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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问剑(二合一)

    秦无暇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个在南方游历时与她一起同行的读书人。

    下意识丢出一道侦查魔法,但是却毫无动静。

    秦无暇的表情一时间有些阴晴不定,她感觉到自己的魔力好像完全消失了,就连最简单的魔法都无法释放出来。

    “不,我没事……”

    她打量着面前这个儒雅男子,往后退去一两步,贴身的剑微微出鞘,秦无暇一脸认真的说道:“你到底是谁?我并不认识你。”

    儒雅男子一时哑言失笑,虎口处搭住扇骨,“刷”的一下开屏,一边轻轻扇动扇子顺便遮住了下半面具,开孔的面具下的眼神含着淡淡的笑意,他回答道:

    “无暇姑娘竟也有如此风趣的一面,我方才倒还一直以为姑娘你是偶染了风寒,我这从师学习的浅薄医术有了用武之地,这般倒是我逾矩了。”

    “至于姑娘你刚刚的疑问,在下倒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儒雅男子苦笑着摇摇头,“在下便是这般不值得入眼吗。”

    儒雅男子耸拉着一张面具脸,眼神里透着丝丝的忧伤,他仿佛是受伤一般往后跌倒两步,大有从袖口掏出一只毛笔往面具写个“惨”字的架势。

    看着面前儒雅男子“凄惨”的模样,秦无暇也有些尴尬,但还是直直盯着他并没有松懈。

    儒雅男子无奈的摇摇头,从地上起身,拍了拍沾染的灰尘,在边上的亭阁坐下,招了招手把腰间的宝剑扣在了石桌子上,解释道:

    “好吧好吧,如果非要我再介绍下我们的初遇的话……我倒是可以简单说说。”

    他用手中的扇子把右边的袖子撇了下来,用扇子拍了拍健壮的右臂,潇洒的说道:

    “事实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是通力合作胜过了那魂桥境的妖大王,那时是月夜好风光,英雄惜狗熊,那山头里的妖大王难敌英雄之手,不过片刻便纳头讨饶。”

    他仰了仰头,用完全不想回忆这件事的语气念叨道:

    “当然,那时不是在下不想出力,只是在下不小心脱力罢了,在下只是个文弱书生,能在边上当个狗熊就很了不起了。”

    儒雅男子讲述故事的同时“嘿嘿”“哈哈”地边上摆着动作,时不时还回过头来企图用眼神交流一二,仿佛要让秦无暇身临其境有所感受一般。

    秦无暇看着这副滑稽的画面一时间忍俊不禁,在边上轻声笑了起来。

    “而且我估计这是在下最后一次与姑娘见面了。”儒雅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在下不日将要前往北方,估计会与姑娘问剑的行程相冲突。”

    “问……剑?”

    秦无暇握着手中的剑,感觉脑中有微微的刺痛,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是剑宗门人的当代行走、是宗门前辈他们寄以厚望的后生、是江湖上剑法超群、绝代风华的剑仙子。

    她颤抖着将手中的剑运出了剑鞘,我怎么会忘记?

    手中的剑名为“弱雪”,流线型的剑身在阳光下析出了寒光,锋利的剑芒一时间令她晃不开眼。

    她还肩负着振兴当代剑宗的使命,她来到这南方四处挑战好手是为了磨砺自己的剑法,磨砺自己的道心,去勘破练心之境。

    面前这儒雅男子是在问剑路上认识的,他自称是医生,让自己叫他“来雨”便好,当然时常也希望让自己称他几声少侠,夸上一两句便开心的不得了。

    不过,实际上来雨“少侠”虽见得身体强壮,但仅仅只是个才踏入第一境纳气的凡人。

    唔,我怎么会一时迷惘到这个地步。

    秦无暇头疼的将剑回鞘,叹了口气,抱歉的看向面前这儒雅男子,说道:“倒是我一时糊涂了,这般倒是污蔑了来雨少侠了。”

    来雨方才因将要分别而变得颓然的眼神回复了几分色彩,乐呵呵地应答道:“无妨无妨,无暇姑娘可不比我这般人,倒是我这段时间叨扰了,没给姑娘你添麻烦就好。”

    秦无暇微点头,想起眼前这人目前的境界,一时间倒也有了想法,毕竟相逢一场,予点造化,教授些许也是合理。

    秦无暇询问道:“我观你如今方才是纳气境,需要我教你几手剑诀吗,抑或是传授些许心法,在修行上有些许的困惑,你现在倒是可以可以跟我提起,或许我现在能为你解惑一二。”

    这般倒是自谦之言,虽说剑宗目前的实力已经一代不如一代,早不如初创时那般超然的地位,但自己终究是大教弟子,见识、谋略、武力无不是远超其他同龄人,寻常魂桥进境面对自己也难以招架,给来雨少侠几分见解,铺好之后的武道之基还是做得到的。

    来雨此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他本是来此告辞珍重几句的,毕竟以后要很久见不到面。

    这听到无暇姑娘想要为他越大修行上的困惑,这反倒是意外之喜了,自己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犹豫片刻,问道:“我想要知道该如何去突破突破纳气境,不瞒你说,我游历也有一年了,在这旅途中我也只是找到了粗浅的纳气之法,那五练境的修行听别人说过几回,但终究不敢确定那是否是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

    秦无暇若有所思,她是清楚没有门派依托的普通人想要迈上修行之境是有多么的困难,来雨他能凭自己的探索突破到纳气境,那之后还能有意识的去摸索五练境的修行之途本就是极为不易的一件事。

    “我想想,我这里倒是有现成的熬练之法你可以拿去使用,这是我剑宗独有的进阶法门,嗯,这倒也无所谓了,毕竟只是最初阶的熬练之术。”

    说到这里,秦无暇莞尔一笑,轻声说道:“或许下一次见面,江湖上就会流传着你来雨少侠的名号了。”

    “咳……咳。”来雨正拿起边上随身携带的竹筒准备饮尽里面的水,忽的被这一话呛了一下,此刻倒是有些尴尬的回应道:“姑娘折煞了。”

    来雨接过秦无暇递过来的几册功法,珍重的收到了随身的包裹里,感谢道:“那到时候我来雨名震江湖之时肯定有姑娘的一份功劳。”

    秦无暇被这话倒是逗得再次一笑,摆了摆手,以示告别。

    江湖路远,来日珍重,下次再见不知是几时?

    那时的黄昏一时间被薄薄的云雾割开,隐隐透着圆润的红色。

    这称的是几分离别之意?

    秦无暇就只是坐在山间的亭子里,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路,从黄昏到搁置了的月明,那弧明月已高悬于天空,那流散的月光映在了她的眸子里,方才如梦方醒。

    嗯,练心之境虽有松动,但仍不是契机,她意识到这次问剑之行仍不是结束的时候。

    就在她准备离去之时,远远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

    “无暇姑娘…无暇姑娘!我斗胆——向你问剑。”

    来雨乘着月光向秦无暇提出了问剑的要求。

    来雨一路上倒也是跟着秦无暇去向不少名家有过问剑的经历,他记着应该是这么一个流程。

    他气喘吁吁的,一时间喘不过气来,挥了挥手,希望秦无暇等他片刻。

    秦无暇见到他倒有些愣神,旋即无奈地说道:“你这是从山脚一路跑了上来?”

    来雨被戳中了想要遮掩的真相,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倒也没这么急,只是还有几句心里话想和姑娘说。”

    秦无暇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郎声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是那些江湖绘本里的小姑娘?我可先警告你啊,我可不吃这一套。”

    来雨闻言,一时间眼神有些慌乱,收起扇子,连忙在身前摇晃,回应道:“不不不,姑娘真误会了,我哪里是这般人,我是真心来问剑的,或许我能帮上姑娘你的忙。”

    秦无暇不仅扶额,说道:“你一个刚纳气境的找我这半步魂桥境的问剑,我站着不动你都未必能进我身十尺。”

    说着说着,作势要拔出“弱雪”给来雨一阵好瞧。

    来雨见状,连忙解释道:“非也非也,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就算姑娘你把我绑了我都不好反抗,我哪有和姑娘你直接对拼的好手段啊,我说的问剑是指的心剑。”

    这下倒是轮到秦无暇有些许哭笑不得了,来雨知道心剑这一说法她倒是并不意外,她早就习惯这“行医”的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消息了,知道这么一个修行中人大部分有所流传的常识也不足为奇。

    不过再怎么说,走心剑这一条路也多是前辈对晚辈的劝诫与教诲,剩下的一种便多是相互之间理论冲突,进行相互探讨的局面。

    秦无暇倚在亭子的边上,明亮的眸子里有几丝笑意,摇了摇头,说道:“这么说,你是要和我文斗咯。”

    “自当如此,这也是我早就想做的事了。”

    来雨认真的回复着秦无暇的调笑,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宝剑贴着月光扎在了青砖的缝隙间。

    这柄借镇上王大叔的铁炉铸成的百炼凡铁宝剑第一次在月下展露出自己的锋芒。

    “好。”

    秦无暇也回以认真的神色,腰间的弱雪溢散着冰冷的薄雾,飞掠而出凭空浮在二人的面前,旋即又幻化成四柄冰剑围绕在二者的身边。

    “那么,我也回应你的期待,向你问剑,来雨少侠。”

    来雨点了点头,光是站在这如万载玄冰的剑意中,他就感觉四肢僵劲难以动弹,淡淡的雾气透着面具溢出,他将结霜了的纯白面具摘了下来放进自己的包裹里,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容。

    此刻他的眼神如剑般锋利,他点头道:“我们之间可以省略不少问题,这一路上托你的福,我也得以采纳百家之言,如果书上说的不错的话,按我所见,你是在尝试凝聚极强的剑心,所以才一直将突破魂桥境的契机拖了很久。”

    “你想要的那一个答案,或许我能够给你。”

    秦无暇看着面前极力抵抗压力的来雨,平静的点了点头,她虽与此人交情不浅,但她的剑心也不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

    “这么多天来,我看着你一直去询问、去战斗,去追寻一个答案,我也有所感悟,你越是去追求强大,追求完美的剑心,我就越是好奇我这一个问题的答案,这一路上我说服了我自己,我明白了我自己的路,所以我想来请教无暇你。”

    来雨的眼神由原本的锐利逐渐温润下来,他叙说着一路上的经历,他抬头见过江湖上各路豪杰的英姿飒爽,也低头见过芸芸众生的凡桃俗李。

    这一路上,他见是名,是利,是超然于世。

    这一路上,他叹是欲,是妄,是何苦来哉。

    他不清楚那般绝世高手是活的如何潇洒,也不想知道。

    自古侠以武犯禁,在这个有超然力量的世界就更是如此,当踏上修行路的一刻,都已经与芸芸众生割离开来。

    他不清楚面前这位有所交情的女侠是如何想的,他想要去询问,他想要听到他所看到不一样的答案。

    他只是——拔起了剑。

    秦无暇的眼中天色忽然黑了下去,汇聚成了与她身高相若,神情相仿的淡漠的脸。

    “你的剑是为了什么而出鞘?”

    周围的空间迅速崩解,秦无暇抬头见金戈铁马,战火纷呈,到处是厮杀,到处是哭喊。

    “你的剑是为了什么而出鞘?”

    周围是一片祥和,老老少少有说有笑,一家人欢聚一堂,是所盼望之人都能回到家的好日子。

    “你的剑是为了什么而出鞘?”

    最后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切的妄想如水月镜花般破灭。

    秦无暇眼前的黑影本来是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忽然拔出了剑,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

    “你是剑宗下一任亲传门人,注定要背负起一切。”

    “你是所有人眼中的骄傲,要去背负他们看得见的将来。”

    “蝼蚁的存活与你何干?”

    “你背负的骄傲已经够沉重了,他们有什么资格强求你去低头施舍。”

    那漆黑的剑直直的穿透了秦无暇的胸膛,崩碎的颗粒汇入到她的体内,耳边只剩下了低语:

    “你的剑,注定是为了独步天下而出鞘,为了成为天下最强的剑而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