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鸽普林的奇幻世界盲盒 » 剑

    七月二十三,雨,迟暮。

    师傅,如何了。

    这剑不对,该丢。

    老人作势要拎起来一杆铁锤,被徒弟赶紧拦了下来。

    师父啊,咱们剑庄多少年没有新剑出炉了,再不拿出点家伙震一震那些不长眼的,二停斋的招牌都被人家放话要摘了!

    这,这“留更”打了十年,这铁,是您当初领着俺进斋的时候一块又一块亲手捡的,然后又是仔仔细细一块块用院门口的大黑石头磨来的!

    你还说这百家铁才是万剑归宗的命主儿,那淬剑水也是向后院那方活该枯死的破池子求天告地的才吐了那么小一泡,你说要是个老头子尿一撒也没这么少啊!

    还有那炉子,您让我天天看着,我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握紧咱那小扇子噗噜噜的不停地伺候着扇

    老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

    留声,莫要说了,丢了

    师父啊,哎呀呀呀,别介啊!

    小徒弟蹭蹭的跑到一边抱住了一块剑,紧紧地塞在怀里,一边两手不停地摩挲着。

    对,一块……剑。

    那三尺比墨还黑几分的剑身子,是真的黑,黑把人的俩眼神都能揪进里面,还有就是宽,跟一块板子一样,总之没个剑样,分明就是一块铁板!

    丢了!你还捧着那棒槌作甚!

    老师傅也来了气,一头灰发作势要窜出上天去了。

    师父!小徒弟眼睛卡巴着紧凑,擤着鼻涕都快哭出来了,你说你还讲不讲理,这两天米缸空了!

    师父您老还吃不得老米也不喜欢凉饭,嘴又挑,爱肉,没肉也要豆腐卷咂口才得劲,俺到了山下跟城里面的熟悉人家打着二停斋的招牌赊的米肉,点头哈腰的答应给人家打几把好用的菜刀,打完了还要包好了给人家送去,舔着脸说:咱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菜刀都是上好的精铁,劈骨头都不带响的……

    你哭个锤子,你再不丢了老子就折了扔喂剑池!

    师父!小徒弟板着脸,一本正色道,您教我铸剑用心,这剑才好才有灵性,切肉砍菜才溜,咱二停斋为啥招牌好使,您不说二停二停,一停看剑,二停掏钱嘛,留更打了十年到今天才出炉,不容易!

    剑窑里没几把能卖的了!镇斋的二停剑都让你给了当年来的一个小道士,你老咋就给了他呢,那小道士生的再好看再白净也是男的,而且重要的是也没钱啊!

    师父你不会喜欢那个小道士才给他吧?师父啊,我看买菜的小春笋她妈一直对有意思,总多给一块豆腐卷给我让我给你补身体,你可不能老糊涂了!

    老师父没说话,上去就是一脚,踹的小徒弟直直飞了出了打了好几个浑圆滚,小徒弟一抹鼻涕骂了一句老东西,俺不伺候了,抱着剑捡了个箩筐撒腿就往斋外跑。

    您老还教导跟我说要用心铸剑!怪不得那剑出来的时候跟你一样黑!火都他么烧不红!

    小兔崽子你还骂我,你跑啊,跑到哪我都不管你,就别回来!

    老师父喘着气一直追出了斋,追到了半山腰停了脚步,气息倏地平缓下来,不见之前喘息息的样子。

    山下小雨漫青城,户户支陈灯,独着小山包上的二停斋没有光火,这雨,这灯,唉,老师父叹了一口气,一头鸟窝似的灰发,还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一只满是老茧的糙手挠了挠头,呸了一口,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脯子,啧啧,真香,叫你跑,老子藏起来自己安逸也不给你吃!

    “留神”

    噔咯一声,谁不低不高的唤出那两个字,雨却停了半拍,草里的虫吱的被噤了声,仿佛一瞬间的时间就这么顿了一顿。

    老师父仍站在原地看着小徒弟跑远的方向,没回头,嘴里嚼着脯子肉,手指随便点了点身旁的小灌木的枝桠,嘿嘿一笑,倒跟那小徒弟几分神似。

    于是虫儿又开始咿咿呀呀的叫,一只麻雀扑飞进灌木里。

    “留神仙”

    又腾的一声喊,这来人也没现身,就看见一个葫芦丢了过来,不偏不倚的“递”进老师傅的大糙手里。

    “来了也不敢见我,就一个丢个破葫芦来?”

    “山前山后还有各有三千天兵,在山下候着您老。”

    “候着?他要的剑我已按约定送下山了,莫非人老心思多,想要再借着一步登天,把我这老匹夫押回去算算账?”

    “哪敢,这是主子的意思,老神仙出山,得有阵势。”

    “屁!”

    老师傅又撕下来一块肉,瞅了瞅扔了,把剩下的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吃一块少一块,不吃还会自己烂,这人也是,得一块想一块,还不知足

    “老神仙,葫芦里是您最爱的老洪酒,本家的。”

    “不喝!”

    “那,咱回去喝更好的?”

    “不回!”

    “留神!你现在不过是一山村打铁的野夫!恁敢如此放肆!”

    “你们评天国,都喜欢送死,是吧?”

    来者没有说话。

    雨还在下,那处有灯,此处无声。

    老师傅扭了扭脖子,今天若不是打扫一下,这些牛皮糖是不会自己走的。

    “我晓得你那过腻歪了太平日子的主子要搞什么鬼,要老夫动动?那咱们就划拉划拉。”

    老师傅不见了身影,葫芦被挂着灌木枝儿上,候着谁呢,一眼看去,他原先站在的那地上的土却是干的,不曾雨水打湿一点,树林间突然刮起了几阵风,紧接着咣当咣当的,有什么不断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