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鲜血渗出衣服，顺着刀柄滴在长街上，点点滴滴。
“啧”一声轻啧从身后传来，少顷吴爽只感觉身后有人在自己背上点了几下，那道不大的伤口血便止住了，紧接着传来的便是身后有人用鞋子在地上刮擦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走过了长街，到了一处密林之中。
此时已天光大亮，然正值暮春之初，树木繁茂，密林之中，绿叶层层叠叠，阳光难透其中，偶有渗入，也是星星点点，宛如夜空。
一众人往密林深处中去，大约又走了一两个时辰，直走到一处石林外边方才停了下来。
那石林乃是学宫禁地，不知怎地但凡有学子进去，兜兜转转，必会失了方向，只得等学宫教执来救。然而纵使是院长亲自出手，往往带出来的也是一具具冷冰冰的尸首；倘若有那侥幸不死的学子，被救出后也会被学宫逐出师门，永不续用。
“就这儿吧。”身后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宋青这才止住了身子。
“既然到地方了，那...”吴爽刚要回过头，便听见身后有一道拳风，他身子一扭，躲过来势汹汹的拳头。
“哟，还真有两下子啊！”
身后有三个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话的家伙站在最前面，身材魁梧，人长得倒是不错，眉宇间却有着一股戾气。
这三人吴爽都不认得，确切的说他来这里不久，很多人都不认识。
吴爽看着三人，心里直懊恼明明前几日自己还提醒兄弟几个要多注意些，谁料到今天自个儿就着了道了，片刻后张口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没有理会吴爽的问话，那人眯起了眼睛，一脸的不耐放，二话不说腾起一脚踹了过来，吴爽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让他落了空。
“还敢躲？小子，你怕不是搞不清楚状况，你看看四周，现在有你问话的资格吗？”说话间，那人三步作两步冲了上来，想要一把将眼前的这个少年擒住，吴爽自然不会如他的意。那人虽然身材高大，有膀子力气，奈何吴爽滑的很，就跟条泥鳅似的。这里又空旷的很，两人你追我赶，一时间竟也不分上下。
“够了！”就在两人缠斗之下，一道冷漠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番威严。
动手的那人听得声音当即就停了下来。吴爽喘着气再看时，一名年轻人缓缓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的学子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中执着一把折扇，一边走一边轻轻敲打着手心。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黑衣少年亦步亦趋。
那年轻人走到一块山石旁停了下来，身后的黑衣少年连忙用衣袖将那块石头擦了又擦，直等到石头上再无沙石灰尘方才停了下来，重新笔直地站在了自家主子身旁。
那年轻人却没有坐上去，反而是站在那眯起眼睛上下好好打量了吴爽一番，半晌才又开口道：“现在我问，你答。”
语气不容置疑。
“我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
“呵呵，公平，什么是公平？”不等吴爽把话说完，便听到那年轻人大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吴爽望向他，那张瘦削英俊的脸上此刻尽是嘲弄，鄙夷，甚至有些狰狞。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公平？我告诉你您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一场梦，太多东西一出生就注定了。这世上有的是地位是规矩。你一个市井百姓，你应该做的就是守规矩。”
吴爽不喜欢他那一张脸，更不喜欢他说话的时候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再者自己到现在还没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果然是愚子不可教也，齐公子的意思是要你守规矩。”身前停下来的那人嗤笑一声提点道。
“什么规矩？”吴爽依旧是一头雾水，只不过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齐公子是谁了。
“什么规矩？我们的规矩！”
吴爽听得愣了半晌，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着，轻笑道：“学宫里的规矩已经够多了，你们的规矩又是什么规矩？”
看见吴爽的笑了，那位齐公子心里莫名地有些恼怒，他轻啧了一声，强压着心头火放慢了声音道：“我不是在跟你在开玩笑，其他域我管不着，你要是想在戌域这一片做买卖，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你们的规矩就是要我们出十倍的价格交九成的利润？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到时候钱没挣到，名声又坏了，届时我何以自处？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做你们的生意，我做我的生意，咱们进水不犯河水。再说了你们发财的地方多的是，又何必盯着我们这点蝇头小利呢？”说到底还是钱的事，只是对方吃相太难看，自己更不愿意受制于人，所以吴爽态度很明确。
当然他也不傻，就观方才那人的拳风和身手，便已知道今天的人绝不是上一次那批人可以比的，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更别说，自己已经挨了一刀。警惕着眼前人的同时，吴爽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棍子和石头做武器。
“九成？”那齐公子听得吴爽这般说，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瞪着宋青，强压住怒火质问道。
宋青脸色霎地白了，膝盖一弯跪在地上，不停地重复着。“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哼。”那位齐公子怒哼一声，不再多看宋青，转而望向吴爽笑道：
“正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便是涓涓细流，也能汇成江河湖海。吴兄弟手中的在我眼里可不是蝇头小利这么简单。再说了，规矩就是规矩，今天让你坏了规矩，明天就会有别人跟着坏规矩。当然你放心既然是求财，又怎么能少了你的好处呢？我们只要区区八成就好。”
“‘区区八成。’呵，你们也不怕撑死。”
吴爽冷笑一声，接着道：“便是一成，我也不会给你们。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
齐公子望了望天上的太阳，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意，道：“吴兄弟，话不要说的这么满。你好好想想，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当然吴兄弟要是真不愿意挣这个钱，只把这一次的货卖完了停手也好，至于之前的一些不愉快，权且作罢。”
“小子，齐公子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若是还想吃这碗饭的话，就跟我们合作，咱们一切都好说。要不然，恐怕今天你不会好过。”眼看着主子唱起了红脸，眼前的那人很自觉地配合着唱起了白脸。
“不是我不想合作，只是你们的规矩不适合我，咱们还是各走各路的好。”刚才一时间说得有些激动，此刻吴爽冷静了下来，旋即收了笑意，只不过他依然不愿意交出底线。
齐公子终于收起了好脸色，冷着声音道：“如此那你就不要卖了。”
“那不可能。”吴爽当仁不让。二叔把自己弄进来就是为了做买卖的，自己想留下来也少不了银子，更何况以后他以后考功名娶媳妇赡养爹娘，这些可都要钱的啊。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小子，我看你是欠收拾了。我告诉青老弟他以前跟你一样嘴硬的很，被我收拾了一顿，现在不一样听话得跟一条狗似的。”
“方长安，你...”宋青被人当面揭短，脸上到底有些挂不住，当即指着那人支支吾吾着。
“嗯...”就在宋青跳脚时，那位齐公子适时地皱着眉轻哼了一声。
眼看此人发作，宋青马上收起了姿态，好似真变作了一条听话的狗一般，躲在一旁呜咽着。
“他是他，我是我，一样米养百样人，阁下这么说，莫不是太小看我了。”
“唉，齐公子，我早就跟您说过，你好好跟他们说没用的。这些个刁民听不懂人话的，他们只认拳头。”
方长安家境不错，小时候学过几年的粗浅功夫，现如今入了清阳学宫，靠着这个在一众学子间争勇斗狠是个好手。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方长安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提起拳头欺身上前，只朝着吴爽面门，一拳轰出。
吴爽侧身躲过，顺势往地下一滚，右手捡起一块石头，正欲还手，却已经被人欺身，匆遽后撤之际，手中石头猛地砸向方长安脑袋，却被他左手一把扣住。
吴爽手中一松，石头落下，左手接过，方长安正要来夺，熟料这本就是吴爽的一招虚晃，脚下一抬，只朝着他小腿踹去。
方长安万没想到他会来这招，正要后退，却被吴爽反手扣住左手。方长安一时挣脱不开，躲无可躲，就在众人以为他必然要吃下这一记的时候，方长安却是面露狞笑，右脚弹起，竟是后发先至。
两人各自吃了对方一脚，被一股大力撞开。只刚才那一下，吴爽已经使出了全身力气，背后的伤口也被牵动重新裂了开来，血再度流了出来。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着自己受了伤，对方人又比自己多，吴爽心中顿时了由退意，然而身后就是石林，身前便是四人，无论进退都是死局。
方长安率先一步，张开手好似老鹰一般猛地想吴爽扑来。
吴爽低头闪避，一个箭步，直冲着他撞了过去。
方长安竟毫不躲闪，脚下立定如松，这一撞只让他身子微微一颤。他顺势收拳弯肘，一肘猛轰在吴爽背上。
这一肘势大力沉，直撞的吴爽身子一沉。只觉得喉头一甜，嘴中腥气一片，强忍着痛，吴爽将口中鲜血咽了下去。
“啊”一声低吼从喉间爆出，吴爽将头抵在方长安腰间，双臂用力，死死箍住他的身子，一瞬间将他抱了起来。
少年脚下不停，只抱着方长安朝后面冲去。
这一抱顿时让方长安吃了一惊，他脚下使不出力，一时间挣脱不开身子，心中骇然，慌乱中只管抡起拳头朝着吴爽背上的伤口捶去，顿时血涌不止。
巨大的疼痛感传来，吴爽咬紧牙关，不管不顾直抱着方长安一股脑往前冲时，只希望在自己倒下之前，能够撞到一棵树，把他撞昏过去。
正当此时，那个一直观望的随从却是追上了吴爽的身影，在他必经之路上悄悄伸出了一脚。
狂奔之下，吴爽顾不得脚下，顷刻间两人摔飞出去，一连撞到在地上。
幸得有方长安做了垫被，这一摔吴爽倒没有受什么伤，只觉得背上生疼。抬头看见身前弓身如虾的方长安，吴爽浑然不顾冲了上去，一只手抓住他的胸前衣襟，一只手抡起拳头只朝着他头上狂轰猛击。
顿时拳如雨下，方长安刚被撞得七荤八素，此刻脑子又受重击，浑身疼痛难忍，只知道伸手来挡。
那随从见此情形，心中大叫不好，直冲过来一脚把骑在方长安身上的吴爽踹了下去。
吴爽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爬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跑。
当此时，方长安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右脚脚踝。
吴爽反应不及，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方长安怒气填胸，抓住吴爽的脚踝，爬着站起，就要扑上身来。
吴爽转过身子，左脚腾起，蹬地一脚直踹在他面门上，将他踹得昏了过去。
脱了困，吴爽当即爬起来就要跑，只是不等爬起来，“砰”的一声，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头上。
几道血柱顿时从头顶豁然而下，流到眼睛内，一时间吴爽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他踉跄着转过身子，看到的竟是宋青手抬着一块大石头，颤颤巍巍地站在自己身后。
吴爽只觉得脑袋昏成成的，天旋地转，脑子疼的就想要咧开一样。“砰”的一声，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到了地上。
“干得不错。”
齐公子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宋青的肩膀，顺便示意随从将昏过去的方长安弄醒了过来。
“那小子呢？老子要杀了他！”
刚醒过来的方长安，暴跳如雷，看到栽倒在地的吴爽，掏出了身上的匕首，直朝着少年冲了过去。
“学宫规矩，不得杀人。”
正当时，那位齐公子的声音却是在他耳边响起。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方长安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抓住吴爽的衣领就把他提了起来。
“规矩就是规矩。”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传到了方长安的耳中，那声音寒入骨髓，直冷让他禁不住打哆嗦，他扭过头去只看到站在一旁的那位齐公子眼里仿佛是没有一丝的感情。
方长安呆立当场，片刻之后，他死死抓住吴爽的那只手松了开来，任由少年摔在地上。
这一摔竟把吴爽摔醒了，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方长安怒气难消，他看了看摇晃着站起来的吴爽，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吓得一动不动的宋青，顿时露出一脸邪笑。
方长安走到了宋青身旁，把手中的匕首递到了他的手里。
“你不是想要出气吗？现在就是时候，去啊。”
看着面前邪笑着的方长安，宋青的身子不断微颤着，拿刀的手更是抖个不停。他勉强控制着发颤的身子手持着匕首朝着吴爽走了过去，就在离吴爽还有数寸距离的时候。
方长安从他身后狠狠地一推，宋青一个没站稳，跌足撞在了吴爽身上。
“噗”的一声，那把匕首透过衣服直刺入了吴爽的肚子上。
血液汩汩而去，宋青只觉得的手上一热，手上一松，一把推开了吴爽，跌撞地向后面退去。
当看到吴爽身上插着那柄匕首，宋青吓得腿脚发软，一个磕绊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不停地往后挪。
这一刀来的突然，吴爽正竭力想要把身子站稳，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又被宋青推了一把，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天地间的一切在眼前倒悬而过。
片刻之后耳边“砰”的一声再度传来，吴爽只觉得眼前的光连带着声音正在慢慢地离自己远处，直至陷入深深的黑暗。
这一切只把宋青吓得直哆嗦，他用手捂着脸，蜷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方长安也在微微战栗着，宋青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响起，只听得他心烦意乱。
“闭嘴，你个软蛋。”
他走了过去，一脚将宋青踹翻。
这一脚只把宋青踹蒙了，他摊开手，看着一手的血，吓得他更慌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撕扯这声音大叫着。“我杀了人！我杀人了！”
“老子叫你闭嘴!闭嘴啊！”
方长安快要气疯了，他只觉得今天好像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他咬着牙，猛踹着蜷在地上的宋青，一脚接着一脚。
良久，地上没了声音，方长安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只待他再看向地上的宋青时，宋青也在看着他。
望着满脸狰狞的方长安，宋青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壮着胆子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方长安，大吼大叫道：“不对，不对！是你！是你杀了他！”
方长安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咬着牙，一下子跨坐在宋青身上，两只手掐着他的喉咙，不住地往双手灌着力气。
“够了。”那位齐公子一开始还冷漠地看着两人，尽力保持着风度，此刻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着两人厉声大喝道。
方长安听得大喝声，手上一滞，宋青只觉得喉咙一松，脑子瞬间恢复了清明，瞅着机会，腾起身子使尽全身力气将方长安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跑到那位齐公子身后。
方长安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转过身子，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满眼通红地瞪着三人，怒吼道：“叫什么叫，老子做这么多事是为了谁？为了谁？”
方长安显然是已经气疯了，说话间直朝着那位齐公子冲了过去。然而就在他离那位齐公子还有一丈之距的地方，那位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随从动手，一只手就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方长安趴在地上拼命挣扎，奈何脖根处那只手就好似铁钳一般，牢牢地将他钉在地上，任凭他使出浑身力气，也挣不脱身子。
那位齐公子走上前去，一脚踢在他头上，显然也是气极。“你是为了自己，疯狗，疯狗...”
“啧”一声轻啧从身后传来，少顷吴爽只感觉身后有人在自己背上点了几下，那道不大的伤口血便止住了，紧接着传来的便是身后有人用鞋子在地上刮擦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走过了长街，到了一处密林之中。
此时已天光大亮，然正值暮春之初，树木繁茂，密林之中，绿叶层层叠叠，阳光难透其中，偶有渗入，也是星星点点，宛如夜空。
一众人往密林深处中去，大约又走了一两个时辰，直走到一处石林外边方才停了下来。
那石林乃是学宫禁地，不知怎地但凡有学子进去，兜兜转转，必会失了方向，只得等学宫教执来救。然而纵使是院长亲自出手，往往带出来的也是一具具冷冰冰的尸首；倘若有那侥幸不死的学子，被救出后也会被学宫逐出师门，永不续用。
“就这儿吧。”身后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宋青这才止住了身子。
“既然到地方了，那...”吴爽刚要回过头，便听见身后有一道拳风，他身子一扭，躲过来势汹汹的拳头。
“哟，还真有两下子啊！”
身后有三个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话的家伙站在最前面，身材魁梧，人长得倒是不错，眉宇间却有着一股戾气。
这三人吴爽都不认得，确切的说他来这里不久，很多人都不认识。
吴爽看着三人，心里直懊恼明明前几日自己还提醒兄弟几个要多注意些，谁料到今天自个儿就着了道了，片刻后张口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没有理会吴爽的问话，那人眯起了眼睛，一脸的不耐放，二话不说腾起一脚踹了过来，吴爽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让他落了空。
“还敢躲？小子，你怕不是搞不清楚状况，你看看四周，现在有你问话的资格吗？”说话间，那人三步作两步冲了上来，想要一把将眼前的这个少年擒住，吴爽自然不会如他的意。那人虽然身材高大，有膀子力气，奈何吴爽滑的很，就跟条泥鳅似的。这里又空旷的很，两人你追我赶，一时间竟也不分上下。
“够了！”就在两人缠斗之下，一道冷漠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番威严。
动手的那人听得声音当即就停了下来。吴爽喘着气再看时，一名年轻人缓缓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的学子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中执着一把折扇，一边走一边轻轻敲打着手心。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黑衣少年亦步亦趋。
那年轻人走到一块山石旁停了下来，身后的黑衣少年连忙用衣袖将那块石头擦了又擦，直等到石头上再无沙石灰尘方才停了下来，重新笔直地站在了自家主子身旁。
那年轻人却没有坐上去，反而是站在那眯起眼睛上下好好打量了吴爽一番，半晌才又开口道：“现在我问，你答。”
语气不容置疑。
“我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
“呵呵，公平，什么是公平？”不等吴爽把话说完，便听到那年轻人大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吴爽望向他，那张瘦削英俊的脸上此刻尽是嘲弄，鄙夷，甚至有些狰狞。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公平？我告诉你您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一场梦，太多东西一出生就注定了。这世上有的是地位是规矩。你一个市井百姓，你应该做的就是守规矩。”
吴爽不喜欢他那一张脸，更不喜欢他说话的时候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再者自己到现在还没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果然是愚子不可教也，齐公子的意思是要你守规矩。”身前停下来的那人嗤笑一声提点道。
“什么规矩？”吴爽依旧是一头雾水，只不过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齐公子是谁了。
“什么规矩？我们的规矩！”
吴爽听得愣了半晌，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着，轻笑道：“学宫里的规矩已经够多了，你们的规矩又是什么规矩？”
看见吴爽的笑了，那位齐公子心里莫名地有些恼怒，他轻啧了一声，强压着心头火放慢了声音道：“我不是在跟你在开玩笑，其他域我管不着，你要是想在戌域这一片做买卖，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你们的规矩就是要我们出十倍的价格交九成的利润？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到时候钱没挣到，名声又坏了，届时我何以自处？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做你们的生意，我做我的生意，咱们进水不犯河水。再说了你们发财的地方多的是，又何必盯着我们这点蝇头小利呢？”说到底还是钱的事，只是对方吃相太难看，自己更不愿意受制于人，所以吴爽态度很明确。
当然他也不傻，就观方才那人的拳风和身手，便已知道今天的人绝不是上一次那批人可以比的，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更别说，自己已经挨了一刀。警惕着眼前人的同时，吴爽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棍子和石头做武器。
“九成？”那齐公子听得吴爽这般说，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瞪着宋青，强压住怒火质问道。
宋青脸色霎地白了，膝盖一弯跪在地上，不停地重复着。“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哼。”那位齐公子怒哼一声，不再多看宋青，转而望向吴爽笑道：
“正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便是涓涓细流，也能汇成江河湖海。吴兄弟手中的在我眼里可不是蝇头小利这么简单。再说了，规矩就是规矩，今天让你坏了规矩，明天就会有别人跟着坏规矩。当然你放心既然是求财，又怎么能少了你的好处呢？我们只要区区八成就好。”
“‘区区八成。’呵，你们也不怕撑死。”
吴爽冷笑一声，接着道：“便是一成，我也不会给你们。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
齐公子望了望天上的太阳，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意，道：“吴兄弟，话不要说的这么满。你好好想想，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当然吴兄弟要是真不愿意挣这个钱，只把这一次的货卖完了停手也好，至于之前的一些不愉快，权且作罢。”
“小子，齐公子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若是还想吃这碗饭的话，就跟我们合作，咱们一切都好说。要不然，恐怕今天你不会好过。”眼看着主子唱起了红脸，眼前的那人很自觉地配合着唱起了白脸。
“不是我不想合作，只是你们的规矩不适合我，咱们还是各走各路的好。”刚才一时间说得有些激动，此刻吴爽冷静了下来，旋即收了笑意，只不过他依然不愿意交出底线。
齐公子终于收起了好脸色，冷着声音道：“如此那你就不要卖了。”
“那不可能。”吴爽当仁不让。二叔把自己弄进来就是为了做买卖的，自己想留下来也少不了银子，更何况以后他以后考功名娶媳妇赡养爹娘，这些可都要钱的啊。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小子，我看你是欠收拾了。我告诉青老弟他以前跟你一样嘴硬的很，被我收拾了一顿，现在不一样听话得跟一条狗似的。”
“方长安，你...”宋青被人当面揭短，脸上到底有些挂不住，当即指着那人支支吾吾着。
“嗯...”就在宋青跳脚时，那位齐公子适时地皱着眉轻哼了一声。
眼看此人发作，宋青马上收起了姿态，好似真变作了一条听话的狗一般，躲在一旁呜咽着。
“他是他，我是我，一样米养百样人，阁下这么说，莫不是太小看我了。”
“唉，齐公子，我早就跟您说过，你好好跟他们说没用的。这些个刁民听不懂人话的，他们只认拳头。”
方长安家境不错，小时候学过几年的粗浅功夫，现如今入了清阳学宫，靠着这个在一众学子间争勇斗狠是个好手。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方长安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提起拳头欺身上前，只朝着吴爽面门，一拳轰出。
吴爽侧身躲过，顺势往地下一滚，右手捡起一块石头，正欲还手，却已经被人欺身，匆遽后撤之际，手中石头猛地砸向方长安脑袋，却被他左手一把扣住。
吴爽手中一松，石头落下，左手接过，方长安正要来夺，熟料这本就是吴爽的一招虚晃，脚下一抬，只朝着他小腿踹去。
方长安万没想到他会来这招，正要后退，却被吴爽反手扣住左手。方长安一时挣脱不开，躲无可躲，就在众人以为他必然要吃下这一记的时候，方长安却是面露狞笑，右脚弹起，竟是后发先至。
两人各自吃了对方一脚，被一股大力撞开。只刚才那一下，吴爽已经使出了全身力气，背后的伤口也被牵动重新裂了开来，血再度流了出来。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着自己受了伤，对方人又比自己多，吴爽心中顿时了由退意，然而身后就是石林，身前便是四人，无论进退都是死局。
方长安率先一步，张开手好似老鹰一般猛地想吴爽扑来。
吴爽低头闪避，一个箭步，直冲着他撞了过去。
方长安竟毫不躲闪，脚下立定如松，这一撞只让他身子微微一颤。他顺势收拳弯肘，一肘猛轰在吴爽背上。
这一肘势大力沉，直撞的吴爽身子一沉。只觉得喉头一甜，嘴中腥气一片，强忍着痛，吴爽将口中鲜血咽了下去。
“啊”一声低吼从喉间爆出，吴爽将头抵在方长安腰间，双臂用力，死死箍住他的身子，一瞬间将他抱了起来。
少年脚下不停，只抱着方长安朝后面冲去。
这一抱顿时让方长安吃了一惊，他脚下使不出力，一时间挣脱不开身子，心中骇然，慌乱中只管抡起拳头朝着吴爽背上的伤口捶去，顿时血涌不止。
巨大的疼痛感传来，吴爽咬紧牙关，不管不顾直抱着方长安一股脑往前冲时，只希望在自己倒下之前，能够撞到一棵树，把他撞昏过去。
正当此时，那个一直观望的随从却是追上了吴爽的身影，在他必经之路上悄悄伸出了一脚。
狂奔之下，吴爽顾不得脚下，顷刻间两人摔飞出去，一连撞到在地上。
幸得有方长安做了垫被，这一摔吴爽倒没有受什么伤，只觉得背上生疼。抬头看见身前弓身如虾的方长安，吴爽浑然不顾冲了上去，一只手抓住他的胸前衣襟，一只手抡起拳头只朝着他头上狂轰猛击。
顿时拳如雨下，方长安刚被撞得七荤八素，此刻脑子又受重击，浑身疼痛难忍，只知道伸手来挡。
那随从见此情形，心中大叫不好，直冲过来一脚把骑在方长安身上的吴爽踹了下去。
吴爽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爬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跑。
当此时，方长安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右脚脚踝。
吴爽反应不及，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方长安怒气填胸，抓住吴爽的脚踝，爬着站起，就要扑上身来。
吴爽转过身子，左脚腾起，蹬地一脚直踹在他面门上，将他踹得昏了过去。
脱了困，吴爽当即爬起来就要跑，只是不等爬起来，“砰”的一声，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头上。
几道血柱顿时从头顶豁然而下，流到眼睛内，一时间吴爽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他踉跄着转过身子，看到的竟是宋青手抬着一块大石头，颤颤巍巍地站在自己身后。
吴爽只觉得脑袋昏成成的，天旋地转，脑子疼的就想要咧开一样。“砰”的一声，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到了地上。
“干得不错。”
齐公子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宋青的肩膀，顺便示意随从将昏过去的方长安弄醒了过来。
“那小子呢？老子要杀了他！”
刚醒过来的方长安，暴跳如雷，看到栽倒在地的吴爽，掏出了身上的匕首，直朝着少年冲了过去。
“学宫规矩，不得杀人。”
正当时，那位齐公子的声音却是在他耳边响起。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方长安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抓住吴爽的衣领就把他提了起来。
“规矩就是规矩。”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传到了方长安的耳中，那声音寒入骨髓，直冷让他禁不住打哆嗦，他扭过头去只看到站在一旁的那位齐公子眼里仿佛是没有一丝的感情。
方长安呆立当场，片刻之后，他死死抓住吴爽的那只手松了开来，任由少年摔在地上。
这一摔竟把吴爽摔醒了，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方长安怒气难消，他看了看摇晃着站起来的吴爽，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吓得一动不动的宋青，顿时露出一脸邪笑。
方长安走到了宋青身旁，把手中的匕首递到了他的手里。
“你不是想要出气吗？现在就是时候，去啊。”
看着面前邪笑着的方长安，宋青的身子不断微颤着，拿刀的手更是抖个不停。他勉强控制着发颤的身子手持着匕首朝着吴爽走了过去，就在离吴爽还有数寸距离的时候。
方长安从他身后狠狠地一推，宋青一个没站稳，跌足撞在了吴爽身上。
“噗”的一声，那把匕首透过衣服直刺入了吴爽的肚子上。
血液汩汩而去，宋青只觉得的手上一热，手上一松，一把推开了吴爽，跌撞地向后面退去。
当看到吴爽身上插着那柄匕首，宋青吓得腿脚发软，一个磕绊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不停地往后挪。
这一刀来的突然，吴爽正竭力想要把身子站稳，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又被宋青推了一把，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天地间的一切在眼前倒悬而过。
片刻之后耳边“砰”的一声再度传来，吴爽只觉得眼前的光连带着声音正在慢慢地离自己远处，直至陷入深深的黑暗。
这一切只把宋青吓得直哆嗦，他用手捂着脸，蜷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方长安也在微微战栗着，宋青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响起，只听得他心烦意乱。
“闭嘴，你个软蛋。”
他走了过去，一脚将宋青踹翻。
这一脚只把宋青踹蒙了，他摊开手，看着一手的血，吓得他更慌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撕扯这声音大叫着。“我杀了人！我杀人了！”
“老子叫你闭嘴!闭嘴啊！”
方长安快要气疯了，他只觉得今天好像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他咬着牙，猛踹着蜷在地上的宋青，一脚接着一脚。
良久，地上没了声音，方长安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只待他再看向地上的宋青时，宋青也在看着他。
望着满脸狰狞的方长安，宋青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壮着胆子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方长安，大吼大叫道：“不对，不对！是你！是你杀了他！”
方长安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咬着牙，一下子跨坐在宋青身上，两只手掐着他的喉咙，不住地往双手灌着力气。
“够了。”那位齐公子一开始还冷漠地看着两人，尽力保持着风度，此刻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着两人厉声大喝道。
方长安听得大喝声，手上一滞，宋青只觉得喉咙一松，脑子瞬间恢复了清明，瞅着机会，腾起身子使尽全身力气将方长安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跑到那位齐公子身后。
方长安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转过身子，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满眼通红地瞪着三人，怒吼道：“叫什么叫，老子做这么多事是为了谁？为了谁？”
方长安显然是已经气疯了，说话间直朝着那位齐公子冲了过去。然而就在他离那位齐公子还有一丈之距的地方，那位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随从动手，一只手就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方长安趴在地上拼命挣扎，奈何脖根处那只手就好似铁钳一般，牢牢地将他钉在地上，任凭他使出浑身力气，也挣不脱身子。
那位齐公子走上前去，一脚踢在他头上，显然也是气极。“你是为了自己，疯狗，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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