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验明正身

    狌兽展开卷轴，手持皮灯一字一句的诵读道：“嘉靖初年，禁中有猫美毛而虬，微青色，惟双眉莹然洁白，因号曰霜眉。性不喜噬物，而善解人意，目逐之即逃匿，呼其名则疾至，为舞蹈之状。旦夕随驾所之，若侍从然。上或时假寐，霜眉辄相依不暂离，即饥渴或便液必俟醒乃去。上以是怜而异之，封为虬龙。”

    猫小箭蹲在漆案的方腿旁，看不见也听不懂，就喵地叫了一声问道：“你们在读什么，是说我家族的事情吗？”

    狌兽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解释着：“这里面说嘉靖皇帝养了只叫霜眉的猫，毛色青灰双眉洁白，非常善解人意。嘉靖帝特喜欢，连妃子侍寝时都带着它，还给了封号虬龙。”

    獬豸和狌兽不约而同地仔细端详猫小箭，毛色斑纹一样都不吻合。“不可能是他的祖辈，那霜眉就一对洁白的眉毛就够震撼了，那可是血统的象征。”说着狌兽得意地掸了下自己洁白的耳朵，继续说：“不然怎会获得这御赐忠无不酬和生荣死恤的玉牒，世袭的爵位只能由血统纯正的后代来继承，灵猫一族可是最混乱的，体色和长短毛变异太多，这紫禁城里数百只猫没有一只是霜眉的后代。”

    獬豸沉吟片刻，低头看了一眼失落的猫小箭，说：“既如此，我们也就不叨扰了。”

    离开玉牒馆沿着廊庑走，獬豸一言不发地带着猫小箭出了熙和门，周围景致瞬间暗淡无光，下了台阶右拐不远就是断虹桥。猫小箭跑了几步，挠了一下獬豸脚腕上的鳞甲，待他一回头赶紧问：“你是要把我送回断虹桥继续当萌狮的替身吗？”

    獬豸哼了一声说：“当然不会，我这是要带你去见个人，你或许认识的。”

    一迈上断虹桥头依然是阴阳割昏晓的感觉，猫小箭心中一颤，莫非萌狮玩够回来了，他可以换回自己的身份，正大光明地离开紫禁城了。玉牒馆里狌兽已经证明自己与紫禁城里的御猫没有血缘关系，他的身世线索不在故宫里，那月下旧闻考或许也是一样的记载，他猫小箭只是一只没有籍贯的注定要流浪一生的灵兽猫。

    镇桥兽一见来的是獬豸，忙抖擞一下披散的麟毛站起身来。“靠山麟，你认识这只猫吗？”

    这靠山麟眯着眼睛端详半天说：“他正是那夜随着东四狮进入断虹桥，后又独自离开的那只猫。”

    “你确信离开的是这只猫吗？经东华门进入结界的入口可是在你镇守的断虹桥。”獬豸一本正经地说。

    “咱紫禁城里藏身各宫院里的猫甚多，那东四狮奕纬又自负身份特殊，经常夜晚溜达出去找猫玩，天黑也分辨不清，我看这猫外貌是符合的。”靠山麟满不在乎地抖抖垂到腰间的长发。

    “也罢，我们去桥上看看，萌狮应在东侧第四根望柱上。”结界中的断虹桥青云环绕不似人间，猫小箭上次走时一直跟萌狮聊自己出生后的故事，没有关注周围的景致。烟波浩渺的金水河两岸古槐参天，拖着长长尾翼的黑色鸾鸟滑过蒹葭苍苍的湿地。

    驻守在这不是挺美妙的吗？猫小箭羡慕地望向第四根桥栏柱头，那里是空的，萌狮不在那里，自己也不在那里。

    獬豸仔细地查看了望柱栏板下的池水，几只小狮子正在荷叶间追逐跳跃，看到獬豸那威严的形象，慌忙跳上望柱莲台躲到母狮的怀里。“得尽快找回萌狮，否则迟早会被人类发现就麻烦了。”

    “萌狮平时也经常擅离职守，但总会在结界日限内返回的。”靠山麟不以为然地说。

    “这次不同，他是用偷梁换柱咒语取代了这个叫猫小箭的灵兽身份，而且他擅自离开了紫禁城，他变换了人形，我们太和殿螭吻看不到他的踪迹，各府衙的镇兽也没有通报，这说明他的人形已经被俗人接纳了。”獬豸忧心忡忡地说。

    “啊！这只猫的人类形态能如此稳定，白日里都能凝聚成型，厉害啊，他什么来路？”靠山麟惊叹得被毛都飘了起来。

    “我们也在查，但萌狮的问题更重要，若不是今夜又擒住……”獬豸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猫小箭，接着对靠山麟说：“今夜的事情切不可外传，避免神兽族群里闲得无聊的瞎议论。”

    “一定一定，毕竟也有我们的失误，还得烦劳您为我等洗脱。”靠山麟唯唯诺诺地深施一礼，披散的头发将他整个盖住了。

    “跟我走吧！”獬豸转身看着猫小箭说。

    “还去哪？”猫小箭疑惑地问。

    “我说过带你去见个人。”獬豸面无表情地说。

    “还见个人？狌狌兽和靠山麟不是见过了吗？”猫小箭有点生气地说。

    “他们都不是人，是紫禁城镇守庑殿和桥头的神兽，还有个人在内务府慎刑司等着你。”獬豸嘴角翘起，露出来的尖锐牙齿，似笑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