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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讨酒

    因为喝了酒,这一夜吴爽睡得很沉,一直到钟声响起,四个人这才睁开了眼睛。

    把桌子收拾干净,四人紧赶慢赶到了学宫的市集上,一如往常,他们的东西卖的很快,就算朱言已经有意识地选择起了客户,四人手上的东西依然很快就脱销了。只是不等四人收拾好摊子,就看到自己的东西摆在了别人的摊位上,价格却是翻了好几倍。

    那位站在幕后的齐公子此刻也走上了台前,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指着附近一个摊子上四人刚刚售出的胭脂水粉,皮笑肉不笑地道:“诸位的货很不错,虽然价钱高了点,不过我很满意。”

    吴爽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回道:“齐公子的银子也很不错,虽然成色差了点,不过我也很满意。”

    只听到一声“齐公子”,薛怀理脸上都愣了片刻,任他怎么想也不知道四人的这位对头竟然有着这般好的皮囊。只不过想着自家兄弟受了欺负,他脸就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喝问道:“就是你,差点杀了爽哥儿?”

    他声音很大,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不管是卖东西还是买东西地一时间都停了手,望着几人小声议论着。

    “这位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齐公子伸出手里的折扇直指薛怀理,笑吟吟地问道:“你说我差点杀了人,可有证据?”

    “你,你...”薛怀理终究是年纪轻,被人这么一问,却不知道回他,只能一只手指着他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那位齐公子显然很不满被人这么指着,眉头微微一皱变了脸色,阴恻恻地道:“我齐某人何曾受过这般指摘?我若是有罪,又如何能从学宫公堂之上走下来?难道说是你觉得院长和诸位先生都是老眼昏花,不明事实之人?”

    随即他环顾四周,众人都被他盯得低下了头,齐无疆方才满意地哼道:“少年,你应该庆幸,我是个大度之人,要不然今天这事难了,说不得你我也得走一趟公堂。”

    薛怀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只把他急得脸都红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却看到吴爽站到了自己身前,笑道:

    “齐公子好大的威风,话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何曾听到我们妄议院长和诸位先生了?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便是再上公堂,我们又有何惧?莫过再看一次笑话罢了?”

    吴爽本就护犊,眼看他刚才欺负薛怀理,此刻更就没让他好过了,接着道:“我倒是高看了你了,怎么,没了方长安,就找不到其他人了,些许小事,就需要您自个儿下场在这当狗狺狺狂吠了?”

    一番话只把齐无疆说的脸色变了又变,末了他不怒反喜,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啊,只不过说的还真不错,我和你置什么气啊?你一个平头百姓,又能看到什么?说到底你也就是个棋子罢了,我劝你还是安分点好,别到时候被人买了还帮人家数钱,呵呵。”

    说话间,吴爽就看到齐无疆朝着最后面的朱言扬了扬头,接着道:“我说对不对啊?朱公子,还请替我跟您身后的那位问一声‘好’。”

    齐无疆刚把话说完,便把手中折扇一展,转过身子好似得胜的公鸡一般昂首而去。

    吴爽三人齐回头,朱言脸色隐隐有变,不消片刻他反应过来高声应道:“姓齐的,这一手离间计耍的不错啊。不过你倒是小看了我们。我们兄弟情谊深厚,又岂是你这种小人可以挑拨的?痴心妄想。”

    齐无疆也不回头,只是更不会趁了他的心,高高举着手中的扇子应道:“朱公子不愧是深藏不露,只不过是真是假,到时候自有分晓,也劳不着我齐某人在这浪费口舌。姓吴的,你要是真聪明的话,我不说你也应该能看的出来,可莫要辜负我一番好意。”

    吴爽望了望朱言,只看他一脸急色,正要开口解释却伸手止住他的话,转身对着齐无疆喊道:“那我可要多谢齐公子了,只不过自家兄弟我还是信得过,就不劳您费心了。”

    末了,吴爽也学着他的样子,将手中的银票高高举起,扬了扬,接着道:“至于我这货,齐公子要是喜欢的话说一声就好,我下次说什么可都得多进点,毕竟白花花的银子嘛,谁又不爱呢?”

    一叠银票摞的厚厚的,只把周围人看得一阵流口水,只不过这里可是学宫,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有人敢光天化日动手劫财的。

    “哼!”齐无疆回首,鹰视狼顾,只不过脸色却是难看至极,望了吴爽一手的银票,他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只带着人走的飞快。

    他原以为这一次就和往常一样,跳出的是个小丑,自己耍些手段,小丑便能知难而退,却没料到遇到了个硬骨头。花了好大一番力气,齐无疆安排手下人把四人都好好地查了一遍。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这才认识到了自己真正的对手。

    只不过既然是硬骨头,那就不应该他一个人来啃,现在藏在后面的人也要尝尝自己吃过的苦。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便是亲兄弟,真到了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也少有不翻脸的。

    齐无疆自认见惯了这些,在他看来,几个月的功夫,哪来的什么兄弟情谊,说到底都是少年义气,等到真看清了利益关系,翻脸不认人是早晚的事。在齐无疆看来,吴爽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等到他看清了身边有人作祟,绝不会善罢甘休。

    有些事不说出来是一回事,说出来那就可能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今自己伸手撕开了四人的嫌隙,要做的,已经做了,至于接下来嘛,只需要坐看那四人分崩离析就好。

    回去的路上,吴爽四人再无一句话,气氛多少有些尴尬,薛怀理望着前面的三人,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你们信他?”终于朱言再也忍不住地,走到前面拦住了三人,挨个望了三人的脸,胸口起伏不定。

    林翔没有出口,吴爽看着他,脸上有些尴尬,道:“我当然信自家兄弟。”

    薛怀理这才也点了点头,道:“就是就是,他摆明着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凭着这点伎俩,就想坏了咱们兄弟情谊,真是又坏又蠢,咱们可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啊。”

    三人看了薛怀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

    一连数日,四人早出早归,货也是卖的极快。这一日,四人把存货清干净了,朱言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好酒好菜。

    只是酒宴上,四人虽然频频举杯,却没有之前那般快活的气氛,倒好似是一伙人聚在一起喝闷酒一般。薛怀理看到着急,只一个劲地劝酒,吴爽来者不拒。两人酒量都浅,饮了一壶多,就已经醉了,林翔和朱言把二人扶到床上,又对饮了几杯后,自己也去睡了,只留朱言一个人坐在那望着三人自斟自酌。

    望着茶杯中的酒,又看着床上睡过去的三人,朱言心里一阵惆怅,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心里就一直都害怕有那么一天,自己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扪心自问,虽然相处得日子不久,但他很珍惜四人在一块的情谊,就算是挨了打,他也一点儿不在乎。说到底他也不大,还是个少年,能遇到三两个玩得好的玩伴自是难得。这少年义气或许旁人看不上,可真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就是另一方意味了。

    他饮了一杯酒,只觉得胸口处有一团火在烧一般,好似要把自己给烧着了似的。一时间他真的很想要把眼前的三人都叫起来,将一切都吐露个干干净净,也省的自己一个人背着。可是他不敢,他原想着四人能做兄弟,可这一出口,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齐无疆的那句话当时只把他心里说得咯噔一下,就是现在依然言犹在耳。

    说到底,是自己在利用他们,也是自己让兄弟几个伤了又伤,差一点还搭上了兄弟的一条命。

    这怎么又能让自己开得了口啊?

    酒一杯接着一杯望喉咙里灌,只想着醉过去什么都不想就好,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杯中酒突然间就变得好似水一般,寡淡无味。弃了杯子,朱言把酒坛抱起来往嘴里灌。

    这稻香春虽是甜酒,却也不是一个少年能这般饮的。一坛子下肚,朱言便看到眼前模糊一片,他摸索着去摸另一坛酒,却是手一滑,整个脑袋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当即睡了过去。

    第二日钟声刚响,四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便又重新闭了起来。只等到五声钟声响过之后,四人依旧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只是不消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来人半晌不见有人开门。

    “哐当”,门被一脚踹开。

    三人一惊,噌地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看着外面阳光洒了进来,吴爽估摸了一些时辰,又到了大早上了,心里只觉得惭愧。

    娘亲花了五百两银子把自己送到这来?难道只是为了吃喝的?

    “姓吴的,是住这不?”

    屋外,人未至,声先闻。

    一个瘦小的老道人一只手揣在怀里摸着肚子,一只手拿着酒壶,闻着屋里的酒香菜香,砸吧着嘴走了进来。

    吴爽听那声音熟悉,猛然就想起了是谁,也顾不得其他,赶忙跳下床。

    眼看着老道人走进了屋子,径直走到桌子旁自个儿坐了下来,不顾对面朱言喝得烂醉如泥,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手轻轻一震,筷子尖便已断裂,挑着里面的好肉只望嘴里送,嘴里还模糊不清地称赞道:“好吃好吃。”

    待到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他又拿起桌子上的各个酒坛子晃了一晃,听得都没有声音,这才把手伸到了那坛子尚未开封的好酒上。便见他手指轻轻一弹,便把上面的泥封给破了去,也不用茶杯,一双手握住酒坛子便饮了起来。

    只一口便喝了大半坛子的酒,一阵舒气,屋子里酒香四溢。

    屋外有路过的人闻到这酒香,纷纷探头来看,就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老道人在屋里大吃大喝,心中惊异哪来的穷酸老头。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林翔和薛怀理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老头在自己屋里又吃又喝,尚来不及开口,便就听到他歪着头,对着吴爽道:“好你个小混蛋,在这里有的吃有的喝,就忘了道爷我了?你可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三坛子酒呢?”

    “哪儿来三坛子酒?只有两坛。”吴爽掏出了荧石,顺手把门关上。

    眼看着少年手上动作,老道人突然间就不高兴了。“关门作甚,怕我丢了你的脸?你莫要忘了,可是我救了你的命的。”

    “忘不了。只不过学宫禁酒,你大清早就在这又吃又喝,就不怕有人过来逮你?”

    “有什么好怕的?大清早的不让人吃饭怎么地?”说话间,他就把手里的葫芦往后一抛,不偏不倚正落在吴爽手里。“给我灌满喽。”

    吴爽弯下腰,从床底下把两坛子酒拖了出来,林翔靠过来一面帮忙,一面问道:“认识?这谁啊?”

    薛怀理也赶忙凑了过来,脸上也满是好奇。

    “他就是救我的那位前辈。”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好奇学宫中哪来的这么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只不过既然他就了兄弟性命,免不得要上前道一声谢。

    两人好不容易拆开了泥封,吴爽把让薛怀理稳住葫芦,自己抱起来了酒坛往里倒,初始找不到对口,洒了不少,全渗进了地里,便又听到老道人一阵抱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莫要都给道爷洒了,到时候算是你喝了还是道爷我喝了啊?”

    林翔上前抱拳行了一礼,道:“我兄弟突逢大难,蒙高人相救,幸得有生,请受弟子一拜。”

    老道人既不推让,更不在乎,受了他一拜,眼看着酒坛子空了,便又催促道:“酒呢?”

    这葫芦看似不大,却不知怎地,尤其能装酒。吴爽那两坛酒少说也有五斤多,两坛子都到进去了,也只有半葫芦左右。吴爽心里惊异,薛怀理也是面露诧色。

    只是老道人已经在催了好一会儿酒了,他只得把葫芦递了过去。

    清风子接过了葫芦,摇了摇,晃荡作响,脸上有些不悦,只是他馋酒,往嘴里倒了一口,漱了漱口,便“噗”地一声就吐了出来,怒道:“这味不对啊!”

    “怎么就不对了?”吴爽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有些不乐意,这两坛酒可是自己花了大工夫才让叔叔弄过来的。

    老道人指了指桌子上的酒,腾地站起来,道:“这两根本就不是一路子的。”

    “我也没说这两是一样的啊。”吴爽没喝过酒,也尝不出好坏来,他一直以为酒都一个味,有点甜有点辣。

    “好你个小子,自己喝好酒,就让道爷我喝这种烂酒。”老道人显然不满意这种答复,站起来就要理论。

    可这最后一坛好酒此刻已经入了老道人的肚子里,吴爽也没法子,索性一摊手,爱要不要。

    清风子本不在乎酒好不好,只是既然有好酒,自然不愿意喝这差的。老道人眼见无可奈何,直把酒葫芦在桌子上放好了,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打起滚耍起赖来,只把林翔薛怀理两人看得都捂住嘴偷笑起来。

    吴爽没奈何,只得拿起酒葫芦,哄着他尝两口。

    那老头气得站起来到处翻找了一遍,仍不见有好酒,方才信了他,接过了葫芦尝了一口。这酒虽比不得稻花香,但其实也不差,酒劲尤烈,老道人尝了几口,渐渐得了味,也不再纠缠,只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便就打开了门,直望域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