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旧事
之遥去散茶山上找芙蓉的次日,乐凡也回到了明州城。
到的时候已是深夜,他没有回杨府,知道贵叔已经睡了。整个明州城,大概只有这秦楼楚馆还是灯火通明。
“事情办妥了?”笼月早于他几日先赶了回来。似乎知道他今天要来,还没有睡,只是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
“妥了。近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明日再说吧,”笼月有些困意,作势要休息,“今日我高兴,连着跳了两场舞,早就乏了。”
乐凡见她不欲多话,就到大堂中要了壶酒,叫了个杂役过来,打听这段时间城里发生的事。听着听着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此番外出,为的是解决明月山庄与飞鹰派的争端。只是低估了此事波及的范围。
“这杯酒,你喝得可不太痛快呀。”对面忽然有个人坐下了。
乐凡扫了一眼,“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来找不痛快,我恐怕就真要让他不痛快了。”
对面是个长得白嫩的胖子,明明已经四十开外了,却依旧穿得花里胡哨的。
“乐凡兄,别这么小气,”他给乐凡和自己都满上酒,“我也好几天没喝痛快了,就等着你来呢!”
乐凡不理他,自顾自喝着。
“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都没好好说话,成个什么样子。”胖子摇头晃脑的。
“我们家没人了,就我一个。”
胖子自知失言,就罚了自己一杯酒,“放心,过两天,你就痛快了。”他示意乐凡看对楼,那有个年轻的公子正搂着一个叫姑娘唱《将军醉》,像是喝多了,拿着筷子击打着碗作节奏。
“你的买卖怎么样了?”乐凡敬了他一杯。
“放心。我姑娘没你多,但是生意经却谁也比不了。”花如海也放开了手脚,得意道,“日进斗金,又怎比得了看人一夜之间就从锦衣华服变成这街上的乞儿啊。你看那明月山庄还能支撑多久?”
“你可不要做得太过了。来这里,不是为了赚钱的。”
“这是自然。凡事要留三分余地,这还是我教你的呢。就是没想到,这老庄主一走,这山庄就成了个花架子。一代不如一代啊。”
乐凡点点头,“那位公子也喜欢上你的赌坊了?他的手气未免太差了一点。”
“就和你喜欢在这里留着一样。不过根基再厚的人,进了销金窟,都得留下点什么。”
乐凡笑笑,“我?喜欢这儿?我喜欢吗……”
花如海拍了拍他的肩,“你对笼月,是不是得上点心才行?”
乐凡醉眼看他,“看来,你对她太过上心了吧?”然后连连摇头道,“你一个富甲天下的商人,何苦要蹚浑水呢?过你的安生日子不好吗?”
花如海只是喝酒,微微一笑,“日子太安生了,自然就没趣了。不过你不也是吗,我也不明白你图什么。你和明月山庄的过节我都知道,可你似乎又不想赶尽杀绝,畏手畏脚。你帮着我们一起找寻宝藏的下落,可对这宝藏似乎又没什么兴趣。”
“我和你一样,其实也不过是个商人,赔本的买卖不想做。不是不想赶尽杀绝,只是……”乐凡想了想,口风一变,“至于宝藏,我从来都不关心,也没想过它真的会在城里出现。可是,它牵扯上了一个人,所以我不得不关心一下。”
“你是说那个山庄里的大小姐?那个叫许芙蓉的?”花如海一愣,而后狡黠一笑,“我懂了。难怪你对笼月这么不冷不热的。”
乐凡摇摇头,“你才不懂呢,你只懂做生意。”
“是是是,但是会了这一样,世上其他的东西不懂也无所谓了不是吗?来来来,喝酒喝酒。”花如海以为自己知道了这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似乎心情很好,连连劝酒。
乐凡闷头喝了一口。他的心里依旧堵得慌。他不能忘记全家上下几十余口人害的伤痛,不能容忍凶手依旧逍遥法外。他没有亲眼见到那场火灾,他去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焦土。芳草萋萋的时节,他的家却是黑色的断壁颓垣。
仿佛真的有火光在灼烧,他紧闭上双眼,手上不由得一捏,杯子就碎了,只是在一片莺歌燕舞之中,并没有人留意。
次日,春日晴好。乐凡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的心情也相当不错。在回杨府的路上经过了一个卖竹编灯笼的小摊,还买了两个。原来的灯笼有些破旧了,也该换一下。
贵叔正在院子里洒水清扫,见他一手提着一只灯笼走了,很是高兴,把手中的活交给人准备去买菜,乐凡忙将他拦下。
“找个日子换上吧。”他把灯笼交给他,“菜多买一点,酒买好一点,让张妈早点回去,晚上有事。”
乐凡刚走了几步,又回来叫住了他,从腰间解下一袋银子交给他。“房子不是修好了吗,早点把工钱结了,多给点。剩下的,就做平日开销用。”
贵叔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很沉,约有五十两。贵叔没来得及问钱的来路,乐凡已经进了书房,紧闭窗门。在书桌下轻轻一按,书柜挪开,出现了一个密室。
书房是他亲自设计的,已经基本完工了,他很满意。十个工匠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夜间分开施工的。他们只觉得这个主人的要求有点繁复,每个人都更改了好几次。但是因为承诺工钱会多给点,也就没有人抱怨。
工匠们以为自己修缮的是两个房间和一间地窖,其实他们一直在书房里兜转。只是书架后面有一个暗格,是乐凡命人定做的。暗格后面是密室。室内还有一个水池子。
乐凡说,书最怕火,所以要储水。
书怕火。他怕火。池子确实是用来储水的,他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
他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沏了一壶茶,定了定心神。
芙蓉走了。孟之遥也走了。大批的江湖人士来了又走了。现在,他要不要出手?
黄昏时分,张妈做了饭就走了。贵叔在门口坐等右等,忍不住问乐凡,“少爷,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来?”
乐凡示意他关上门。贵叔只好一边跟着他进屋,一边上菜。
菜上齐了,贵叔又要出门去候着,被乐凡拦下了。他端了一杯酒递给贵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贵叔,今天这桌菜是为你准备的。”
贵叔愣了。乐凡又道,“这杯酒,是乐凡谢你的。”
贵叔看着手中的杯子,乐凡一饮而尽。
乐凡见他端着杯子没动,便笑道,“怎么,咱爷俩就不能喝酒吗?”
贵叔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捧着抖着手小心地抿了一口。
“慢慢喝,多吃点菜,”乐凡让他坐下,手上不停地布菜。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出事了?”贵叔虽然坐了下来,依旧紧张得很。自从那场变故以来,贵叔小心谨慎了许多。夜里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醒。今天见乐凡反常的郑重其事,反而有些被吓到。
“没有没有。只是之前一直在外面跑,都没能坐下来好好和你喝次酒。”乐凡又饮了一杯,“现在房子修好了,此后就该安稳下来了。”
贵叔这才放下了心,笑道,“少爷,话都说不清。大早上的给了我一大包银子,现在又整这么一出,我还以为你去外面出差,惹了什么事回来了。”
“去外面走这一趟,祸事没有,有的是银子罢了,用来好好过日子。”乐凡目光柔和,语气平稳,贵叔听了连连点头。
贵叔已经多年不喝酒,一杯下去已经有些晕了,“安稳下来了好。这些年我的心里啊,一直就悬着。你在外面跑惯了,我也不好说你。你能想明白,那就最好了。”
乐凡一边笑,一边点头,一边给他斟酒又搛菜。
“既然想通了,是不是也该成家了?我呢,其实一直给你留意着呢……”
乐凡却话题一转,“贵叔,成家还是得先立业。其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看我去明月山庄做事如何?现在山庄的人手可有些不够,叶伯伯对我又很信任……”
一听这话,贵叔抬头红着脸瞪着他,喝道,“不成!去那里做什么!”
乐凡忙安抚道,“没答应要去。只是今天去山庄,叶伯父很客气,说要把东边的那个钱庄交给我打理。”
贵叔一拍桌子,“要它的东西做什么!”他被自己震得身体有点晃,“我之前就让你少往那儿跑,你偶尔去帮次忙我也拦不住,但也到此为止就行了,别和他们牵扯太多!”
“可是,这些年,他们确实对我们照顾得很。这房子要是没有他们照料着,恐怕也早就坍塌了吧。”
贵叔哼了一声,没说话。
乐凡继续道,“如果没有他们,那场火早将这里烧干净了,什么都留不下来。”
“不要提,不要提了!”贵叔把杯子往桌上一摔,“那场火都烧干净了,不要提了!”
他双手捂着脸,低下头,身子紧绷着,突然把眼前的杯子一推,像是回想起了不堪的往事,“喝什么酒,就不该喝酒。”
“贵叔,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一直讳莫如深。你怕我有危险,所以很多事不想告诉我。”乐凡又给他满上了,“也许你年纪大了,怕了。可是我还年轻。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去查个明白的。”
“我年纪大了?我怕?”贵叔抬起头,双眼通红。
“况且,我可以让明月山庄的人帮我查,我不信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贵叔冷笑道,“靠他们?他们不是说已经把贼人给杀了报仇了吗,你怎么不听他们的?”
“或许是他们被人骗了也未可知。”乐凡帮他扶起杯子又满上。
贵叔的脸更红了,“你别以为我喝糊涂了,以前不说,是因为你太小,也想让你过安生日子。”
“这件事不过去,我的日子就安生不了。”
贵叔没有再喝酒,瞪着眼睛看着乐凡,终于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当年的事。
杨家和叶家上一辈都是江湖中人,后被朝廷征召参与军武之中,两家就此结下了情谊。到叶诚重这里,就慢慢从朝廷中退了出来,专心经营明月山庄,不过依旧为朝廷用江湖之人牵线搭桥。杨家后来也落脚到了明州城,致力于经营木材生意,到了杨博这一辈已经做得风生水起。
杨博曾经去山西做了一笔石漆的生意,这个生意拖了很久,叶坤山也几次过问过。后来生意成了得了不少的钱,杨博回来就准备开钱庄了。叶坤山也有意想要筹办钱庄,还请杨博帮忙。谁知两家产生了分歧,不知为何不欢而散。杨家的钱庄越开越大,明月山庄却毫无动静。这事本来悄无声息的,结果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风声,说杨博做石漆的那笔钱不干净,是从白莲教那里得来的。据说已经引起了六扇门的注意,结果一场大火将杨家烧了个干净。
“起火的那一天,我喝醉在外头。回来的时候,房子都没了。叶坤山领着人救火,可是,我看他分明是来找东西的。”
“找什么东西?”
贵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个东西他还没有找到。”
“这么说,他后来不来了,莫非是因为东西已经找到了?”
“不知道,也许是死心了吧。”
乐凡扶额沉思一会儿,“但是所有的这些都是猜测而已。什么仇大到可以下这样的狠手呢?”
“你知不知道,坊间还有另一个传言,说与白莲教勾结的其实是明月山庄的人,那段时间,明月山庄的当家叶诚重经常往外面跑。而老爷,只是被当做了替罪羊。”
“替罪羊?”乐凡红着双眼,“我父亲,他究竟替了什么罪?”
可贵叔已经喝多了,倒在桌子上直接睡了过去。
到的时候已是深夜,他没有回杨府,知道贵叔已经睡了。整个明州城,大概只有这秦楼楚馆还是灯火通明。
“事情办妥了?”笼月早于他几日先赶了回来。似乎知道他今天要来,还没有睡,只是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
“妥了。近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明日再说吧,”笼月有些困意,作势要休息,“今日我高兴,连着跳了两场舞,早就乏了。”
乐凡见她不欲多话,就到大堂中要了壶酒,叫了个杂役过来,打听这段时间城里发生的事。听着听着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此番外出,为的是解决明月山庄与飞鹰派的争端。只是低估了此事波及的范围。
“这杯酒,你喝得可不太痛快呀。”对面忽然有个人坐下了。
乐凡扫了一眼,“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来找不痛快,我恐怕就真要让他不痛快了。”
对面是个长得白嫩的胖子,明明已经四十开外了,却依旧穿得花里胡哨的。
“乐凡兄,别这么小气,”他给乐凡和自己都满上酒,“我也好几天没喝痛快了,就等着你来呢!”
乐凡不理他,自顾自喝着。
“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都没好好说话,成个什么样子。”胖子摇头晃脑的。
“我们家没人了,就我一个。”
胖子自知失言,就罚了自己一杯酒,“放心,过两天,你就痛快了。”他示意乐凡看对楼,那有个年轻的公子正搂着一个叫姑娘唱《将军醉》,像是喝多了,拿着筷子击打着碗作节奏。
“你的买卖怎么样了?”乐凡敬了他一杯。
“放心。我姑娘没你多,但是生意经却谁也比不了。”花如海也放开了手脚,得意道,“日进斗金,又怎比得了看人一夜之间就从锦衣华服变成这街上的乞儿啊。你看那明月山庄还能支撑多久?”
“你可不要做得太过了。来这里,不是为了赚钱的。”
“这是自然。凡事要留三分余地,这还是我教你的呢。就是没想到,这老庄主一走,这山庄就成了个花架子。一代不如一代啊。”
乐凡点点头,“那位公子也喜欢上你的赌坊了?他的手气未免太差了一点。”
“就和你喜欢在这里留着一样。不过根基再厚的人,进了销金窟,都得留下点什么。”
乐凡笑笑,“我?喜欢这儿?我喜欢吗……”
花如海拍了拍他的肩,“你对笼月,是不是得上点心才行?”
乐凡醉眼看他,“看来,你对她太过上心了吧?”然后连连摇头道,“你一个富甲天下的商人,何苦要蹚浑水呢?过你的安生日子不好吗?”
花如海只是喝酒,微微一笑,“日子太安生了,自然就没趣了。不过你不也是吗,我也不明白你图什么。你和明月山庄的过节我都知道,可你似乎又不想赶尽杀绝,畏手畏脚。你帮着我们一起找寻宝藏的下落,可对这宝藏似乎又没什么兴趣。”
“我和你一样,其实也不过是个商人,赔本的买卖不想做。不是不想赶尽杀绝,只是……”乐凡想了想,口风一变,“至于宝藏,我从来都不关心,也没想过它真的会在城里出现。可是,它牵扯上了一个人,所以我不得不关心一下。”
“你是说那个山庄里的大小姐?那个叫许芙蓉的?”花如海一愣,而后狡黠一笑,“我懂了。难怪你对笼月这么不冷不热的。”
乐凡摇摇头,“你才不懂呢,你只懂做生意。”
“是是是,但是会了这一样,世上其他的东西不懂也无所谓了不是吗?来来来,喝酒喝酒。”花如海以为自己知道了这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似乎心情很好,连连劝酒。
乐凡闷头喝了一口。他的心里依旧堵得慌。他不能忘记全家上下几十余口人害的伤痛,不能容忍凶手依旧逍遥法外。他没有亲眼见到那场火灾,他去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焦土。芳草萋萋的时节,他的家却是黑色的断壁颓垣。
仿佛真的有火光在灼烧,他紧闭上双眼,手上不由得一捏,杯子就碎了,只是在一片莺歌燕舞之中,并没有人留意。
次日,春日晴好。乐凡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的心情也相当不错。在回杨府的路上经过了一个卖竹编灯笼的小摊,还买了两个。原来的灯笼有些破旧了,也该换一下。
贵叔正在院子里洒水清扫,见他一手提着一只灯笼走了,很是高兴,把手中的活交给人准备去买菜,乐凡忙将他拦下。
“找个日子换上吧。”他把灯笼交给他,“菜多买一点,酒买好一点,让张妈早点回去,晚上有事。”
乐凡刚走了几步,又回来叫住了他,从腰间解下一袋银子交给他。“房子不是修好了吗,早点把工钱结了,多给点。剩下的,就做平日开销用。”
贵叔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很沉,约有五十两。贵叔没来得及问钱的来路,乐凡已经进了书房,紧闭窗门。在书桌下轻轻一按,书柜挪开,出现了一个密室。
书房是他亲自设计的,已经基本完工了,他很满意。十个工匠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夜间分开施工的。他们只觉得这个主人的要求有点繁复,每个人都更改了好几次。但是因为承诺工钱会多给点,也就没有人抱怨。
工匠们以为自己修缮的是两个房间和一间地窖,其实他们一直在书房里兜转。只是书架后面有一个暗格,是乐凡命人定做的。暗格后面是密室。室内还有一个水池子。
乐凡说,书最怕火,所以要储水。
书怕火。他怕火。池子确实是用来储水的,他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
他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沏了一壶茶,定了定心神。
芙蓉走了。孟之遥也走了。大批的江湖人士来了又走了。现在,他要不要出手?
黄昏时分,张妈做了饭就走了。贵叔在门口坐等右等,忍不住问乐凡,“少爷,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来?”
乐凡示意他关上门。贵叔只好一边跟着他进屋,一边上菜。
菜上齐了,贵叔又要出门去候着,被乐凡拦下了。他端了一杯酒递给贵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贵叔,今天这桌菜是为你准备的。”
贵叔愣了。乐凡又道,“这杯酒,是乐凡谢你的。”
贵叔看着手中的杯子,乐凡一饮而尽。
乐凡见他端着杯子没动,便笑道,“怎么,咱爷俩就不能喝酒吗?”
贵叔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捧着抖着手小心地抿了一口。
“慢慢喝,多吃点菜,”乐凡让他坐下,手上不停地布菜。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出事了?”贵叔虽然坐了下来,依旧紧张得很。自从那场变故以来,贵叔小心谨慎了许多。夜里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醒。今天见乐凡反常的郑重其事,反而有些被吓到。
“没有没有。只是之前一直在外面跑,都没能坐下来好好和你喝次酒。”乐凡又饮了一杯,“现在房子修好了,此后就该安稳下来了。”
贵叔这才放下了心,笑道,“少爷,话都说不清。大早上的给了我一大包银子,现在又整这么一出,我还以为你去外面出差,惹了什么事回来了。”
“去外面走这一趟,祸事没有,有的是银子罢了,用来好好过日子。”乐凡目光柔和,语气平稳,贵叔听了连连点头。
贵叔已经多年不喝酒,一杯下去已经有些晕了,“安稳下来了好。这些年我的心里啊,一直就悬着。你在外面跑惯了,我也不好说你。你能想明白,那就最好了。”
乐凡一边笑,一边点头,一边给他斟酒又搛菜。
“既然想通了,是不是也该成家了?我呢,其实一直给你留意着呢……”
乐凡却话题一转,“贵叔,成家还是得先立业。其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看我去明月山庄做事如何?现在山庄的人手可有些不够,叶伯伯对我又很信任……”
一听这话,贵叔抬头红着脸瞪着他,喝道,“不成!去那里做什么!”
乐凡忙安抚道,“没答应要去。只是今天去山庄,叶伯父很客气,说要把东边的那个钱庄交给我打理。”
贵叔一拍桌子,“要它的东西做什么!”他被自己震得身体有点晃,“我之前就让你少往那儿跑,你偶尔去帮次忙我也拦不住,但也到此为止就行了,别和他们牵扯太多!”
“可是,这些年,他们确实对我们照顾得很。这房子要是没有他们照料着,恐怕也早就坍塌了吧。”
贵叔哼了一声,没说话。
乐凡继续道,“如果没有他们,那场火早将这里烧干净了,什么都留不下来。”
“不要提,不要提了!”贵叔把杯子往桌上一摔,“那场火都烧干净了,不要提了!”
他双手捂着脸,低下头,身子紧绷着,突然把眼前的杯子一推,像是回想起了不堪的往事,“喝什么酒,就不该喝酒。”
“贵叔,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一直讳莫如深。你怕我有危险,所以很多事不想告诉我。”乐凡又给他满上了,“也许你年纪大了,怕了。可是我还年轻。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去查个明白的。”
“我年纪大了?我怕?”贵叔抬起头,双眼通红。
“况且,我可以让明月山庄的人帮我查,我不信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贵叔冷笑道,“靠他们?他们不是说已经把贼人给杀了报仇了吗,你怎么不听他们的?”
“或许是他们被人骗了也未可知。”乐凡帮他扶起杯子又满上。
贵叔的脸更红了,“你别以为我喝糊涂了,以前不说,是因为你太小,也想让你过安生日子。”
“这件事不过去,我的日子就安生不了。”
贵叔没有再喝酒,瞪着眼睛看着乐凡,终于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当年的事。
杨家和叶家上一辈都是江湖中人,后被朝廷征召参与军武之中,两家就此结下了情谊。到叶诚重这里,就慢慢从朝廷中退了出来,专心经营明月山庄,不过依旧为朝廷用江湖之人牵线搭桥。杨家后来也落脚到了明州城,致力于经营木材生意,到了杨博这一辈已经做得风生水起。
杨博曾经去山西做了一笔石漆的生意,这个生意拖了很久,叶坤山也几次过问过。后来生意成了得了不少的钱,杨博回来就准备开钱庄了。叶坤山也有意想要筹办钱庄,还请杨博帮忙。谁知两家产生了分歧,不知为何不欢而散。杨家的钱庄越开越大,明月山庄却毫无动静。这事本来悄无声息的,结果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风声,说杨博做石漆的那笔钱不干净,是从白莲教那里得来的。据说已经引起了六扇门的注意,结果一场大火将杨家烧了个干净。
“起火的那一天,我喝醉在外头。回来的时候,房子都没了。叶坤山领着人救火,可是,我看他分明是来找东西的。”
“找什么东西?”
贵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个东西他还没有找到。”
“这么说,他后来不来了,莫非是因为东西已经找到了?”
“不知道,也许是死心了吧。”
乐凡扶额沉思一会儿,“但是所有的这些都是猜测而已。什么仇大到可以下这样的狠手呢?”
“你知不知道,坊间还有另一个传言,说与白莲教勾结的其实是明月山庄的人,那段时间,明月山庄的当家叶诚重经常往外面跑。而老爷,只是被当做了替罪羊。”
“替罪羊?”乐凡红着双眼,“我父亲,他究竟替了什么罪?”
可贵叔已经喝多了,倒在桌子上直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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