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二十·人间
楚鋆嘴跑火车地寒暄时，地藏仿佛任人摆布的背景板，只不住地嗯嗯呀呀点头。
旃檀眯着眼，探头朝楚鋆身后望去，没见着方南衢，又笑眯眯将头缩了回来。??
回到正题时，地藏面无表情地问起：
“鋆儿，你这一路过来，可曾见过谛听？”
楚鋆想了想，老朋友之间，还是把话说开为妙。
“没见着的可不只是谛听，韩蛰和鹚萨也无踪迹。”
地藏抬眼，扫了扫满面春光的楚鋆，再看看旃檀，心下了然。
楚鋆抬手，示意一行人先回公堂，往前厅走时，果然瞥见了一旁披着狱卒皮的方南衢。
心说，这鹤立鸡群站着的一位，眼神情态显然非池中物，这伪装能骗得过谁？
楚鋆暗暗看了眼周围人，却发现一行人对这异类毫无察觉，收回眼神，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公堂，正紧贴方南衢的位置。
旃檀停在座前，朝地藏使了使眼色。地藏一副苦相，几乎要哭出来，琢磨着把自己的位子让给楚鋆得了，谁都不得罪。
楚鋆倒只笑笑，一副豁达随和的模样：
“没事，你们也别窜了，就这儿有个空位，挺好的。”
主要是，方便照应方南衢，还能说上两句话。
地藏彻底要哭出来，满腹委屈地坐了上席，一脸幽怨地看向楚鋆那边：
“鋆儿，谛听我是唤不回了，韩蛰和鹚萨倒是该还你，可眼下……唉，既然你来了，也不该我操心了。”??
楚鋆没客气，直接讨了地府总簿，从桌上翻了翻瓶瓶罐罐，捉出一瓶绿墨，洋洋洒洒地摊开。
旃檀笑着的眼凝固住了：
“鋆圣尊，三思啊，这鬼漆一填，地府鬼神可向何处去啊？”
楚鋆下意识向身后方南衢望去，又陡然发觉不合适，边自顾自嘀咕着：
“旃檀老祖啊，这鬼漆能封鬼神灵脉，没了灵脉自然难以在地府维持人形，就成了半透明的鬼影。”
旃檀愕然，楚鋆既然知道其中利害，却仍铤而走险……
真不愧是疯子。
“如今这公堂之外，只有三位不受影响，神兽谛听、凡人韩蛰、圣童鹚萨。还有什么方式，能够更快在偌大地府，翻出这三只非鬼之物吗？”
旃檀还想说什么，地藏浅尝了口茶，朝对面摇了摇头，潜台词就是：
“那位想做什么，要么留有后手，要么玉石俱焚，但你我都拦不住。”
很快，地府沦为一片混沌。
甚至净业堂内，渐渐只剩灵山三神的身影还算清晰。一众修为高深的鬼差，边沿也逐渐模糊。
楚鋆想起方南衢时，心说这种小伎俩，方老板应该早有应对。
果然，再回首时，也望不见方南衢那张鬼皮的踪影。
楚鋆耳畔闪出一道密语：
“鋆儿，我在。”
约莫半盏茶功夫，灵山三神如入无人之境，开始在地狱道间摸索。
那两人一兽应该不知晓这边的消息，短时间内来不及遁形。
等楚鋆摸到黄泉边时，凝视水面半晌，对随行的地藏说：
“地藏，如果这下面，谛听和那二位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处置？”
地藏努力维持着表情管理：
“听候发落。”
楚鋆扔了道符箓，从自己身外，沿黄泉河岸画出道火舌，将旃檀地藏挡在线外。
看着不时汩汩冒泡的黄泉，楚鋆跃身，一人跳进黄泉。
黄泉是记忆源流，泉水浑浊，却说不上深。大约下潜四五秒，楚鋆在一片黄色蓝色水流的交汇处，看到了铁链的踪迹。
铁链捆缚着昏迷的鹚萨，还有拼命张嘴喊叫的韩蛰。
黄泉之水不淹人口鼻，但使人神向鬼靠拢。寻常人浸泡其中久了，很容易化骨失形，轻则记忆混乱，重则肉身返灵。
楚鋆逡巡片刻，没见谛听，上前拍拍韩蛰太阳穴：
“谁将你们带出的寒冰地狱？一只青面獠牙的神兽？”
韩蛰呜呜啊啊地摇头，楚鋆这才发现他被噤了声，一道封禁符甫一解开，就听见韩蛰的叫喊：
“不是，是一位白衣仙女，带我们出了大牢，而后撞见那只怪物，才将我们扔进湖底的。”
楚鋆略微皱眉：
“所以那神兽在哪儿？”
韩蛰费力挪起下巴，艰难地活动了下被绑的手腕，指着锁链说：
“这儿呢，化成了这个。”
正说着，锁链倏地一紧，疼得韩蛰吃痛嚎了一嗓子。
楚鋆没管鬼哭狼号的韩蛰，手中起势，封住铁链进一步变化，将谛听神识锁在化形中。
韩蛰终于得以松口气，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出来，不想越捆越紧，没有丝毫功用。
楚鋆冷哼一声，勾勾手指，连人带铁链，拖进手中：
“忍着吧，锁不死你，这么上去，还能……卖卖惨。”
说着，拖起两人出了水面，一把扔在岸边的岩层上，两人摔得瞬时清醒。
楚鋆笑起：
“看看吧，这孩子托付到我手里，到头来折腾成这样。”
地藏扶额，尴尬得巴不得自己跳进黄泉里。
楚鋆见他这样子，知道这招儿对老朋友最管用：
“说是叫谛听扔黄泉里了。晚来几秒，就差点把魂儿泡化了。算了，谛听就不急着找了，自己家房子里找个孩子还不方便？”
地藏上下瞄了眼铁链，没再吭声，默许着楚鋆将两人打包带走。
楚鋆刚想拉上方南衢，得了便宜赶紧跑路，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刚才下水，耳边也没听见方老板的声音。
不过眼下没法拖延，楚鋆只好先行打道回府，被旃檀一行人送到鬼门关。
磨蹭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方南衢，楚鋆也怕表演痕迹太明显，反而节外生枝，只好拉上两人走出关口。
临走时拉着地藏，握手客套两句，祝他早日找着丢失的坐骑。
地藏彻底破防，连嘴角都懒得抽动。
送走楚鋆的下一秒，地藏绝望地从空气中伸手一抓，一只半透明鬼在手里咿唔乱叫。
十八层地狱道，这群飘忽的半透明鬼，都指望他一位神收拾烂摊子。
眼下，解闷坐骑也没了，偌大地府，只有他一人，看得见自己了。
出了地府，楚鋆又从“艺剪轩”的墙中回到江南。
从墙中跳出时，楚鋆正撞上耳边夹烟的毕方，翘着二郎腿，在前台百无聊赖地哼歌听mp3。
于是，一店的客人伙计，转头呆呆望向墙里蹦出的三人，其中两人还被捆绑着躺在地上。
毕方一拍脑门，无奈地晃了晃头，朝楚鋆叹了口气：
“鋆圣尊，鋆祖宗，你们消失了一周多，稍微照顾一下别人的心脏行吗？”
楚鋆朝店里客人偏了偏头：
“反正你这儿不都是非人吗？一堆纸人，有什么可吓的。”
店里的客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毕方翻了记白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乎不可闻的一句：
“我这铺面天天开张，倒也不是全用纸人撑排面吧……”
楚鋆愣了愣，默默转身，脸朝墙，面壁一样站着。
丢人丢到家了。
毕方倒也没那么在意：“難衢尊者呢？你们没一道回来？”
楚鋆才想起，方南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毕方从地上收拾起被撞倒的椅子，嘴里嘟哝着：
“算了，你们的事我也不多问，各位老板别可着我这小本买卖祸害了，唉……”
楚鋆灰溜溜带上二人，叫了辆出租车，回到方家老宅。
在车上，楚鋆打开手机，直接收到上百条微信短信的狂轰滥炸。
他们走时是十二月初，转眼一周多过去，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江城的天，冷了许多。
推开门时，许婆婆来应门，见到楚鋆不免惊讶：
“诶呀，方先生走得急，只说大概会去外地几天，也没想这都快小半月了……楚小姐，这，方先生呢？”
楚鋆木木地应声，心里突然有点惆怅。
嘱咐了许婆婆，将韩蛰和鹚萨带去偏院客房，楚鋆没什么心思再看二人，解了锁链扔进人工湖，径直回了听斋。
倒在熏香的床上，楚鋆翻看起手机，社会中的一分子失联十余天，足够太多信息爆炸。
沈酌从一开始的催交作业，到后来的担忧失联，再到最后误以为二人私奔到月球，开始单身狗怨念模式。
学校那边依稀有些导师沟通论文的微信，几条同学酒局的邀约；
邮箱爆满，各种网络学堂公告提醒，和之前投递简历的实习公司回复；
燕城渡川酒吧的老板也发了消息，问自己要不要正常调班。
酒吧临时工相对自由，没消息就跑路，昇老板倒不愁人手，只是关心一下，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楚鋆这一遭走得很疲惫，毕竟是鬼门关一进一出，凡人躯体消耗极大。
昏昏沉沉看了看消息新闻，楚鋆便逐渐失去意识，睡进了一段纷乱的梦境。
梦境里，没有其他人，自己似乎发了烧，意识不清，有个声音在耳边念，鋆鋆睡了啊。
迷蒙间，好像枕在谁腿上，有人轻拍着自己的头，唱着吴侬软语的催眠曲。
后续如何，楚云记不清了，梦中梦一样，环环相扣，最后暮色四合之中，有人拾起日落。
再睁眼时，沿廊的雕花灯亮了，晃进檀木窗柩。院子里的灰蓝山雀蹦上了窗沿，湖里的铁链安静地浸在水中。
方南衢在门边轻扣两声，门边玉环琅珰回响。楚鋆嗯了一声，方南衢跨进卧房，见楚鋆和衣躺在床边，轻微地哼了声闷气。
“入冬湿冷，屋内没点上火炉，就这么不盖被子睡着？”
楚鋆估计着，方南衢应该是下午回来的。窗外的天渗出暗淡的夜凉，炊烟在四合院落间渐次蒸腾而上。
确实，也到了许婆婆喊大家吃晚饭的时候。
方南衢咳嗽了两声，而后同楚鋆交换了些地府的情报，韩蛰和鹚萨已经醒了，他也刚刚见过。
小孩子还好，一顿胡吃海塞，精气神恢复不少；鹚萨闷声不响，也不同旁人解释，只要见小傀儡。
水里的谛听还是锁链形态，方南衢担心放出原型，吓到许婆婆她们，打算日落后再同它周旋。
小傀儡如何，方南衢不提，楚鋆也不必要问。
反正无论如何，黎黎只有死在地府，和死在灵山的差异罢了。
楚鋆跟着方南衢进了餐厅，她不过问方南衢有什么主意，也不关心他在地府消失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
“吃饭吧，今晚有百果月饼。”
旃檀眯着眼，探头朝楚鋆身后望去，没见着方南衢，又笑眯眯将头缩了回来。??
回到正题时，地藏面无表情地问起：
“鋆儿，你这一路过来，可曾见过谛听？”
楚鋆想了想，老朋友之间，还是把话说开为妙。
“没见着的可不只是谛听，韩蛰和鹚萨也无踪迹。”
地藏抬眼，扫了扫满面春光的楚鋆，再看看旃檀，心下了然。
楚鋆抬手，示意一行人先回公堂，往前厅走时，果然瞥见了一旁披着狱卒皮的方南衢。
心说，这鹤立鸡群站着的一位，眼神情态显然非池中物，这伪装能骗得过谁？
楚鋆暗暗看了眼周围人，却发现一行人对这异类毫无察觉，收回眼神，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公堂，正紧贴方南衢的位置。
旃檀停在座前，朝地藏使了使眼色。地藏一副苦相，几乎要哭出来，琢磨着把自己的位子让给楚鋆得了，谁都不得罪。
楚鋆倒只笑笑，一副豁达随和的模样：
“没事，你们也别窜了，就这儿有个空位，挺好的。”
主要是，方便照应方南衢，还能说上两句话。
地藏彻底要哭出来，满腹委屈地坐了上席，一脸幽怨地看向楚鋆那边：
“鋆儿，谛听我是唤不回了，韩蛰和鹚萨倒是该还你，可眼下……唉，既然你来了，也不该我操心了。”??
楚鋆没客气，直接讨了地府总簿，从桌上翻了翻瓶瓶罐罐，捉出一瓶绿墨，洋洋洒洒地摊开。
旃檀笑着的眼凝固住了：
“鋆圣尊，三思啊，这鬼漆一填，地府鬼神可向何处去啊？”
楚鋆下意识向身后方南衢望去，又陡然发觉不合适，边自顾自嘀咕着：
“旃檀老祖啊，这鬼漆能封鬼神灵脉，没了灵脉自然难以在地府维持人形，就成了半透明的鬼影。”
旃檀愕然，楚鋆既然知道其中利害，却仍铤而走险……
真不愧是疯子。
“如今这公堂之外，只有三位不受影响，神兽谛听、凡人韩蛰、圣童鹚萨。还有什么方式，能够更快在偌大地府，翻出这三只非鬼之物吗？”
旃檀还想说什么，地藏浅尝了口茶，朝对面摇了摇头，潜台词就是：
“那位想做什么，要么留有后手，要么玉石俱焚，但你我都拦不住。”
很快，地府沦为一片混沌。
甚至净业堂内，渐渐只剩灵山三神的身影还算清晰。一众修为高深的鬼差，边沿也逐渐模糊。
楚鋆想起方南衢时，心说这种小伎俩，方老板应该早有应对。
果然，再回首时，也望不见方南衢那张鬼皮的踪影。
楚鋆耳畔闪出一道密语：
“鋆儿，我在。”
约莫半盏茶功夫，灵山三神如入无人之境，开始在地狱道间摸索。
那两人一兽应该不知晓这边的消息，短时间内来不及遁形。
等楚鋆摸到黄泉边时，凝视水面半晌，对随行的地藏说：
“地藏，如果这下面，谛听和那二位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处置？”
地藏努力维持着表情管理：
“听候发落。”
楚鋆扔了道符箓，从自己身外，沿黄泉河岸画出道火舌，将旃檀地藏挡在线外。
看着不时汩汩冒泡的黄泉，楚鋆跃身，一人跳进黄泉。
黄泉是记忆源流，泉水浑浊，却说不上深。大约下潜四五秒，楚鋆在一片黄色蓝色水流的交汇处，看到了铁链的踪迹。
铁链捆缚着昏迷的鹚萨，还有拼命张嘴喊叫的韩蛰。
黄泉之水不淹人口鼻，但使人神向鬼靠拢。寻常人浸泡其中久了，很容易化骨失形，轻则记忆混乱，重则肉身返灵。
楚鋆逡巡片刻，没见谛听，上前拍拍韩蛰太阳穴：
“谁将你们带出的寒冰地狱？一只青面獠牙的神兽？”
韩蛰呜呜啊啊地摇头，楚鋆这才发现他被噤了声，一道封禁符甫一解开，就听见韩蛰的叫喊：
“不是，是一位白衣仙女，带我们出了大牢，而后撞见那只怪物，才将我们扔进湖底的。”
楚鋆略微皱眉：
“所以那神兽在哪儿？”
韩蛰费力挪起下巴，艰难地活动了下被绑的手腕，指着锁链说：
“这儿呢，化成了这个。”
正说着，锁链倏地一紧，疼得韩蛰吃痛嚎了一嗓子。
楚鋆没管鬼哭狼号的韩蛰，手中起势，封住铁链进一步变化，将谛听神识锁在化形中。
韩蛰终于得以松口气，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出来，不想越捆越紧，没有丝毫功用。
楚鋆冷哼一声，勾勾手指，连人带铁链，拖进手中：
“忍着吧，锁不死你，这么上去，还能……卖卖惨。”
说着，拖起两人出了水面，一把扔在岸边的岩层上，两人摔得瞬时清醒。
楚鋆笑起：
“看看吧，这孩子托付到我手里，到头来折腾成这样。”
地藏扶额，尴尬得巴不得自己跳进黄泉里。
楚鋆见他这样子，知道这招儿对老朋友最管用：
“说是叫谛听扔黄泉里了。晚来几秒，就差点把魂儿泡化了。算了，谛听就不急着找了，自己家房子里找个孩子还不方便？”
地藏上下瞄了眼铁链，没再吭声，默许着楚鋆将两人打包带走。
楚鋆刚想拉上方南衢，得了便宜赶紧跑路，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刚才下水，耳边也没听见方老板的声音。
不过眼下没法拖延，楚鋆只好先行打道回府，被旃檀一行人送到鬼门关。
磨蹭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方南衢，楚鋆也怕表演痕迹太明显，反而节外生枝，只好拉上两人走出关口。
临走时拉着地藏，握手客套两句，祝他早日找着丢失的坐骑。
地藏彻底破防，连嘴角都懒得抽动。
送走楚鋆的下一秒，地藏绝望地从空气中伸手一抓，一只半透明鬼在手里咿唔乱叫。
十八层地狱道，这群飘忽的半透明鬼，都指望他一位神收拾烂摊子。
眼下，解闷坐骑也没了，偌大地府，只有他一人，看得见自己了。
出了地府，楚鋆又从“艺剪轩”的墙中回到江南。
从墙中跳出时，楚鋆正撞上耳边夹烟的毕方，翘着二郎腿，在前台百无聊赖地哼歌听mp3。
于是，一店的客人伙计，转头呆呆望向墙里蹦出的三人，其中两人还被捆绑着躺在地上。
毕方一拍脑门，无奈地晃了晃头，朝楚鋆叹了口气：
“鋆圣尊，鋆祖宗，你们消失了一周多，稍微照顾一下别人的心脏行吗？”
楚鋆朝店里客人偏了偏头：
“反正你这儿不都是非人吗？一堆纸人，有什么可吓的。”
店里的客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毕方翻了记白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乎不可闻的一句：
“我这铺面天天开张，倒也不是全用纸人撑排面吧……”
楚鋆愣了愣，默默转身，脸朝墙，面壁一样站着。
丢人丢到家了。
毕方倒也没那么在意：“難衢尊者呢？你们没一道回来？”
楚鋆才想起，方南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毕方从地上收拾起被撞倒的椅子，嘴里嘟哝着：
“算了，你们的事我也不多问，各位老板别可着我这小本买卖祸害了，唉……”
楚鋆灰溜溜带上二人，叫了辆出租车，回到方家老宅。
在车上，楚鋆打开手机，直接收到上百条微信短信的狂轰滥炸。
他们走时是十二月初，转眼一周多过去，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江城的天，冷了许多。
推开门时，许婆婆来应门，见到楚鋆不免惊讶：
“诶呀，方先生走得急，只说大概会去外地几天，也没想这都快小半月了……楚小姐，这，方先生呢？”
楚鋆木木地应声，心里突然有点惆怅。
嘱咐了许婆婆，将韩蛰和鹚萨带去偏院客房，楚鋆没什么心思再看二人，解了锁链扔进人工湖，径直回了听斋。
倒在熏香的床上，楚鋆翻看起手机，社会中的一分子失联十余天，足够太多信息爆炸。
沈酌从一开始的催交作业，到后来的担忧失联，再到最后误以为二人私奔到月球，开始单身狗怨念模式。
学校那边依稀有些导师沟通论文的微信，几条同学酒局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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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临时工相对自由，没消息就跑路，昇老板倒不愁人手，只是关心一下，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楚鋆这一遭走得很疲惫，毕竟是鬼门关一进一出，凡人躯体消耗极大。
昏昏沉沉看了看消息新闻，楚鋆便逐渐失去意识，睡进了一段纷乱的梦境。
梦境里，没有其他人，自己似乎发了烧，意识不清，有个声音在耳边念，鋆鋆睡了啊。
迷蒙间，好像枕在谁腿上，有人轻拍着自己的头，唱着吴侬软语的催眠曲。
后续如何，楚云记不清了，梦中梦一样，环环相扣，最后暮色四合之中，有人拾起日落。
再睁眼时，沿廊的雕花灯亮了，晃进檀木窗柩。院子里的灰蓝山雀蹦上了窗沿，湖里的铁链安静地浸在水中。
方南衢在门边轻扣两声，门边玉环琅珰回响。楚鋆嗯了一声，方南衢跨进卧房，见楚鋆和衣躺在床边，轻微地哼了声闷气。
“入冬湿冷，屋内没点上火炉，就这么不盖被子睡着？”
楚鋆估计着，方南衢应该是下午回来的。窗外的天渗出暗淡的夜凉，炊烟在四合院落间渐次蒸腾而上。
确实，也到了许婆婆喊大家吃晚饭的时候。
方南衢咳嗽了两声，而后同楚鋆交换了些地府的情报，韩蛰和鹚萨已经醒了，他也刚刚见过。
小孩子还好，一顿胡吃海塞，精气神恢复不少；鹚萨闷声不响，也不同旁人解释，只要见小傀儡。
水里的谛听还是锁链形态，方南衢担心放出原型，吓到许婆婆她们，打算日落后再同它周旋。
小傀儡如何，方南衢不提，楚鋆也不必要问。
反正无论如何，黎黎只有死在地府，和死在灵山的差异罢了。
楚鋆跟着方南衢进了餐厅，她不过问方南衢有什么主意，也不关心他在地府消失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
“吃饭吧，今晚有百果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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