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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环环相扣

    刘瑾见张伦嘴巴哆嗦,他直接从看管府衙文书档案的地方拿来一大串条折,条折上收录着不同时日呈送上来的郡县急报。

    这已经是慕天遥来的第七日,他二人是从前往后将积压的急报内容整理出来,交给慕天遥誊写的,找到代号为七的那一行,下方写有“南昌县民田二十七亩为县吏强占辑事”,翻出其中的内容,大抵是梅湖为县吏做主,交给县官的一些明文依据,用以驳斥县民的控诉,刘瑾和张伦却看不懂内容,只是将一行行文字与慕天遥的竹简所书比较,全文上万字,竟一字不差。

    若是慕天遥花一日书写完毕,算不得什么。可这二人明明白白,慕天遥从辰时起,便不见踪影,直至现在才回来,难不成他是在那道宫誊写的,可是这完全说不通啊,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他们还增加了誊写的数目,将明日要写的内容一并划拨给了慕天遥,整整三万多字,慕天遥竟能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刘瑾也嘴巴泛起了哆嗦,望着慕天遥,直觉看见了妖孽。

    尽管他们不识字,可他们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些士族子弟一天内能完成几千字,便已经登峰造极,遑论能写的如此鬼斧神工。

    张伦不想承认这是真的,胡诓了个理由出来:

    慕天遥,你,你定是找了什么人给你代笔,你可知这是死罪,莫不是你找来你那亲戚的家奴抄写的,我们绝不信,你这等低贱的竖子有此造诣,定品绝落不到你这等贱民身上。

    听张伦一口一个贱民,慕天遥恚怒无比,仍面不改色:

    不知张哥如何才能信我?

    张伦想了想,好整以暇道:

    除非,除非你能将它原封不动的背出来,那便证明你读过,那便基本上可断定了。

    慕天遥心中冷笑,对方分明是想着看自己笑话,这背书可比抄书难多了,抄书只讲究字迹工整,一目十行即可,背书却要全神贯注,忘乎所以。

    不过慕天遥可没有懈怠,虽不知梅湖的如意算盘,但既然他做了一名刀笔吏,那就得勤勤恳恳。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学到了一些新知识,对于府衙的一些公务规制烂熟于心,也结识了一些衙役,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于是,他轻飘飘的便背了出来:

    上者,不违天命,止干戈而瞭望浮尘,弃龃龉而行弗乱身。其身正而御万乘,其由在而治游勇,速而不达,急而失据。其意深,其理奥,欲探其究,必尊孔复古。昔有赵武灵王牧,富国强兵,骋烈马而御良驹,不争一世,乃争万世也。虽黩武而亡羊,灭他国亦可补牢,盖绝世之良驹,乞怀长恩。牲畜尚且良善,况汝之家奴。为吏者,一县之小官,亦为汝等上。

    听慕天遥滔滔不绝,一字一句的吐露出来,张伦目瞪口呆,他总算正视起眼前的俊逸少年,已然忘却自己不久前被踹了一脚。

    直到慕天遥背完几千字,已然过了几刻钟,夜色已悄然来临,刘瑾连忙打断:

    慕小郎君,不必再背了,是我等肤浅,我等要速速向郡丞大人述职了。

    刘瑾生怕继续下去,他们更加被动,张伦也没有反驳。

    慕天遥深呼出一口气,稽首便拜,随即提着盒子,向慕飞白和罗氏的厢房而去。

    就在另一侧,梅湖居住的厢房内,他正悠哉悠哉的品着香茶,这茶水还是道宫的捧茶道人命人送来的,也算与有荣焉。

    关于慕天遥的所作所为,他也一清二楚了。没想到慕天遥竟想着将罗氏送入道宫,而玄空竟同意了,只是罗氏还未松口。道宫,是他也无力插手的。他原本可阻拦慕天遥入道宫,可是他又不能将慕天遥关押,还得指着他干活,提早适应府衙生活,届时和殷峰对着干,他可不会白白的供养废物,吃了他的必须全部还回来。

    也正因如此,梅湖只能安排那些衙役和府上家丁看管他,可是这慕天遥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让这些人帮着他欺瞒自己,致使他潜入了道宫。一开始,梅湖生怕慕天遥做了道士,他便要哭天抹泪。后来得知慕天遥的用意,他反倒松了口气。

    郡丞刘远受了梅湖冷落,多日未见,此刻终于逮到机会,神情兴奋的赶了过来:

    郡守大人,这慕天遥大胆呐,帮着刘瑾二人欺瞒大人。

    梅湖摆摆手,似乎早有所料:

    本官早已知道了,这等小事,任他去吧。

    刘远急忙道:

    大人,他不过是个贱民,咱们是为了利用他,大人可莫要对他太过纵容了,他如此大胆,若是肆无忌惮,大人恐怕难以制服这匹脱缰野马。

    梅湖淡淡一笑:

    本官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若是在这里都无法立足,谈何成为本官的棋子。就让他与刘瑾二人斗去,本官乐见其成。即便他坐大又如何,本官自会将家族中的亲戚唤来掣肘他,这些亲族既可分担公务,也可帮本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量他再能,不过是个无家族的小儿,又有何惧。

    刘远不忘拍了一记马屁:

    大人果真英明。

    慕天遥到了慕飞白的厢房,他的气色好了不少,只是内伤未愈,整日卧榻。

    罗氏呆坐在木凳上,双目无神,困在这郡守府,她看不见希望。

    本想出去走走,却受到监视。

    阿苦傻傻的望着他们,在角落里不知想些什么,虽说他一直便是这种性子,也觉这里压抑了些。

    慕天遥打开房门时,阿苦露出激动神情,上前喊了句:

    郎君。

    慕天遥点了点头。

    阿苦便木讷的回到角落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慕天遥半步。

    慕飞白和善了些许,想是知道了慕天遥即将定品:

    这些日子你早出晚归,忙些什么,那大人可说了何时定品?

    慕飞白仍是惦念着此事,慕天遥无比失望,他的爹,或许根本不知道,那个大义凛然的郡守大人,竟对他的妻子藏着坏心思。

    念及此,他不再有情绪波动,只当陌生,并不搭理他,径自来到罗氏身边,冷冷道:

    为何不去道宫?

    罗氏有了反应,怒道:

    我为何要去道宫?

    慕天遥怒道:

    你该知道呆在这意味着什么,你是喜欢做那腌臜事,还是恨不得我受羞辱。

    罗氏一听,气急败坏:

    你胡说些什么?

    慕天遥不愿再与她争辩,气愤道:

    好,好,那我便也不讲礼义廉耻啦,今晚便送你上郡守大人的房中,只当这个娘亲死绝了,再无瓜葛。

    慕飞白兴许此刻才明白什么,望着罗氏一脸怒气:

    你都做了些什么?

    罗氏浑身颤抖,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泪花:

    天遥,在你眼中,娘亲就如此不堪?

    听到娘亲二字,慕天遥平复了怒火,却知必须快刀斩乱麻,决绝道:

    你究竟去不去道宫,若是你不去,天遥便守着你哪也不去,随他定品如何。

    听慕天遥竟如此决绝,罗氏无法,缓缓闭上眼睛:

    好,我去道宫,但你必须得顺利定品,不然我此生再不见你。

    慕天遥淡淡道:

    只要这是真的,天遥一定竭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