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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哪也去不了

    我放下手里的包,站在墙角一边翻口袋,一边责怪自己:

    “格老子的,进安检的时候车票还攥在手里,进来以后明明装进裤兜里的,这会儿咋就找不到了?鸡儿啄走了?”

    还没检票的旅客,抓紧时间到8号9号候车室检票上车,还有五分钟就要停止检票了-----。

    听到广播里只有五分钟就要停止检票,我拿起地上的行李就往检票口跑。

    “嗨,嗨,嗨,干啥子呢?”

    一个女工作人员拦住了我:“干啥子呢?硬闯啊!”

    “进站上车。”

    “票?”

    “我的票……。”

    我痛苦的在身上一阵乱摸,然后看着那女工作人员说:

    “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还是逃票?”

    女工作人员把我一番细看,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结实的让女人心跳:

    “一身劳力连张都打不起?”

    “我的票丢了!如果没有票不能进安检口不是?”

    那工作人员只看着我不说话,那种直视是可耻的。

    我真想哭,真想钻进缝隙里,可是没有地方容纳我,就只有哀求道:

    “我真的买票了。”

    “拿出来吧!”

    “找不到了!”

    “检票口检票放行!”

    见工作人员转身懒得理我,到嘴边的话只好咽进肚子里,后退一步。

    工作人员一手把着铁门,一手拿着检票钳器哪架势,只要敢闯闸口,就要夹扁脑袋,剪掉手脚,我害怕了,走不了,见不到父亲和弟弟!

    他心里急得流血。

    三百多块钱买的软座难道就这样打了水漂?

    莫说让我坐了,就连进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我心疼啊!

    即将见到弟弟的心情禁不住抹了一把泪水!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老婆孩子跑了都没哭,为啥要为丢一张火车票哭泣?

    要知道我在田里种出的稻谷当时只卖8毛钱一斤。

    我丢了一张337元车票请问我需要卖多少斤粮食?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刚才站的那个角落走。

    当我听到118次停止检票的时候,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像一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乞丐,一边往前爬,一边寻找那张火车票。

    可是118次列车早已开出了站台,跑到下一个城市。

    我还在哪里翻找那张车票。

    这次翻找的不只是车票,而是藏在身上的现金。

    出门那天,我上街做了两件事。

    一是托马部长把房子租出去,不为收租子,只要看管房屋不漏水坏了椽檐墙壁就好,第二件事就是买了两条内裤。

    这两条内裤特别讲究。

    就是在隐私的外面地方缝了一个横着拉的拉链包包。

    装几百块现金不成问题。

    而那些出远门的人总把钱藏在此处,视为命根子。

    大家一致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这个地方可是人身最隐蔽最敏感的地方,禁多看忌触碰!

    哪怕是睡着了也是不可侵犯的神圣领土。

    可是商家在设计这款内裤的时候犯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

    年轻人本来就顶,里面有装有东西,顶得太显眼了。

    女人看见想入非非,男人看见羡慕嫉妒恨,贼眼知道哪里有问题。

    因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容易察觉,最容易引起人们高度关注。

    我想起父亲穿着拉链坏了的内裤像张开的嘴,吞下记忆中的点点滴滴!

    就情不自禁伸手去摸,在那儿摸了好一阵子,摸出一手冷汗!

    隐私包变成了神器,藏在里面的钞票变成了草纸。

    我恨不得在候车室脱下裤子,抖出惊人的内鬼。

    “格老子的,不会吃进去拉出来的是纸吧?”

    我开始急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行李箱打开。

    里面的衣服整整齐齐,没有动过的迹象!

    虽然长舒了一口气,但是还是不放心地检查起来。

    “还是父亲说得对,藏钱跟调兵遣将一样,要分而藏之,集中火力攻之,不会全军覆灭----。”

    我大概忘记自己把钱藏在什么地方了,就拿起一件衣服展开放在地上翻找。

    我翻遍所有兜兜都没找到钱。于是拿起来抖了抖,依旧没有找到。

    就把寻找过的衣服裤子放在一边,一件一件铺在地上用耳朵听,用鼻子闻,用心呼唤。

    “钱啊钱,你们跑到哪里去了?赶紧出来吧,穷鬼经不起吓唬。”

    不一会儿地上都摆上了我在村里耕田种地的土衣服,占了好一块地方。

    每发一趟车候车室里都会留下大量的纸屑和瓜子壳!

    值钱的瓶瓶罐罐还没占地就被那些清洁人员捡走了。

    这时一个清洁大叔走过来,见我坐在地上把衣服裤子拿在手里捏,以袍虐己,甚是失望。

    他一边清洁地面,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虽没有说话,但看出了端倪。

    他认为我是一个神经有问题的叫花子,就我为中心,一边扫地,一边继续观察。

    当他象征意义的把地清洁干净走过来的时候,见我还坐在地上翻来覆去找东西,禁不住问道:

    “你先让一让,让我扫完地再挪过来好不好?”

    就是这句话才把我拉回现实中。

    我抬起头看了看扫地大叔的脸,眨着痛苦的眼皮,摇头叹气地说:

    “我的车票丢了,钱也没有了----。”

    扫地大爷半信半疑地问,“你也买票?”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听见的是真的,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会买车票去医院。

    更不相信一个神经有问题的乞丐知道回家!

    他既惊喜又困惑这个神经病乞丐知道活着还有意义!

    就差问我的钱是哪里来的!

    清洁大爷拿着扫帚看着我,要是不对头就敲脑袋!

    “你买的是哪一趟车?”

    “118次。”

    “你要去哪里?”

    “省市。”

    “你哪来的钱买票?”他终于问了。

    “种地粮食换来的钱。”

    扫地老人觉得我在说胡话,精神有问题的人还会种地?

    于是问道:“你去省市干啥子?”

    “我也不晓得。”

    扫地老人点点头:“这倒是一句真话,”

    然后继续问,“你都不晓得自己要去干啥子,为什么还往那里跑呢?”

    “必须得走,要不然要出人命。”

    “有那么严重?”

    扫地老人已确认无疑我是一个神经严重有问题的人,但还不忘问了一句:

    “为什么?”

    “你没听说村里,乡里,县里,乃至市里男人外出打工?”

    “天天在这里打扫他们剩下的垃圾!”

    “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也知道?”

    “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

    “那些留守妇女的事听说过?”

    扫地大叔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和那些大龄未结婚的女子们不知不觉怀孕之事呢?”

    “不知不觉是什么意思?”

    “自己没有感觉!”

    然后我看着扫地老人,看他有什么反应!

    他却紧紧地盯着我出神。

    “没有感觉还知道有身孕?”他发出奇怪的声音,“你有老婆吗?”

    “曾经有--。”

    “现在…,”他停顿了一下说,“跟人私奔了?”

    “十年前带着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

    “都是贫穷惹的祸?”

    “可以说是,也不全是!”

    扫地大爷觉得有意思,就围着我说话消磨时间:

    “你没在找一个女人?”

    “街道马部长夫人给我介绍了几个,我觉得自己没有本事就不该有婆娘,就没有答应。”

    大叔来劲了,便坐在椅子上问:

    “她们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你的?”

    “不是。”

    “不是跑什么?”

    我愣了半天才说,“你也怀疑我?”

    大叔毫不犹豫地说,“你这么年轻,身体又这么结实,早不外出打工,晚不外出致富,为什么弄出事情之后才想到往外走?”

    说着他站起身走出两步,回头说道:

    “完了,完了,你哪也去不了。”