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1）
那些不懂得珍惜的人，总是把自己最丑恶的一面留给家人——自私，贪婪，暴躁，不耐烦等；而把自己美好的品质都用来粉饰自己，展现给外人——温柔，耐心，有礼貌……
在一个充满吵架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何孟甄深知家庭关系的重要性，他总是注意并照顾着妻子秦妩裳的情绪。对别人情绪变化敏感的他，早已习惯从动作和表情上，观察着对方细微的情感变化。
但是这样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其实情绪并不是一直开心就是好，伤心难过或者生气有时候也会是一种很好的情感，它可以让人哭，或者大骂，来发泄自己的压力。
他这样细心呵护的关系只会让其更加脆弱，任何危机的出现都会是关系崩溃的边缘。而一旦出现破裂又会更加难以修补，到头来只会让两人在伤心后悔中各奔东西。
窗外的黄昏低垂，晚霞凝固在天边，一切景色就和画中一般，而屋内已经度过数天。
秦妩裳没有说这个，何孟甄也没有提。他怕自己的说错话，让这梦境一般的世界破碎。
或许这就是梦，但他不愿意醒来。
两人在闲聊，吃饭，看老电影，还有做爱中度过一个白天又一个白天。奇怪的是，不仅是秦妩裳脸上没有一点疲惫的样子，永远是那么光彩照人，连何孟甄都感受不到累。
当他试着开口想说“睡觉”之时，秦妩裳突然就堵住了他的嘴，两人吻在了一起，分开后她含情脉脉地说道：“再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或者当他走向门口的时候，秦妩裳就会突然叫住他：“你要去哪儿？天色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
何孟甄苦笑，这外面的天色永远这样好不好？难道对方真把自己当傻子？但无奈地，他只好做这个傻子。
家的东西仿佛永远也吃不完，打开冰箱，拿走那瓶放在上层的牛奶，倒走一些，会发现瓶里面的牛奶一点也没少。若是整瓶拿走，秦妩裳像是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平衡一般会提醒他：“快把牛奶放回冰箱里面吧，外面这么热，等下要坏掉了。”白菜和一块里脊肉拿走炒了，下一顿时打开冰箱里面又有了这两样东西。垃圾桶里的垃圾丢进去就会不见，这样何孟甄甚至无法用倒垃圾为借口出门。
这样的世界很诡异，但他现在还挺喜欢。秦妩裳一直是他喜欢的模样，而他也还一直年轻，两人都是那么健康。
可是随着他在一直重复中心里产生一丝厌倦，秦妩裳也有了抱怨。她最开始抱怨餐桌太矮而椅子太高，每一次吃饭她都会像忘记先前的事情一样再抱怨一遍。直到何孟甄在听到她抱怨五遍的时候皱了一次眉，她开始计较天气太热……就这样，何孟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在他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崩坏。
他们从最初的抱怨别的事物，开始抱怨对方身上的缺点，又从抱怨变成争吵……冰箱里的牛奶有了些减少，每次只能倒一杯的量；猪肉的肉质变得不新鲜了；白菜里有了黄叶；垃圾桶里常有的垃圾一直散发着酸味；外面的黄昏也开始有点变化，天色更暗了。
何孟甄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这样的氛围，他觉得是时候醒来了，就在和秦妩裳争吵时愤然站起，走向门口。
“你就要这样走了吗？丢下我一个人？”秦妩裳尖叫着，随后哭了起来。
何孟甄感觉自己在走出这个门时，她就会跟着这个世界一起破碎一般，又有些于心不忍。可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心中就愤恨不已。觉得这个毒妇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体贴而善解人意，总是任性又自私，自己和她待下去只会寻得不快乐。便用力一转门把手，门打开了……
身后的秦妩裳一声声尖叫起来。何孟甄打开门后，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在房间里，是那张上锈的铁床——之前医生用来束缚他的。上面不仅是铁锈，还有斑斑血迹。秦妩裳出现在铁床上，她被束缚着，接着她开始变得苍老，消瘦，遍体鳞伤，她在床上挣扎着哭喊着：“不要！不要……”眼睛里充满惊恐地看着何孟甄。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手上正带着白色的手套，手里拿着一个铁盒，里面是沾了血的各种医疗器具：手术刀，止血钳，注射器……
何孟甄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在这个梦境里，他要残害秦妩裳，而他并不想这样，可心里却有着这种强烈的欲望——在她洁白又娇嫩的皮肤上划上一道又一道细腻又整齐的口子，把这美好的躯体，用残忍的手段破碎……
“不！”何孟甄被自己脑海里恐怖的想法吓到，不愿意让这梦境继续下去，想要立刻跑走。
于是他不再理会周围的情况，转身就往医生诊所的那扇正门跑去，把手放在了把手上，正想要打开，却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那个心理医生。
“等等嘛！别急着走，都还没有给你治好病，你就想走了啊？你走不出去的。”
何孟甄试着转了转，发现真的不行，被人上了保险。于是他转动下面的保险开关，可依旧打不开，弄得这扇门咚咚地响。
“啊呀，都说了打不开的，等我给你治好了病，你自然就可以走了嘛……这么跟你说吧，你有精神病，那条路只有正常人可以走。”
于是何孟甄放弃了开门，皱着眉转过身来，对他怒目而视，他一改之前害怕的样子，决心以勇敢来面对恐惧。
“这次你想要怎么样？”何孟甄问道。
“这边来……”医生像何孟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房间一头的铁床变成了诊室里常用的体格检查的软皮垫床。
何孟甄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将信将疑地瞪着医生。最后还是向那边走去，听着医生的嘱咐：“躺上去，然后闭上眼睛……对了，你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吧？很困了吧？”
困意像听了医生的话一般，一瞬间几天来积攒的疲劳全部涌了上来，肌肉酸痛，眼皮沉重。
“很好，现在继续睡吧，等你下次醒来，就是……”医生说着，但何孟甄的意识已经潜入梦中，他的话越来越远，最后说了什么也没有听见。
滴，滴，滴……在病房里，心电监护仪一直发出均匀的响声，预示着甄孟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周围的声音像洪水一般传入他耳中——他的听觉恢复了。
“小孟？小孟！怎么样？听得见我说话吗？”丈母娘尹蓉见到他醒来喜出望外。
“嗯……我睡了多久了？”甄孟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做了很多梦，以至于他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跑进医院里。
“太好了！能听到！你睡了快两天了，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快休克的状态了，还好小叶子那晚来得及时呀，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甄孟看向四周，发现叶子欣并不在这里。
“叶子呢？”甄孟问道。
“她现在在家里睡觉呢，昨天到今天早上都是她陪你，但是你没醒来，今天就换我来了。”尹蓉解释道。
“嗯，大家都没事就好。”甄孟微笑道。他很快想起来了不久前的事情。
话刚说完，尹蓉脸上刚浮现的笑容就消失了，她犹犹豫豫地说到：“唉，话是这么说，可到头来都是苦了你一个人，要怪都怪当初我们要叫你接手这个案子，这也是我们的错……”
甄孟看到丈母娘这样子对自己道歉，心里觉得万万不可，一个小辈哪里消受得起，连忙说：“哪有，这样磨练的机会一辈子里也是难得有的，我感觉自己经过这一次成长了许多。”
尹蓉并没因他的话而改变态度，只是掀开了他的被子：“我们叫了市里最好的外科医生，可是他说你的小腿下面的组织已经坏死，他也无能为力，为了防止感染全身，只能截掉……你年纪轻轻就这样……真的很对不起你。”
说着尹蓉哭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手帕擦拭眼里。
甄孟虽然早有预料，但真的看到自己被绷带绑起来的大腿时——膝关节以下已经全切，还是心头一痛，但他尽可能地调整心态，也安慰尹蓉说道：“妈，没事的，日子总要过的嘛，一天天过去了，很快我们都会习惯了，乐观一点嘛……我没事的……”
“嗯，”尹蓉点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我的孟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说着她上前来摸了摸他的头，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让甄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接受了。
之后尹蓉给自己丈夫和叶子欣都打了电话，通知甄孟已经醒来并且听力恢复良好的消息。只是他没有和叶子欣说上话，当尹蓉问叶子欣要不要和甄孟聊两句的时候，叶子欣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她只好故作责怪地说“这个孩子”。
之后医生检查了一下甄孟的身体情况——一切正常，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医生无奈同意了他的出院请求，要求他来定期复查，看看装了人工听小骨的适应情况还有听力恢复情况……
随后和尹蓉一起打车去了她家里，因为叶子欣最近一直住在娘家，锦文小区的房子已经空了几天。甄孟并不打算住在这里，心里盘算着等到了丈母娘家里，就和叶子欣说说，把她接回自己家里去住。毕竟，他的衣服可是一件也没有带来。
尹蓉他们住在江边的独栋别墅里，穿过门口的花园，走进大门，在玄关换了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楼去找叶子欣。
可是尹蓉把他按在了沙发上，说：“你这样子怎么上楼？我去叫她下来。”
“没事的，我一步步跳上去都可以，我右脚可有力了。”甄孟回道。
“听我的。”尹蓉理都不想理她，跳上去像什么话？直接用她往日练就的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把甄孟堵劳。甄孟也很识趣地闭了嘴，看着丈母娘往楼上走去，过去了大概有十多分钟，让在下面的他坐立不安，才听到有脚步声要下楼的样子，他又乖巧地坐回位置上。
看着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的叶子欣，甄孟立起拐杖，靠上去，夹在腋下，站起身……看着这一幕，叶子欣就红了眼。
“怎么了？老婆？”甄孟以为她会像当初两人住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看到他下班回来时会很开心地来跑来开门来迎接他。现在这样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加上刚才丈母娘在楼上待了十几分钟她才下来，莫非是不想见自己？
他一步步撬向前，来到叶子欣身边，换来的确实她冷着脸说：“走过来干什么？坐沙发上呀！”
“哦……好的好的。”甄孟感受到她很生气，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想着自己接下来需要表现得听话些。
叶子欣一想到他之前躺在邵燕怀里那副无所依靠的模样就觉得心痛。自己难道不是他的依靠吗？这么多年来，自己家里帮的他还会少吗？最后还落得一副悲惨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自己一次次去找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去冒那些不必要冒的险，根本不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有她的父亲……她都不知道在心里暗骂了多少遍。
甄孟坐到沙发上，叶子欣并没有坐到他旁边，而是和他面对着。
“老婆，晚上……等下我们要回去吗？”甄孟开门见山。
“我不去，要去你去。”
“我衣服还在家里。”
“我说了要去你自己去就是了，我又不拦着你。”
“那你不回去吗？”
“这里是我家，我回哪里去？”
甄孟知道叶子欣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行，而他又不懂得怎么安慰，想要就这样自己先回去，让她一个人再想想，想通了就气消了……
忽然，他思考起来自己到底是不会安慰呢还是不愿意安慰呢？这确实是个问题，以往在叶子欣生气的时候他都没有去安慰过，一般都是开玩笑，用自己的幽默来让她消气。可现在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幽默起来，甚至他自己心里都像堵着一块石头——从此他要以这样不方便的身体度过一生了。
唉，罢了，就这样顺其自然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甄孟心里想着，看叫叶子欣一起回家已经无望，便起身道别：“那我先回去了昂，你也早些回来，我还想吃你烧的菜呢。”
“哦，我就是一给你烧菜的。”叶子欣冷冷地说。
甄孟心里莫明生起一团火：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可她偏偏就是要曲解来激我。但是现在还在丈母娘家，他也无意和她争吵，便叹了口气离开了。
在一个充满吵架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何孟甄深知家庭关系的重要性，他总是注意并照顾着妻子秦妩裳的情绪。对别人情绪变化敏感的他，早已习惯从动作和表情上，观察着对方细微的情感变化。
但是这样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其实情绪并不是一直开心就是好，伤心难过或者生气有时候也会是一种很好的情感，它可以让人哭，或者大骂，来发泄自己的压力。
他这样细心呵护的关系只会让其更加脆弱，任何危机的出现都会是关系崩溃的边缘。而一旦出现破裂又会更加难以修补，到头来只会让两人在伤心后悔中各奔东西。
窗外的黄昏低垂，晚霞凝固在天边，一切景色就和画中一般，而屋内已经度过数天。
秦妩裳没有说这个，何孟甄也没有提。他怕自己的说错话，让这梦境一般的世界破碎。
或许这就是梦，但他不愿意醒来。
两人在闲聊，吃饭，看老电影，还有做爱中度过一个白天又一个白天。奇怪的是，不仅是秦妩裳脸上没有一点疲惫的样子，永远是那么光彩照人，连何孟甄都感受不到累。
当他试着开口想说“睡觉”之时，秦妩裳突然就堵住了他的嘴，两人吻在了一起，分开后她含情脉脉地说道：“再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或者当他走向门口的时候，秦妩裳就会突然叫住他：“你要去哪儿？天色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
何孟甄苦笑，这外面的天色永远这样好不好？难道对方真把自己当傻子？但无奈地，他只好做这个傻子。
家的东西仿佛永远也吃不完，打开冰箱，拿走那瓶放在上层的牛奶，倒走一些，会发现瓶里面的牛奶一点也没少。若是整瓶拿走，秦妩裳像是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平衡一般会提醒他：“快把牛奶放回冰箱里面吧，外面这么热，等下要坏掉了。”白菜和一块里脊肉拿走炒了，下一顿时打开冰箱里面又有了这两样东西。垃圾桶里的垃圾丢进去就会不见，这样何孟甄甚至无法用倒垃圾为借口出门。
这样的世界很诡异，但他现在还挺喜欢。秦妩裳一直是他喜欢的模样，而他也还一直年轻，两人都是那么健康。
可是随着他在一直重复中心里产生一丝厌倦，秦妩裳也有了抱怨。她最开始抱怨餐桌太矮而椅子太高，每一次吃饭她都会像忘记先前的事情一样再抱怨一遍。直到何孟甄在听到她抱怨五遍的时候皱了一次眉，她开始计较天气太热……就这样，何孟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在他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崩坏。
他们从最初的抱怨别的事物，开始抱怨对方身上的缺点，又从抱怨变成争吵……冰箱里的牛奶有了些减少，每次只能倒一杯的量；猪肉的肉质变得不新鲜了；白菜里有了黄叶；垃圾桶里常有的垃圾一直散发着酸味；外面的黄昏也开始有点变化，天色更暗了。
何孟甄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这样的氛围，他觉得是时候醒来了，就在和秦妩裳争吵时愤然站起，走向门口。
“你就要这样走了吗？丢下我一个人？”秦妩裳尖叫着，随后哭了起来。
何孟甄感觉自己在走出这个门时，她就会跟着这个世界一起破碎一般，又有些于心不忍。可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心中就愤恨不已。觉得这个毒妇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体贴而善解人意，总是任性又自私，自己和她待下去只会寻得不快乐。便用力一转门把手，门打开了……
身后的秦妩裳一声声尖叫起来。何孟甄打开门后，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在房间里，是那张上锈的铁床——之前医生用来束缚他的。上面不仅是铁锈，还有斑斑血迹。秦妩裳出现在铁床上，她被束缚着，接着她开始变得苍老，消瘦，遍体鳞伤，她在床上挣扎着哭喊着：“不要！不要……”眼睛里充满惊恐地看着何孟甄。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手上正带着白色的手套，手里拿着一个铁盒，里面是沾了血的各种医疗器具：手术刀，止血钳，注射器……
何孟甄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在这个梦境里，他要残害秦妩裳，而他并不想这样，可心里却有着这种强烈的欲望——在她洁白又娇嫩的皮肤上划上一道又一道细腻又整齐的口子，把这美好的躯体，用残忍的手段破碎……
“不！”何孟甄被自己脑海里恐怖的想法吓到，不愿意让这梦境继续下去，想要立刻跑走。
于是他不再理会周围的情况，转身就往医生诊所的那扇正门跑去，把手放在了把手上，正想要打开，却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那个心理医生。
“等等嘛！别急着走，都还没有给你治好病，你就想走了啊？你走不出去的。”
何孟甄试着转了转，发现真的不行，被人上了保险。于是他转动下面的保险开关，可依旧打不开，弄得这扇门咚咚地响。
“啊呀，都说了打不开的，等我给你治好了病，你自然就可以走了嘛……这么跟你说吧，你有精神病，那条路只有正常人可以走。”
于是何孟甄放弃了开门，皱着眉转过身来，对他怒目而视，他一改之前害怕的样子，决心以勇敢来面对恐惧。
“这次你想要怎么样？”何孟甄问道。
“这边来……”医生像何孟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房间一头的铁床变成了诊室里常用的体格检查的软皮垫床。
何孟甄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将信将疑地瞪着医生。最后还是向那边走去，听着医生的嘱咐：“躺上去，然后闭上眼睛……对了，你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吧？很困了吧？”
困意像听了医生的话一般，一瞬间几天来积攒的疲劳全部涌了上来，肌肉酸痛，眼皮沉重。
“很好，现在继续睡吧，等你下次醒来，就是……”医生说着，但何孟甄的意识已经潜入梦中，他的话越来越远，最后说了什么也没有听见。
滴，滴，滴……在病房里，心电监护仪一直发出均匀的响声，预示着甄孟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周围的声音像洪水一般传入他耳中——他的听觉恢复了。
“小孟？小孟！怎么样？听得见我说话吗？”丈母娘尹蓉见到他醒来喜出望外。
“嗯……我睡了多久了？”甄孟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做了很多梦，以至于他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跑进医院里。
“太好了！能听到！你睡了快两天了，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快休克的状态了，还好小叶子那晚来得及时呀，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甄孟看向四周，发现叶子欣并不在这里。
“叶子呢？”甄孟问道。
“她现在在家里睡觉呢，昨天到今天早上都是她陪你，但是你没醒来，今天就换我来了。”尹蓉解释道。
“嗯，大家都没事就好。”甄孟微笑道。他很快想起来了不久前的事情。
话刚说完，尹蓉脸上刚浮现的笑容就消失了，她犹犹豫豫地说到：“唉，话是这么说，可到头来都是苦了你一个人，要怪都怪当初我们要叫你接手这个案子，这也是我们的错……”
甄孟看到丈母娘这样子对自己道歉，心里觉得万万不可，一个小辈哪里消受得起，连忙说：“哪有，这样磨练的机会一辈子里也是难得有的，我感觉自己经过这一次成长了许多。”
尹蓉并没因他的话而改变态度，只是掀开了他的被子：“我们叫了市里最好的外科医生，可是他说你的小腿下面的组织已经坏死，他也无能为力，为了防止感染全身，只能截掉……你年纪轻轻就这样……真的很对不起你。”
说着尹蓉哭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手帕擦拭眼里。
甄孟虽然早有预料，但真的看到自己被绷带绑起来的大腿时——膝关节以下已经全切，还是心头一痛，但他尽可能地调整心态，也安慰尹蓉说道：“妈，没事的，日子总要过的嘛，一天天过去了，很快我们都会习惯了，乐观一点嘛……我没事的……”
“嗯，”尹蓉点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我的孟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说着她上前来摸了摸他的头，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让甄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接受了。
之后尹蓉给自己丈夫和叶子欣都打了电话，通知甄孟已经醒来并且听力恢复良好的消息。只是他没有和叶子欣说上话，当尹蓉问叶子欣要不要和甄孟聊两句的时候，叶子欣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她只好故作责怪地说“这个孩子”。
之后医生检查了一下甄孟的身体情况——一切正常，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医生无奈同意了他的出院请求，要求他来定期复查，看看装了人工听小骨的适应情况还有听力恢复情况……
随后和尹蓉一起打车去了她家里，因为叶子欣最近一直住在娘家，锦文小区的房子已经空了几天。甄孟并不打算住在这里，心里盘算着等到了丈母娘家里，就和叶子欣说说，把她接回自己家里去住。毕竟，他的衣服可是一件也没有带来。
尹蓉他们住在江边的独栋别墅里，穿过门口的花园，走进大门，在玄关换了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楼去找叶子欣。
可是尹蓉把他按在了沙发上，说：“你这样子怎么上楼？我去叫她下来。”
“没事的，我一步步跳上去都可以，我右脚可有力了。”甄孟回道。
“听我的。”尹蓉理都不想理她，跳上去像什么话？直接用她往日练就的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把甄孟堵劳。甄孟也很识趣地闭了嘴，看着丈母娘往楼上走去，过去了大概有十多分钟，让在下面的他坐立不安，才听到有脚步声要下楼的样子，他又乖巧地坐回位置上。
看着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的叶子欣，甄孟立起拐杖，靠上去，夹在腋下，站起身……看着这一幕，叶子欣就红了眼。
“怎么了？老婆？”甄孟以为她会像当初两人住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看到他下班回来时会很开心地来跑来开门来迎接他。现在这样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加上刚才丈母娘在楼上待了十几分钟她才下来，莫非是不想见自己？
他一步步撬向前，来到叶子欣身边，换来的确实她冷着脸说：“走过来干什么？坐沙发上呀！”
“哦……好的好的。”甄孟感受到她很生气，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想着自己接下来需要表现得听话些。
叶子欣一想到他之前躺在邵燕怀里那副无所依靠的模样就觉得心痛。自己难道不是他的依靠吗？这么多年来，自己家里帮的他还会少吗？最后还落得一副悲惨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自己一次次去找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去冒那些不必要冒的险，根本不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有她的父亲……她都不知道在心里暗骂了多少遍。
甄孟坐到沙发上，叶子欣并没有坐到他旁边，而是和他面对着。
“老婆，晚上……等下我们要回去吗？”甄孟开门见山。
“我不去，要去你去。”
“我衣服还在家里。”
“我说了要去你自己去就是了，我又不拦着你。”
“那你不回去吗？”
“这里是我家，我回哪里去？”
甄孟知道叶子欣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行，而他又不懂得怎么安慰，想要就这样自己先回去，让她一个人再想想，想通了就气消了……
忽然，他思考起来自己到底是不会安慰呢还是不愿意安慰呢？这确实是个问题，以往在叶子欣生气的时候他都没有去安慰过，一般都是开玩笑，用自己的幽默来让她消气。可现在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幽默起来，甚至他自己心里都像堵着一块石头——从此他要以这样不方便的身体度过一生了。
唉，罢了，就这样顺其自然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甄孟心里想着，看叫叶子欣一起回家已经无望，便起身道别：“那我先回去了昂，你也早些回来，我还想吃你烧的菜呢。”
“哦，我就是一给你烧菜的。”叶子欣冷冷地说。
甄孟心里莫明生起一团火：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可她偏偏就是要曲解来激我。但是现在还在丈母娘家，他也无意和她争吵，便叹了口气离开了。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