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交移
光球发着灼目的亮光，表达着主人愤怒的情绪。
红娆垂眸低头，温顺无比：“是……是，是我没考虑到，我疏忽了。”
“你不该只考虑庄宁这一个变量。”光球传出严肃的声音：“你有着一群拖后腿的同事，你还有不止庄宁一个对手。”
红娆：“那个女孩之前籍籍无名，我也没有料到她居然如此恐怖。”
那个光球沉默了一会：“现在东洲北洲的地下据点还有多少？”
红娆：“所剩无几。我们的线人说现在不要轻举妄动，上面抓得很严。”
她凑近一点，近乎哀求：“我们不能失去对北洲东洲的控制……如果有天网……我保证我能做得更好。”
“你的意思是我们提供的帮助不够多吗？”
红娆从善如流地闭嘴。
“天网是不能共享的，但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提供给你需要的信息。”
光球逐渐暗淡：“好自为之，红娆。”
……
“说吧。”庄宁道：“魔兽给了你们什么，能让你们甘愿为他们做事？”
她面前跪了一排的人，每个人身缚枷锁，低头不语。
“不说？”庄宁冷笑一声，她手一挥，冰之灵能凝聚成的冰刀悬于他们头上：“那就第一个人开始，不说话的就砍。”
被点名的第一个人抬起头，也冷笑一声：“我受神主之蒙恩……为了我主，这点牺牲算什么？”
他突然仰头，发出破风箱的响声，然后口吐鲜血，扑在地面，把旁边的卫兵吓了一跳。
庄宁立刻反应过来：“快拦住他们！”
已经晚了。
这一排抓来的叛徒俘虏，也纷纷仰头自尽。庄宁抓住最近的一个，但是这个女子死得太快了，庄宁甚至弄不懂他们是怎么自杀的。
“什么大型邪教祭祀现场。”庄宁心说，她看着一地横尸：“来个人清理一下。”
但这时庄宁又留了个心眼：“留几具尸体。”
这天晚上，庄宁来到殓房。她挑了两具死得最奇怪的尸体，直接上手剖。
当盗墓贼的那几年，庄宁的解剖技术突飞猛进。庄宁甚至觉得，凭她学来的那些本领，不当长老也有的是去处。
独眼女祭吐槽过她：“干点正事吧。”庄宁还振振有词：“技多不压身。”
当打开这些人的体腔时，庄宁沉默了。
野蛮生长的神祇菌丝侵占了他们的体腔，那些自杀的人肺部也被菌丝侵占，菌丝截断了他们的气管和肺部的血管，所以庄宁无法阻止他们自杀。
庄宁愣了很久，一股寒意从头窜到脚，让她产生了刻骨的恐惧。
即使面对魔族千万大军都没让她这么害怕过。这是来自于未知的危险，那些天上的神明用这种方式昭告着：我们可以掌控一切。
她们所面对的敌人，比魔兽更狡猾，更强大。
在姜阴珈含的小木屋里，姜阴瑞颐煮了一壶咸奶茶，然后把牛肉扔进去。奶茶煮开后肉也熟了，一个简单的早餐就完成了。
姜阴瑞颐一边嚼着肉一边看姜阴瑞丰的功课。她前几天去了一趟长老院下属的王族学习院，姜阴长瞿和姜阴瑞颐说了两件事。
第一是一年后的四洲举试。每年临近毕业的各洲王族学习院学生会来到中洲举行毕业考试，通过的人就算毕业了。不过姜阴瑞颐功勋卓著，直接免试了。
还有一个是姜阴瑞丰的成绩，姜阴长瞿隐晦地表达了“你弟弟的学习能力可能确实不太行”。
姜阴瑞颐看了一眼姜阴瑞丰“满江红”的成绩单，她强压下怒气，开始思考她和姜阴瑞丰真正的亲缘关系。
遗传有差异，可也不是这么大差距的。姜阴瑞颐也是孩子过来的，她一眼就看出姜阴瑞丰压根就没好好学。
想了一会，姜阴瑞颐把还在睡觉的姜阴瑞丰提溜起来：“过来，聊聊学习。”
“你是不是压根没努力？我不觉得你会犯低级错误。”姜阴瑞颐把课本摊开给姜阴瑞丰看：“西王瑶池传会背吗？”
姜阴瑞丰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磨蹭了半天：“不会。”
姜阴瑞颐气笑了：“这是第一篇课文，必须要求背的，你上学上了几个月了居然不会背？”
姜阴瑞丰低头不语。
“你怎么回事啊？”姜阴瑞颐语气也带了火气：“真的就想当个废物，靠我照顾你一辈子？”
不知道戳到姜阴瑞丰哪里的雷点，他立刻大叫：“我才没这么想！”
姜阴瑞颐：“所以就对自己的未来这么不负责任？不是我说，你现在的表现，对得起你刚才的脾气吗？”
姜阴瑞丰肩膀发抖，他居然哭了：“他们都说你，都钦佩你，对我……他们也只说你……我知道我没你优秀，可我也不想别人提到我时都说……说我是你的弟弟。他们那个意思，我如果不优秀……就不配当你的弟弟……”
姜阴瑞颐愣了，她从未想到有这一层。姜阴瑞颐一直是那个出头鸟，她自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替家人把一切都挡下来。但是歧视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影响了她的家人。
语言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它足以伤害一个敏感的男孩，让他厌恶自己的身份。毕竟有一个姐姐珠玉在前，你作为弟弟，怎么就能拖了后腿呢？
说到底还是另外一种歧视，既然你姜阴瑞颐一个混血种能做出这样的成绩，那么你的亲弟弟也肯定可以的吧？
“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姜阴瑞颐冷静下来：“你和我关联仅仅是我的弟弟，你厉不厉害，都是我的弟弟，我想让你学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是为了你考虑，你要能独立生活，你就必须现在在学校里学来立足的本事。我生气地骂你也不是因为你拖我后腿，只是我想你以后过得更好。”
这是姜阴瑞颐第一次和姜阴瑞丰讲这么长的大道理，姜阴瑞颐讲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她一直欺负姜阴瑞丰，讲点温柔的真心话差点把姜阴瑞颐自己齁死了。
“回去吧。”姜阴瑞颐看着沉默的弟弟，叹气：“让我看见你的努力。”
把庄宁给的休假休完后，姜阴瑞颐也完全恢复了，她来到北海，却扑了个空，庄宁这时离开了北海。
姜阴瑞颐：“……她又去干嘛？”
“说去中洲见一个朋友。”那个卫兵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是她还带走了几具棺材……也不知道是给谁的见面礼。”
庄宁独特的行事作风北海人见怪不怪，姜阴瑞颐也不再过问。只是经过信哨岛一事，大家都把她默认为了庄宁的“传人”，庄宁现在一走，很多本来是庄宁的事务也落到了姜阴瑞颐头上。
而且这事肯定也是庄宁默许的！姜阴瑞颐看着庄宁留在办公室里一大堆殷殷关切的嘱咐，气得头都炸了。
“她这是想退休是吧。”梁洛夫帮忙整理着材料：“也是，为姜阴部干了几百年了，换谁都腻了。”
北海防务一半交由姜阴瑞颐接管，庄宁这是悄悄地移交了权力，达成了长老院和庄宁都愿意看到的结果。
长老院想培养一位属于自己姜阴部的将领，而庄宁想看自己的徒弟出师。
姜阴瑞颐修固了北海原野—北海大堤的防线，重新换了一批武装，同时提高了士兵的工资和补贴。
她还创造了一种新型的工匠奖金制度——工匠的奖金和自己这个月的工作情况挂钩。如果发明了新型的机关器械或者生产线，那么这个工匠所获得的奖金更多。
姬汝庚：“你这是要在北海搞出自己一片天呐？”
姜阴瑞颐：“甭废话，你要是也这么厉害我从我自己的俸禄里奖励你。”
其实这些想法制度庄宁肯定也有想过，但是碍于化人的身份和长老院对她的忌惮，庄宁做什么事情处处制肘，于是姜阴瑞颐替她做了。
这天例行的防务会议上，一个斥候道：“北方群岛那边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梁洛夫：“现在北方群岛都不归苍昊管了，没了那疯狗，我还觉得舒坦。”
姜阴瑞颐皱起眉头：“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红娆把苍昊关在哪。经过信哨岛一事后，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苍昊的消息，以红夫人那谨慎的性格，估计是把苍昊转移了，并且严加看守。”
“万一是杀了呢？”其中一个斥候道。
姜阴瑞颐摇头：“苍犬一脉的冰之灵能是重要的力量，而且只有苍昊这一系传承。杀了苍昊，一个是不利于团结北方群岛的魔族，另外一个原因也是要保留更强大的力量。”
苍昊在魔兽中算是年纪较轻的，到现在还没有子嗣——如果有，那么大家早就知道了，毕竟以苍昊那性格，真有继承人了肯定拿出来炫耀。
所以如果红夫人真的杀了苍昊，反倒对神州人有利。一方面魔族一方会损失重大力量，还有就是红夫人现在是“代理”北洲，一旦苍昊莫名其妙死了，那红夫人坐实了“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说来也奇怪，四方魔族互通有无，如果苍昊被囚那么另外两方魔主不可能不知道，然而西方和东方魔主压根没任何反应。
这也是姜阴瑞颐现在想到的，苍昊费了老鼻子劲想避开红夫人给东方魔主送求救信，就算没有姜阴瑞颐横插一脚，东方魔主也不一定会帮忙。其他两人极有可能默许了苍昊的“离任”。
信哨岛一事，恐怕只有苍昊自己是真情实感的一厢情愿。这条疯狗不但狂，还蠢。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北方群岛太安静了。老话说知己知彼，现在的北方群岛户门紧闭，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姜阴瑞颐想知道更多北方魔族的事情根本做不到。
而姜阴瑞颐给其他洲部的统领写信询问，他们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各大魔族闭户不出，无从下手。”
“红夫人想统一魔族。”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姜阴瑞颐的脑海里。
“那我们能怎么办？把庄宁叫回来组织一场偷袭？”梁洛夫无奈地苦笑：“不是我说，上次你们面对是苍昊，这次可是红夫人，她不可能再犯苍昊那样的低级错误。”
“那就强大我们自己。”姜阴瑞颐顿了顿：“重整防务，以劳待战。”
这天姜阴瑞颐去了一趟北海工造所，姬汝庚为了奖金开始向姜阴瑞颐介绍自己全新的“内燃机”。
“这玩意我改进了一下燃烧效率，煤炭的利用率能更高！”姬汝庚得意道：“虽然和人家魔族烧石脂的发动机没法比，但是这是一款适合神洲人的内燃机。”
毕竟神洲大陆本土基本不产石脂，做出烧石脂的内燃机没什么用。姜阴瑞颐看了一眼：“能做出一款适合神洲人的地虫机吗？”
“咋滴你想挖地道吗？”姬汝庚苦口婆心：“人家是住在海上，当然喜欢这种到处乱钻的玩意。但是我们是住大陆上的，弄个机车不比地虫机更有效率？”
姜阴瑞颐：“那就只是一款适合北洲人的机车了。”
神洲大陆是北平南崎，北洲和东洲北部是一大片连绵的平原，称为凇荒平原。南洲一大片山地，交通非常不便，所以南洲是整个神洲最穷的地方。而西洲和中洲是高原，从西洲自东向西跨越天仑山脉，又是一片逐渐走低的平原。
整个神洲地势复杂，地理条件只有北洲和东洲最舒服。姜阴瑞颐的意思是，你现在这样的机车恐怕也就只能在北洲行驶。
姬汝庚沮丧地低头。
“但是很好了。”姜阴瑞颐满意地拍着“内燃机”，“这种玩意烧一天不知能省下多少煤炭，我非常看好这它未来的价值。”
姬汝庚：“嘿嘿，那奖金……”
姜阴瑞颐撇了他一眼：“没事，少不了你的。”
除去自己的俸禄，姜阴瑞颐还有不少长老院的奖赏，姜阴瑞颐自己的用需不多，给这些有劳的工匠开开小灶完全有余。
“不一样？”庄宁皱起眉头：“哪不一样了？”
男人捻着手指，嗲得要命：“当然，这些菌丝孱弱不堪，哪能和神祇菌丝比？这种菌丝自杀还可以，赐予长生赋予灵能还是算了。所谓神赐，不过如此。”
庄宁：“别用那种腔调和我说话，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鬼神医巫晰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尽心尽力帮助你，为了你我还拒了寻仁堂的坐诊，一天一金呢……哎呦！”
庄宁忍无可忍，一剑鞘戳他背上。
巫晰也是化人，被称为“鬼神医”。这个人性情古怪，行为离经叛道——奇装裸奔骚扰美男五毒俱全，让正常人避之不及。可偏偏这人在医学上颇有造诣，让人又爱又恨。
他其实对庄宁很有好感，但是庄宁非常讨厌他这嗲来嗲去的说话方式，每次见面庄宁得按耐下内心揍人的冲动。当然，巫晰的骚扰不止庄宁，漂亮的男子，霸气的女子，都是他有好感的对象。
化人或多或少会被所吮血的魔兽影响，比如独眼女祭那一只独特的“眼睛”来自于有苏的“导堪瞳”，所以独眼女祭的精神灵能非常强大，而庄宁的那只魔兽只是个普通魔兽，所以对庄宁影响不大。但是巫晰这个……庄宁觉得他在变成化人之前就“天赋异禀”。
庄宁能和这种人认识，纯粹是她交友不慎。
庄宁不耐烦地推开巫晰：“这东西涉及的玩意就不方便和你说了，你赶紧滚回去。”
“别别别。”巫晰“弱柳扶风”地伏在棺材上：“这里面的宝贝可得给我！最近官府新丧葬条例，我想找尸体都不容易！”
庄宁无奈挥手：“给你给你，别给其他人看见，否则你自求多福吧。”
巫晰“诶”一声，欢乐地拖着棺材跑了。
这人看着弱气，力气倒是有一把。
庄宁沉默地看着被巫晰刨出来的菌丝，那些菌丝已经发黑干枯，乍一看和一团头发没什么区别。
他们对人类的恩赐，可以掌控生，也可以掌控死。很早之前，他们就想渗入这片神洲大地，为此用尽各种办法。
庄宁心中的厌恶之情抑制不住。
还不够吗，我们的统治者奉你为圭臬，甚至自断一臂，将人类最有可能发展的未来斩断，你们为什么还不满足？
庄宁这时想到魔族，他们明明也是被“神”迫害的种族，为什么红夫人却愿意和他们合作？“神”允诺了她什么好处？
“利用信仰分化我们人类，利用矛盾与魔族合作。”庄宁指节敲打着棺材板：“这些神明，居然如此熟稔我们人类的政斗之道。”
高天之上，一群群身着白衣的“人”聚集在一起。
这些“人”也不像人，他们没有五官，也就只有人的躯体披上一大块白布。大部分人聚拢在一起后，为首的道：“今天我们相聚于此，是因为魔族的失败，我们帮他们建立的通讯网络被一个未成年的女孩一网打尽。”
“我自以为我对人类这个种族了解得很透彻了，可是这种出其不意的计划我根本没有预料到。”
“或许，我们也应该放下我们身外神的傲慢，去观察和学习他们。”
红娆垂眸低头，温顺无比：“是……是，是我没考虑到，我疏忽了。”
“你不该只考虑庄宁这一个变量。”光球传出严肃的声音：“你有着一群拖后腿的同事，你还有不止庄宁一个对手。”
红娆：“那个女孩之前籍籍无名，我也没有料到她居然如此恐怖。”
那个光球沉默了一会：“现在东洲北洲的地下据点还有多少？”
红娆：“所剩无几。我们的线人说现在不要轻举妄动，上面抓得很严。”
她凑近一点，近乎哀求：“我们不能失去对北洲东洲的控制……如果有天网……我保证我能做得更好。”
“你的意思是我们提供的帮助不够多吗？”
红娆从善如流地闭嘴。
“天网是不能共享的，但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提供给你需要的信息。”
光球逐渐暗淡：“好自为之，红娆。”
……
“说吧。”庄宁道：“魔兽给了你们什么，能让你们甘愿为他们做事？”
她面前跪了一排的人，每个人身缚枷锁，低头不语。
“不说？”庄宁冷笑一声，她手一挥，冰之灵能凝聚成的冰刀悬于他们头上：“那就第一个人开始，不说话的就砍。”
被点名的第一个人抬起头，也冷笑一声：“我受神主之蒙恩……为了我主，这点牺牲算什么？”
他突然仰头，发出破风箱的响声，然后口吐鲜血，扑在地面，把旁边的卫兵吓了一跳。
庄宁立刻反应过来：“快拦住他们！”
已经晚了。
这一排抓来的叛徒俘虏，也纷纷仰头自尽。庄宁抓住最近的一个，但是这个女子死得太快了，庄宁甚至弄不懂他们是怎么自杀的。
“什么大型邪教祭祀现场。”庄宁心说，她看着一地横尸：“来个人清理一下。”
但这时庄宁又留了个心眼：“留几具尸体。”
这天晚上，庄宁来到殓房。她挑了两具死得最奇怪的尸体，直接上手剖。
当盗墓贼的那几年，庄宁的解剖技术突飞猛进。庄宁甚至觉得，凭她学来的那些本领，不当长老也有的是去处。
独眼女祭吐槽过她：“干点正事吧。”庄宁还振振有词：“技多不压身。”
当打开这些人的体腔时，庄宁沉默了。
野蛮生长的神祇菌丝侵占了他们的体腔，那些自杀的人肺部也被菌丝侵占，菌丝截断了他们的气管和肺部的血管，所以庄宁无法阻止他们自杀。
庄宁愣了很久，一股寒意从头窜到脚，让她产生了刻骨的恐惧。
即使面对魔族千万大军都没让她这么害怕过。这是来自于未知的危险，那些天上的神明用这种方式昭告着：我们可以掌控一切。
她们所面对的敌人，比魔兽更狡猾，更强大。
在姜阴珈含的小木屋里，姜阴瑞颐煮了一壶咸奶茶，然后把牛肉扔进去。奶茶煮开后肉也熟了，一个简单的早餐就完成了。
姜阴瑞颐一边嚼着肉一边看姜阴瑞丰的功课。她前几天去了一趟长老院下属的王族学习院，姜阴长瞿和姜阴瑞颐说了两件事。
第一是一年后的四洲举试。每年临近毕业的各洲王族学习院学生会来到中洲举行毕业考试，通过的人就算毕业了。不过姜阴瑞颐功勋卓著，直接免试了。
还有一个是姜阴瑞丰的成绩，姜阴长瞿隐晦地表达了“你弟弟的学习能力可能确实不太行”。
姜阴瑞颐看了一眼姜阴瑞丰“满江红”的成绩单，她强压下怒气，开始思考她和姜阴瑞丰真正的亲缘关系。
遗传有差异，可也不是这么大差距的。姜阴瑞颐也是孩子过来的，她一眼就看出姜阴瑞丰压根就没好好学。
想了一会，姜阴瑞颐把还在睡觉的姜阴瑞丰提溜起来：“过来，聊聊学习。”
“你是不是压根没努力？我不觉得你会犯低级错误。”姜阴瑞颐把课本摊开给姜阴瑞丰看：“西王瑶池传会背吗？”
姜阴瑞丰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磨蹭了半天：“不会。”
姜阴瑞颐气笑了：“这是第一篇课文，必须要求背的，你上学上了几个月了居然不会背？”
姜阴瑞丰低头不语。
“你怎么回事啊？”姜阴瑞颐语气也带了火气：“真的就想当个废物，靠我照顾你一辈子？”
不知道戳到姜阴瑞丰哪里的雷点，他立刻大叫：“我才没这么想！”
姜阴瑞颐：“所以就对自己的未来这么不负责任？不是我说，你现在的表现，对得起你刚才的脾气吗？”
姜阴瑞丰肩膀发抖，他居然哭了：“他们都说你，都钦佩你，对我……他们也只说你……我知道我没你优秀，可我也不想别人提到我时都说……说我是你的弟弟。他们那个意思，我如果不优秀……就不配当你的弟弟……”
姜阴瑞颐愣了，她从未想到有这一层。姜阴瑞颐一直是那个出头鸟，她自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替家人把一切都挡下来。但是歧视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影响了她的家人。
语言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它足以伤害一个敏感的男孩，让他厌恶自己的身份。毕竟有一个姐姐珠玉在前，你作为弟弟，怎么就能拖了后腿呢？
说到底还是另外一种歧视，既然你姜阴瑞颐一个混血种能做出这样的成绩，那么你的亲弟弟也肯定可以的吧？
“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姜阴瑞颐冷静下来：“你和我关联仅仅是我的弟弟，你厉不厉害，都是我的弟弟，我想让你学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是为了你考虑，你要能独立生活，你就必须现在在学校里学来立足的本事。我生气地骂你也不是因为你拖我后腿，只是我想你以后过得更好。”
这是姜阴瑞颐第一次和姜阴瑞丰讲这么长的大道理，姜阴瑞颐讲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她一直欺负姜阴瑞丰，讲点温柔的真心话差点把姜阴瑞颐自己齁死了。
“回去吧。”姜阴瑞颐看着沉默的弟弟，叹气：“让我看见你的努力。”
把庄宁给的休假休完后，姜阴瑞颐也完全恢复了，她来到北海，却扑了个空，庄宁这时离开了北海。
姜阴瑞颐：“……她又去干嘛？”
“说去中洲见一个朋友。”那个卫兵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是她还带走了几具棺材……也不知道是给谁的见面礼。”
庄宁独特的行事作风北海人见怪不怪，姜阴瑞颐也不再过问。只是经过信哨岛一事，大家都把她默认为了庄宁的“传人”，庄宁现在一走，很多本来是庄宁的事务也落到了姜阴瑞颐头上。
而且这事肯定也是庄宁默许的！姜阴瑞颐看着庄宁留在办公室里一大堆殷殷关切的嘱咐，气得头都炸了。
“她这是想退休是吧。”梁洛夫帮忙整理着材料：“也是，为姜阴部干了几百年了，换谁都腻了。”
北海防务一半交由姜阴瑞颐接管，庄宁这是悄悄地移交了权力，达成了长老院和庄宁都愿意看到的结果。
长老院想培养一位属于自己姜阴部的将领，而庄宁想看自己的徒弟出师。
姜阴瑞颐修固了北海原野—北海大堤的防线，重新换了一批武装，同时提高了士兵的工资和补贴。
她还创造了一种新型的工匠奖金制度——工匠的奖金和自己这个月的工作情况挂钩。如果发明了新型的机关器械或者生产线，那么这个工匠所获得的奖金更多。
姬汝庚：“你这是要在北海搞出自己一片天呐？”
姜阴瑞颐：“甭废话，你要是也这么厉害我从我自己的俸禄里奖励你。”
其实这些想法制度庄宁肯定也有想过，但是碍于化人的身份和长老院对她的忌惮，庄宁做什么事情处处制肘，于是姜阴瑞颐替她做了。
这天例行的防务会议上，一个斥候道：“北方群岛那边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梁洛夫：“现在北方群岛都不归苍昊管了，没了那疯狗，我还觉得舒坦。”
姜阴瑞颐皱起眉头：“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红娆把苍昊关在哪。经过信哨岛一事后，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苍昊的消息，以红夫人那谨慎的性格，估计是把苍昊转移了，并且严加看守。”
“万一是杀了呢？”其中一个斥候道。
姜阴瑞颐摇头：“苍犬一脉的冰之灵能是重要的力量，而且只有苍昊这一系传承。杀了苍昊，一个是不利于团结北方群岛的魔族，另外一个原因也是要保留更强大的力量。”
苍昊在魔兽中算是年纪较轻的，到现在还没有子嗣——如果有，那么大家早就知道了，毕竟以苍昊那性格，真有继承人了肯定拿出来炫耀。
所以如果红夫人真的杀了苍昊，反倒对神州人有利。一方面魔族一方会损失重大力量，还有就是红夫人现在是“代理”北洲，一旦苍昊莫名其妙死了，那红夫人坐实了“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说来也奇怪，四方魔族互通有无，如果苍昊被囚那么另外两方魔主不可能不知道，然而西方和东方魔主压根没任何反应。
这也是姜阴瑞颐现在想到的，苍昊费了老鼻子劲想避开红夫人给东方魔主送求救信，就算没有姜阴瑞颐横插一脚，东方魔主也不一定会帮忙。其他两人极有可能默许了苍昊的“离任”。
信哨岛一事，恐怕只有苍昊自己是真情实感的一厢情愿。这条疯狗不但狂，还蠢。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北方群岛太安静了。老话说知己知彼，现在的北方群岛户门紧闭，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姜阴瑞颐想知道更多北方魔族的事情根本做不到。
而姜阴瑞颐给其他洲部的统领写信询问，他们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各大魔族闭户不出，无从下手。”
“红夫人想统一魔族。”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姜阴瑞颐的脑海里。
“那我们能怎么办？把庄宁叫回来组织一场偷袭？”梁洛夫无奈地苦笑：“不是我说，上次你们面对是苍昊，这次可是红夫人，她不可能再犯苍昊那样的低级错误。”
“那就强大我们自己。”姜阴瑞颐顿了顿：“重整防务，以劳待战。”
这天姜阴瑞颐去了一趟北海工造所，姬汝庚为了奖金开始向姜阴瑞颐介绍自己全新的“内燃机”。
“这玩意我改进了一下燃烧效率，煤炭的利用率能更高！”姬汝庚得意道：“虽然和人家魔族烧石脂的发动机没法比，但是这是一款适合神洲人的内燃机。”
毕竟神洲大陆本土基本不产石脂，做出烧石脂的内燃机没什么用。姜阴瑞颐看了一眼：“能做出一款适合神洲人的地虫机吗？”
“咋滴你想挖地道吗？”姬汝庚苦口婆心：“人家是住在海上，当然喜欢这种到处乱钻的玩意。但是我们是住大陆上的，弄个机车不比地虫机更有效率？”
姜阴瑞颐：“那就只是一款适合北洲人的机车了。”
神洲大陆是北平南崎，北洲和东洲北部是一大片连绵的平原，称为凇荒平原。南洲一大片山地，交通非常不便，所以南洲是整个神洲最穷的地方。而西洲和中洲是高原，从西洲自东向西跨越天仑山脉，又是一片逐渐走低的平原。
整个神洲地势复杂，地理条件只有北洲和东洲最舒服。姜阴瑞颐的意思是，你现在这样的机车恐怕也就只能在北洲行驶。
姬汝庚沮丧地低头。
“但是很好了。”姜阴瑞颐满意地拍着“内燃机”，“这种玩意烧一天不知能省下多少煤炭，我非常看好这它未来的价值。”
姬汝庚：“嘿嘿，那奖金……”
姜阴瑞颐撇了他一眼：“没事，少不了你的。”
除去自己的俸禄，姜阴瑞颐还有不少长老院的奖赏，姜阴瑞颐自己的用需不多，给这些有劳的工匠开开小灶完全有余。
“不一样？”庄宁皱起眉头：“哪不一样了？”
男人捻着手指，嗲得要命：“当然，这些菌丝孱弱不堪，哪能和神祇菌丝比？这种菌丝自杀还可以，赐予长生赋予灵能还是算了。所谓神赐，不过如此。”
庄宁：“别用那种腔调和我说话，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鬼神医巫晰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尽心尽力帮助你，为了你我还拒了寻仁堂的坐诊，一天一金呢……哎呦！”
庄宁忍无可忍，一剑鞘戳他背上。
巫晰也是化人，被称为“鬼神医”。这个人性情古怪，行为离经叛道——奇装裸奔骚扰美男五毒俱全，让正常人避之不及。可偏偏这人在医学上颇有造诣，让人又爱又恨。
他其实对庄宁很有好感，但是庄宁非常讨厌他这嗲来嗲去的说话方式，每次见面庄宁得按耐下内心揍人的冲动。当然，巫晰的骚扰不止庄宁，漂亮的男子，霸气的女子，都是他有好感的对象。
化人或多或少会被所吮血的魔兽影响，比如独眼女祭那一只独特的“眼睛”来自于有苏的“导堪瞳”，所以独眼女祭的精神灵能非常强大，而庄宁的那只魔兽只是个普通魔兽，所以对庄宁影响不大。但是巫晰这个……庄宁觉得他在变成化人之前就“天赋异禀”。
庄宁能和这种人认识，纯粹是她交友不慎。
庄宁不耐烦地推开巫晰：“这东西涉及的玩意就不方便和你说了，你赶紧滚回去。”
“别别别。”巫晰“弱柳扶风”地伏在棺材上：“这里面的宝贝可得给我！最近官府新丧葬条例，我想找尸体都不容易！”
庄宁无奈挥手：“给你给你，别给其他人看见，否则你自求多福吧。”
巫晰“诶”一声，欢乐地拖着棺材跑了。
这人看着弱气，力气倒是有一把。
庄宁沉默地看着被巫晰刨出来的菌丝，那些菌丝已经发黑干枯，乍一看和一团头发没什么区别。
他们对人类的恩赐，可以掌控生，也可以掌控死。很早之前，他们就想渗入这片神洲大地，为此用尽各种办法。
庄宁心中的厌恶之情抑制不住。
还不够吗，我们的统治者奉你为圭臬，甚至自断一臂，将人类最有可能发展的未来斩断，你们为什么还不满足？
庄宁这时想到魔族，他们明明也是被“神”迫害的种族，为什么红夫人却愿意和他们合作？“神”允诺了她什么好处？
“利用信仰分化我们人类，利用矛盾与魔族合作。”庄宁指节敲打着棺材板：“这些神明，居然如此熟稔我们人类的政斗之道。”
高天之上，一群群身着白衣的“人”聚集在一起。
这些“人”也不像人，他们没有五官，也就只有人的躯体披上一大块白布。大部分人聚拢在一起后，为首的道：“今天我们相聚于此，是因为魔族的失败，我们帮他们建立的通讯网络被一个未成年的女孩一网打尽。”
“我自以为我对人类这个种族了解得很透彻了，可是这种出其不意的计划我根本没有预料到。”
“或许，我们也应该放下我们身外神的傲慢，去观察和学习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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