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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苦慈母狠命绝弱子,道法师玄秘赠谶言

    书接上回,纤袅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将孩子轻轻放在摇篮里,忽然露出一个及其不自然的笑容。

    “永瑛啊,你在那边孤独吗?额涅好想你!过年了,额涅该给你发压岁钱,给你烧一些过去……只是今年只有额涅一个人给你烧钱了,阿玛不会一起了。你在那边孤独,额涅想你……额涅多么想你,可是你还有弟弟妹妹,他们都还小……你没有见过他们,你是大哥哥,一定想见一见吧……”纤袅走近孩子,看着对她满脸亲近的五阿哥,苦笑:“额涅多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大哥想你啊……”

    忽然,纤袅将手放在五阿哥的脖子上,一用力,本来还在笑的五阿哥忽然哭闹,又哭不出声音。纤袅连忙松开手,呆滞地看着哭闹不止的五阿哥,苦笑一声,又安慰几句,忽然又把手伸过去。这一次,五阿哥满脸惊恐,正要哭闹,却被纤袅死死掐住。忽然纤袅又松开手,瘫坐在地上,抽泣起来。终于,她又站起来,再一次把手伸过去。如此下来几次,纤袅一时悲愤,一时又于心不忍,五阿哥被折磨得面色苍白,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终于,纤袅忽然歇斯底里地将被子罩住他的头,隔着被子死死掐住五阿哥的脖子。五阿哥只微弱地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动静。纤袅忽然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马上把被子扔开,颤抖着手触摸着五阿哥的鼻息……没了。她再一次瘫软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忽然又笑起来,边哭边笑,抱住逐渐冰凉的五阿哥,满脸泪水,忽然又不知在哭在笑。

    恰好浸月让玫瑰来寻物件儿,还没走近韫袭苑,她就听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慌忙寻着声音来到东厢房,只见纤袅抱着五阿哥露出奇怪的表情。再走过去一看,孩子已经没气了。

    “五阿哥……五阿哥怎么……”玫瑰十分惊慌。

    “啊——”纤袅尖叫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的孩子啊……”

    “福晋,福晋,五阿哥这是怎么了……”玫瑰哭着问,“王爷知道了,奴才是活不成的啊!”

    “不准哭!”纤袅苦笑,“我听见永瑛说,他想看弟弟,你听啊,永瑛在笑啊!永瑛正抱着弟弟呢!”

    “福晋,福晋,你……你疯了……”玫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他走了,他走了……哈哈哈……”纤袅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他已经死了,他死了……”

    忽然,纤袅倒地,泪水从微笑的嘴角流下。玫瑰见如此情形,连忙跑到韫袭苑北房叫来琅玕和玲珑,自己又连忙去往稽古斋。此时弘昼正在与浸月翻字典,正在想给五阿哥取什么名字。

    “这一辈是从永从斜玉旁的,自然给五阿哥要找一个好名字。”弘昼道,“‘珠’字如何?跟他哥哥一样,发源纂胄,叶派枝分,开国承家,珠联璧合。”

    “珠联璧合固然很好,只是五阿哥不应与二阿哥争春,我希望五阿哥长大以后无案牍之劳形,清静过日就好。”浸月笑道,“‘珠’字固然很好,但是凡事不应太过于出风头,淡泊宁静就好。不如取珠玑之‘玑’字?圆而大者为珠,缺而小者为玑。我不希望他事故圆滑,还是韬光养晦最好,不必锋芒毕露。”

    “甚好,那就叫永……”

    “王爷,格格!”玫瑰冲进来,满脸泪水。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弘昼道,“什么事情这么匆忙?”

    “福晋疯了!五阿哥……五阿哥……”

    “五阿哥怎么了?”浸月慌了,“前阵子风寒不是好了吗?”

    “五阿哥……福晋把他……把他……”玫瑰颤抖道,“五阿哥……五阿哥已经……福晋……福……福晋晕了……发疯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弘昼有些不耐烦,“月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五阿哥没了!”玫瑰终于喊出来,“福晋……福晋在那里……好像……好像发疯了……然后……然后又晕倒了!”

    “你说什么!”浸月感到五雷轰顶,“怎么说没了就没了?我的孩子啊!叫太医了吗?”

    “福晋那里的小丫鬟去叫了。”玫瑰道。

    弘昼和浸月快步去了韫袭苑,纤袅已经昏迷不醒,被琅玕扶回北房。而五阿哥躺在摇篮里,脸色苍白,身体冰凉,脖子上有深深的淤青,已经没气了。浸月抱住五阿哥,她虽然看不到五阿哥的模样,却感受不到他的温度,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我的儿啊!”浸月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我的儿啊!”

    “怎么会这样?”弘昼有些站不稳了,“脖子上……这怎么可能?玫瑰,你确定……是嫡福晋做的?”

    “我……我来的时候,五阿哥已经没了,嫡福晋抱着他在哭,又在笑,然后就晕倒了!”玫瑰哭泣道。

    “难道……这不可能,这是她亲生的啊!”弘昼也瘫坐在地上,“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福晋为什么要这样做!”浸月声音已经哭哑了,“这可是她亲生的儿子啊!她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福晋……福晋说,看到了大阿哥,说大阿哥太孤独……”玫瑰道,“她说要把把五阿哥送过去给大阿哥看看!”

    “她疯了……我去看看!”弘昼连忙爬起来,就往北房冲去。

    “王爷,你别走!”浸月挽留道。

    然而还是没有挽留住,弘昼风一般地冲向北房。纤袅正昏睡在床上,脸上是惊悚的微笑,眼角却不断流出泪水。

    “福晋怎么回事?”弘昼问。

    “福晋……福晋说去看看五阿哥,又说卧房太热,于是我们去取冰。刚刚回来,就遇见玫瑰,玫瑰告诉我们福晋和五阿哥出事了。我们去的时候,福晋已经晕倒了。”琅玕哭泣道,“回来之后,福晋还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仙煞,什么仙源,什么君子……就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吧?”弘昼毛骨悚然,“端午节是阴气最重的一天,这刚过了端午,阴气自然没有大消,得尽快请人来做法事驱邪。”

    “阴气重?”琅玕疑惑,“是啊,福晋本身生辰就是大阴,这可如何是好?”

    “得赶快给她驱邪。”弘昼道。

    也顾不得五阿哥的丧事,弘昼只让杏雨去料理。弘昼想到之前纤袅在生五阿哥时说的胡话,就感觉起疑,如今纤袅醒来,竟丝毫不记得东厢房里发生的事情,还以为弘昼是在跟她商量要晋侧福晋的事情。

    “做什么法事?你就是借这个机会有新侧福晋吧!”纤袅哭闹,“我没疯,你才疯了!”

    “小袅儿,别闹。”弘昼道,“听我一言,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把我的儿子送给了别人,还要让她当侧福晋!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纤袅流泪,“我要看我的儿子……我生下他五个月,一次都没有见过,连名字都不知道……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至今都没有见过一面……”

    “孩子他……受了风寒,突发高烧,已经……夭折了。”弘昼叹气,“做法事也是为了给他超度,你别多想。”

    “我的孩子没了……是不是江浸月虐待他了?她一个瞎子,怎么可能把孩子照顾好!”纤袅痛哭流涕,“我的孩子没了……”

    “小袅儿,你听我的话。”弘昼叹气,“别伤心,咱不是还有孩子吗?”

    “你逼着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又不让我见他,最后告诉我他死了……”纤袅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我的心好痛……他怎么就没了……”

    “是你……罢了。”弘昼叹气,“别哭了,一个孩子而已。珠玑,珠玑,是不圆满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纤袅怒道,“你逼着我生孩子,逼着我不能和他相见,说我有病,不准离开韫袭苑北房,怕我过了病气给别人!现在又说我失心疯,我告诉你,我没疯!”纤袅流泪,“你我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你听话。”弘昼轻轻抱住她,“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我答应过你,要对你好,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最后,你受的所有委屈都来自我……”

    “王爷……我嫁给你十年了,十年了!我给你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真的好累!为什么我什么都要听你的?你说为我好,真的为我好吗?”纤袅呜咽,“王爷,我好难受。为什么当年你执意要娶我?是觉得我好生养吗?我家世不比别的秀女,别人家的嫡福晋都是从一品家世,我却是正二品。别人家的嫡福晋是上三旗贵族,我却是下五旗……你是不是从来都看不起我?是啊,你忌惮我是你十四皇叔的外甥女,恨我吃醋善妒,怨我不料理家事……是啊,怪我,都怪我。你是王爷,能有什么错?我自知不比别人家的嫡福晋,我努力想要讨你欢心,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不知道我对你有没有感情……你把我关进一个金鸟笼里面,喜欢的时候给我寻来最好的树枝供我休息,给我最美味的吃食;厌恶我的时候,就把我关在里面,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若是对我好,就不应该把我关在里面……这么多年来,你对我……也许只有刚认识的时候有些新鲜感吧?现在对我,已经无感了吧?”

    “不,你一直都是我最爱的嫡福晋。”弘昼道,“从小我就下定决心要娶你,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

    “但愿……如此吧。”纤袅哀戚一笑,“我好累……”

    “请外面的法师来做法吧。”弘昼叹气。

    很快,一个道士一样的人走近。只见他胡子花白,也有八十多岁的样子,牙齿已经不剩几颗,穿着褪色的道袍。受到招呼后走进去,先是行了礼。见到纤袅后,先将她催眠,然后在那里带着手下的人念着什么咒语。几番念词过去,那法师拿出一张纸,只见他写道:

    【仙源位首四君子,难忘前世福祸依。一心下凡正秋月,仙煞难分情海迷。情痴恋旧风月事,弃仙从凡觅往誓。仙骨魂断心揉碎,泪尽五台青灯倚。自古旧情总难弃,锦绣富贵缠锁身。莲清玉质陷污泥,泪向长白独自泣。柳絮终飘愁京师,愁眉不展白青丝。可笑无人解怨离,泪洒宁古自哀戚。何人故誓赐韫袭?他年沁泪咏居士。梅香不解幽人意,情海孽天葬人痴。】

    “这作何解释?”弘昼询问。

    “你可听闻有一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叫作非幻仙源?”法师询问,“天机不可泄露,你既已看过,那我便可以将它烧毁,以免泄露天机。”

    “你都给我看了,为何还要烧毁?还有,你说的非幻仙源又是什么东西?”弘昼问,“你给我说清楚。”

    “天机不可泄露。”法师一边说,一边烧毁方才的诗:“福晋的病很快可以好起来。只是,仙煞难分,你安知她是仙是煞?你安知她是仙是煞?”

    法师笑起来,弘昼正疑惑不解,法师又道:

    “你不知她是仙是煞,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弘昼更加疑惑,“我还要问你是人是鬼呢!”

    “王爷,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问。她嫁给你,自然有她的痴心。”法师笑道,“你又何必去为难她呢?”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弘昼疑惑,“你说明白。”

    “天机不可泄露。”

    弘昼自觉无趣,方才法师写的诗他也已经忘记一大半。等法师做完法,纤袅也逐渐苏醒。她似乎做了一个什么梦,满脸恐慌:

    “我看见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人,好吓人……”

    “别怕。”弘昼安慰,“从现在开始,我回到过去,重新生活。”

    纤袅呆滞地点点头,已经满脸恐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