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升迁
云烟漫卷，山河随春秀丽；湛天疏朗，草木与秋逐落。
已迫冬至，楚明漪只想缩在被窝里，哪里也不想去，却不得已要与一家人吃晚饭。
她用余光观察着楚逮止，觉得他最近奇怪得很，天天喜上眉梢，不知为何这么高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天，她正琢磨着在小厨房做点暖身汤，只听一阵阵热闹的喧哗声，从只言片语中，原是有都城的人过来宣旨。
楚明漪心里一顿，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管家催着去前厅。
前厅里，楚明漪在一旁站好，悄悄看向周围，祖母攥紧手杖，不知所措地看向内间，曹氏一脸沾沾自喜，她那一双儿女满脸得意。
看来，曹氏他们倒是知道点什么。
没一会，人已齐聚，楚逮止这才毕恭毕敬地引出一华服高帽者，那人笑得圆融随和，而眼睛里却是冷淡疏离，仔细一看就是心机深沉之人。
看着楚逮止奴颜婢膝的样子，楚明漪听着圣旨内容，不禁错愕万分，他竟然……被拔擢为礼部尚书？
楚明漪一时不知道该质疑还是惊讶，这信国要完吗？这种人竟也能进六部？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彻夜难眠，她对这一变故实在有些担忧，毕竟楚逮止要带全家赶赴昭元城，这意味着她只能放弃多年来的经营，另谋出路。
她对温泉谷交给照烛的爹娘很放心，只是之前买下的院落只能继续空置，以备来日之需。作画生意还需到了昭元城找个靠谱的合伙人，至于首饰设计、糕点菜品之类的，只要她能推陈出新，不愁找不到有眼光的人来合作。
这年冬末，楚家迁往昭元城。楚逮止自此更是春风得意，左右逢源。
楚明漪一时看不透他。
初到昭元城，本就茫然的楚明漪畏缩得很，生怕行差踏错，卷入不好的情节中。
她终日躲在房间里，都是通过照烛来了解外面的形势。街头巷谈，便也间接入了楚明漪的耳朵。
通过几日的了解，她对昭元城已慢慢熟悉，便带着照烛乔装打扮到茶馆酒楼获取更多信息。
原来不光是她，都城众人也对楚逮止的莫名提拔感到惊诧，纷纷议论这位功绩鲜少听闻，于才学武艺都不突出的人怎么就能进了六部，更是小声猜测或许攀交上哪位皇亲国戚。
此外，她还听来许多朝臣的八卦，户部尚书将自己的女儿使劲往太子的喜好上培养，虽然他的女儿才8岁。
所有朝臣子女中，当属都御史家的小姐公子最为嚣张跋扈，最美又最有才学的是太常寺卿家的嫡女。
都城子女多纨绔，听说四大将军中当属征西将军和安南将军家的后代有父辈风姿，然而征西将军的嫡子却因妾室看护不力被弄丢。
真是可惜，来此多日，昭元城中未遇到任何才子比学、谈论政事，反而都是这些鸡毛蒜皮、无关风雅的闲谈，楚明漪深感信国难以长久为继。
晚饭时，楚逮止严肃地告诫三个子女，过几日入都城书院应遵循的事宜。
楚明漪一听便慌了神，她才不想去这种有可能出现主角的水深火热之地。犹豫了半晌，她故作顽皮地对楚逮止道：
“爹爹，我素来性子清冷难以讨喜又不怯懦合群，不像弟弟妹妹那般机灵可人，万一我不小心冒犯了这些权贵子女、惹了麻烦，则有恐辱没家风，令您难堪。不若，爹爹先请老师到家中教我规矩，等日后我有长进再入书院也不迟。在此之前，我相信明纤明寂定能为爹爹争光。”
说罢，楚逮止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孩子，确实，在他面前，楚明漪总是神色冷淡，成日里不说亲近同辈官家子女，反倒是和下人们厮混在一起，没点贵女的样子。
眼下，楚明纤和楚明寂听了她的话，更是觉得比过了她，神色骄傲，又更加装作乖巧的样子看向楚逮止。
被楚明漪求助的眼神暗示后的老夫人也缓缓开口，“就按明漪说的吧，请老师来家中教习，我来盯着。”
楚逮止放下筷子，略作沉思，而后索然无味地瞪了楚明漪一眼，“那就听母亲的，明漪，你以后可要争气点，不然这楚家的家法也适时该用用了。”
楚明漪装作害怕的样子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心里却暗道：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不用去书院，自是要好好筹谋日后如何自成一户。
在这里，赚钱和保命才是大事。任凭他的家法怎么处置，定是伤不了明漪性命，她自然无所畏惧。
解决这件麻烦事，楚明漪心里想着终于可安心一段时日，至于日后，可能还来不及有所长进，她便能脱离这个家里。
昭元城寸土寸金，为了攒钱，楚明漪又做起了老本行，将自己精心整理的十余道菜谱线状成册，与照烛乔装了一番，穿着朴素，一连几日，观察了诸多酒楼，最终选定一个位置适中、掌柜随和、人气一般的店。
那邀月楼的掌柜听闻来意，看见眼前这个小公子，竟一时愕然。过了好久，才道：“容我和东家商量一二，不若您明日再来。”
楚明漪自是欣然同意，她很有诚意，买卖自是不急于一时。
第二日，她如约来到酒楼，掌柜的将她和照烛引入三楼一个包厢，里面布置的满是诗情画意，一个看样子不到二十岁的男子端坐在桌边，见有人来此，即起身见礼。
那人面容棱角分明，眼神老成，一笑起来却令人觉得憨厚恳挚。
“小公子，在下萧溯，不知……”那男子声音清泠，并不像旁人那般厚实涩滞。
“萧老板，叫我楚大即可。”楚明漪低沉了嗓音，绷紧了肩膀，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结实，更像个男童。
萧溯轻轻一笑，引人入座，“楚公子，你既有烹制珍馐的秘诀，缘何不自己经营。”
楚明漪假称自己家道中落，来都城投靠亲戚，祖上世代经营食肆，掌握数道佳肴秘典，想尽早结束寄人篱下的生活，这才筹谋凭此赚钱，日后好在南方自立门户。
她自知几番巧言也不如拿出真本领给他看，于是借了小厨房，根据现有食材，做了几道菜。
四道菜一一摆到桌上，原本心不在焉看着窗外的萧溯转回视线扫过，眼中流露讶然惊艳之色。
楚明漪认真地介绍着，“这是金福芋丝饼、蜜豆双皮奶、菊花鲈鱼球、咕噜肉。”她恭敬地递去筷子。
“倒是闻所未闻。”萧溯接过筷子，略作思量，夹了一块鱼，“外酥内软，甘香鲜美，这味道从未尝过。”
待他尝到最后，仍然赞不绝口，“在下于信国境内从未见过，倒不知竟有如此新奇的美味。”
楚明漪含糊过去，“我家在边境，是家祖借鉴融合不同国家的口味与特色来试出来的”，她故作豪气，“买卖成不成不重要，看萧老板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在下若能与你交个朋友也好。”
只听萧溯朗声大笑，“楚公子今年多大？怎么如此机灵古怪。”
“十一岁而已，伶仃一人，祖业传承只得担于一身。”
“楚公子年轻尚轻，日后必有作为，在下也不过比你大五岁而已。”
楚明漪不禁惊讶，这人脸上丝毫不见稚感，看来在外磨砺已久，也不知家里怎么放心让他这么小便经营一家如此大的酒楼。
二人相谈甚欢，书契相签。楚明漪将那本之前装裁好的菜谱送上，又写下几个腌菜的法子，只道日后有用。
达成第一笔长久交易，随后，她到这城中各书肆转了转，听说这里很多女子喜看话本，若是能在这上面赚钱，便是再轻松不过。
市面上大多是讲门当户对的爱恨情仇，楚明漪一瞬间文思泉涌，于是不过月余，小姐与书生、女寨主与大将军、师尊与女弟子等故事皆出炉一部分，毕竟她深知吊着人胃口追更才有沉浸式的感觉。
经过小厮装扮的照烛一番巧言，几家书肆争相想要购入，他们也只当是哪家不愿透露姓名的文人一时俗趣，不愿抛头露面。
楚明漪仍然使用“所南山人”这个名号，最终，选了家素来风评好、而掌柜颇为老实的入伙。
她的秘密太多，很多事不方便在楚家做，于是以照烛娘的名义在城西买了个小小的宅院，虽然不大，但若日后什么意外也可以暂避于此。
转眼年关，这日，楚明漪听说家中邀请了位贵客，不知是什么来头。
晚饭时，一家围坐，这才看到那人。
那肆意斜坐的老者发丝如银，腰间系着酒囊，眼里平波无痕，目光澄明。
楚逮止看上去很骄傲又得意，“说起来，尊者和我楚家沾亲带故，此番来都城能在寒舍下榻，实乃满院生辉。难得有仙家驾临，恐有款待不周之处，望仙家海涵。”
那人自顾自地夹菜，并不言语，面对楚逮止的喋喋不休，只是偶尔点头。
一时杯盘狼藉，楚明漪见座中楚家人虽面露疑色，但仍恭敬坐着。她心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修仙的么，总有些人落拓不羁。
楚逮止见他吃饱喝足，忙弯腰拱手问道：“尊者修仙已久，法力无边，不知我这几个孩子哪个能得您青眼，日后待其懂事，好拜入仙人门下，替楚家孝敬您。”
老者这才将目光从酒杯上移开，敷衍地环视了一圈，略过楚明漪后，又顿下细看，微醺的眼神慢慢睁大，捋着胡须，点头夸赞，“这女娃的根骨绝佳，是修仙的好苗子。”
众人讶然，怎么也想不到平时不言不语、性情孤介的人怎么会是修仙的好苗子，分明是楚明纤、楚明寂更伶俐讨巧、聪颖灵慧。这两姐弟面露不悦，委屈地看着曹氏，那妇人只是频使眼色，让他们忍下。
老夫人听闻此话，脸上笑开了花，欣慰地看着楚明漪，心里只觉得在她百年之后，无人护她时，好歹有个好缘分，谋个好去处。
被点到的楚明漪一脸抗拒，生怕一着不慎遇到小说重要人物，影响自己的轨迹，索性装作顽劣地直言：“仙者，想必是您酒后看走眼，我可不适合修仙。”
原本正沉浸在精妙盘算里的楚逮止闻言大怒，“明漪，怎如此荒唐没有分寸，还不快向尊者道歉。”楚逮止自是想借着这老者话头将楚家嫡女被仙家认定的消息散播出去，将来能不能踏上仙途倒是后话，眼前倒是能博个好名望。
那老者皱眼笑着，“无妨无妨，根骨合适，这性子也合适，小姑娘，真的不愿意随我去修仙吗？”
她万分不愿意，借故拜别了桌上众人，匆忙往自己小院赶。
没成想，刚踏进小院，面前瞬间凭空出现一个身影，正是之前那个老者，她吓得后退了一步。
老者笑得和蔼可掬，“小姑娘，算起来老朽可是你曾曾曾曾表叔公，随便一看就知道你在楚家过得不好，那不如跟我走吧。”
“不稀罕，谢谢了。”楚明漪闪过他，钻进屋子锁好门。刚一回身，一阵风过，这人又出现在面前。
“你这尊者怎么回事，喜欢勉强别人不成？老头儿，我很凶的，带我走的话，只怕你以后叫苦不迭。”楚明漪张牙舞爪，只希望能打消他的念头。
“也罢，也罢，你可能看不上宏绰我这个散修，而后你的机缘可能在七宗之一也说不定呢！”
楚明漪闻言大骇，又见他要走，连忙扯住他的袖子，“仙人快告诉我，您是随便说说的不是认真的，我真的真的不会去修仙的，这是可以按照我的意愿的吧？”
那宏绰笑得开怀，“呵呵”，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自在冥冥！”言罢，便原地消失。
她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自己心中的烦闷没被纾解，反倒又增多了些许，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和未知的前路，只能长长一叹。
翌日一大早，辗转反侧的楚明漪索性起床练功，把所有郁结和闷气都撒出去，而后完成了一场有模有样的舞剑，挥剑飒沓，与风雪交映，舞出了凌傲不屈的气势。
只是，适才舞剑时，她总感觉怪怪的，像是有人在暗处看着她，循着望去时，又什么也没有。
已迫冬至，楚明漪只想缩在被窝里，哪里也不想去，却不得已要与一家人吃晚饭。
她用余光观察着楚逮止，觉得他最近奇怪得很，天天喜上眉梢，不知为何这么高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天，她正琢磨着在小厨房做点暖身汤，只听一阵阵热闹的喧哗声，从只言片语中，原是有都城的人过来宣旨。
楚明漪心里一顿，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管家催着去前厅。
前厅里，楚明漪在一旁站好，悄悄看向周围，祖母攥紧手杖，不知所措地看向内间，曹氏一脸沾沾自喜，她那一双儿女满脸得意。
看来，曹氏他们倒是知道点什么。
没一会，人已齐聚，楚逮止这才毕恭毕敬地引出一华服高帽者，那人笑得圆融随和，而眼睛里却是冷淡疏离，仔细一看就是心机深沉之人。
看着楚逮止奴颜婢膝的样子，楚明漪听着圣旨内容，不禁错愕万分，他竟然……被拔擢为礼部尚书？
楚明漪一时不知道该质疑还是惊讶，这信国要完吗？这种人竟也能进六部？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彻夜难眠，她对这一变故实在有些担忧，毕竟楚逮止要带全家赶赴昭元城，这意味着她只能放弃多年来的经营，另谋出路。
她对温泉谷交给照烛的爹娘很放心，只是之前买下的院落只能继续空置，以备来日之需。作画生意还需到了昭元城找个靠谱的合伙人，至于首饰设计、糕点菜品之类的，只要她能推陈出新，不愁找不到有眼光的人来合作。
这年冬末，楚家迁往昭元城。楚逮止自此更是春风得意，左右逢源。
楚明漪一时看不透他。
初到昭元城，本就茫然的楚明漪畏缩得很，生怕行差踏错，卷入不好的情节中。
她终日躲在房间里，都是通过照烛来了解外面的形势。街头巷谈，便也间接入了楚明漪的耳朵。
通过几日的了解，她对昭元城已慢慢熟悉，便带着照烛乔装打扮到茶馆酒楼获取更多信息。
原来不光是她，都城众人也对楚逮止的莫名提拔感到惊诧，纷纷议论这位功绩鲜少听闻，于才学武艺都不突出的人怎么就能进了六部，更是小声猜测或许攀交上哪位皇亲国戚。
此外，她还听来许多朝臣的八卦，户部尚书将自己的女儿使劲往太子的喜好上培养，虽然他的女儿才8岁。
所有朝臣子女中，当属都御史家的小姐公子最为嚣张跋扈，最美又最有才学的是太常寺卿家的嫡女。
都城子女多纨绔，听说四大将军中当属征西将军和安南将军家的后代有父辈风姿，然而征西将军的嫡子却因妾室看护不力被弄丢。
真是可惜，来此多日，昭元城中未遇到任何才子比学、谈论政事，反而都是这些鸡毛蒜皮、无关风雅的闲谈，楚明漪深感信国难以长久为继。
晚饭时，楚逮止严肃地告诫三个子女，过几日入都城书院应遵循的事宜。
楚明漪一听便慌了神，她才不想去这种有可能出现主角的水深火热之地。犹豫了半晌，她故作顽皮地对楚逮止道：
“爹爹，我素来性子清冷难以讨喜又不怯懦合群，不像弟弟妹妹那般机灵可人，万一我不小心冒犯了这些权贵子女、惹了麻烦，则有恐辱没家风，令您难堪。不若，爹爹先请老师到家中教我规矩，等日后我有长进再入书院也不迟。在此之前，我相信明纤明寂定能为爹爹争光。”
说罢，楚逮止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孩子，确实，在他面前，楚明漪总是神色冷淡，成日里不说亲近同辈官家子女，反倒是和下人们厮混在一起，没点贵女的样子。
眼下，楚明纤和楚明寂听了她的话，更是觉得比过了她，神色骄傲，又更加装作乖巧的样子看向楚逮止。
被楚明漪求助的眼神暗示后的老夫人也缓缓开口，“就按明漪说的吧，请老师来家中教习，我来盯着。”
楚逮止放下筷子，略作沉思，而后索然无味地瞪了楚明漪一眼，“那就听母亲的，明漪，你以后可要争气点，不然这楚家的家法也适时该用用了。”
楚明漪装作害怕的样子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心里却暗道：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不用去书院，自是要好好筹谋日后如何自成一户。
在这里，赚钱和保命才是大事。任凭他的家法怎么处置，定是伤不了明漪性命，她自然无所畏惧。
解决这件麻烦事，楚明漪心里想着终于可安心一段时日，至于日后，可能还来不及有所长进，她便能脱离这个家里。
昭元城寸土寸金，为了攒钱，楚明漪又做起了老本行，将自己精心整理的十余道菜谱线状成册，与照烛乔装了一番，穿着朴素，一连几日，观察了诸多酒楼，最终选定一个位置适中、掌柜随和、人气一般的店。
那邀月楼的掌柜听闻来意，看见眼前这个小公子，竟一时愕然。过了好久，才道：“容我和东家商量一二，不若您明日再来。”
楚明漪自是欣然同意，她很有诚意，买卖自是不急于一时。
第二日，她如约来到酒楼，掌柜的将她和照烛引入三楼一个包厢，里面布置的满是诗情画意，一个看样子不到二十岁的男子端坐在桌边，见有人来此，即起身见礼。
那人面容棱角分明，眼神老成，一笑起来却令人觉得憨厚恳挚。
“小公子，在下萧溯，不知……”那男子声音清泠，并不像旁人那般厚实涩滞。
“萧老板，叫我楚大即可。”楚明漪低沉了嗓音，绷紧了肩膀，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结实，更像个男童。
萧溯轻轻一笑，引人入座，“楚公子，你既有烹制珍馐的秘诀，缘何不自己经营。”
楚明漪假称自己家道中落，来都城投靠亲戚，祖上世代经营食肆，掌握数道佳肴秘典，想尽早结束寄人篱下的生活，这才筹谋凭此赚钱，日后好在南方自立门户。
她自知几番巧言也不如拿出真本领给他看，于是借了小厨房，根据现有食材，做了几道菜。
四道菜一一摆到桌上，原本心不在焉看着窗外的萧溯转回视线扫过，眼中流露讶然惊艳之色。
楚明漪认真地介绍着，“这是金福芋丝饼、蜜豆双皮奶、菊花鲈鱼球、咕噜肉。”她恭敬地递去筷子。
“倒是闻所未闻。”萧溯接过筷子，略作思量，夹了一块鱼，“外酥内软，甘香鲜美，这味道从未尝过。”
待他尝到最后，仍然赞不绝口，“在下于信国境内从未见过，倒不知竟有如此新奇的美味。”
楚明漪含糊过去，“我家在边境，是家祖借鉴融合不同国家的口味与特色来试出来的”，她故作豪气，“买卖成不成不重要，看萧老板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在下若能与你交个朋友也好。”
只听萧溯朗声大笑，“楚公子今年多大？怎么如此机灵古怪。”
“十一岁而已，伶仃一人，祖业传承只得担于一身。”
“楚公子年轻尚轻，日后必有作为，在下也不过比你大五岁而已。”
楚明漪不禁惊讶，这人脸上丝毫不见稚感，看来在外磨砺已久，也不知家里怎么放心让他这么小便经营一家如此大的酒楼。
二人相谈甚欢，书契相签。楚明漪将那本之前装裁好的菜谱送上，又写下几个腌菜的法子，只道日后有用。
达成第一笔长久交易，随后，她到这城中各书肆转了转，听说这里很多女子喜看话本，若是能在这上面赚钱，便是再轻松不过。
市面上大多是讲门当户对的爱恨情仇，楚明漪一瞬间文思泉涌，于是不过月余，小姐与书生、女寨主与大将军、师尊与女弟子等故事皆出炉一部分，毕竟她深知吊着人胃口追更才有沉浸式的感觉。
经过小厮装扮的照烛一番巧言，几家书肆争相想要购入，他们也只当是哪家不愿透露姓名的文人一时俗趣，不愿抛头露面。
楚明漪仍然使用“所南山人”这个名号，最终，选了家素来风评好、而掌柜颇为老实的入伙。
她的秘密太多，很多事不方便在楚家做，于是以照烛娘的名义在城西买了个小小的宅院，虽然不大，但若日后什么意外也可以暂避于此。
转眼年关，这日，楚明漪听说家中邀请了位贵客，不知是什么来头。
晚饭时，一家围坐，这才看到那人。
那肆意斜坐的老者发丝如银，腰间系着酒囊，眼里平波无痕，目光澄明。
楚逮止看上去很骄傲又得意，“说起来，尊者和我楚家沾亲带故，此番来都城能在寒舍下榻，实乃满院生辉。难得有仙家驾临，恐有款待不周之处，望仙家海涵。”
那人自顾自地夹菜，并不言语，面对楚逮止的喋喋不休，只是偶尔点头。
一时杯盘狼藉，楚明漪见座中楚家人虽面露疑色，但仍恭敬坐着。她心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修仙的么，总有些人落拓不羁。
楚逮止见他吃饱喝足，忙弯腰拱手问道：“尊者修仙已久，法力无边，不知我这几个孩子哪个能得您青眼，日后待其懂事，好拜入仙人门下，替楚家孝敬您。”
老者这才将目光从酒杯上移开，敷衍地环视了一圈，略过楚明漪后，又顿下细看，微醺的眼神慢慢睁大，捋着胡须，点头夸赞，“这女娃的根骨绝佳，是修仙的好苗子。”
众人讶然，怎么也想不到平时不言不语、性情孤介的人怎么会是修仙的好苗子，分明是楚明纤、楚明寂更伶俐讨巧、聪颖灵慧。这两姐弟面露不悦，委屈地看着曹氏，那妇人只是频使眼色，让他们忍下。
老夫人听闻此话，脸上笑开了花，欣慰地看着楚明漪，心里只觉得在她百年之后，无人护她时，好歹有个好缘分，谋个好去处。
被点到的楚明漪一脸抗拒，生怕一着不慎遇到小说重要人物，影响自己的轨迹，索性装作顽劣地直言：“仙者，想必是您酒后看走眼，我可不适合修仙。”
原本正沉浸在精妙盘算里的楚逮止闻言大怒，“明漪，怎如此荒唐没有分寸，还不快向尊者道歉。”楚逮止自是想借着这老者话头将楚家嫡女被仙家认定的消息散播出去，将来能不能踏上仙途倒是后话，眼前倒是能博个好名望。
那老者皱眼笑着，“无妨无妨，根骨合适，这性子也合适，小姑娘，真的不愿意随我去修仙吗？”
她万分不愿意，借故拜别了桌上众人，匆忙往自己小院赶。
没成想，刚踏进小院，面前瞬间凭空出现一个身影，正是之前那个老者，她吓得后退了一步。
老者笑得和蔼可掬，“小姑娘，算起来老朽可是你曾曾曾曾表叔公，随便一看就知道你在楚家过得不好，那不如跟我走吧。”
“不稀罕，谢谢了。”楚明漪闪过他，钻进屋子锁好门。刚一回身，一阵风过，这人又出现在面前。
“你这尊者怎么回事，喜欢勉强别人不成？老头儿，我很凶的，带我走的话，只怕你以后叫苦不迭。”楚明漪张牙舞爪，只希望能打消他的念头。
“也罢，也罢，你可能看不上宏绰我这个散修，而后你的机缘可能在七宗之一也说不定呢！”
楚明漪闻言大骇，又见他要走，连忙扯住他的袖子，“仙人快告诉我，您是随便说说的不是认真的，我真的真的不会去修仙的，这是可以按照我的意愿的吧？”
那宏绰笑得开怀，“呵呵”，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自在冥冥！”言罢，便原地消失。
她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自己心中的烦闷没被纾解，反倒又增多了些许，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和未知的前路，只能长长一叹。
翌日一大早，辗转反侧的楚明漪索性起床练功，把所有郁结和闷气都撒出去，而后完成了一场有模有样的舞剑，挥剑飒沓，与风雪交映，舞出了凌傲不屈的气势。
只是，适才舞剑时，她总感觉怪怪的，像是有人在暗处看着她，循着望去时，又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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