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旧怨”（完）
故事该有一场完美的结局。
那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表彰大会，会上对于李青君尽是口诛笔伐，说他是残忍杀害幼女的凶狠之徒，手段野蛮，简直是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如果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他竟在指认案发现场时试图抢走警察配枪逃跑，并继续犯案。多亏王鹏、周清两位警察英勇，才降服了穷凶极恶的歹徒，周清替经常扛过了李青君的偷袭，王鹏则是精准将罪犯击毙。
赞美与骂声已然成为了绝对的对立。
会议的最后，可少不了两位英雄警察的演讲。哪怕别人已帮忙将演讲稿写好，王鹏却不愿开口，上面的每一个字眼都是对他莫大的讽刺，不忍读不忍细看。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他的目光却不知不觉锁定在了台下李青君的母亲身上，那副不哭不闹黯然神伤的模样，令他揪心，当发现自己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后，只得甩下手中的稿子，愤然离场。
一人离场无所谓，但接下来的流程，全要靠负伤的周清了，好在他的表现令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很满意。关于王鹏，对外也只好说是击毙歹徒后，产生了一点应激的心理障碍，正在尝试调节心态。
对于位英勇的英雄，大家无疑是很宽容的。
表彰大会很圆满，圆满到大家都忘记了，为何指认现场还需要带配枪，并且没有为罪犯做好防护手段，忘记了一位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前科的大学生如何能流畅使用枪械，精准击中周清，也没人会记得，有位老母亲正以无声抗议着这场光鲜亮丽的大会。
繁华过后，只剩空荡。
警局内，周清一脚踹开反锁的房间，对一旁好奇的同事挥手驱赶，示意其无需担心。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周清才缓步入内，尽可能将门紧闭“王哥，何必呢。”
“何必？难道这一切该是如此吗！难道要让凶手逍遥法外，还有当初为何要开枪！”
“没有为什么，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呢，早说过，那件事情不是仅凭你我可以掌控的，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结果。”
“顺其自然，这也叫做顺其自然？！我们完全可以将事实说出来，李青君肯定不会被错杀！”
“当然可以把一切说出来，不过在此之前，王哥您可得考虑好。”周清以左手轻轻按在王鹏肩头，低沉的声音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他怎会不知，王鹏仅是因为内心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而出现了挣扎而已，倘若执意想说，刚才会上为何不讲，此时再纠结有何意义“王哥，如果我没记错，您女儿年龄不大，正是需要父爱的时候，缺失了总归不好。
您在此兢兢业业如此多年，但每次一谈升职总没您的份。
这次，可是绝佳的机会，您在此案中贡献最大，没有人可以掩盖您的功劳。
您是打算执意坚持所谓的正义，风光一时，被那些人记恨上呢。还是说，您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此机会往上再爬一爬，给自己一个成为好丈夫好父亲的机会呢，像您这个年纪，难道不该为自己考虑考虑？而且您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们都已经打点好了。”
王鹏的安静已在周清计划之中，逞一时之气容易，但逞能的后果可没那么容易接受，只要别被那一口气冲昏头脑，一切都可以商量。
临离开前，不忘说道“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上面看您破案辛苦，批了您半个月的假，多回去陪陪嫂子陪陪孩子。等再回来后，我们可要称呼您为王副队长了。”
。。。。。
时间过的真的很快，一晃十七年过去。
李青君重回熟悉的村庄，眼前尽是陌生的环境，坚硬的水泥路与粉刷的高墙都他之前从未见识过的“我，在那里呆了多久。”
“十七天，亦是十七年。地下一天，人间一年。”
冰冷的声音来自身后，正是那位本该守着浊汤的女子陪同李青君来到了现实。
李青君惧于先前压迫，不敢回首“那个，你陪我来，下面还不得乱套了，不如，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忙就好。”
“别跟我耍些小心思，没用的，即便没有我，该运行的依旧会运行，谁若不听，打入地狱便是。倒是你，倘若离了我，不消一时半刻便会魂飞魄散。再说，那些羞人家事，我已尽数知晓，有何好瞒！”
身后的拒绝是如此绝情，李青君一时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借口，只能任由那女子随自己一通前往家中。
一路走来，李青君甚至期盼着自己的家会变成什么模样，会不会添新砖新瓦，自己还能不能认出家来，只可惜，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整个村里似乎只有他家不曾变样，只剩时间在砖瓦上留下了老旧的痕迹，甚至连门口的老槐树都已早早枯死，努力维持着李青君走之前的模样。
此情此景，已让李青君明白了太多太多，他想要释怀，可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大门半开，不敢入内“你了解我的过往吗？”
“怎么，当初是你自己想来此，现在后悔了？”
“你可知当初是谁陷害我？”
“知道。”
“我想先去见他。”
。。。。。
听着身旁之人的报告，王鹏眉头紧皱。
李卫这家伙真是不识好歹，都多大的人了，还尽添乱！自己喝酒玩闹不过瘾，偏偏要给人家小姑娘加料，被人家男朋友抓个正着不说，竟敢在大庭广众一下掏刀见红，如果不是拉架及时，肯定得闹出个死伤来不可！能用钱来摆平的事情，何必动强呢！还说什么找刺激才有意思，看是早晚都得死在女人身上！
在心里恨不得把李卫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嘴上却只是冷冷的说一声知道了。王鹏哪里敢不帮忙呢，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倒了一个，别人一起陪着倒霉。
握起钢笔，王鹏并不打算立刻动身，要让李卫多待一会儿，吃吃苦头，省的再不长记性。可落笔仅写半字，便觉得不妥，李卫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嘴巴，再加现在喝醉，谁知道会不会说出些不该说的事。
此事可等不得！
果不其然，等王鹏来到拘留室外时，正好听到李卫扯着大嗓门宣扬自己今晚的光荣战绩，说什么进都进去了，爽都爽过了，那个小男人终究还是来迟了。
此番言论可是惹急了一旁的年轻人，他拼命摇晃着铁门，说是要撕烂李卫那张破嘴，两人今晚必定只能活一个！李卫身为常客，自然不慌，反而悠闲的说道，王局长可跟他亲如兄弟，马上会来救他出去，倒时候死的，定会是那年轻人。
一旁听众正觉不够过瘾，一听说还有其他秘密可以听，顿时来了兴趣，纷纷拱火让李卫说出来，为何人家一个局长非得救他个人渣不可。
王鹏本想去缝上那张碍事的嘴，可突然间，他竟也想听听李卫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要知道，他从来都瞧不起李卫这类人，从未与这家伙有往来，如果不是那大人物屡次过来求情，他是绝对不可能将李卫给捞出去的。
见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话题吸引，李卫甚是得意，以至于得意忘形。大放厥词“你们可是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们眼中的王局长可坐不到他现在的位置上，他不来救我谁来救我。”
不知是得意还是嘲笑，王鹏没能忍住推门而来，他自认不与李卫同流合污，亦没有非救不可的理由，哪里会承认与李卫有其他牵扯呢。以往堆积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呵骂道“李卫！少跟老子拽！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没有你，我坐不到现在的位置上！”
要不总说喝酒误事呢，如果是以往清醒时刻，李卫绝不会多嘴，甚至还要主动道歉，给王鹏台阶下。奈何现在酒精上头，哪儿容得别人说不，摇头晃脑，毫不客气的说道“王局长，还记得你第一次升职是什么时候吗，单单一个副队长的职位，就让你走了小十年，但只要迈过了那一步，接下来可是一帆风顺，飞黄腾达了呢。能坐在副局长的位置上，该不会认为那是你自己的本事吧。”
“别跟我打哑谜！”
“当初没我帮忙，那案子可没那么容易结，你总不会认为，凶手就是那倒霉鬼吧？”
“你知道什么！”王鹏快步上前，摇晃着锁住李卫的门，癫狂的模样似是失去了全部的理智“说啊！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你一直守在这里，哪怕高升调都调不走，不就是为了守住十几年前的那个东西吗。”李卫悠闲的打着酒嗝，迷迷糊糊兴奋的很，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话会造成多大困扰“我告诉你，你守的那个东西，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来，我给你个机会！”
说罢，抬起了手，奈何醉意太浓，没能支撑太久，便头一歪，似是睡了过去。
王鹏自然懂得李卫所说的那些，他之前不是没怀疑过李卫，只是不敢去想，不敢去调查，猜测空留心中，屡次都不了了之。此次由李卫亲自提起后，他甚觉心寒，以至于身体都明显有了僵硬之感。
那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表彰大会，会上对于李青君尽是口诛笔伐，说他是残忍杀害幼女的凶狠之徒，手段野蛮，简直是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如果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他竟在指认案发现场时试图抢走警察配枪逃跑，并继续犯案。多亏王鹏、周清两位警察英勇，才降服了穷凶极恶的歹徒，周清替经常扛过了李青君的偷袭，王鹏则是精准将罪犯击毙。
赞美与骂声已然成为了绝对的对立。
会议的最后，可少不了两位英雄警察的演讲。哪怕别人已帮忙将演讲稿写好，王鹏却不愿开口，上面的每一个字眼都是对他莫大的讽刺，不忍读不忍细看。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他的目光却不知不觉锁定在了台下李青君的母亲身上，那副不哭不闹黯然神伤的模样，令他揪心，当发现自己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后，只得甩下手中的稿子，愤然离场。
一人离场无所谓，但接下来的流程，全要靠负伤的周清了，好在他的表现令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很满意。关于王鹏，对外也只好说是击毙歹徒后，产生了一点应激的心理障碍，正在尝试调节心态。
对于位英勇的英雄，大家无疑是很宽容的。
表彰大会很圆满，圆满到大家都忘记了，为何指认现场还需要带配枪，并且没有为罪犯做好防护手段，忘记了一位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前科的大学生如何能流畅使用枪械，精准击中周清，也没人会记得，有位老母亲正以无声抗议着这场光鲜亮丽的大会。
繁华过后，只剩空荡。
警局内，周清一脚踹开反锁的房间，对一旁好奇的同事挥手驱赶，示意其无需担心。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周清才缓步入内，尽可能将门紧闭“王哥，何必呢。”
“何必？难道这一切该是如此吗！难道要让凶手逍遥法外，还有当初为何要开枪！”
“没有为什么，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呢，早说过，那件事情不是仅凭你我可以掌控的，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结果。”
“顺其自然，这也叫做顺其自然？！我们完全可以将事实说出来，李青君肯定不会被错杀！”
“当然可以把一切说出来，不过在此之前，王哥您可得考虑好。”周清以左手轻轻按在王鹏肩头，低沉的声音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他怎会不知，王鹏仅是因为内心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而出现了挣扎而已，倘若执意想说，刚才会上为何不讲，此时再纠结有何意义“王哥，如果我没记错，您女儿年龄不大，正是需要父爱的时候，缺失了总归不好。
您在此兢兢业业如此多年，但每次一谈升职总没您的份。
这次，可是绝佳的机会，您在此案中贡献最大，没有人可以掩盖您的功劳。
您是打算执意坚持所谓的正义，风光一时，被那些人记恨上呢。还是说，您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此机会往上再爬一爬，给自己一个成为好丈夫好父亲的机会呢，像您这个年纪，难道不该为自己考虑考虑？而且您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们都已经打点好了。”
王鹏的安静已在周清计划之中，逞一时之气容易，但逞能的后果可没那么容易接受，只要别被那一口气冲昏头脑，一切都可以商量。
临离开前，不忘说道“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上面看您破案辛苦，批了您半个月的假，多回去陪陪嫂子陪陪孩子。等再回来后，我们可要称呼您为王副队长了。”
。。。。。
时间过的真的很快，一晃十七年过去。
李青君重回熟悉的村庄，眼前尽是陌生的环境，坚硬的水泥路与粉刷的高墙都他之前从未见识过的“我，在那里呆了多久。”
“十七天，亦是十七年。地下一天，人间一年。”
冰冷的声音来自身后，正是那位本该守着浊汤的女子陪同李青君来到了现实。
李青君惧于先前压迫，不敢回首“那个，你陪我来，下面还不得乱套了，不如，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忙就好。”
“别跟我耍些小心思，没用的，即便没有我，该运行的依旧会运行，谁若不听，打入地狱便是。倒是你，倘若离了我，不消一时半刻便会魂飞魄散。再说，那些羞人家事，我已尽数知晓，有何好瞒！”
身后的拒绝是如此绝情，李青君一时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借口，只能任由那女子随自己一通前往家中。
一路走来，李青君甚至期盼着自己的家会变成什么模样，会不会添新砖新瓦，自己还能不能认出家来，只可惜，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整个村里似乎只有他家不曾变样，只剩时间在砖瓦上留下了老旧的痕迹，甚至连门口的老槐树都已早早枯死，努力维持着李青君走之前的模样。
此情此景，已让李青君明白了太多太多，他想要释怀，可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大门半开，不敢入内“你了解我的过往吗？”
“怎么，当初是你自己想来此，现在后悔了？”
“你可知当初是谁陷害我？”
“知道。”
“我想先去见他。”
。。。。。
听着身旁之人的报告，王鹏眉头紧皱。
李卫这家伙真是不识好歹，都多大的人了，还尽添乱！自己喝酒玩闹不过瘾，偏偏要给人家小姑娘加料，被人家男朋友抓个正着不说，竟敢在大庭广众一下掏刀见红，如果不是拉架及时，肯定得闹出个死伤来不可！能用钱来摆平的事情，何必动强呢！还说什么找刺激才有意思，看是早晚都得死在女人身上！
在心里恨不得把李卫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嘴上却只是冷冷的说一声知道了。王鹏哪里敢不帮忙呢，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倒了一个，别人一起陪着倒霉。
握起钢笔，王鹏并不打算立刻动身，要让李卫多待一会儿，吃吃苦头，省的再不长记性。可落笔仅写半字，便觉得不妥，李卫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嘴巴，再加现在喝醉，谁知道会不会说出些不该说的事。
此事可等不得！
果不其然，等王鹏来到拘留室外时，正好听到李卫扯着大嗓门宣扬自己今晚的光荣战绩，说什么进都进去了，爽都爽过了，那个小男人终究还是来迟了。
此番言论可是惹急了一旁的年轻人，他拼命摇晃着铁门，说是要撕烂李卫那张破嘴，两人今晚必定只能活一个！李卫身为常客，自然不慌，反而悠闲的说道，王局长可跟他亲如兄弟，马上会来救他出去，倒时候死的，定会是那年轻人。
一旁听众正觉不够过瘾，一听说还有其他秘密可以听，顿时来了兴趣，纷纷拱火让李卫说出来，为何人家一个局长非得救他个人渣不可。
王鹏本想去缝上那张碍事的嘴，可突然间，他竟也想听听李卫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要知道，他从来都瞧不起李卫这类人，从未与这家伙有往来，如果不是那大人物屡次过来求情，他是绝对不可能将李卫给捞出去的。
见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话题吸引，李卫甚是得意，以至于得意忘形。大放厥词“你们可是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们眼中的王局长可坐不到他现在的位置上，他不来救我谁来救我。”
不知是得意还是嘲笑，王鹏没能忍住推门而来，他自认不与李卫同流合污，亦没有非救不可的理由，哪里会承认与李卫有其他牵扯呢。以往堆积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呵骂道“李卫！少跟老子拽！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没有你，我坐不到现在的位置上！”
要不总说喝酒误事呢，如果是以往清醒时刻，李卫绝不会多嘴，甚至还要主动道歉，给王鹏台阶下。奈何现在酒精上头，哪儿容得别人说不，摇头晃脑，毫不客气的说道“王局长，还记得你第一次升职是什么时候吗，单单一个副队长的职位，就让你走了小十年，但只要迈过了那一步，接下来可是一帆风顺，飞黄腾达了呢。能坐在副局长的位置上，该不会认为那是你自己的本事吧。”
“别跟我打哑谜！”
“当初没我帮忙，那案子可没那么容易结，你总不会认为，凶手就是那倒霉鬼吧？”
“你知道什么！”王鹏快步上前，摇晃着锁住李卫的门，癫狂的模样似是失去了全部的理智“说啊！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你一直守在这里，哪怕高升调都调不走，不就是为了守住十几年前的那个东西吗。”李卫悠闲的打着酒嗝，迷迷糊糊兴奋的很，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话会造成多大困扰“我告诉你，你守的那个东西，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来，我给你个机会！”
说罢，抬起了手，奈何醉意太浓，没能支撑太久，便头一歪，似是睡了过去。
王鹏自然懂得李卫所说的那些，他之前不是没怀疑过李卫，只是不敢去想，不敢去调查，猜测空留心中，屡次都不了了之。此次由李卫亲自提起后，他甚觉心寒，以至于身体都明显有了僵硬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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