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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万叶飞花

    还有几天就是年三十了,山中的积雪还是未化,从楼梯窗户望去,远山近水尽收眼底,别有一番滋味。

    刚上三楼就遇上了一场大战的小八九,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一层。

    三层中间也有雕像,不是一座而是三座,正是当下道教刚刚整理典籍后定下的道德三清真人。

    三皇五帝时期,并没有这三清的说法,只是骑牛仙人紫气东来,又西出函谷化胡而去,并且在西方教的地方也传播开了新教之后,中原道家逐渐兴盛,分支也多了起来。近两百年来才逐渐的形成了上苍道德三清的说法。其实很多道家古文典籍中并无此说。

    不仅如此,近些年来,一些号称崇古考据的大家提出了儒释道三教合流的说法,实则是看那西方教在中原的发展着实肆意妄为了些。群胡啸聚中原之时,曾有一国君主,竟然要皇后臣子花费数百万金礼佛才肯从佛寺中回宫理政。这靡费的钱财看似是诚心向佛,实则都是民脂民膏。这巨额钱财自是由国库里出,但是之后如何补齐,则是地方官员八仙过海,盘剥无度、横征暴敛,苦的只能是百姓。

    而那个时期各国礼佛之气甚胜,竟有人为了在道旁迎接一块所谓大能圣僧的佛骨而残损肢体,实为不智之举。当时的僧尼不加劝导,还以此等事情作为其广收门徒的说辞。殊不知,正是取祸之道。那位君主死后,其皇后与继任者无不毕生致力于在境内灭佛,以至于大量佛寺被拆除,僧尼皆还俗。西方教虽受损,但这国却日益鼎盛,奠定了其后霸主地位。

    转过雕塑,小八九顺着脚步声上到四楼。说来也怪,这位善于机关建造的仓诫,竟然如猫一般脚步轻盈,仿若那一百多斤的体重如无物。

    来到四楼小八九此时才明白,仓巴二人指点的路径竟是后门,所以每上一座楼见到的都是雕塑的后背。

    这一层的中央却大为不同,不是三教圣人,也不是飞禽猛兽,而是一汪水潭,潭中假山树木俱全,还有灵动的机关小兽,竟是一方小千世界。小八九本来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孩子好奇心性大盛,冲到谭边就要看个究竟。

    只见这一望碧绿潭水深不见底,倒影山色,山势挺拔陡峭,仿佛直插云巅。山中曲曲折折的栈道相连,百步九折,回旋无际。对于池中缩小版的生灵而言,这山势犹如擎天玉柱,甚是难以攀登。向上是云龙盘旋的高峰,向下是急流湍瀑,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山中瀑布陡崖错列分布,奇松异树倒挂山边,真个是险之又险。

    仔细看时,在山中竟有一座人造关卡,正门匾额上赫然写着剑门二字,笔力雄浑,犹如这山势一般。

    此处水潭山势竟是对蜀中剑门关的还原,果真是惟妙惟肖。

    “仓王,可认识此为何地。”已经给小橘办好吃食的仓诫来到水潭前。

    “别叫我仓王,叫我八九就好,嘿嘿嘿。”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山水的小八九答道。

    “这是何处啊,山势如此险峻,那个关隘叫剑门,难道是李谪仙说的蜀中剑门?”

    “正是李太白《蜀道难》所言之剑门。”

    “你仔细看,此关隘正门之处有一小人,提枪跃马,背负双剑,身后有一朱衣小童。”

    小八九踮起脚来,伸长脖子,竟真在关隘之前找到二人,一个骑马的,一个朱衣随后的小童。虽然很小但胜在眉眼清楚,盔甲鲜明,也做的栩栩如生。

    “真有二人啊”小八九惊呼道。

    “这是什么人啊?”

    “此二人乃我大汉遗脉,镇守剑门十数年,胡人不得过,因而保存了我华夏一方净土。”仓诫郑重说道。

    “当年,胡人乱我中华,众多北人南迁,随后一部分逃入川中,当时蜀郡节度使李炳力排众议,接纳流民,烧毁栈道,关闭剑门,自此蜀中断绝。其手下大将乃诸葛武侯之后,家学深厚,文武双全,尤其擅长守城。手中长枪原名飞将,奉命守剑门关后改名守蜀,以示与蜀中共存亡之心。”

    仓诫继续说道:“身后背负双剑,一名章武乃昔年汉主赐予武侯之剑,为蜀汉八剑之一;又一名定国,原是定国侯赵子龙所有,亦是蜀汉八剑之一。大将军原名诸葛定远,后改名单字一个川字。身后朱衣小童为捧剑侍童,名唤姜仲,乃蜀汉大将姜维后人,一心为蜀,其后辅佐诸葛将军。二人镇守剑门十余年,此后蜀中大定,胡人不敢南向侵略。”

    “竟有如此神人,这两人太厉害了。”小八九由衷佩服。

    “刚才我施展的那一式剑气便是脱胎于诸葛将军的蜀道剑法中的一式,原来剑名六龙回日。只因剑招太过霸气,怕伤了仓王,只出了一龙。此式我称之为游龙入海。”

    “那你教我剑法好不好,那道剑气实在是霸气的紧。”小八九迫切道。

    “哈哈哈,仓王莫急,这剑法自然是要交给仓王,那诸葛将军已然逝去了百年。还是我当初游历蜀中时得以遇见,为他加固城墙,增加机关才换来了那剑招。仓王此来不应把剑法放在第一,而应把根基打牢,就如这机关之术,综合起来千变万化,其实都是一个个基础零件拼接而来。我要教仓王的则是机关术和盖房子。”

    “不知道这盖房子跟机关术有什么关系,我只听过墨家机关术独步天下,还有蜀中唐门也擅长精巧机关,不想道仓诫师父也会机关术。”小八九道。

    “哈哈哈,机关术一途千变万化,墨家故步自封,千百年来机关术不见多少长进,但是传承却日益诡秘;这蜀中唐门我早有接触,精于暗器伤人,因而机关术都用在研究小巧狠辣的东西。而我之机关术保罗万象,不断进步,如今已不是墨家和唐门能够匹敌的了。”仓诫回答道,颇有些自得之色。

    “仓王,你看这楼有几层?”

    “我从后院来的,进来时只觉得这屋子甚是高大,却没有觉察到竟是一座高楼。”

    “此楼地上其实有七层,顶层之上有一密道可直通地下,实则上下共九层,和了我辈北斗八星与北极星之数,也暗合了九九归一之法。”仓诫道。

    “你们不是只有七人吗,哪来的八星?”小八九疑惑道。

    “到时候仓王自然知晓,请随我来。”仓诫迈步走向上层。

    这一层的楼梯比先前几层都要陡峭且冗长,此层里并没有雕像之类的东西,而是空空荡荡。四面的墙壁也是空空荡荡,除了窗户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仓诫触碰了什么地方,只见屋子一角缓缓升起一个能够容纳两人的柜子般的东西。

    “仓王请随我来。”

    小八九随着仓诫走入柜中,小橘也随着走了进来,轻盈的跳到八九肩上。小八九顿觉肩膀一沉,这家伙该有二十斤上下吧,小八九着实觉得这货应该叫大橘才合适。奈何打不过人家,只能任由这大橘在他肩膀上待着,又迫于这猫的古怪性子,他着实不敢去抚摸挑弄。

    进入柜子后是,一扇门从光滑的柜体中出现。门后是一条平坦的道路,弯曲向前延伸,两旁有照明的火把,甬道宽阔并行四五人不成问题,墙壁是由青砖砌成,不同层次之间的青砖形成数条蜿蜒向上的曲线。

    在这个没有窗户的甬道中走了一刻钟,二人来到了一个出口,刺目的阳光从那里照入。

    小八九进楼时还是早晨,经过连番大战,此时已经到了正午。

    这个出口也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地下,等小八九到了外界才发现,这洞口隐藏在灌木丛中,而这里竟然是仓巴居住的湖边。

    “啊!我们不是一直往上走吗,难道那座楼建在地底下?”小八九惊呼。

    “不对啊,虽然从后边看去,那楼的确不怎么高,说明建造的位置地势相对较低,但是从后边高坡看去少说也有四层啊。这里是湖边,我熟啊,这里地势很低的啊,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你又用了什么障眼法?”

    “哈哈哈,仓王莫急,没有障眼法,只是建筑蒙骗了眼睛”仓诫达到。

    “那楼名唤藏星楼,其实藏的不是星而是楼本身,从楼后面看去,只有地上四层,并不算高大。楼后是一高坡,而且仓王你进楼时所踩踏的石板是逐一踩过的,这就启动了楼里的机关,楼里的道路发生变化,都有了一个肉眼难以看到的倾斜角度,这个向上的角度之下,人就会慢慢的走到上边去,所以你进楼以后没感觉到向上,其实已经是迈过了楼体的地基,上到了一层。而在正面要上此楼则要过二十二级台阶。”

    “再说这刚才的甬道,也是同理不过甬道是封闭的,道路十分平缓,而且虽然有照明但还是比不上日光,周围的墙壁的纹路也起了作用。道路平缓则一般人无法感知道路的坡度变化,其实本来用作逃生的通道大可不必修建的如此宽阔。再说那层层青砖形成的纹路,在这光滑甬道中没有其他物品可参照,只有这青砖的纹路,因而人就本能的借助青砖纹路来辨别上下,其实青砖都是专门烧制的,都呈现一个精巧的角度,虽然看着是一路向上,其实整个甬道是蜿蜒向下的,而且这个曲折蜿蜒的走法比起笔直的道路来更能蒙骗人的感官。”

    虽然经过仓诫的解释,小八九还是一知半解的,不过那都不是事,关键是的是被这湖边凛冽寒风一吹登时觉得寒意袭来,下意识的运气功力抵挡。低头看时,自己身上这件锦缎袄子早就在先前的大战中弄得破破烂烂,他现在如同一个小叫花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哈哈哈哈,你看我就说吧,仓诫不会启动最厉害的机关去打这小子的。不过你看他被收拾的也够呛,哈哈哈。”仓鸿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我看可以,仓诫啊你倒是不留手,不知道这小子闯到几楼啊?”仓巴随声附和。

    两个正经起来一派宗师风范,不正经起来就是两个老无赖的家伙出现了。

    小八九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仓诫道:“我就知道是你二人捣鬼,不然仓王放着正门不走却偏偏去走那机关石板。你们俩……不过这身衣服我看是仓荷姐新做的吧,你们自求多福吧。”

    刚才还在喜笑颜开,在看小八九笑话的两个老头,听到这话笑容全都僵在脸上,只感觉后背一股股的冒凉气,仿佛石化了一般在那里一动不动。

    “喵……”小橘从小八九身上跳下去,冲向二人身后。两个石化的老家伙如同木头人般艰难地回头,正好遇上目露凶光,正伸手掏随身针线包的仓荷。二人吓的一蹦三丈高,如同见鬼一般撒丫子就跑向湖面,仓巴边跑还大声喊道:“不是我的主意,都是仓鸿这老不死的出的点子,我就是……”。

    “啊……”话未说完,奔跑中的二人同时发出惨叫。

    “荷妹子饶命啊!”仓鸿叫的尤为大声,仿佛被马蜂蛰了一般二人捂着屁股就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溅起好大两团涟漪。

    小八九看的目瞪口呆,什么情况,这都是咋了。

    只见对面仓荷放好针线包,随手抄起小橘抱在怀中,丝毫不介意这少说也有二十斤的硕大橘猫沉甸甸的分量。

    “仓诫,你明知道这两人使坏,为何还要为难九哥儿?”仓荷温言问道。

    “只是想试下仓王身手,别无他意。”

    “你倒是试了身手了,这身袄子可毁了,叫你家仓莲再做一身给九哥儿。”

    “哎呀,我的好姐姐,我可不敢拿这事去惹你妹子,你妹子的性子你也知道,虽然没有正式拜见仓王,但是对仓王那可是宝贝的紧。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弄坏了你给仓王做的衣服,还不把我踹下床去。”仓诫慌忙回道,完全没有了高人风范。

    “你个死妹夫,知道我妹子的性子你还敢这么欺负九哥儿,你回家就等着瞧吧,九哥儿我们走,去他家告状去。”说罢,一只手抱着猫,一只手牵着八九,气呼呼地向寨子走去,像极了自家孩子被人欺负了就要打上门去的护犊子长辈。独留那失了方寸的仓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二人果真向自家方向走去,仓诫忙不迭地快步跟上,口中喊道:“我的好姐姐,慢点,等等我”。

    此时还在冰冷湖中的二人,刚露出头来,就感到发髻上一沉,两根银针分别打在头顶,吓得二人大气不敢出,断了出水上岸的念头。

    远处传来仓荷的轻斥声:“呆不够一个时辰,你俩别想出来。”

    “哎呀,荷妹子的这手万叶飞花又精进了不少,惹不起惹不起。”仓巴感叹道。

    及至此时,跟在仓荷身边的小八九才看清楚仓荷是如何出手的:松开小八九的手掌的瞬间,两根不知何时藏在手中的银针电光一闪,就被仓荷以指弹出,力道迅猛内敛。小八九只看见飞针后仓荷那优雅至极兰花指,却不曾见得针从何来,指从何出。等仓荷再次握起小八九的手掌,小八九手掌上的温度都不曾改变。

    小八九再次被唬的外焦里嫩。心想这两个老头都能称为宗师了,这仓诫的一个盖房子的剑气如鸿也就罢了,这平日里和蔼美丽的仓奶奶怎么感觉比他们都厉害。

    尤其是想到那小巧可爱,但却武力超群的小白灵,小八九自觉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大海不可斗量啊,以后可不敢惹他们生气,否则会被扎针的。

    小八九下意识用手捂了下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