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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白雪有时候下了班会去找她爸白铁,她爸每天下班晚,但有自己的车,白雪就蹭她爸的车回家,车一路驶出大院,白雪冷不丁的朝外看去,一个女子坐在大院门口的台阶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她脸色憔悴,却眼神坚定,她围着头巾,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人,白雪一眼就认出了她,白雪赶紧叫停了司机,白铁问道:“怎么了?”白雪说:“你们先走吧,我看到了一个熟人。”白铁说:“别回去的太晚。”白雪回了句知道了就下了车,一路往回走,来到了那个女士的旁边看了看,果然是黄秋,问:“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黄秋看到白雪,站起来说:“白雪,我们又见面了。”白雪说:“你怎么来的?”黄秋说:“坐了几天的火车。”白雪说:“一个人?”黄秋点了点头,上次在墨市,白雪曾经告诉过黄秋的地址,没想到黄秋一个人摸着就来了。白雪问:“你怎么不进去?”黄秋说:“站岗的不让进。”白雪一想也是,又问:“来看有满?”白雪说:“我能看他吗?”白雪没回答,而是接着问:“你住在哪里?”黄秋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旅馆,说:“就在那儿住,已经住了好几天了。”白雪拉着黄秋的手说:“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吃东西去。”

    白雪领着她进了一个高档一点的餐厅,给她点了一份饭,看着眼前的黄秋,依然戴着绒线帽子,眼框虽有些塌陷,但依然有神,她的衣着依旧朴素,白雪说:“多年不见,你憔悴了好多,我点了一些我们当地的食物,也不知你喜不喜欢。”黄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我还好。”但吃了几口,就不吃了。白雪说:“有满就在高原上,上面空气稀薄,你冒然上去,可能承受不住。”黄秋说:“我不怕。你可以帮我吗?”白雪说:“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黄秋听了,眼神失去了光泽,她说:“真的不行吗?我大老远的从山东老家跑来,我就是想见他一面,就一面。”白雪陷入了两难,并不是难见一面,而是怕黄秋的身体承受不住,初次上高原,纵使你身体再好,也不是万无一失,一旦发烧感冒,那都不是小事,最好的方法是先休息,慢慢适用高原的环境,这很重要。有的人开始状态很好,有说有笑,可是突然毫无预兆地身体就软了下去,栽倒在地上,如果抢救不及时,人就会没命,因此高原上的家属探亲,都要经过相关部门的批准,身体条件保障措施等万无一失后才能上去,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有满下来。但有满作为营长,他要带领战士们巡边,一刻也不能停。黄秋眼神再次暗淡了下来,她收拾了一下东西,站起来告别,只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白雪发现黄秋的眼含着热泪,有些不忍,她执意要送黄秋回去,两个人走在夜路中,白雪说你可以再等一等,黄秋说不等了我明天就回山东,白雪说我如果不出现你怎么办?黄秋说我不知道,但既然我来了就没有遗憾了。两个人进了房间,里面的陈设极其简单,白雪说你到我家去吧,我家的条件比这还好些,黄秋说不用了,白雪说那你休息吧,我走了,黄秋说那我不送了。白雪走后,黄秋吃了药,将药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在镜子前脱下帽子,一边梳头,一边看镜中的自己,头发快要掉光了,就像苍老了十岁,忽然一阵响处,门开了一条缝,原来白雪走时门没关紧,此时被风刮开了,她探出半个身子看了一下门外,空无一人。其实白雪刚才回来过,她想第二天带着黄秋到处看看,却看到了黄秋在吃药的一刹那,瞬间就明白了。她一个人走在夜里,眼中却飘着泪,从那刻起,她就下定决心,努力去为黄秋争取,争取一次上高原的机会。

    她回家跟她的父亲说了,白铁听了,说:“我们的战士在高原上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我们怎么能无动于衷,她的这个事情,我批了。”白雪听了,拍手称快,她等不到明天了,立马返回去敲开了黄秋的房门,黄秋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看到白雪,有些诧异,问:“你咋来了?”白雪一把抱住了她,告诉她申请已经获批了,她可以上高原了。黄秋的眼中闪着泪花,她也紧紧地抱住了白雪,不停地说谢谢,谢谢你,白雪眼睛也湿润了,一直摇着头。黄秋说:“这么晚了,你明天再来告诉我也不迟。”白雪说:“我怕你走了。”又说:“我今晚就住在这里了,不回去了。”黄秋说:“床太小。”白雪说:“咱俩挤一挤。”两个人就躺在了一处,起初睡不着,他们就看着天花板,白雪就给黄秋讲上高原的注意事项,她说山上的气温很低,空气也稀薄了许多,但天却是湛蓝湛蓝的,天空中会飘着数朵白色的云,目光尽处,是皑皑的雪山,在蓝天的映衬下,美的就像一幅画。黄秋说:“真的吗?好想去看一看。”白雪说:“但对于我们这些初上高原的人来说,最致命的敌人不是偷猎者,不是越境者,更不是侵略者,而是缺氧、严寒,落石和风雪,因为在那里随时会献出生命,这个你要有充分的心里准备。”黄秋说:“我不怕,既然来了,我就不会退缩。”过了一会儿,黄秋又说:“白雪,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工作,你忙你的工作去。”白雪说:“我没事。”黄秋说:“我给你看样好东西。”说完起身,从自己的行李中将那枚铁丝戒指拿出来,说:“这个送给你了。”白雪知道这枚铁戒指的来历,她说:“这个我不要。”黄秋说:“那你替我还给有满。”白雪说:“你自己还。”

    战士们听说黄秋要来,高兴地整理了他们的驻点,将一切打扫的干干净净,本来要插些花的,但高原上哪有什么好看的花?本来要装上绚丽多彩的小灯的,可只有强力的探照灯,本来要摆上四季的水果、可口的蛋糕,以尽地主之谊的,但有的却只是压缩饼干,罐头等一些他们常用的食物,有满说:“不用这么隆重,不就是来个人么。”说着就带着战士们巡边去了。巡边的任务很艰苦,走的都是曲曲弯弯的山路,一路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很不好走,夏天,阳光直射下来,耀得人睁不开眼睛,不知不觉,皮肤都晒开裂了,冬天,路面结了冰,稍有不慎,就会摔倒,他们哈出热气,从他们口中出来的那一刻很快就结成了冰,但战士们用自己的腿丈量着祖国的边境线,却从来不觉得苦。回程时,有时候会碰到巴依老汉,他是一位哈萨克人,养了几十只山羊,他们会帮他赶羊,有时候会碰到暴风雪,丢失了几只小羊崽,战士们会给他找寻。当他们将小羊羔送到他的手中时,巴依老汉含着热泪说:“几只小羊羔怎能和战士们的生命比?”然后就招呼战士们进屋,他对战士们说:“我就是想让你们进屋喝杯奶茶,暖和暖和。”

    回到驻地,天已经黑了,当听说黄秋到了,有满来不及脱掉湿漉漉的靴子就过去了,在一个火炉旁,坐着黄秋和白雪,黄秋很高兴,她站起来将有满身上的草屑和灰尘拍掉,却发现有满的衣服湿了,脏了,就心疼的问:“冷不冷?”有满说:“不冷。”有满说:“啥时候到的?”黄秋说:“天还没黑就到了,你那时候已经出去了。”有满说:“家里还好?”黄秋说:“都好,今年大棚的蔬菜又丰收了,猪栏也出栏了一批,村里有钱了,大哥正琢磨着将村里的路和村委会给修一下呢。听南嫂子知道我要来,还让我给你捎些东西带来,可我没力气,提不动。”有满说:“你能来就好,这里啥都不需要。”黄秋又摸着有满的脸说:“脸皮都破了。”有满却不好意思了,将她的手挡开,说:“没事儿,就是长的不好看了。”黄秋说:“好看。”

    和战士们围坐在一处,大家就开始聊了起来,白雪问:“你们都叫啥?”大家就挨个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苏广祖,我来自吉林四平,我叫王富国,来自河北衡水。我叫刘毅山,浙江绍兴,黄河,HUN省YY市,我叫宋光寸,来自陕西西安,我叫郑云土,我来自河南驻马店,我叫吉不,来自云南大理,我叫徐让,广东番禺,我叫帖木儿,来自XJ哈密,我叫多杰,来自XZLS,我叫巴特尔,来自内蒙二连浩特。”白楠说:“我们来自五湖四海,现在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战士们说:“听我们连长说,嫂子的歌唱的好听,我们都想听一听。”白雪说:“那不行,这是高原,不是在平地,条件不允许。”战士们说:“这有啥不行的,唱歌又不是越野。”徐让拿出了手风琴,说:“我来给嫂子伴奏。”黄秋没有推辞,磕了磕嗓子,说:“好,唱的不好听你们可别见笑,于是唱道:

    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边疆的歌儿暖人心暖人心;

    清清泉水流不尽;

    声声赞歌唱亲人;

    唱亲人边防军;

    军民鱼水情意深情意深;

    哎哎哎;

    唱亲人边防军;

    军民鱼水情意深情意深;

    。。。。。

    一首歌下来,战士们被这美妙的歌声所深深的折服,白雪也第一次听她的歌,对黄秋油生了深深地敬佩,战士们说:“唱的真好听,比大明星们都好听。”黄秋有些羞涩说:“哪有啊。”战士们说:“再给我们唱一首吧?我们很想听。”可黄秋此时呼吸有些急促了,白雪说:“这样吧,让副营长给你们唱一首吧,他唱歌也很好听。”说完,就掐了一下白楠,白楠说:“那我也班门弄斧一回。”他清了清嗓子,唱道: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

    白雪听了她哥的这首歌,心中为之一震,白楠却看了出来,他轻描淡写的说:“来到了这里,就是要随时准备着牺牲,这没有什么,这是我们的职责。”有满说:“读了书才知道,一九一九年,在巴黎,我们山东的权益被无情的给了日本,山东人,乃至中国人不会忘记这一天,但这种事情从此不会出现了。”话题变得有些沉重,但战士们的心却无比的坚定,不管你来自哪个省份,中国被人宰割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战士们一看时间过去了许久,就陆续的散了,因为毕竟明天黄秋他们就要下山,他们要给黄秋和有满留下谈心的空间,有满给黄秋穿上了厚厚的大衣,领着她到了室外,室外的温度很低,风很大,就像鬼哭狼嚎,但满天的繁星,看起来离的这么近,美极了。在山上目及处,也有几处微弱的灯光,黄秋用手指着说:“那里。。。。。。?”有满说:“那是别国的营地,这里的地势极为复杂,不乏有激进冒进的人,极易造成边境的摩擦,我们时刻都要保持警惕,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又笑道:“假设我哪天牺牲了,你要忘掉我,还要继续走自己的路。”黄秋说:“不,你就是我的天。”

    白雪和白楠在屋里,白楠打了盆水准备休息,白雪看了看表说:“哥,现在还早呢。”白楠说:“我后半夜要站岗,所以要早睡,就不陪你了。”白雪试了一下盆里的水,很凉很凉,就像是冰水,说:“为什么不打盆热水?”白楠说:“峡谷中的水,即使是夏天,也是冰山上融化的水,要洗个热脚,费时间不说,还费燃料。”然后躺下来,对白雪说:“我现在就想早早躺下,睡个美美的觉。”说完就躺了了,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晚上,黄秋穿着军大衣,几乎一夜没合眼,有满就在她的旁边,握着她的手,黄秋就一直偎依在他的怀里,但很快天亮了,她们不能待太久,要下高原了,临行前,黄秋还是有些舍不得,有满抱住了她,对她轻轻说:“我已经给组织打了报告,不久可以回家结婚。”黄秋听了,没表现出特别高兴,只是对有满淡淡说:“有满,你亲亲我。”有满就轻轻的吻了她的脸,黄秋却翘起脚尖亲了有满的嘴唇,只是轻轻的回道:“我等你。”

    在回去的路上,白雪对黄秋说:“黄秋,你对生活还失望吗?”黄秋说:‘’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不想战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安宁祥和,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掉。”白雪说:“这就对了,看到战士们的生活,还有什么艰难困苦所不能克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