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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回家

    院子里停着那位卖冰粉凉面的赵三孃家的架子车。

    这辆架子车虽然经过仔细清洗,可只要细看,车板上的血迹依稀可辨。

    这大清早的天气还有点凉,已知绿头苍蝇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趴在那些斑斑血迹上,使劲嗦上面的残余味道。

    “刘叔叔好。”

    头上顶着一块粗麻白布的江跃首先迎了出来,先是朝着刘合作半跪了一下,以示礼貌。

    这种白事,作为哀家,遇到有客人上门的时候,主家是必须要出来朝着别人屈膝下跪的,但不能说欢迎。

    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可不敢说欢迎之类的。

    江跃朝着刘合作行完礼,随后微微转身,又朝着韩晓康屈膝下跪。

    韩晓康伸出手虚空一托,以示回礼,然后顺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随手塞到江跃的手中。

    “谢谢叔叔,里面请。”

    遇到这种丧事。

    按理说,死者家的所有亲属不分男女老幼,只要家里来了客人,都应该到院子门口来迎接,然后朝着来者下跪,以示谢意。

    可让人觉得很奇怪的是,今天出来行礼接/客的人,却只有江跃一个,他的弟弟江涛则不见踪影。

    要说这种做法,其实是非常失礼的一种行为。

    江涛不出来行下跪礼,是会被人指责他不孝,不懂礼貌的。

    忍着心中的讶异,刘合作和韩晓康二人,肩并肩的走到屋子里。

    此时江跃两兄弟那位已经死去的爹,正直杠杠的躺在门板上,身上盖着一张旧床单,而脸上则覆盖着一张黄纸。

    清油灯灯光羸弱,摇摇晃晃,犹如一颗随时会滚落于地的黄豆,随着灯草芯的燃烧,黑烟袅袅,散发出一股极为难闻的特殊气味。

    两支白蜡烛,三根香。

    外加一张只有一寸大的黑白标准像片,摆放在木桌之上。

    凝神看去,照片上的那位男子五官端正、像貌俊朗,正鼓着一双浓眉大眼,冲着刘合作和韩晓康发笑。

    而在冲着大门方向、停放尸体的门板前放着一口铁锅,里面还残留着焚烧纸钱过后的余灰。

    而在门板的侧方,江涛正直愣愣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缩小版的雕像。

    原来是这个小家伙劳累,再加上伤心过度,居然一直跪在地上就那么睡着了。

    竟然连家里来了客人都没能把他惊醒。

    有客人来给自家老爹烧纸,身为主家的后人,那是必须要陪在一旁下跪的。

    江跃跪在一旁,只等刘合作和韩晓康烧了纸,就得向客人磕头,以表达感激之情。

    蹲下身烧纸,站起身来,朝着鞠了三躬。

    江跃陪着磕了三个头。

    原本他想摇醒弟弟,但却被韩晓康用眼神制止了。

    只因为小江涛那小家伙睡得非常的沉,看那样子,恐怕他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这个时候,如果猛然将其摇醒的话,韩晓康担心会不会让这小家伙一下子就陷入思维混乱、神志不清。

    也就是大家通常所说的魔怔?

    忙活完这一切,大家就要把江跃他爹抬到架子车上,开始往他老丈人家里送。

    “爹别睡了,我们去外公家,到了那里你再好好睡一觉,好吗?”

    江跃率先走到他爹身边,弯下腰去把嘴凑近他爹的耳边低声道,“爹,这一路上可能有点颠簸,你就稍微忍忍.爹,你躺好了别动,我们要开始抬你了。”

    “爹,快跑!”

    正在此时,原本跪在一旁的江涛忽然一下子惊醒过来!

    只见他满脸焦急、眼含泪水的使劲推动门板上的汉子,“爹,你快动起来!赶紧跑啊,别管我们啦,他们再怎么着,也不会拿我们小孩子怎么样的爹,你快跑啊呜呜呜.”

    “爹你可是机械厂里篮球队的主力,你真要跑的话,谁还能追得上你?”

    此时的江涛,可能他的神志已经陷入了混乱,“爹我娘呢?她为什么不跟着你回来呀?爹我想娘了”

    “呜呜呜”

    江月重重的叹口气,随后满是憔悴的走到弟弟面前,伸手把姜涛从地上强行拽了起来:“别干嚎了.你就是哭死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弟弟咱们把爹送到外公家去吧!外公家在乡下,还有一片竹林,到时候就让爹睡在竹林里.那里安静。”

    江月说话做事之际,语气一直都非常的平静,让人看不出来他内心有什么波澜。

    其实他这一系列的言行,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

    似乎在一夜之间,这个原本只有12岁的小孩子,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一般。

    最终思维渐渐清晰起来的江涛,伸手抹了把眼泪,很是乖巧的帮忙抬人。

    这不抬不知道。

    一抬,倒还让韩晓康吃惊不小:原来江跃江涛他爹,居然是一位起码有1米9的壮汉!

    要知道在这个普遍营养不良的时代,尤其是盐都地区,人们的个子通常都不会特别高大。

    而像江涛他爹这副身板,在富顺县一带,可真的算得上是个魁梧大汉了。

    个子高,身体沉,再加上死人的身体愈发沉重,要不然又怎么会有“死沉、死沉”这个词呢?

    但好在刘合作的身板也不差,韩晓康就更不用说了,毕竟有练武的底子在那里摆着,身上真还有一把好力气!

    饶是如此,要想把江涛他爹从门板上抬到架子车里面,也是把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给累的不轻。

    但好在有江跃,江涛两兄弟帮忙,这两个小家伙年龄虽然不大,但是身子骨还是不差的。

    看得出来这户人家穷归穷,但是对于孩子这方面,人家还是没亏待他们。

    等到好不容易把江涛他爹抬到架子车里。

    两兄弟又很细心的从屋子里拿出床单,重新替他盖上。

    随后江跃前去将大门敞开,刘合作在前面拉车,韩晓康和姜涛在后面帮着推。

    一行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江跃走在最前面,将他爹的那一张一寸照双手捧在胸前引路,一边走一边还时不时从书包里,掏出两张纸钱往外抛洒。

    据说,这叫做“引路钱”。

    此时天已经开始放亮,满是灰尘、屎尿气味,破败不堪的富顺县城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人在街上走动了。

    这些人看见头顶白布、腰间系着麻绳的江跃,引领着一辆吱吱嘎嘎的架子车迎面而来,吓得他们赶紧躲避不迭。

    有些迷信一点的家伙,甚至直接扭头便往回走!

    据说,大清早出门就遇到这种事情,会让人很容易“遇煞”。

    像这些比较迷信的人,今天他们就不会再出门了,而是会把自己关在家里,免得出门遇到什么意外发生。

    长期寂寞,气氛凄冷。

    四个人就这么默默走过柏油马路,走过古老的石拱桥,最后从富顺县城的东城门出了城。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哭泣。

    四个人,一辆架子车,就这么吱吱呀呀的一直往前走

    等到出了城,大概有个4,5里地,却见前方的竹林边缘,赫然有一大帮子人正在那里歇气。

    “咦?韩晓康同志?”

    等到了四个人走到近前,马锅头一眼便认出来了,正在架子车后面弯着腰推车的韩晓康。

    “晓康同志,你这是.?”

    瞟一眼架子车上的状况,马锅头满是震惊的开口道,“晓康同志,该不会是?”

    韩晓康直起腰,摇摇头,“这人是那两个小孩的父亲和我非亲非故,今天我只是来帮忙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把锅头拍拍胸脯,总算放下心来。

    不曾想,却引来了江涛江跃亮兄弟的怒目而视,害得他又连忙对着两兄弟点头哈腰,“节哀节哀实在是对不住,我这个嘴呀,它就没个把门的。”

    随后马锅头问韩晓康,“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呀?”

    去哪?

    韩晓康望向江跃。

    “我外公家在山王庙村。”江跃回道。

    “山王庙村?哦,就是现在改成了山王庙生产大队正好我们也要经过那里。”

    马锅头问韩晓康,“要不我们来帮忙?咱们队伍里面汉子多,几十个人呢随便卸下一头骡子用来拉车,总比你们把人当驴使唤强吧?”

    这下子,又该轮到刘合作瞪眼了。

    “大兄弟,你别跟我这种粗人计较.山王庙生产大队离这里可不近,还有十好几里路嘞。”

    马锅头开口道,“说实话摊上这档子事,别人躲都躲不及而我们愿意帮忙,纯粹就是看在韩晓康兄弟的份上,咋样?你们干不干?”

    这倒是真话。

    遇到这种事情,别人真的是避之不及,谁还会主动往上凑?

    又不沾亲,又不带故的

    韩晓康连忙开口,“这这不太好吧,你们也不怕不吉利什么的?”

    “我们怕个鸟!韩兄弟,你可别跟我们客气。咱们这些走八方、吃十面、住百家店的人,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

    队伍之中有另一个汉子开口道,“人死鸟朝天哪里倒下了就在哪里挖个坑埋,我们怕个啥?”

    马帮之中,一众汉子七嘴八舌都在那里撸起袖子准备前来帮忙:“就是就是.咱不说别的,就冲着昨天晚上韩兄弟,你救了大伙儿,这个忙咱们就应该帮!”

    “是啊,人家韩兄弟和这家子人没有半点关系,都愿意来帮这两个可怜的娃,咱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兄弟们,有好啥好说的?赶紧卸货,腾出一头骡子出来拉车啊!”

    有了马帮这么多人来帮忙,接下来的路途那就轻松多了,刘合作和韩晓康二人,只需要跟在架子车旁边,防止它因为碾压到石子而侧翻就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继续赶路。

    等到中午的时候,总算赶到龙王庙生产大队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马帮没什么关系了,人家还给急着赶路呢。

    卸过马锅头他们,刘合作继续当起了驴,在前面拉着架子车往小路上走。

    又往前赶了有3,4里地。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江跃呼喝一声,“到了.咦,村口槐树下站着的,那不就是咱们外公吗?

    他老人家咋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怎么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了?”

    “是跃娃和涛子么?”

    江跃,江涛的外公其实只有不到50岁,但已显现出一副老态。

    但好在他的眼神还好使,老远就手遮阳棚开口打招呼,“啷个还拉着一架大车?难道是路上你们遇到的人,所以才结伴一起走?”

    此时弯着腰架子车后面推车的江涛,他就那么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但跟在江涛身边的韩晓康分明看见,有两行晶莹的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咦今天可有点怪了啊.你们身上裹着白布干甚?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种打扮唔.”

    说到这里,老头的话猛然一顿,随后只见他双目圆睁,嘴巴张的老大。

    一双干瘪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是是.是谁?!!!跃娃,快,快告诉我外公,到底是..是谁?”

    “外公!”

    一路走来都表现的非常坚强、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江跃忽然崩溃!

    “外公!是.是我爹!他.他.没了呜呜呜.”

    一边哭,江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后就那么很任性的在地上翻滚起来,“我难受啊.外公,我这心里有团火,我好难受,烧的我喘不过气来外公,我受不了了,我不能没有爹呀呜呜呜.”

    “噗通.”

    老头跌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嘛!前两天他还专门来我这里,和我说他过两天要去西京城,接我家腊梅回来那时候,他还好好的嘛!”

    “光是我家的红薯稀饭,你爹当时都喝了我5大碗还说我家的红薯叫储存的这个红薯,就比别人家的新鲜,别人家的更甜

    啥都好好的嘛,能吃能喝,能睡能跑的,咋可能嘛!”

    老头一双已经开始有点泛白的眼眸之中,留下两行浑浊的热泪,“跃娃子呀,你这个狗东西!平常就不老实,什么歪门邪道的事你都干得出来.”

    忽然!

    老头如同发疯一般,从地上猛然窜起来,随后直扑江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