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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诞生

    距离黄庭鹤成婚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七日。

    在这短短七日之内,看似平静的县城底下,不知有多少暗流涌动。

    明面上,闻芷秋似乎掌握了大势,几乎整个黄泉县的县民都对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信任有加。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

    在这个怪谲横行的时代,普通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哪怕整个黄泉县的县民联合起来,在黄庭鹤这样的强者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到最后,真正能够决定局势的,还是包括闻芷秋在内的寥寥数人。

    转眼间,日落西山。

    于七日之前沐浴过胎池的妇人,此刻应该快要分娩了。

    方凃三人都来到了县里的胎、婴二池处,准备在这里等候对方的到来。

    夜幕降临,漫天星辰璀璨,月色清幽朦胧,本是一番值得抬头欣赏的美景。

    可大梁的百姓早已知道了天穹之上的危险,哪怕再怎么好奇,也能按捺住自己抬头的欲望。

    至于那些忍不住抬头的人,他们的下场早已无人知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寂静的夜晚总是令人困倦,空荡的街道上走来提着灯笼的身影。

    “咚!——咚!咚!”

    鸣锣声回荡盘旋,原来此刻已是三更了。

    忽然间,正闭目养神的闻芷秋睁开眼,望向了县城的东南侧。

    那里是县衙所在的位置,她分明闻到一股熟悉的海水腥味从那个方位飘荡而来。

    “是我的幻觉吗?”

    方凃也很快起身,于夜色之下远眺,似乎看到了一道朦胧的虚影,有千百丈之高,伫立在黄泉县城内,宛若魔神。

    “原来,他们一直藏在那里。”

    这一刻,闻芷秋恍然大悟,自己终究还是错过了王二狗的提醒。

    地下的密室固然藏有重要的线索,但王二狗真正想要告诉她的,还是藏在县衙地下的温姑娘。

    也难怪,当时的纸人会如此干脆地退却。

    亏得彼时的闻芷秋还以为,对方是因为实力不济才选择逃离,如今想来,这分明就是一出欲擒故纵的好戏。

    可以想见,被纸人这么一阻拦,哪怕当时的闻芷秋并未发觉后堂的猫腻,也必然会仔仔细细地探查一番。

    偏生,那密室开启的机关设置得如此明显,岂不是摆明了要让闻芷秋找到吗?

    若是当时的闻芷秋再细心一些,认真思考下这些看似无伤大雅的疑点,或许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到温姑娘的藏身之地。

    当然,如今再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只能说纸人这一招弃车保帅,着实用得漂亮。

    “那边是发生了什么,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王虎同样也嗅到了那股难闻的腥味,看着不远处的恐怖虚影,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着问道。

    “我们不能离开,一旦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得了婴池池水,我们就连一点反制的手段都没有了。”

    这一刻,闻芷秋显得无比冷静。

    任凭这婴儿降生的动静再大,没有婴池的池水,他就一定活不过三日。

    然而,哪怕是距离黄泉县最近的城池,一来一回也有将近半月的路程。

    这也就意味着,隐藏在暗中之人从其他城池获得婴池池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

    就在方凃三人按兵不动之际,县衙正堂地下的一间密室之中,年迈的老妪颤颤巍巍,将手中的襁褓递给了面前独臂的身影。

    “恭喜老爷,夫人生了,是个男孩。”

    老妪说着,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身躯微微有些颤抖。

    她是县里的产婆,在今日早些时候被带到了这里,见到了一个隐藏在黑袍之下的独臂男人和一个即将分娩的妇人。

    她被要求给妇人接生,为了自身的性命着想,她不敢细想对方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请自己过来,便乖乖答应了下来。

    分娩的过程其实十分顺利,但当那个或许能够被称为婴儿的生物,从产妇身下钻出的时候,老妪还是被吓得不轻。

    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全身覆盖着细密的鳞片,鳞片呈现青黑色,在烛火底下反射着诡异的光亮。

    他的手指和脚趾,全部都有七根,且关节也比常人多了一节。

    他的瞳孔是蛇一般的竖瞳,漆黑发亮,细长狭窄,从中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人类情感存在的痕迹。

    “啊!”

    不同于寻常婴儿的啼哭,小家伙从母体内出来之后,便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叫。

    伴随着尖叫声的延续,他嘴里的景象映入产婆的眼中。

    两排如刀锋般尖利的牙齿交错排列着,似乎能够撕碎一切落入口中的猎物。

    不凡的血脉、怪谲的诅咒和禁忌的结合方式,共同造就了这一怪物的诞生。

    “很不错,你可以走了。”

    黑袍之下的身影用仅存的一只手臂接过孩子,单手怀抱着,点头示意产婆离开。

    老妪如蒙大赦,当即躬着身子,匆匆向外走去。

    可她才刚刚触碰到门把手,一阵眩晕感袭来,老妪当即昏迷了过去。

    等到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家中。

    “我今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苏醒之后的产婆失去了在密室中的一切记忆,只是好奇自己为何会突然睡着。

    纠结了一阵之后,她放弃了思考,毕竟,至少自己还好好地活着,不是吗?

    而与此同时,密室之中的黑袍身影也脱下了自己的伪装。

    独臂的白色纸人出现,他的身体如老树皮般干枯褶皱,其上布满了灰色的斑点,好似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很难想象,短短几天时间,他的状态竟已经差到了这般地步。

    若是方凃此刻见到他,恐怕都认不出这是自己在洞房隔壁见过的纸人。

    “这具身体快要撑不住了。”

    低沉嘶哑的声音从纸人口中传出,至少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欺骗闻芷秋。

    寄魂术不是万能的,无论是用砂槐谲制成的纸人,亦或是他人的肉身,都无法长时间承载一个不适应的灵魂。

    “夫君,您会没事的。”

    刚刚诞下婴儿,正躺在床上修养的女人虚弱地说道,言语之间满是关切。

    “谢谢你,兰儿,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纸人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摇篮之中,坐在床边,用仅存的手臂抚摸着女人布满汗水的脸颊。

    女人的容颜秀美,眉头微蹙,鬓角的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了额头上,嘴唇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失去了几分血色。

    可既然如此,她的目中却仍是快要满溢出来的柔情。

    哪怕面前的纸人狰狞可怖,但在她看来,却是再完美不过的爱人。

    “为了您,我愿意做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