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水妖与镇水兽

    天上的星光是永恒的，而身旁的星光却在忽聚忽散，它们有时像是一群流萤从河岸旁的浅滩凝聚成一棵参天大树，看上去倒是令人赏心悦目，可有时它们又潜入河底化为鬼魂一样人形，让人不寒而栗。猫小箭躲避着从他身边滑过坠入水中流萤，他的视线尽量去搜寻天空中星辰，分辨哪一颗更明亮，又去琢磨如果在星辰之间连上一条线，会不会呈现一只猫的形象，要是能再拼合成一只有着尖耳长尾的水貂就更有趣了。可是他的耳畔却隐约传来一声轻微的却又尖锐的呼唤：“帮帮我吧！英俊的少年。”他寻声看去，在那水草摇曳的光影里，半透明的白灵儿穿着碎花无领无袖的对襟马甲，颀长的手臂正伸向他。

    “白灵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猫小箭伸出爪子想要去拉那手臂。

    那手臂后面模糊的脸，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没有露出一点欣喜或渴求，就像在抓一根可有可无的稻草。可小箭却急得不了，他尽量的探出身去，就差一点就够到了，那缠在水草里的白灵儿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就像即将破碎的肥皂泡，那周身的闪烁的星光瞬间变成了一连串的空洞，像个腐烂章鱼一样翻转着罩过来。吓得猫小箭一缩脖跌倒在龟甲上。那满是空洞的怪物却已经缠在他的前臂上，紧接着像条黏糊糊的腐烂章鱼顺着龟甲的边缘往上爬。

    这时猫小箭的脑袋里已经完全没有白灵儿的影像了，剩下的只是眼前拼命要爬上来的腐烂章鱼。这时“哗啦”一声，前方有个黑影一闪撞入水中，溅起的水花铺天盖地的砸在猫小箭的身上，让他刚刚晾干的脊毛又湿冷地贴在皮肤上，但他无暇顾及，因为除了眼前要霸占龟甲船的怪物，又有一道弧线波纹从前方激荡而来。满是空洞的怪物好像知道那是什么，更加急迫地往上爬，急得猫小箭大声地喊：“你别上来！”

    那怪物的空洞里，看上去有一堆嘴巴重叠在一起，争相在诉苦又似喃喃自语：“不做垃圾，给我个机会，让我摆脱。”猫小箭无可奈何，龟甲只够他一猫独占，那怪物要上来，他就得掉下去，想阻止它往上爬，可浑身湿透冷得没有力气。他想自己怎那么倒霉，自己的人身被萌狮占了去也就罢了，反正也是白得的不是修炼出来的，可刚逃离断虹桥却又要成为腐烂章鱼的裹腹食物，这也太令人懊恼了。

    正想着，翻滚的浪花中突然露出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一口咬住腐烂章鱼的腰，要将它拖回水中。那腐烂章鱼嘶嘶怪叫着，分离出一部分身体去抵挡，这些形状不一薄膜状的碎块，有的去堵袭击者的鼻孔，有的去蒙蔽袭击者的眼睛。那獠牙怪伸出爪子一抓挠，猫小箭才看清，那是一头大的吓人的像蜥蜴一样的动物。

    猫小箭吓得闭上眼睛，却清晰地听到那些粘连的触角和粘膜与龟甲脱离时发出的呲啦声，就像在撕扯一件要丢弃的旧衣服。水面又恢复了平静，想是在水底已经决出胜负，不是大蜥蜴被窒息就是烂章鱼被吞食了。管他呢，猫小箭缓了一口气，前方隐隐现出巨大的圆拱门，像连绵起伏的山峦横亘在水道上。但愿漂出那道圆拱，就能离开这危机四伏的紫禁城了。

    不远处他看到一对电灯在闪烁，绿茵茵的，有点像楼宇顶上的霓虹灯。一股寒气袭来，那不是灯光而是大蜥蜴盯着他的眼睛。猫小箭也盯着他越来越近，心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蜥蜴或许只是在为他送行吧。看来猫小箭想错了，下一秒，那大蜥蜴一样的怪物迎着龟甲用头一顶，猫小箭就凌空飞了起来，翻了一溜跟斗跌落在岸上。

    脚踏实地的感觉也还好，只是脖子被一根绳子扯着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费力抓着绳结一看，才明白那绳子的一头还拴在龟甲船上。

    他抓住那根缆绳，把水面上漂浮着甲骨一点点往岸上拉，那龟甲却神奇地随着他的拖拽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像钓上来的一条鱼般，跃出水面落在他的胸前。猫小箭仔细地端详这片龟甲，它曾经载着自己经历激流涌浪，上面的流动的血脉正慢慢凝固，最后恢复成烧灼的裂纹，热乎乎的贴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