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刺君 » 第2章 大将军的寿宴

第2章 大将军的寿宴

    南云秋虽是将门公子,出身富贵,却没有富家公子的那种骄横傲慢。

    他很善良,很疼人,也吃得起苦,有时候也很倔犟。

    尽管练了许久,仍然在一招一式的琢磨。

    “苏叔,怎么样,还可以吗?”

    “别废话,继续练。”

    小孩子就需要夸赞,但是苏叔却不让他如意。

    苏叔叫苏本骥。

    身份很神秘,据说年轻时参加过秘密帮派,后来到了河防大营从军。

    曾和南万钧并肩作战过,被敌人砍断手臂,于是便退役在家,拿着微薄的抚恤。

    日子过得不易。

    去年夫人又被一家经商的马队撞伤,肋骨断了几根,自此便失去劳力,回盱眙老家养病。

    南云秋很疼人,隔三差五从家里偷偷拿来好吃好喝的孝敬他,还央求父亲给他安排了喂养战马的差事。

    一个月下来,也能落下几两银子。

    苏本骥喜欢这个孩子,一直偷偷教授其刀法

    他的刀法看似无门无派,既非军中常见的以力大凶狠的套路,也无江湖名家那些花里胡哨的技巧。

    而是特别讲究快和准,在实战中非常管用。

    快,强调速度,在几招之内击溃对手。

    准,强调火候,如击杀对手的部位和力道。

    凭着这套刀法,苏本骥也曾行走江湖多年,死在他刀下的不计其数。

    但是,对于他的过去,却讳莫如深,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为什么年过不惑还要参军入伍。

    还有,他左胸口那道狰狞的刀状刺青,更是平添几分神秘和惊悚。

    南云秋很好奇,问过多次,都被他搪塞过去。

    “苏叔快看,我劈中了!”

    南云秋兴奋的大喊大叫,的确就是个孩子。

    苏本骥也瞧在眼里。

    激起的水波很小,说明刀法精进不少,鱼断为两截,血水翻冒,说明角度和力道精准。

    他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很快又板起面孔。

    “虽然劈中了,但力道过猛,对付鱼啊,蟹啊这种小东西,应该用刀尖削,而不是用刀身去砍,更不要砍为两半。

    你瞧瞧,你是练刀的高手,还是鱼市的贩子?”

    南云秋撅起嘴,有点不服气,嘟嘟囔囔:

    “这能怪我吗?刀本来就沉,早知这样,练剑就好了。”

    老苏见状,连忙又换出副慈祥的面孔,语重心长:“什么世道练什么兵器。舞剑,太平时更多,而乱世,刀更有用。”

    “那什么时候才是乱世,打小爹和您就教我纸上谈兵,不打仗,学那么多有什么用?”

    “你这孩子,好好的日子哪有盼着打仗的,平时就不能学了吗,大不了,可以沙盘推演嘛。

    再说,我给你讲过那些从军的经历,疆场上千变万化的特点,都很有用。你要勤思多悟,反复琢磨,自古以来名将都是那样炼成的。”

    “哦,徒儿谨记。”

    南云秋抱拳拱手,还颇有江湖好汉的味道,老苏也被逗乐了。

    他俩虽然没有举行过拜师仪式,但感情上确实是师徒般的存在。

    甚至,还把他当做了亲儿子悉心栽培。

    南云秋揉揉酸麻的手腕,继续削砍着还能动弹的半条鱼身。

    苏叔曾告诉他,不管何时何地,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庇护亲人。

    要永远记住,江湖险恶,人心不古。

    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能轻信任何人。

    这就是世道,这就是人心!

    师傅能说出这番话,也不知道过去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

    “今天寿宴人多眼杂,你就在卧房呆着,千万莫要让外人看出破绽。”

    南万钧整理完毕,搀扶起夫人慢慢走进屋子,不忘叮嘱。

    “知道啦,又不是头一次,我都一大年纪了还要这样装,烦都烦死了。”

    “你懂什么?等你母仪天下的时候,就会明白,付出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南万钧又交代一番,才起身去赴宴。

    身后,南夫人掩上房门,从衣服下面抽出特制的圆鼓鼓的枕头,瞬间从孕妇变为平腹。

    她扔掉枕头,恼恨道:“几十年了,左一回又一回,烦透了。”

    “大将军乃国之长城,末将祝大将军寿比南山,永为国之柱石。”

    寿宴开始,没有丝竹管弦之音,当兵的不兴这个,取而代之的是觥筹交错声,更有味道。

    第一个敬酒祝寿的,当然是白副将。

    他是南万钧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如今河防大营的二号人物。

    白副将饱读诗书,原本脸色白皙,气质儒雅,此刻,尽管脸喝地通红,仍然一仰脖子,一大碗酒点滴不剩。

    饭桌上堆放着各色菜肴,色香味俱全,军中的厨子丝毫不亚于酒楼的大厨。

    今日是主帅过寿,当然得更卖力气。

    “哎,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愚兄酒量不行,只能意思一下,老弟莫要见怪。”

    南万钧心里有事,所以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大将军客气了,大将军对末将恩重如山,末将万死难报,纵是兰陵最烈的酒,也不在话下。”

    白副将用手帕轻轻擦擦嘴,起身离席,挥挥手。

    两个亲兵跑过来,抬过来一个檀木盘子,做工非常讲究,上面覆盖着红绸布。

    “此乃何物?”

    南万钧乐呵呵问道。

    “哦,是末将准备的寿礼,还往大将军笑纳。”

    掀开绸布,一把金灿灿的短戈夺人双目,看成色就知道是纯金打造。

    南万钧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也太过贵重了,愚兄不能收呀。”

    “金戈铁马,乃大将军本色!末将别无他意,就是景仰大将军戎马倥偬半生,立下军功无算。

    末将也暗下决心,此生要以大将军为楷模,杀敌报国,效命疆场。”

    这番话听起来是祝寿,细琢磨,还有点像是继任者送前任光荣退休的感觉。

    众人都酒过半巡,不少人晕乎乎的,只有寥寥几人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也就是南万钧、白副将、南云春和坐在末位的校尉尚德。

    他们四个人知道,今晚将有大事发生。圣旨就在路上,河防大营将易主!

    但是,他们的消息来源不一,所知道的剧情也各不相同!

    比如南云春。

    他原本并不知情,真以为今天是他爹做寿,可是在晌午休息时,有个小校,他从来没认真看过,却突然找上门,鬼鬼祟祟的说了一句:

    “王爷有令,让你今晚聚齐家人看一出好戏,然后,他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又来虚言搪塞这套把戏,谁也没你这狗日的狡猾。”

    南云春恨恨骂了一句。

    他咒骂王爷,不仅仅是因为除了他之外,王爷在河防大营竟然还有别的眼线,而且还只是过普通的小校。

    更痛恨的是,是对那位王爷屡次不讲信用的咒骂。

    王爷多次许诺过告诉他身世的秘密,可每次总是爽约,感觉就是在利用他。

    南云春是家中长子,可从小就感觉到,母亲待他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在她身上找不到慈母的温暖。

    开始还以为,将门之家对长子的教育自然要严格点,既是寄予成材的期望,也能为弟弟们做好表率。

    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性子倔强的二弟同样得不到父母的疼爱。

    为此,有一次和父母争吵,后来愤然离家出走,至今好多年仍下落不明。

    离奇的是,家里并未兴师动众去寻找,好像少一个儿子,多一个儿子无所谓。

    对于老三,母亲依旧是不冷不热,就好像不是她亲生似的。

    一般人家的父母,对幼子总归是偏爱些。

    毕竟,幼子守灶嘛。

    如果娘亲对他只是冷淡些也就算了,等他长大成人后,却渐渐发现,他的模样既不随父亲,也不随母亲。

    南云春起了疑心,曾悄悄问过军中的长辈们,得到的回答却高度一致。

    是亲生的,不会有假!

    因为他们当初看见过南夫人,挺着大肚子回楚州老家待产,待孩子满月后再回到军营。

    于是,他不再怀疑,一家人长得不一样并不稀罕,何况有这么多证人证言。

    直到他荣升为偏将的那一天,却有个人偷偷告诉他,说王爷知道他的真正身世。

    意思是,南万钧夫妇和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他之所以成为南家的长子,里面有段不可告人的隐情。

    条件是,他要帮助王爷盯住南万钧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什么阴谋罪证,要及时报告。

    他傻眼了,也答应了。

    从那天起,他才明白,为什么母亲没有慈母的样子,原来他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甚至猜测,他的亲生父母是不是被南万钧杀害,他是被抢过来的?

    要是那样,他认贼作父,南万钧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去年春,兵部为边境驻军新打造了一批钢刀和弓箭,刚运到大营办理入库后就神秘丢失。

    经过缜密调查,他认定是南万钧虚支冒领后,再私下倒卖。

    有一天晚上他趁人不备,抄录到兵曹的库房记录,果然所料不差。

    终于抓住了仇人的把柄。

    他大喜过望,立即秘密禀报了王爷。心想,南万钧这回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