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谁有钱问谁收税
在李承乾期盼的目光下，李世民却摇摇头道：
“这只是表象，文景二帝确实为了留下了深厚的家底，但他能成功的真正原因是他完全掌握了整个国家。”
李承乾尽管有些失望，还是虚心求教道：“请耶耶解惑。”
李世民遥望虚空，缓缓说道：“国家的官吏都是他任命的，只服从于他的命令，军队亦效忠于他。”
“他的意志能得到贯彻，他想加税百官就会将税收上来送到国库。他想打谁，将士们就将谁踏平。”
“哪怕他的政令是卖官鬻爵、劫掠民财这样的弊政暴政。”
“甚至，他觉得哪里的百姓不安定，派军队去屠杀，军队都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这才是他能在天灾不断的情况下，依然扫平四夷的原因。”
“汉末时期世家大族横行，朝廷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
“收上来十成税，能有一成到国库里就不错了。”
“朝廷没钱就无法赈济天灾，无法给将士们发放粮饷……所以汉末亡了国。”
李承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谢耶耶教诲。”
李世民只是朝他点点头，就看向牛师友，不无得意的道：“我说的可对？”
牛师友心里很清楚，李世民依然是老生常谈，并没有涉及到根本问题。
不过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浇凉水，而是先夸赞道：
“大王英明，确实如此。朝廷能不能掌控全国，才是问题的关键。”
然后不等李世民说话，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还需要补充一点，那就是财富兼并。”
李世民一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承乾则有些茫然，怎么又回到财富兼并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去了。
李泰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土地兼并这话题都谈了几百年了，有啥好说的？
牛师友顿了一下，给他们反应时间，然后才说道：
“汉武帝掌权时，汉朝才立国五十余年，土地和财富的兼并虽然已经很严重，但平民手中还是拥有不少土地和钱财可供搜刮。”
“再加上开边获得的新土地，比如河套地区，将这些土地分给失地农民，又多了一处财源。”
“到了汉末，财富基本都集中在高门大户手里，百姓无立锥之地。”
“高门大户有的是办法合理合法规避赋税，朝廷只能问穷的活不下去的百姓收税。”
“好不容易收上来的税，大部分还被士族官僚侵吞。”
“一个尴尬的局面就此形成，不收税朝廷支撑不下去，收税百姓活不下去。”
“最终结果就是百姓揭竿而起，将整个国家打碎重铸。”
李世民不禁有些失望，他以为牛师友能说出什么新思路来，哪知道还是这一套。
这些道理其实古人早就总结出来了，大部分朝代都在努力抑制土地兼并，就是这个原因。
牛师友岂能看不出他的想法，却没有着急，他说这些只是做铺垫，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还记得方才我说的国与民之间的契约关系吗？国与民的利益是一致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土地兼并造就了一个局面，百姓和朝廷两头穷，而处在中间的达官权贵脑满肠肥。”
“汉末战乱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国家灭亡百姓十不存一，可以说是国与民双败。”
“而处在中间的士族权贵，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崛起，废立君主改朝换代，全凭他们的心意。”
“真正的是铁打的士族流水的君主，百姓也成为了他们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李世民眼神里生出愠怒，不是对牛师友的，而是对士族的。
以五姓七望为首的士族连皇权都敢藐视，李家可没少被他们鄙视。
李承乾眼神坚定的道：“一定要抑制土地兼并，绝不能让土地都落入权贵之手。”
李泰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李丽质小脸上写满了愤怒，士族权贵太可恶啦。
牛师友却摇头道：“不可能的，财富是向着权贵流动的，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扭转。”
“抑制兼并也只是多拖延时间时间罢了，一百年两百年之后，依然会重蹈覆辙。”
李承乾一脸苦恼，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李世民却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心惊肉跳。
按捺住激动情绪，他盯着牛师友问道：“万人往想到办法了？”
牛师友摇摇头又点点头：“不能说是想到办法了，只能说有了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李承乾和李泰都惊喜不已，真的有办法破这个局？
李世民追问道：“什么办法？”
牛师友笑了笑，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谁有钱就问谁收税。”
“咝。”即便早就想到了这个答案，李世民依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万人往真的太大胆了，可……果然不愧是万人往，连这样的主意都敢想。
李承乾结结巴巴的道：“问有钱人征税，恐怕天下就要大乱了。”
牛师友摇摇头道：“有人曾经做到过，并且持续这么做了数十年都没有亡国。”
李世民脱口而出道：“汉武帝。”
牛师友笑道：“对，正是汉武帝。读史书都知道，汉武帝时期豪商众多，有些甚至参与政治。”
“这从侧面反映出，当时的土地和财富兼并已经非常严重。”
“然而汉武帝就是能通过各种办法，从这些人手里搜刮钱财。”
“只是可惜，他是靠个人能力做到的，却没有将这种能力转化成律法。”
“试想一下，如果他直接立法权贵也要交税，钱越多交的税就越多。”
“以当时他的威望，谁敢反对？等数十年后这条律法已经深入人心，权贵就算想改也难了。”
“真如此，不说汉朝能永续国祚，多支撑一些时日总归是没有问题的吧？”
李承乾瞠目结舌，竟然真的可以吗？
李世民激动的浑身颤抖，汉武帝能做到，我凭什么不能做到？
看到这种情况，牛师友心中很是开心，这一番话总算是没有白说啊。
但这些还不够，必须要强化这种思想，以防他改变主意。
“其实大家对赋税的认识存在偏差，或者说是不足也行。”
李世民深吸口气，控制住激动情绪，问道：“什么偏差？”
牛师友解释道：“赋税还有一个作用，是重新分配财富，由朝廷主导的重新分配。”
“朝廷问有钱人收税，用来赈济穷人，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这次轮到李世民醍醐灌顶了，对啊，以前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呢？
税收是重新分配财富的手段啊。
归根结底，还是朝廷手中有钱粮，可以做的事情就很多。
牛师友依然觉得不够安稳，决定再上一重保险：
“老子曰：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此言放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人都有私心，人道就是要财富兼并。就需要有人代天行道，损有余补不足，维持天道运转。”
“而能够推行天道的只有君主，所以君主乃代天行道并非妄言。”
牛师友进一步解释道：“君主行天道，既是给百姓活路，其实也是在自救。”
“若不推行天道，坐视财富兼并，用不了多少年朝廷将一文钱赋税都收不到。”
“到那个时候，又是一次王朝更替。”
“啪。”李世民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顾不上手疼，说道：
“好，好一句代天行道，万人往真乃吾之知己也，恨不能与之当面论道。”
李承乾和李泰也不禁笑了起来，看来找到办法了。
至于问权贵收税的困难……在他们心里，只要耶耶想去做就没有做不到的。
李世民自己却并没有这么乐观，激动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之后，也犯了难。
治理国家是离不开官僚和权贵的，按照这种方法，或许真的能延长国家寿命。
可问题就在于，把权贵和官僚逼急了，马上就会改朝换代，也就没有以后了。
提起隋炀帝，很多人都会说他残暴、昏庸等等。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士族权贵一起造反，并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隋炀帝如何横征暴敛，都影响不到这些权贵。
他们造反的真正原因是，隋炀帝对权贵出手了。
先是对陇西李氏李浑家族动手，一出手就灭了李家全族。
后来又接连灭掉了好几个累世公卿之家，连一起长大的表兄弟李渊都不准备放过。
在这种情况下，权贵们自然是战战兢兢，一有机会就毫不犹豫的起兵造反。
作为事情的亲历者，李世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百姓活不下去会造反，权贵的利益受到损害一样会造反。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既要稳住权贵，又要保护好百姓。
一个字，难。
不过他却并没有感到沮丧，相反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斗志。
难才对。
要是容易这个问题早就被人解决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朝代，乃至大唐了。
经过牛师友的这一番剖析，让他对皇帝、权贵和百姓的关系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来平衡三者的关系，让大唐的国祚更加长久。
“不错，虽然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你却看到了不同的东西，对我也有不小的启发。”
牛师友谦虚的道：“一点浅见，对大王有用就好。”
李世民很是满意他的态度，说道：“看来你师父教了你不少学问，今天也别藏着掖着了，通通到来。”
牛师友故作为难的道：“大王真的想听吗？很多学问在当前看来都堪称大逆不道。”
李世民更有兴趣了，道：“怕什么，我还能治你那位师父的罪不成？”
牛师友开玩笑道：“但你能治我的罪啊。”
“哈哈。”李世民大笑道：“只要你不造反，不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告诉外人，我治你的罪做什么。”
牛师友打蛇随上棍的道：“那我就先谢过大王了。”
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李世民的话，纵观历史获得免死金牌的人，往往死的更惨。
但同样的，他也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李世民。
只会挑选一些不那么敏感的来讲。
对李世民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有时候步子迈的太大，反而容易扯着蛋。
“关于问富人收税，减轻穷人负担，我师父曾经说过一种方法。”
听到他竟然有更加具体的方法，李世民更加高兴，追问道：
“快说，是何法？”
牛师友缓缓说道：“取消人头税，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听完之后，李世民却没有给出任何评价，而是陷入了沉思。
李承乾和李泰两兄弟有些迷糊，但又不敢出声打扰到自家阿耶，急的抓耳挠腮。
李丽质可不管这么多，大眼睛里的崇拜都快要溢出来了。
牛哥哥真的太太太太太太厉害啦。
过了许久李世民才结束思考，抬起头郑重的说道：“好，非常好。”
然后依然没有做任何点评，而是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做，咱们下次再聊，将你师父教你的东西都告诉我。”
闻言牛师友也松了口气，谈话到这个地步也该结束了，再说就是画蛇添足。
只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结束谈话，现在李世民主动开口，倒是省了他找借口。
“喏，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李世民离开，李承乾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不成想四郎的学问竟高深至此，以后我当多向你请教。”
李泰则一拳砸在他的胸前：“好你个牛小四，竟然瞒了我这么多东西，太不够意思了。”
李丽质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哇，牛哥哥你好厉害，懂的好多呀，耶耶都被你说服了呢。”
牛师友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髻，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给史上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李世民上课，这种感觉实在太爽了。
不过他并没有昏了头，不论如何加塞新思想，有一条线绝不触碰。
那就是皇权。
甚至他还一直在鼓吹皇权，说君主是代天行道。
这也是他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李世民依然听的津津有味，一点都不生气的原因。
只要不反皇权，他说的话越惊世骇俗越好。
适不适用当前的时代且不去说，只有这种不一样的思路，才能给人带来启发。
要是他一直说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李世民反而会很失望。
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有多支持皇权，而是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反对君主制就是找死。
反过来说，生产力就这么高，不实行君主制难道搞皿煮籽油吗？
别开玩笑了。
与其不切实际的反对皇权，不如给皇帝灌输新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改造皇权。
只要皇帝真的相信了‘代天行道’的观点，那百姓的日子就能得到极大的改善。
这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这只是表象，文景二帝确实为了留下了深厚的家底，但他能成功的真正原因是他完全掌握了整个国家。”
李承乾尽管有些失望，还是虚心求教道：“请耶耶解惑。”
李世民遥望虚空，缓缓说道：“国家的官吏都是他任命的，只服从于他的命令，军队亦效忠于他。”
“他的意志能得到贯彻，他想加税百官就会将税收上来送到国库。他想打谁，将士们就将谁踏平。”
“哪怕他的政令是卖官鬻爵、劫掠民财这样的弊政暴政。”
“甚至，他觉得哪里的百姓不安定，派军队去屠杀，军队都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这才是他能在天灾不断的情况下，依然扫平四夷的原因。”
“汉末时期世家大族横行，朝廷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
“收上来十成税，能有一成到国库里就不错了。”
“朝廷没钱就无法赈济天灾，无法给将士们发放粮饷……所以汉末亡了国。”
李承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谢耶耶教诲。”
李世民只是朝他点点头，就看向牛师友，不无得意的道：“我说的可对？”
牛师友心里很清楚，李世民依然是老生常谈，并没有涉及到根本问题。
不过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浇凉水，而是先夸赞道：
“大王英明，确实如此。朝廷能不能掌控全国，才是问题的关键。”
然后不等李世民说话，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还需要补充一点，那就是财富兼并。”
李世民一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承乾则有些茫然，怎么又回到财富兼并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去了。
李泰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土地兼并这话题都谈了几百年了，有啥好说的？
牛师友顿了一下，给他们反应时间，然后才说道：
“汉武帝掌权时，汉朝才立国五十余年，土地和财富的兼并虽然已经很严重，但平民手中还是拥有不少土地和钱财可供搜刮。”
“再加上开边获得的新土地，比如河套地区，将这些土地分给失地农民，又多了一处财源。”
“到了汉末，财富基本都集中在高门大户手里，百姓无立锥之地。”
“高门大户有的是办法合理合法规避赋税，朝廷只能问穷的活不下去的百姓收税。”
“好不容易收上来的税，大部分还被士族官僚侵吞。”
“一个尴尬的局面就此形成，不收税朝廷支撑不下去，收税百姓活不下去。”
“最终结果就是百姓揭竿而起，将整个国家打碎重铸。”
李世民不禁有些失望，他以为牛师友能说出什么新思路来，哪知道还是这一套。
这些道理其实古人早就总结出来了，大部分朝代都在努力抑制土地兼并，就是这个原因。
牛师友岂能看不出他的想法，却没有着急，他说这些只是做铺垫，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还记得方才我说的国与民之间的契约关系吗？国与民的利益是一致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土地兼并造就了一个局面，百姓和朝廷两头穷，而处在中间的达官权贵脑满肠肥。”
“汉末战乱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国家灭亡百姓十不存一，可以说是国与民双败。”
“而处在中间的士族权贵，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崛起，废立君主改朝换代，全凭他们的心意。”
“真正的是铁打的士族流水的君主，百姓也成为了他们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李世民眼神里生出愠怒，不是对牛师友的，而是对士族的。
以五姓七望为首的士族连皇权都敢藐视，李家可没少被他们鄙视。
李承乾眼神坚定的道：“一定要抑制土地兼并，绝不能让土地都落入权贵之手。”
李泰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李丽质小脸上写满了愤怒，士族权贵太可恶啦。
牛师友却摇头道：“不可能的，财富是向着权贵流动的，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扭转。”
“抑制兼并也只是多拖延时间时间罢了，一百年两百年之后，依然会重蹈覆辙。”
李承乾一脸苦恼，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李世民却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心惊肉跳。
按捺住激动情绪，他盯着牛师友问道：“万人往想到办法了？”
牛师友摇摇头又点点头：“不能说是想到办法了，只能说有了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李承乾和李泰都惊喜不已，真的有办法破这个局？
李世民追问道：“什么办法？”
牛师友笑了笑，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谁有钱就问谁收税。”
“咝。”即便早就想到了这个答案，李世民依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万人往真的太大胆了，可……果然不愧是万人往，连这样的主意都敢想。
李承乾结结巴巴的道：“问有钱人征税，恐怕天下就要大乱了。”
牛师友摇摇头道：“有人曾经做到过，并且持续这么做了数十年都没有亡国。”
李世民脱口而出道：“汉武帝。”
牛师友笑道：“对，正是汉武帝。读史书都知道，汉武帝时期豪商众多，有些甚至参与政治。”
“这从侧面反映出，当时的土地和财富兼并已经非常严重。”
“然而汉武帝就是能通过各种办法，从这些人手里搜刮钱财。”
“只是可惜，他是靠个人能力做到的，却没有将这种能力转化成律法。”
“试想一下，如果他直接立法权贵也要交税，钱越多交的税就越多。”
“以当时他的威望，谁敢反对？等数十年后这条律法已经深入人心，权贵就算想改也难了。”
“真如此，不说汉朝能永续国祚，多支撑一些时日总归是没有问题的吧？”
李承乾瞠目结舌，竟然真的可以吗？
李世民激动的浑身颤抖，汉武帝能做到，我凭什么不能做到？
看到这种情况，牛师友心中很是开心，这一番话总算是没有白说啊。
但这些还不够，必须要强化这种思想，以防他改变主意。
“其实大家对赋税的认识存在偏差，或者说是不足也行。”
李世民深吸口气，控制住激动情绪，问道：“什么偏差？”
牛师友解释道：“赋税还有一个作用，是重新分配财富，由朝廷主导的重新分配。”
“朝廷问有钱人收税，用来赈济穷人，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这次轮到李世民醍醐灌顶了，对啊，以前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呢？
税收是重新分配财富的手段啊。
归根结底，还是朝廷手中有钱粮，可以做的事情就很多。
牛师友依然觉得不够安稳，决定再上一重保险：
“老子曰：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此言放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人都有私心，人道就是要财富兼并。就需要有人代天行道，损有余补不足，维持天道运转。”
“而能够推行天道的只有君主，所以君主乃代天行道并非妄言。”
牛师友进一步解释道：“君主行天道，既是给百姓活路，其实也是在自救。”
“若不推行天道，坐视财富兼并，用不了多少年朝廷将一文钱赋税都收不到。”
“到那个时候，又是一次王朝更替。”
“啪。”李世民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顾不上手疼，说道：
“好，好一句代天行道，万人往真乃吾之知己也，恨不能与之当面论道。”
李承乾和李泰也不禁笑了起来，看来找到办法了。
至于问权贵收税的困难……在他们心里，只要耶耶想去做就没有做不到的。
李世民自己却并没有这么乐观，激动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之后，也犯了难。
治理国家是离不开官僚和权贵的，按照这种方法，或许真的能延长国家寿命。
可问题就在于，把权贵和官僚逼急了，马上就会改朝换代，也就没有以后了。
提起隋炀帝，很多人都会说他残暴、昏庸等等。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士族权贵一起造反，并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隋炀帝如何横征暴敛，都影响不到这些权贵。
他们造反的真正原因是，隋炀帝对权贵出手了。
先是对陇西李氏李浑家族动手，一出手就灭了李家全族。
后来又接连灭掉了好几个累世公卿之家，连一起长大的表兄弟李渊都不准备放过。
在这种情况下，权贵们自然是战战兢兢，一有机会就毫不犹豫的起兵造反。
作为事情的亲历者，李世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百姓活不下去会造反，权贵的利益受到损害一样会造反。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既要稳住权贵，又要保护好百姓。
一个字，难。
不过他却并没有感到沮丧，相反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斗志。
难才对。
要是容易这个问题早就被人解决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朝代，乃至大唐了。
经过牛师友的这一番剖析，让他对皇帝、权贵和百姓的关系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来平衡三者的关系，让大唐的国祚更加长久。
“不错，虽然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你却看到了不同的东西，对我也有不小的启发。”
牛师友谦虚的道：“一点浅见，对大王有用就好。”
李世民很是满意他的态度，说道：“看来你师父教了你不少学问，今天也别藏着掖着了，通通到来。”
牛师友故作为难的道：“大王真的想听吗？很多学问在当前看来都堪称大逆不道。”
李世民更有兴趣了，道：“怕什么，我还能治你那位师父的罪不成？”
牛师友开玩笑道：“但你能治我的罪啊。”
“哈哈。”李世民大笑道：“只要你不造反，不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告诉外人，我治你的罪做什么。”
牛师友打蛇随上棍的道：“那我就先谢过大王了。”
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李世民的话，纵观历史获得免死金牌的人，往往死的更惨。
但同样的，他也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李世民。
只会挑选一些不那么敏感的来讲。
对李世民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有时候步子迈的太大，反而容易扯着蛋。
“关于问富人收税，减轻穷人负担，我师父曾经说过一种方法。”
听到他竟然有更加具体的方法，李世民更加高兴，追问道：
“快说，是何法？”
牛师友缓缓说道：“取消人头税，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听完之后，李世民却没有给出任何评价，而是陷入了沉思。
李承乾和李泰两兄弟有些迷糊，但又不敢出声打扰到自家阿耶，急的抓耳挠腮。
李丽质可不管这么多，大眼睛里的崇拜都快要溢出来了。
牛哥哥真的太太太太太太厉害啦。
过了许久李世民才结束思考，抬起头郑重的说道：“好，非常好。”
然后依然没有做任何点评，而是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做，咱们下次再聊，将你师父教你的东西都告诉我。”
闻言牛师友也松了口气，谈话到这个地步也该结束了，再说就是画蛇添足。
只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结束谈话，现在李世民主动开口，倒是省了他找借口。
“喏，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李世民离开，李承乾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不成想四郎的学问竟高深至此，以后我当多向你请教。”
李泰则一拳砸在他的胸前：“好你个牛小四，竟然瞒了我这么多东西，太不够意思了。”
李丽质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哇，牛哥哥你好厉害，懂的好多呀，耶耶都被你说服了呢。”
牛师友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髻，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给史上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李世民上课，这种感觉实在太爽了。
不过他并没有昏了头，不论如何加塞新思想，有一条线绝不触碰。
那就是皇权。
甚至他还一直在鼓吹皇权，说君主是代天行道。
这也是他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李世民依然听的津津有味，一点都不生气的原因。
只要不反皇权，他说的话越惊世骇俗越好。
适不适用当前的时代且不去说，只有这种不一样的思路，才能给人带来启发。
要是他一直说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李世民反而会很失望。
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有多支持皇权，而是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反对君主制就是找死。
反过来说，生产力就这么高，不实行君主制难道搞皿煮籽油吗？
别开玩笑了。
与其不切实际的反对皇权，不如给皇帝灌输新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改造皇权。
只要皇帝真的相信了‘代天行道’的观点，那百姓的日子就能得到极大的改善。
这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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