他半夜爬起来找吃的，路过书房，就看到苏珊脸上透着蓝光，跟个鬼似的。
“老婆，你在干嘛？”郑辉在书房门口睡眼惺忪，喉咙没醒般地震动。
“啊！”苏珊被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苏珊喘了口气问，“大半夜打招呼太吓人了。”
“我刚来，”郑辉说，“饿了，要去觅食。”
“哦哦。”苏珊有点迟缓。
“你在干什么？”郑辉走到苏珊身边，她已经把电脑合上，放在桌面上了。屋子的光也稍微柔和地亮了些。
“嗯，我在研究这个。”苏珊说，“祖传的电脑。”
“哦哦！！”郑辉看到这个四方的金属物件，想起了小时候在她家见过，当时还帮着他们修过这个，电脑。
“怎么了，研究起了老古董。”郑辉问，“这玩意儿还能正常运行么？”
“嗯，好像可以。”苏珊没有打开它的意思。
郑辉虽然睡意朦胧，但是反应还是相当迅速的。
“嗯？小苏苏，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郑辉用狡猾的眼神盯着她。
被他这么一盯，苏珊也坚持不了，她也知道，跟他老公撒谎，跟在舞台上表演杂耍没什么两样。这个男人聪明得很。
“哎呦。”苏珊发起了嗲，“我想拿它来写小说。”
“写小说？”郑辉诧异，因为智慧写的小说太多太多了，光那些经典的小说，一两代人用一生去读都读不完。
这是一个文化内容，或者说娱乐内容泛滥的时代。
反正当时的他是不理解的，要不是后来自己想做游戏，估计他还是不会理解。
“嗯。”苏珊说，“我想写自己的小说。”
“好。支持你！”郑辉虽然还没有彻底理解她，但是对老婆大人想做的事，他无条件支持。
“但是为什么要用这个老古董？”郑辉就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写东西，只要用脑输出就可以了，干嘛用这种过时的工具。
“因为它不联网。”苏珊说。
“不联网？”
不联网有什么好处……在这个时代。
“嗯。”苏珊说，“不想别人看到。”
不想别人看到？不发表不就行了么。
郑辉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转念一想，也是有道理的。在互联的时代，隐私保护防不胜防，家里的任何设备都可以是监控他们的探头。
“你就当我在写日记。”苏珊说，“你说，你想把日记放出去给别人看么？”
郑辉大概理解她的意思，但是写小说不就是为了发表的么？
郑辉还有点疑惑，但他更关心自己饿着的肚子，就没再问下去。
“你继续写吧。”郑辉说，“我去找东西吃。”
“你想来点么？”
苏珊抬头看着他，眼睛立马亮了。
“来来来。”
那天晚上，之后的记忆，就是吃吃吃了……
这么说，那个电脑里应该有些苏珊失忆前写的东西。
郑辉一机灵，正准备阻止苏珊，她已经转身，拿着打开的电脑跟他炫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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