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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幽冥初辟三界新 弱水祸尽长河清

    奔流滚滚浪翻舞,海波尽收遗民骨。

    寒潭深深影斜沉,水门囊拘行人魂。

    浊水无情岂有知,日月之照何能及?

    山河飘摇尘土来,身世破碎浮萍去。

    话说与那鳌龟前后相继、源始一处的黑龙,自成型挣脱以后便直往东南而去。其生性喜水,见那海面之上万顷波涛、碧蓝无垠,便欣而往之。然则,那五彩巨龙领青黄黑白四子,御虾蟹龟鱼四大水族,统东南海域、辖南北水系久矣,早已天经地义般据而占之,视为掌上珠、囊中物、盘里餐。况自烛阴陨销,更以鳞介之首而自冠自居,对这黑龙既是嗤之以鼻、更是恨之入骨。而这黑龙自恃前世身源功法,全然不把这海龙一族放在严重,独自一身便向那深海之处杀伐而去,欲将那海底各族收于麾下。双方怎能安歇以共,数十场大小鏖战之下,黑龙一己之力抗那海中万千之数,纵是老彩龙携四子亲自下场,这黑龙也能旗鼓相当、不落下风。这有来有往、互相拉锯之下,老彩龙等海底一众龙族只能保住这蓝海深渊之域,无力在到浅海水湾与那黑龙相抗。黑龙也不再将心思放于这争斗之上,与这浅水之处先行盘踞了下来。如此,两家面子之上暂且相安,维持无扰。

    但这自古浅水难养蛟龙,何况这以黑龙这渊源及本性,望其能安居浅水之处,更如痴人说梦一般。黑龙兴起风浪,将茫茫东海水引来这原属浅滩之处。东海之潮一天高似一天,风浪一天急似一天。潮汐不退、风浪集聚之下,海水水体竟整体东倾,桑田沦为沧渊。黑龙又时不时上得岸来,一是穿山游林、走水数河,不管哪方神兽水怪,凡有不臣服者,或遭戕灭、或被放逐;二是四处施逞淫威,卷云弄风,搅得这雨雪无常,凡者之类,或被冻毙、或被水溺。如此之下,人界、水族、百兽无不恶黑龙之名,生灵再遭重创、枉死者数不胜数。

    这海龙一族虽退居到了深海,却也不愿放弃这万千水域的辖制。那老彩龙便顺势以东海之水倒灌长河,阻了那弱水之流,再遣了信吏,由九派、长河等多个江河溯源而上,将海龙族之令传于那各个水域属官。此番之令,不外乎两点,一是各各水域属官严管辖域内事务,并严禁与那黑龙来往并明以相关严惩清算之章程条例;二是最近这天产丰足、所获甚多,各地属官不得弄虚作假、妄自截流,纳往龙宫之数视这属地所产之数进行增补,后续亦将有严查之举措。这敕令繁多、旨意紧急之下,龙宫大小吏员竟是一拨又一拨的往外派去,去而有回、传而有应方止,如遇不测而不能返者,则再遣追加者。如此,海底大小宫吏、四方水域属官,皆是叫苦不迭。

    话说海内之水无不东去,但这长河九曲,东往西回、南而北上再直转而下却皆有千里之迢。水势急转之段,或自崖顶直下落而成瀑,或数流急拥穿山而涧,或盘旋激荡聚而为渊。这北下再转东之处千里之长,便是一片激流险瀑、阔水深涧、深旋巨渊交错之处,伴着两岸青山、平野千里、高峰险崖,一派升腾跌宕像。

    灾祸之年,阴气益重,冤魂集聚。日既已谢、月又再出、星辰亦显,但这长河之水曲而东去却仍是不舍昼夜。一众魂魄聚长河之畔,因其只能昼藏夜出,又闻那西南十万大山内有可归之处,便欲渡而往之。这些魂魄始于河畔,盈于山野,井然有序、鱼贯而入这长河中。然则自入夜之时,至天明时分,由左畔入水这甚多,却不见右畔有一出者。这长河之水如海绵一样,这些泅渡的魂魄无一例外,皆被吸入而不能还。

    这一方水域周边的高山深崖中,有一大黄龙盘桓久居。这大黄龙,因非海龙族所派的属官,故少有涉足那长河之水,但见这长河之内如此景象,持续十数个夜晚,只觉得诡异至极。终是在一个山静树止的极暗之夜,按捺不住猎奇之心,化形进入这魂魄的行伍之中,欲要一探究竟。

    这三魂七魄,无论生前属人、或属他类,一旦脱了肉身,均是无实形无实体之状,入水浮沉全凭意愿。这魂魄之列本该凫水而过,但到了这河水中央,却无一例外入了水底。这水面看似波澜不惊,但大黄龙随列飞到这水中央,只觉脚下传来强烈拖拽之感觉,便顺势沉入这河水之中。但见前面的这些魂魄在那河床之上依次排序,前方乃是两名龙官唱令引道,只听得一猥琐之音:“各位莫论生前所属、能耐几何,既已魂脱肉体,便该当认此劫数。各位又借我水族之道,更应听从这差遣安排。便就且随我来,莫要慌张聒噪,扰了清净。”这声音阴不阴、阳不阳,鸷戾至极,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如针扎般战栗难止。众魂灵虽有不满者,奈何脚下皆似重枷沉坠一般,不得随心而往,被拘禁得只能按那龙官的指令前行。

    大黄龙随众魂灵一路同行,前方乃是一条大龙官领着两条小龙官。大龙官仔细打量端详每一个前来的魂灵,两条小龙官按其指令引那些魂灵分去两边。为探究竟,这大黄龙便隐去身形,上前观察。但见那大龙官所分的两列,一列极少之数乃是那魂魄灵气至精至足者,且因刚脱了肉胎不久,依稀可见其生前轮廓身形,皆是高大孔武,正处春秋鼎盛者,更不乏蕴有修为的魂灵;另一列众多之数则龙蛇混杂、牛骥同皁之辈,虽多为人之魂魄、却也夹杂不少那刚修成人形的虎豹狼精之魂魄。

    大黄龙便先往那一列众多之数队伍尽头去,原来这些魂魄尽被领到一处石门之前,那些守门的小龙官将这些魂魄的枷锁去了后,再驱赶入内。大黄龙晃过守卫,进的门来,虽四周皆封,却是开阔至极,这其内已关押了不少魂灵,密密麻麻又一望无际,看来是积攒了不少时日。这些魂魄被囚禁此地,立不得宁、坐不能安,互相撕扯啮咬,虽不见血,但凄厉刺耳如利刃直插入体般刺耳振魂,颤抖哀求不绝,痛苦凄楚之中尽显绝望无助,闻之不寒而栗。每每这啾啾声强、骚动愈盛,那守门这边走得进来,或吐息炙烤、或凝水成冰,惩治那生事的魂魄,并不免带了一顿呵斥。

    大黄龙不忍再看,退的出来,守了一会儿,听到几个守门的小龙官言语。

    “我来这方水域当差已不知多久,自来时到现在,也未见收过如此之多的魂灵。收了这么多些,一起挤挤插插在这一块儿,不知道何时方能押解去那东海?”

    “还不是拜那天降的黑龙所赐,才有如今这收成。往年荒馑之时,我等糊口尚且艰难,更莫说往那海底龙宫纳供了。这些魂灵,不可一次全部送于那海底龙宫,否则,后续加码之时,哪里再去寻这么多的魂灵充数。好不容易丰年光景,可莫要忘了那荒年的贫窭困窘!”

    “听说那黑龙与咱们也是一族?不知与那海底龙族是何干系?”

    “呸!若说渊源,不过同披一身鳞甲而已,勉强扯得上形影相仿罢了。依此便胡乱攀亲,那就太抬高自己了。那黑龙前身,诞于极北之境,据说独门独户,无有旁枝宗亲。这海龙一族,五彩老祖之下,青黄黑白四大祖龙,时至今日,借身而诞者,尚不足百数。你我之辈,虽成龙形,来由是何,自惭于心就够了,莫要强谈这戚谊之事,高抬了自己。”

    “大哥说的极是。”又是前面那音讪讪应道,“听说上官留了些魂灵下来,不知大哥可知成色品相如何?可有我等兄弟的份?”

    “兄弟们多日来如此辛苦,自是要犒劳褒赏,各位且是要相信这上官的。更何况往东海押送路程甚长,来回少说数十日,途中变数实难预料。就说那黑龙,虽说与我等同有鳞鳍加身,却不齿我等至极,如若相遇,必将我等与押运之物一同毁之。故这上官留给众兄弟的,皆是所拘中的极品、佼佼者。”

    大黄龙听到此处,总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蹊跷之处。便又往回,寻到那魂魄队列,欲原路而返。不意那押队的小龙官看管的甚严,发现了这不受约束的魂魄,上前来管教推搡,致使这大黄龙不得已现了真身。

    那小龙官见这大黄龙之形,较自己魁伟太多,怵然之下倏然恭敬起来,问道:“不知上官署理何方,到我等这水域可是有差事在办?”

    大黄龙毫不遮掩道:“什么上官不上官的,我只是路过,看此地疑云漫布,甚是纳闷,故特来探查清楚而已。不料尔等竟在此偷偷默默行如此之事?”

    那小龙官也算是在这水族官场浸淫弥久、尔虞我诈历练之下早已磨光了躁猛急进之风,并未做任何发作,而是再次确认道:“你若不管理此一方水域,便不该无事来得此处闲逛。既是来了,烦请告知一下来处、官级,我好去禀报!”

    大黄龙毫不惯着,直接道:“这长河非龙宫所造,河水亦乃是天赐。我虽不是龙宫所派属官,难道就不能来得此处?哪有这等道理。”

    小龙官闻到此处,登时就换了副嘴脸,怒眼圆睁,张牙舞爪道:“既不在籍,何敢如此大胆,来此处捣乱。赔个不是,速速滚开,要不便连你这几缕魂魄,也要一并收了去。”

    大黄龙毫无惧色,道:“就你这虫豸般的东西,有何能耐,妄言驱我?我来此便是来了,由不得你胡喝乱唤。莫要瞎讨不爽快,该滚开的怕是你吧!”

    自化龙之后,这小龙官便是这一方水域之吏,对外从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哪里受过此等怒怼反嘲,当下便压制不住,欺身就向那大黄龙压去。只是可怜其身形与那大黄龙差距太多,如此自不量力往前,那大黄龙更不惯着,双方不过互相撕撤了几下,那小龙官便已经断成了数段。

    打斗之声惊动了这一方水域,很快便有数条大小龙官赶了过来,将这大黄龙围在中心。饶是这大黄龙有力抗这大小龙官之能,也击毙了好几个,却也被众龙官困住,一时不得逃脱。双方你来我往,搅得这长河翻滚如沸,又争斗到半空之中,摧山毁川无数。

    这打斗从深夜持续到破晓,双方仍是难舍难分。但这大黄龙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一片水域所有龙官,纵是再有能耐,体力消耗之下,也渐渐现出了颓势。大黄龙便欲脱困而出,但诸多龙官性命被夺,剩余者岂能善罢甘休,合围之势愈来愈严,便是要一鼓作气将其剿除的架势。终是在几番缠斗挣扎后,这大黄龙爪锋尽折,鳞甲翻覆、肉色显露,很快就没了招架之力。

    那为首的大龙官瞅准时机,由上空冲入那鏖战的围阵之中,前爪抓住大黄龙的后颈,重重往下摔去。大黄龙的身体砸向一片山崖之顶,瞬间便将此处夷为一片谷地。大龙官又从云端重下,前爪摁住其头颈,后爪摁住其身形,死死压在地上,傲睨而视,嘲道:“看不出来,你这不在籍的野龙竟有如此能耐!搞不懂你这一无官职、二无俸禄,为何还如此拼命,损了我们众多兄弟。不过你修出的这一身本领又有何用,与我等在籍者相比,不过是空有蛮力罢了。我且就食了你这身骨、收了你这修为,也免得糟蹋浪费了!”

    大黄龙已是奄奄一息之状,无力再与那大龙官相抗,只能任其摆布,眼看便要成为其腹中之食了。正此生死攸关之时,忽的周遭砰砰轰轰之声不绝于耳,那些原驻足半空之中的大小龙官竟似都失了腾云之力一般,尽皆摔落,力道之重将方圆数十里的大小山丘冈峦全部冲击夷平,掀起重重砂石尘土帐幕。大龙官惊骇之下,道:“你竟然还有同伙?”大黄龙哪有什么同伙,也更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想要借机挣逃。但见那烟尘之中,两道身影现出。那大龙官也算是见过世面,立马便匍匐地上,头也不敢抬起,觳觫战栗,道:“不知羲皇、娘娘来此,未曾相迎,还请赎罪!”原来是伏羲、女娲到了,但这二人闻言也并不答话,只是望向了那躺在地上、命悬一线的大黄龙。

    大龙官舒了舒脖颈,张开眼帘,余光偷偷瞄向伏羲、女娲二者,但见二人神色凝重,索性把心一横、欲,孤注一掷,但还是哆哆嗦嗦、支支吾吾道:“在下贱命微躯,在此遵上谕办差,不及禀明而已,但绝无谋私利己之心。”

    此时大黄龙已经站立起来,虽是久闻这人界有伏羲、女娲主事,却素未谋面。得知此番所来的乃是这人界二皇,顾不上浑身的伤痛,赶紧起身,恭恭敬敬拜道:“在下小黄龙,虽一直没有无机缘识得羲皇、娘娘之面,但久闻盛名,不料此番乱闯乱乱冲,生出如此骚乱,惊动了羲皇、娘娘,还请赎罪!”

    伏羲和声回那大黄龙道:“我知你,你生本为凡种鳞类,苦修经年,锲而不辍,终在前番天火降世之时,于那东海之上应天应时化而成龙。如今你遇这不平之事,不惜以命相拼,便是应德之举。我等该敬谢并表!”

    伏羲、女娲等自发觉各大水系周边异状,多日留心勘察,其中缘由始末已明晰窥破。伏羲本无意处理此方的大小龙官,但见这大青龙无甚倚靠,只出于良知驱使,便敢与诸多龙官相抗,一腔热血、赤诚之心,不惜舍生成义,而这诸多龙官仗着海龙族撑腰,以多欺少下还要赶尽杀绝、强取其多年修为,终是忍不住出手。女娲愠怒之下,脸红筋涨、杏目圆睁,道:“既造了如此多的孽缘,祸害深重,尔等再断无回头之路可走了!”便挥手了解了那大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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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冥长夜迷失鬼,杳杳重山歧路魂。

    草木萦骨无人收,冷雨寒面孤泪啼。

    浮生到此更何从,天道宁论来与去?

    阴阳虽殊阡陌生,人鬼异途轮回始。

    不日,伏羲便又邀请夋前来,道:“承蒙老友鼎力,多番襄助,你我共历时艰,经得这多桩难事,才有如今天地之间阴阳运行初定之态。天界之事,老友通达谙练,我想后续若是这天境有序,老友有心有力,御而统之,再合适不过。只是如今这人界之内,魂魄游荡、鬼蜮盛行,纲序受扰,难言正轨已定。当下仍需郢正这人界之序,其后方能筹谋那天境之事。不知老友意下如何?”

    夋闻之,悦而不露,只是道:“举手之劳,羲皇莫要时时挂于口中。不知羲皇欲如何扶正这人界之序,小可愿听燧皇差遣。”

    伏羲道:“三才立定,成这天界、人界,地界。那地界之内,无物自生,故自混沌初开至此,全靠有去者,否则或为一片空寂之地。魂魄、鬼蜮之类并非生而为之,人亡而留魂魄、物变可产鬼蜮。要知那地界之内,终幽暗无光,正合那魂魄鬼蜮之癖性。然则天地间魂魄鬼蜮均为初成,多不知哪幽冥地界,故游荡人间,或以势恫人、或以掠劫。前番因那鳌龟之祸,才知西南之处,竟有那地界入口。故我欲引那魂魄鬼蜮由西南之地,入那幽冥地界。”

    夋道:“三界之事即三才之事,三界之序不外乎天地人之事。人皇治世,统御三界,合乎天理、地法、人道。羲皇所证之道,乃是天地人相和之道。我等既属这三才之内,便当遵照人皇之旨意而为。只是小可所虑乃是,这海内广袤如此,此事所涉种种,无论地域、物类,皆繁杂细琐、难以穷计。需多方兼统、筹划完备,众者协契、力出一处方能见功。”

    伏羲道:“正因如此,故特要老友共商此计。欲成此事,一是要那四方的魂魄鬼蜮均知晓此事,二是需确保往那幽冥地界所去,沿途皆无恶意相阻者。传令之事,我等已筹备妥当,不过日前多方勘察,察觉这各山林水域中作怪者不在少数。希望老友襄助,将此事传递明白透彻,各方同心协力,断不可再有骚乱动荡。”

    夋闻罢,道:“羲皇放心,我知其中利害,必遵羲皇之命行事。我便立即往各方山林水域,莫说与我夋有一面之缘,但凡曾耳闻者,小可皆会将羲皇之命带到,确保那通幽冥地界之路畅通无阻。”

    伏羲道:“如此这三界之序便有劳老友了!待一切有序之,再邀请老友共治!”

    于是伏羲便遣人向那四方山林水域、隐秘之地均发出人皇之命,将于少阴中元之夜,祭八卦阵、开黄泉路,指向那入幽冥地界之门。凡那死灵亡魂、冤魄不能再生者,以及魑、魅、魍、魉、鬽、魁、魃、魈、鬾、鬿、魀、魆、魊、魋、魌、魉、魐、魒、魓、魕、魖、魆、魋、魖二十四鬼类,皆可随黄泉路引,前往那幽冥地界永居,沿途各方均不得僭越阻扰。数十日之间,这人皇之令遍传鬼界,众鬼怪及各方驻者,均无再行造次之事。

    待到这中元之夜,伏羲便以八卦阵开出那黄泉之路,引各山林幽秘之地,通往那暗寂之冥界地府。一时之间,黄泉路上阴森寒栗、鬼怪乱舞,血口大开、互相撕咬吞噬者不计其数,大鬼上下横跳、耀武耀威,小鬼避居角落、瑟瑟发抖,正所谓炼狱初显、恶态毕露。伏羲喝道:“各属各种均不得造次!黄泉之路虽开,但此轮四象之类,仅此一夜。朝曦一洒,此路便消遁关闭,尔等便将曝于至阳日晒之下。如再有造次者,一并以至阳之气将其挫形灭魂!”众鬼闻此,不敢再造次,俯首听命,依那黄泉路引有序而行,便陆陆续续入了这幽冥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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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流朝东弱水西,尘世隔断浮光隐。

    争高追风万里昏,水落鱼沉千丈深。

    飘摇不滞变无已,人力尽能亦难追。

    聚灰以止玄妙策,黄沙漠漠接天垂。

    如此,这天地之道初定,这三界各有其归者。翌日,伏羲等众人正于这长河之畔的山麓之下,忽的空中云头齐聚、彩霞绚烂,那长河之水如从地下源源涌出一般,渐渐升高,一老者浮于那水面之上,原是东海五彩老龙赶到。这老龙见了伏羲等,立马跪拜道:“羲皇、娘娘,天降灾劫,要亡我水族。老朽望羲皇、娘娘不计前嫌,救我水族众生!”

    伏羲见这老龙又来,不置一词,将这老龙晾在一边,场面极为尴尬,老龙窘态尽显。女娲见其真切诚恳,问道:“不知龙王远道来此,所谓灾劫,是指何事?”

    老龙闻女娲发话,跪拜往前,道:“娘娘慈悲!皆因前番那鳌龟、黑龙之祸,搅天乱地,撕裂苍穹,致使天降弱水。娘娘虽将这天幕补上,然弱水已在海内蓄积,为祸甚广。水流千万里,终要归往东海。前番我海龙一族见娘娘忙于那补天之举,料无暇顾及此事,便自作主张,阖四方众水族之力,勉强将这长河之水抬升,暂缓这弱水之势。然则如此之举,耗力匪浅,我水族势寡力微,长此之下难以为继。如今这长河水势就要褪去,这弱水一旦东去,海中水族将遭灭族之灾!老朽不才,腆起这副老脸来求羲皇、娘娘施以援手。”

    伏羲闻罢,道:“龙王如斯般奇策妙计,果是造福水族于无声之处。这海内弱水,依照龙王这如意之算,积而不散。其祸遍及三界,独你水族不受其害。想来龙王如此神物睿智,必是深受拥戴。”此言才毕,又忍不住怒道:“该说你龙族受益匪浅方才不污了你龙王的圣名吧!你海龙一族是深谙水性的,为何只知升这长河水势以阻弱水,便无其他应对之策?”

    老龙闻此,涕泗横流,又往前跪拜几步,道:“羲皇息怒!我海龙一族深居海底,其数不过百,但这四方水域内各鳞介之数,不少于那飞禽、走兽。老朽乃为这众多生灵所计,故才出此下策,不过也就是暂缓那弱水之势。知羲皇、娘娘已将其他祸事处理得当,不敢停歇,便立即奏报!”

    女娲也正为此弱水之事发愁,便示意莫要再迁怒追究,问道:“龙王莫惊!三界皆知你海龙族谙熟水性。阻弱水于海内,虽放诸三界之内属营私自利之举,然单于你水族却仍可言担当气概。”

    老龙泪目道:“娘娘大义!我亦知此举酿成的罪孽,不敢妄自居功!待这弱水之祸尽除,全凭羲皇、娘娘发落!”

    女娲问道:“这弱水之祸该当如何处理,不知龙王可有妙法?”

    老龙闻女娲终言此事,松了一口气,道:“那老朽就斗胆进言了!水道治理,无非疏堵二术。前番升长河之水以拒,便是行堵截之术。但这弱水所到之处,万物不能生,所过之处,皆成幽冥死地,故无论疏堵,皆权宜之策,非长久之计。然则前番娘娘慈悲为怀,炼石补天,却成就了一物,可治这弱水之患。”

    郁华正随行左右,问道:“老龙王所言可是那炼石之火所遗的草木积灰?”

    老龙道:“小兄弟好眼力,老朽正是此意!那丙火煅焚梧桐木所余木灰,便是治弱水的神器。草木之灰本就有遇水吸附之功效,这弱水虽异,但那梧桐木更是神物,其所遗之灰便能将这弱水吸附而除。”

    女娲闻罢,与伏羲对视,又向那老龙道:“这弱水之祸虽重,但如今那黑龙为祸,乃是首恶。两害相权,更当先除去那黑龙之祸。”

    老龙再次往前跪拜几步,道:“那黑龙之祸,老朽愿举海龙族阖族之力助羲皇、娘娘除之!只望娘娘怜恤,先解那高悬之弱水!”

    女娲稍加思忖,道:“如此,便依你所求。待解这弱水之劫,望龙王鼎力相助,绝那黑龙之患,让其不能继续做害。只是那炼石之处,与弱水囤积之地,相距甚远。且这木灰之量大、弱水之体巨,以区区我等之力,欲毕其功,所需时日空不在少数,恐非妥善之举。”

    老龙闻罢,连连捣头,道:“但娘娘金口一诺,便莫需再担心此事。我水族之众,修得御风乘云之术者,以千论计。我等依羲皇、娘娘之令行事即可!”

    女娲道:“如此甚好!便请龙王召这一众前来即可。”

    于是龙王便将深海之底以及四方水域的大小龙官尽数唤来,遮天之阵自创始而未见。这些大小龙官在老龙及其四子的设计布置之下,一日之内便将那山炉之中烧炼所遗的木灰,尽数移到了弱水所积之处。这梧桐木之灰一遇弱水,二者果是相驸相融,水入灰而无形,灰吸水而成沙。那积攒已久的弱水,被梧桐木灰吸附干净,成就千里黄色飘带,恒久地依伴着长河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