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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毕业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些自吹自擂的尖子生,仿佛我已经与他们完全脱节。而中学则是一段全新的生活。这里的同学不是无心向学之流,就是那些极端顽强的人。我的意思是,他们对于学习有着一种鞠躬尽瘁的精神。

    你往往会看到这样的景象:那些不爱好学习的人,总是表现得好像社会混混,不论其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总是给人一种十分混账又自以为是的感觉。这些人一下课就互相扎堆形成一个群体,通过聚集的人数来增加其势力。其内部的活动无非就是彼此切磋粗口和脏话的本领。与此形成对比的是,那些好学之人都显得十分孤单。他们从不离开自己的座位,一有时间就扎在书堆之中,仿佛升学不顺利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现在要以十倍的努力来挽回一切。一开始我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但我们都不是朋友。就好像大陆之外、海洋深处的那些零散岛屿,我们都是彼此孤立的。

    在我座位后面的那个女孩就是这样的学生。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她长着两道粗黑的眉毛,眼睛说不上漂亮,但是整体面貌给人一种舒适之感。仿佛她就是一个热爱学习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不过相处久了以后,我就察觉到这个女孩过于严肃认真,也不太乐意谈话。

    她的同桌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言语粗鲁,总是针锋相对,似乎她就是因为家里很富裕,而故意如此放肆的。不过她对小姑娘很客气。也许是因为她的成绩不如别人的缘故吧。不知道怎么的,她总是给人一种似乎她是身边那个小姑娘的婢女的感觉。尤其你对这两个女生的交往非常熟悉之后,就感觉更是如此。

    可能就是由于这样的缘故,婢女受到勤奋学习的小姑娘的渲染,也开始勤奋学习起来,甚至学着小姑娘的样子为自己配了一副眼镜。也可能她是由于过度的学习而真的近视了。不论怎样讲,她学得的确很像。我也曾一度认为自己的地位会受到这个新起之秀的威胁。可惜的是,尽管她装得十分相似,却没什么实质的长进。

    放眼望去,对面的一个坐在墙边的男同学也是个好学份子。虽然这位同学个子矮,人也瘦;但是肤色黑黑的,异常结实,一副在农地里挨过不少苦头的样子。他很少说话,也不热爱说话,只是对你笑笑,似笑非笑的那种。如果有人对他开玩笑或者捉弄他,他就将一只手举到自己的颈部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以此来作为防卫。

    他几乎是班里最优秀的学生了,不论是成绩还是品行。他这人从不声张,非常的低调。但作为一个旁观者,还是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一股自负之气。尤其是当他写完试卷之后,毫不忌讳地伸直手臂反叉着手指、屈得咯咯作响的那个动作。

    与那个小姑娘和婢女的故事相对应的是,他也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跟班。不过这个跟班绝不是什么好货色。此人长得高高的,脸上永远挂着一种绝不对你妥协的嘴脸。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嫉妒对方取得的成就,于是经常向对方表现出一副盛气凌人,欺负弱小的姿态。他在学习上也同样地显现出自己的积极性,其势头犹如那些冲锋陷阵的橄榄球前锋队员。不过势头终归是一种势头,他的成绩真是混账到了极点。

    接下来,我要说一些不那么严肃的人。她们的那种轻松随意简直可以用婊子来形容。我的意思是,她们当中好一些人晚上自修的时间会用来修指甲,或者剪头发。到了她们要写作业时,她们就换了一副不正经的腔调去哀求那些异性的好学份子,声言只是参考一下,绝不照抄。而且只要教师不在场,她们就会同其他人调换座位,好让她们这伙人靠拢成一个圈子,然后吱吱喳喳地讨论了两个钟点,全都是关于哪个男生的长相如何如何,谁是全班最帅或者最丑,应该怎样打扮自己,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这伙人当中的一个女同学甚至勾搭上隔壁班的一个“混混头目”。下课时,那个身上散发着一股混账香水味的头目就会走过来找她,一见面就搂着她的腰;这个女同学是坐在座位上的,长得矮矮的头目必须站在她旁边才使得自己的胸口挨到对方的脸庞。他们就这样互相搂抱着扯东扯西,接着那个头目就会俯下一点身子去吻她,这时他们两个人的头发刚好垂下来,好像帘子一样遮住了那一幕。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是多么混账的一件事儿。

    你会经常性地看到一些现象,那就是那些混混稍有不喜欢,就会出其不意地用拳头锤击另一个人的后背。混混锤击混混的后背,这是他们的规矩。只要他们互相觉得对方不爽,彼此都可以这样回敬对方。

    头目和混混的是很相似的。头目之所以从混混之中脱颖而出,那只是因为他们以混混的手段施加到一个混混平时不敢随便应用的对象身上,因而使得混混和其他同学都不敢得罪他们。头目是处于统治地位的,除了教师之外谁都不怕。

    我的同桌是一个很软弱的人,于是很自然地就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有一次,他们把我的同桌拖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房要求看他的生殖器。七八个混混在头目的指挥之下参与了欺凌。同桌没有表现一点反抗,连一个“不”字也没有说过。之后那些围观的人群走了出来,有声有色地与一些爱听八卦的女生就尺寸和颜色问题发表了一番演讲。我看见这个被欺负的同学露出一副迎合的笑容走出来时,心里隐隐感到一丝自责的滋味。

    如果他拒绝的话,没人胆敢硬来的。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但他的屈服让我难为情。我觉得自己他妈的就像一个窝囊废!因为我当时什么都没做,就好像找了一块墙角躲起来什么的。

    后来那些参与者都被班主任叫去问话。但谁也没有受到惩罚。这件事介乎于自愿与非自愿之间,谁也没有错,但谁都有错。之后没多久,这种事件再次发生,最后仍然以同样的方式结束。这个叫做小峰的同学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去做了一次深入的交流,回来的时候仍然是一副逢迎的表情。这是一个智力正常的人,只不过实在显得太过软弱了。我的劝告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最后一次发生这种事时,他的父亲亲自到学校来发出声讨,要求惩罚那些参与这些事件的学生,但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当天中午,他的父亲就给他转学了。这事来得太突然,我没能来得及跟他道别。我和小峰算不上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这事让我一点都不好受。

    直到七月底,我才结交了新的朋友。我此前的中学生活一直都处于一种彼此戒备和表面上的同学关系。新的学年到来时,我们班的班主任被更换了,一些同学被调到别的班上去。学习又进入到一个比较紧张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