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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伤心

    轰!

    奥丁镇的上空,传来剧烈的爆炸响声,范围所及,将天边的云彩全都撕碎。卞福汝主教手持蓝色法杖,面色凝重地看向前方的敌人。

    那是一位身材极其壮硕的大魔士,左手持一面圆盾,右手拿着一柄沉重的方头铁锤,全身披着漆黑的甲胄,头戴盔甲,露出赤红色的面颊。

    此外,他胯下骑着一匹铁甲战马,那马儿眼中闪烁着红光,鼻中哼哧、哼哧地喷出热气,战意正盛。

    卞福汝主教皱着眉头,厉声喝斥道:“涅沙,你身上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

    涅沙放声狂笑,道:“哈哈哈,你难道不知?说来还要多谢你呢,若是十年前你将我一刀杀了,我又怎么有机会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

    十年之前,卞福汝主教初来此地时,有一伙强盗在奥丁山上盘踞。卞福汝主教不顾当地百姓的阻拦,只身前往山中布道,用圣光将数百名强盗一一感化。只有匪首涅沙桀骜不驯,最终为卞福汝主教废除一身修为,驱离此地。

    此后他颇有奇遇,凭借着魔族秘法,在这十年内修为大进。当他修炼有成,便自称混沌骑士,四处散播着混乱与邪恶,并重又招募了一批人马,为祸四方。人族军队数次围剿,却每每铩羽而归,只因他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卞福汝主教对涅沙的遭遇亦是深为惋惜,只怪自己当时没有将他好好教化。正当他感慨之时,后山上忽然有一束金光亮起,直冲云霄。金色的光芒映在卞福汝主教的脸上,他神色一变,知道娜娅已经出事。

    涅沙敏锐地捕捉到了卞福汝主教神情的变化,道:“哦?看来你好像遇到了十分紧急的事啊,不过很可惜,你是赶不过去了!”

    涅沙的方头锤上陡然亮起一道红光,凝聚成一支能量箭矢,朝着卞福汝主教激射而去。这箭矢中蕴含着极为恐怖的混沌能量,卞福汝主教不敢轻视,连忙举起法杖,口中念诵咒语,全力戒备。

    “闪耀的光辉啊,请让我进入你的庇荫!极光之壁!”

    伴随着吟唱声,卞福汝主教的身前凭空出现了一道两米高的光之障壁,护在他的身前。然而就在那箭矢将要撞上光之屏障之时,能量箭矢却又忽然消失。

    “不好!”

    卞福汝主教心头一惊,连忙想要闪避,却已经来不及了。能量箭矢越过屏障,凭空出现在卞福汝主教身前,正中他的胸口。强烈的冲击力使得卞福汝主教喉口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身上的衣袍瞬间被染得通红。

    涅沙双腿一夹,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奔腾向前。他将方头锤甩在身后,随后蓄力向前猛击。卞福汝主教正自头昏目眩,耳听得身前风声呼啸,慌忙竖起魔杖挡在身前,紧接着身子一轻,已被击飞出十余米外。

    涅沙纵马来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轻蔑地笑道:“哦?中了我的混沌之箭,竟然能够这么快就清醒过来,我还以为这一击就足以了结了你呢……”

    卞福汝主教虽然受此重创,神色却依旧平静如常。他挥袖抹去嘴角的血迹,一手拄着拐杖,从地面站起,正色道:“原来你所信奉的是混沌之神,难怪能够在十年间成长到如此地步。不过,该结束了……”

    “哈哈哈,说什么大话!你这副样子,明明连站起来都十分困难了!”

    卞福汝主教不答,迅速挥舞起魔杖,在空中勾勒出一个金色的魔法阵,低声吟唱道:“从此方而来,还彼方回去,以大气为弓,以光辉为箭,穹光之箭!”

    金色箭矢携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朝着涅沙座下的马匹射去。以涅沙的身手,若他自己要躲过这一箭自是轻而易举,可那马儿却体型笨重,难以闪避。然而涅沙毫不避让,猛地将方头锤前指,红色的光芒瞬间将两人全都包裹。

    下一刻,卞福汝主教和涅沙的身影同时消失,随后同时出现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卞福汝主教尚未稳住身形,涅沙的方头锤已经当头砸下,总算卞福汝主教对涅沙撕裂空间的能力已有防备,右手魔杖一挥,一面光之护盾拦在身前。

    哗啦啦!伴随着一声脆响,光之护盾如同玻璃一般轰然碎裂,然而那柄方头锤却停滞在卞福汝主教的额头上方,再也无法砸下。这是因为涅沙的脚下凭空出现了一个五芒星阵,其中的光芒化作触手,将他的身体牢牢困住。

    涅沙看着脚下的魔法陷阱,赞许道:“厉害,原来你早知道我这招虚相裂隙,刚才那招穹光之箭只是幌子,这才是你的杀招吧?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

    “我曾看过有关混沌之神的古籍,混沌系魔法我多少了解一些,现在的你不过是一道幻象罢了。若你四尊混沌之象齐聚,或许还能够略胜我一筹。”

    卞福汝主教一边说着,手中魔杖高高举起。他魔杖中所镶嵌的魔法晶石在一瞬间光芒大放,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朝着天空中飞去。紧接着,奥丁镇的上空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魔法阵,金色的光芒将整个奥丁镇全都包裹其中。

    所有被战火波及的镇民们全都抬头仰望,在这一刻,他们在与魔物战斗中所留下的伤口,仿佛都得到了治愈。涅沙此来率领了数百魔物,在镇上大开杀戒。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全都出来迎战,却依旧死伤惨重。

    等到金光散去,涅沙的身形已经彻底消失。卞福汝主教抬头看向远处的烟尘,人族的援军已经赶到,敌方的将领又被自己净化,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打扫战场,将镇上的魔物全都剿灭,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卞福汝主教轻叹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奥丁山飞逝而去……

    ************

    一天以后。

    这是一间颇为狭小的屋子,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病床,除此之外别无任何装饰。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四面都是粉刷的白墙,使人不禁觉得有些压抑。

    江流儿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当他梦醒来时,便躺在这间静室。他从病床上坐起,身上的薄被滑落至腰间,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有一些凉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

    “吱呀”一声,屋子的门被打开了,满脸倦容的卞福汝主教走了进来。

    当他赶到那悬崖之时,江流儿和娜娅全都陷入了昏迷。娜娅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过不多久便即醒来。然而江流儿的状况可就相当糟糕了,小腿骨折,身上遍布着十余道伤口,脸部更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抓痕,一直睡到第二天方才苏醒。

    卞福汝主教带着二人回到教堂,之后便忙着不停地救治伤者,直到此刻才终于有时间略作休息,见江流儿醒来,笑道:“你终于醒过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江流儿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道:“唔,好像还有点儿痛……对了,娜娅!”

    “别担心,娜娅没什么大碍,她昨天就已经醒过来了。她将你们遭遇食尸鬼的事情已经和我说过了,不过到底后来是谁救了你们?”

    “是一位……精灵,他似乎修炼了某种魔族秘法,可以汲取生命,就是他治愈了娜娅的伤口。不过在救下我们以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一个修炼了魔族秘法的精灵?奇怪……他是否有什么目的?”

    “他……不,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玛吉纳,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江流儿想起与玛吉纳的约定,便住口不说。他不善撒谎,说起这话时不自觉地便避开了卞福汝主教的眼睛。只是卞福汝主教此刻也另有心事,并未注意到江流儿表情的细微变化,而是想着该如何加强镇上的守备,以应对突发情况。

    卞福汝主教正自出神,江流儿却已经收拾好了衣着,从病床上下来。

    卞福汝主教听到动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江流儿,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江流儿见他神情严肃,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什么事?”

    卞福汝主教以一种十分沉痛的语气道:“这一次混沌骑士涅沙率领部下突然来袭,兵士们疏于防备,镇上百姓死伤惨重。你,你的爷爷他……”

    卞福汝主教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尽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流儿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

    一时间,江流儿只觉得脊背发热,全身麻木,他张开嘴唇,却终于没有出声。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两条胳膊软软地垂了下来,像个小老头一样佝偻着身体,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卞福汝主教走到他身旁,轻轻拍了他的肩膀,轻叹一声,道:“唉,想哭就哭出来吧……你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亲属?”

    “没有……主教大人,我想去看看爷爷的,遗体……”

    “这……你爷爷的遗体已经被火葬了……”

    江流儿的身子微微一颤。

    被魔族杀死的人类,如果尸体放置不管,有很大的可能会感染瘟疫。因此,每一次经历过大战以后,人类就会第一时间把死者的尸体集中在一起,进行火葬。

    在教堂的后方有一块儿墓地,耸立着一座座石碑,每一座石碑上都刻着日期,下方是十余位逝者的名字,人们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纪念他们。而那些死者的亲属,则只能前往教堂进行祷告,以告慰亡者在天之灵。

    卞福汝主教接着道:“以后你若是没有去处,就在我这里当个帮手吧。”

    “我……我还是,呜……”

    江流儿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顷刻间湿润了他的脸颊,就连他的话语声都被扭曲。他本想告别,可是他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就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只好朝着卞福汝主教深深鞠了一躬,随后低着头快步出门。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往常这个时候是奥丁镇一天里最热闹的,到处是摊贩的吆喝声和小孩子欢闹的喧腾声,然而今天却寂静得可怕。头系布带的人在一片废墟中跪倒,辛苦建造的房屋倒塌,朝夕相处的人死去,使人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人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流儿掩面疾走,就连娜娅和他招呼也没有看见。他此刻只想回家,在自己温暖的床上好好哭一场,睡一觉,然后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脚步飞快,不多时就回到了家门前,而那位朝夕等候他的老者却终于没有出现,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一想到这里,江流儿的眼泪就再一次决堤,随后那哭声又转为哀嚎,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流儿哭得累了,终于趴倒在床上睡着。

    人都不喜欢死亡,不喜欢无奈地哭泣,可这世界就是这样。心爱的事物被损毁,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握,因此人总难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