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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杯国王

    吟游诗人:

    我来到一处地上的国度,这里一切都是白色

    景象:

    王座就钉在天空塌陷处,从那里延展开来的,路,与路之间如肺线般缭缠着彼此。

    旁白:

    那是石头堆起来的王座,一位国王,大概是一位国王吧,他正端坐在那里。

    吟游诗人:

    居住在这荒芜的尽头此处的国王,为何不见你的臣民来朝拜你。

    王:

    来访者,如你所见,这里只有我。

    吟游诗人:

    无上的王者,你为何失去了双眼,那眉宇间的涌动黑潮,宛如波芬底斯河流,不断地坠进归墟之口。

    旁白:

    那王座上国王动了动,却从不见他张口。

    王:

    来访者,可愿听我慢慢说来,这其中的缘由需要耗费不少的口舌。

    吟游诗人:

    无上的王者,我从尘中而来,在大漠中的千年行走,让我早已厌倦了风的单歌,愿为倾听。

    旁白:

    诗人坐下,王开始叙说。

    王:

    这里原来是一片沃土,它来自上古的那只扛天而走牛神,横格尔断裂的一寸牛角,此后受日月的眷顾,人来此定居,便渐渐有了高耸入云的城市。

    王:

    那时,人民生活安乐,城市昼夜不眠,繁荣,富足,所有人都不会受到寒冷和饥饿的折磨。

    旁白:

    国王裂开一支微笑,随手搓卷了一缕云雾,点燃,衔叼在岩化的唇上。

    王:

    直到,神降下一座高塔。

    王:

    塔入门处的石碑上写着,谁先到达塔顶,谁就可以成为王者,但同时塔里危机四伏,机关重重,更有被神拘来的恶魔和依奉谕旨看守的天使。

    王:

    塔中的每一层都有着无数超出人们想象的秘宝,更可以满足最后登顶的人一切要求。

    王:

    这里淳朴的人民不知道王者有何用,从来一切都是被上天赐福和眷顾的他们,从不需要去斗争。

    王:

    甚至他们的故事里从没有关于战争和英雄的传说。

    民众:

    与其紧握无用沉重的华贵冠帽,不如紧握面包和美酒来的实在可口!哈哈!喝!

    旁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嘲笑声。

    王:

    那座塔如此矗立在城中央,人们偶尔也会投去好奇的目光,顺便在狂欢的时候也泼给它一杯味美醇厚的酒。

    王:

    其实他们连神为何物也都不知道的。

    王:

    他们之中有人开始好奇。

    王:

    那些过去让他们快活的方式,自从那座塔的出现,已经渐渐无法满足人们的需要。

    王:

    躁动的心,开始挑拨人们的欲望。

    王:

    可是人太多了,而塔的入口却只有一处。

    王:

    为此,他们选出德高望重的人,再由他们去筛选入塔者。

    王:

    就这样,第一批入塔者出现了。

    王:

    十年后,一个叫做冬的人回来了,带来了来自塔里的见闻。

    冬:

    塔里如同春天一样美好,远远比过我们的世界的!

    旁白:

    呵!听众们倒喝彩,春天一样美好,遍地都是女人吗!哈哈!只有冬涨红着脸,不管不顾地继续说。

    冬:

    那里宝物是语言形容不出来的!就算外面再璀璨的瑰宝甚至都比不上那里屋顶的一片瓦!

    冬:

    我们以前只知道安乐和满足,而塔里的却是更加有趣的世界!

    冬:

    甚至那里空气只要吸上一口!

    旁白:

    民众渐渐被吸引,神情专注。

    民众:

    说呀说呀,吸上一口空气怎么了啊!

    冬:

    就如同饮下最香甜浓郁,最醇厚最美味的酒!

    旁白:

    民众沉默了,但是关于冬过描述的话语,却渐渐地流传开来。

    王:

    人们彼此之间都在传告冬所说的话,世界开始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王:

    冬和他的信徒们到处游说,便为这片沸腾添了一把又一把的火。

    民众:

    其他进去的人呢!

    冬:

    他们都不愿意再回来啦!

    王:

    冬挥舞着双手,双眼充满了奇异的光彩,他说的话语中每一个音节都是那么的吸引人,那么栩栩如生,令人心思神往

    王:

    于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进入塔中的好处是那么的多。

    王:

    每一个人,老人临终之前会念叨它,女人会时不时望着它出神,孩子们偷偷地瞅,年轻的男人们,纷纷打点好了自己的行囊。

    王:

    但此时让德高望重的人来筛选已经不被人们承认了,因为那些人开始只挑选自己的亲人,甚至只挑选自己。

    民众:

    不公平!

    旁白:

    民众愤怒的呐喊,沸腾了整个城市。

    王:

    于是,人们制造了一个巨大的球形机器,呵,那个机器。

    旁白:

    国王的微笑燃尽了,喉结腾地咕噜了一下。

    吟游诗人:

    那是什么样的机器啊?

    旁白:

    诗人情不自禁的问到。

    王:

    机器靠无生命意志的太阳和风来转动,里面存放了雕刻所有人名字的铁球。

    王:

    每一次转动只会吐落一枚,在每一枚铁球落下的时候,都会发处贯彻整个世界的响动声。

    王:

    以此宣告,以此选择。

    王:

    人们同时也制造了能伤人的存在,称呼他们为公正。

    王:

    公正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接近机器,公正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擅自进塔。

    王:

    一代又一代的人进入塔后再也没有回来,但总有不被选中的人留在了原来的世界。

    旁白:

    所以……

    王:

    他们开始愤怒了,他们认为塔应该自由开放,公正不过是维护那些掌握所谓资格的人,是为他们的自私自利服务的工具罢了。

    王:

    于是,战争爆发了。

    王:

    那一天真是噩梦啊,大地每一秒都在抽动,天空每一秒都在回荡着各种声音的惨叫和怒号。

    叫声:

    啊!

    王:

    我小时候经常去的公园一晚上就挂满了人的头颅,秋千在烟尘中咿咿呀呀,木马也躺在了血花里。

    王:

    老人,孩子,女人,成年人,都在那,躺在里,像是展览一样。

    王:

    街上到处是公正,哪里来的那么多公正呢?

    王:

    人们再一次重新规划了世界,新区,旧区。

    王:

    机器的掌控者住在由公正守卫的新区,旧区住着普通人民,隔着高高的伯坦墙。

    王:

    反抗从未停止,其实早在从机器建造的时候就开始有征兆了,只不过公正的主人更加高瞻远瞩罢了。

    王:

    我记得,那时候所有人就开始不一样了,他们的眼睛变得火热又十分冰冷,所以反抗是必然的吧。

    王:

    我的父母也在反抗中死去,于是我渗透成为一名公正,杀死了仇人,打开了新区和旧区之间的铁壁,摧毁了维持伯坦墙不倒的心脏。

    王:

    那一天被称曙光,而我被称为叛逃者,我的将军却和跟我说新时代需要一个祭品。

    将军:

    被选中,你很荣耀。

    王:

    但是他失败了,其实那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反抗。

    王:

    因为我出卖了旧区,才换得一个成为公正机会,和一个入塔的名额。

    王:

    这是父母的继承过来的遗言,也成了我的愿望。

    王:

    新区的人也乐得消灭所有旧区的反抗者,我也的确是了叛逃者。

    王:

    我把荣耀给了将军,因为我觉得那样荣耀应该归属于他。

    王:

    最后看着我的爱人在我的怀里流尽生命。

    王:

    公正,有得有失,不负其名。

    王:

    我是逃进塔里的,因为掌控者是如此多变,以至于牺牲了他的女儿也要把我诛杀掉,在外面,我已经知道太多了。

    王:

    塔外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所以只有塔里......我不得不选择去相信那很久以前的传说。

    旁白:

    国王沉默了一会。

    王:

    我没想到,塔里,是地狱。

    旁白:

    国王的左手盖在了右手上,那里有一块疤痕。

    王:

    没有任何词汇能修饰或者描述,我在塔中之所见。

    王:

    料想一生经历的悲欢,兴许可以凑成一册纸书。

    王:

    但在这里,一切都那么微不足道。

    王:

    行出随光的天使面容狰狞,他们的手中长刃无时不刻在滴血,却是因为他们在不断地削砍自己的翅膀,又不能死,下一刻就会再生。

    王:

    一个天使告诉我说,他们其实是被神诅咒而来,这座塔其实是他们的牢狱,布满了一旦碰到就会让他们痛苦不堪的尖刺,翅膀会令他们不受控制的浮空。

    王:

    所以从容优雅的,反而是那些恶魔,他们只需要掏出想要离开塔的人的心肝,细心的为他们换上另一副,剩下就任那些人在重重关卡之间游荡。

    旁白:

    国王的呼吸变得粗重。

    王:

    是神,赐予了我们这座塔。

    王:

    所以,我开始了计划,我要去塔顶看一看,神究竟个什么。

    王:

    我向天使许诺,我会给他们自由,解开他们的诅咒,以获得他们的不死。我与魔鬼交易,自愿献上心肝,以获得僭越神衹的智慧。

    旁白:

    国王的右手向前伸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抬起来。

    王:

    最后一层,我看见王座,啊,就是这个王座。

    王:

    啊!就是这个王座,我却瞬间失去了我的双眼,好像它们本来就没有存在过,好像它们本来就是两处共生的洞眼。

    旁白:

    国王愤怒地说到。

    王:

    上面安坐着一具死去了但不曾失去威严的骨骸。

    王:

    是神,如今却被凡人手指一碰就化成飞灰了。

    王:

    可笑!可恶!这个作恶多端的神就这么,这么结束了?!

    王:

    然后我,坐在了王座上,我发现虽然看不见,但摸的到,握的到。

    王:

    我突然握住了所有,没有双眼突然又看见了,高耸的塔和它体内的恶魔和天使,原来和塔外那些匍匐在大地上的人类一样脆弱。

    王:

    我决定埋葬这里,埋葬这罪恶的一切。

    王:

    塔开始崩溃,连同恶魔和天使也被一起埋葬了,这是我承诺给他们解脱。

    王:

    我决心安葬每个人,他们的头骨都被我用来装饰王座,你所看到的天空也由他们的肋骨拼接。

    王:

    大地是毛发,肝脏是风尘,皮肤是沙漠,眼睛是石头,最坚硬的骨骼被铺做成了你脚下的路。

    王:

    他们不分彼此的拥抱,成了现在的世界,安静而满足,我单单抹去了心脏,这样就没有了纷争,多好。

    王:

    要知道,我永远爱我的人民和信徒,所以我的身体也和他们连在一起,他们渴望的王座我也同样把它镶嵌进去了。

    王:

    来访者,你可被感动,来访者,你可流泪?

    吟游诗人:

    无上的王者,如你所说,我都已经知晓。

    旁白:

    良久,国王松开了双手,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